真相————炎璃

真相
我叫白远晴，今年刚好高三毕业--暑假里的生日......那是我满十八周岁的生日，也将是我终生难忘的"生日"。

从小到大，我常常开心而骄傲地与小朋友们炫耀的不是我的家世，不是我的外表也不是我的头脑等等--尽管，它们也让很多人羡慕着我--而是我有一对恩爱的父母。

"我阿爸阿妈很恩爱的。因为我阿妈总是笑得那么开心、幸福，而阿爸虽然很酷，很少笑，但对阿妈很好，很宠溺。所以，他们一定是深爱着彼此的。"我常笑着这么书，然后在小朋友们羡慕的目光中牵着笑着的阿妈的手回家。

但是，我怎么也想不到......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只讲对了一半！到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的名字不是"永远晴天"的意思，而是阿妈叫自己"远离情爱"，是阿妈在告诉自己家离晴天还很远的良苦用心。是啊，当初阿妈为我取名字时还真是......

现在想想，自己还真是愚笨啊，活了十八年，却是什么都不知道，却是活在"自己的世界"中，而非"真实的世界"中 ，感觉上，象是白活了十八年一样......

但十八年来的记忆，又真真切切的留在我的脑海中。如果这么真实的感觉都是"假的"的话，那又有什么是真的呢？我真的不知道。于是，我陷入了迷茫，我开始怀疑生活中到底什么才是真，什么才是假？亦或，根本就无所谓真假，因为一切都是虚的。都是转瞬即逝而毫无意义的？

我攥着阿妈的"遗书"坐在地上，恍恍惚惚，想着这些问题，却始终想不明白。身边似乎很吵，有人在吼我吧。但我听不见，看不见，脑中一片空白......

阿妈，你骗人......你骗人，你骗人！你说你爱我，那你为什么如此轻易的就抛下我？！你说"爱情都是自私的，无论那个人有多包容，多‘看得开'。"那你为了什么要忍受十八年？又为什么不为了我继续忍下去？为什么要在我成人的第二天就将一切都告诉了我，还用这么残忍的方式？难道，成年的日呢就活该受罪受苦，就不能得到保护与疼爱了吗？就"该知道一切"了吗？那么，我宁愿永远都长不大，永远做那个幸福的小孩......

但你，却连问都没有问我，就擅自残忍的替我选择了接下去要走的路，残忍地把我推给了现实，而你自己却懦弱的逃跑了！

不知该怎么面对我吗？还是你自己？亦或是爸爸或舅舅？那你让我，白活了十八年的我，如何去面对突如其来的"真相"，如何去面对你因为我又揭开旧伤，痛苦不已，乃至自沉湖底的噩耗？让我怎么去面对别人，面对自己？

"啪！"的一声，好响好响，脸上火辣辣的，我的视线开始模糊，继而嘴角尝到了泪水的咸味。眨去泪水，我看到了同样流着泪的舅舅，与早已泣不成声的姑姑，还有仍旧冷酷的爸爸。

"太好了，太好了，远晴！"舅舅紧紧的抱住我，"你终于回过神了！要是小郁的任性将你也带去了的话，我绝对不会原谅她的！"

"请你放开我。"我听到了自己低而冰冷的声音。

"远晴？......"舅舅愣了愣，但还是依言放开了我。

"告诉我，把一切都告诉我。"我冷静的看着他们，我想了解他们盘根错节、牵扯不清的感情与命运，我想知道事情最真的真相，我......最重要的是，我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来到这个世上的--有人期待着我的出世吗？有人爱着我，有人需要着我吗？我的存在......有意义吗？我那似真似假的十八年，有值得记忆的地方吗？有吗？有吗......

"哎......"舅舅叹了口气，"小郁不是在专写给你的遗书上说了吗？事情就是那样了。"

"不，我不明白！外不懂！我只知道阿妈嫁给了一个她深爱而不爱她的男人，而这个男人疯狂的深爱着她的哥哥，他甚至为此不允许自己的妹妹与她深爱的男人结合，因为他们爱着同一个人！上帝呀！这让我如何理解，如何明白？"我开始歇斯底里地吼，"那我呢？我为了什么来到这个世上？有人爱着我吗？没有，没有！我坚信了十八年，以为自己是爱的结晶，但是......"

"我们都爱你！"温温润润的触感，这是一直微笑着的姑姑的手，"远晴，我们都需要你。想知道吗？自己存在的意义。姑姑了解你的心情，因为姑姑也曾为此哭过、苦恼过。来，先起来，别坐地上，地上凉。"姑姑轻轻地擦去我脸上的泪，将我拉起来，带到书桌旁，让我坐下，"我来告诉你，好吗？整个故事......一切‘真相'。因为，我想让你明白，你对我们而言是何等重要的宝贝，以至于我们都不能失去你。"舅舅安静的搬了条凳子让姑姑坐下，他自己则坐在她身后，而爸爸也默默地坐在了桌子的侧边，他们都默许了姑姑的话。

我看着他们，点了点头：至少，知道完整的真相，利于让我了解母亲的自尽，我存在的意义，以及大家、所有的一切的意义。也许......我可以理解他们也不一定，谁知道呢？但他们，是我深爱过的家人，与其恨，不如了解，不如爱他们的好呀--在将来的日子里。

"我与你爸爸，自小就失去了父母，相依为命......"姑姑的声音平静、详和。它似乎有股魔力，创造另一个世界，并把听者带进去的魔力......

"汐儿乖，不要哭。"白羽熠温柔的摸着羽汐的头，"没有爸爸妈妈也没有关系，哥哥会照顾你的。相信哥哥！"

"‘相信哥哥'这句话，从那时起，直到现在，乃至遥远的将来，我想，"姑姑噙着泪，却笑得很真，"都会一直一直刻在我心里的。我相信他，相信他会保护我，会照顾我，一直一直。那时，刚刚送去因车祸而丧生的父母的我，全心全意地点了下头，现在，将来，也都只是点头而已--对着哥哥，我只会点头。"

我听到舅舅轻声的叹了口气，再看看爸爸，却没有任何的反应，他只是凝视着舅舅--从我回过神来以后，他一直都只是这么默默的凝视着舅舅。我突然想起，以往舅舅到家里来的时候，爸爸也是这么沉默地看着与妈妈快活地聊天的舅舅--我那时还一直以为他看的是妈妈现在才知道......

"恩！汐儿相信哥哥！"小小的羽汐朝羽熠用力的点了下头--姑姑的声音又把我带入了那个世界--于是，羽熠笑着抱紧了羽汐。

羽熠很坚强，父母过世时连一滴眼泪都没掉，他只是冷静的安慰着哭成泪人儿的羽汐。所以，尽管他就比羽汐大了两岁，可是羽汐一直把他当作神祗般的依靠，信任他，顺服他。

羽熠是个自尊而野性的孩子，为了保护妹妹与自己，他不断地与人打架，终于成了他们生活的那一带的孩子王。没有人敢惹他，所有的孩子都惧怕他而服从他--因为他出手无情而怕，又因为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霸气而惧，还因为他身上那耀眼的光而聚集在他身边......

羽熠，羽翼，如光，如翼，就这么照亮了羽汐的生活，就这么义无返顾的照顾、保护着自己柔弱的妹妹--她的眼中没有抚养她的爷爷奶奶，没有教育她的师长前辈，没有帮助她的叔叔阿姨，只有哥哥，只有那坚强而霸气的哥哥，只有那耀眼如神祗的哥哥......

羽熠与羽汐，都是上进而优秀的孩子，所以尽管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华丽的出场，但他们走到哪里都能吸引众人的眼球--同读一所中学的兄妹，是那所学校的风云人物。但羽汐始终都是羽熠的影子。除了上课，她几乎都跟在羽熠的身边--他们周身，似乎有一圈耀眼而完整的光圈，没有人可以进去，没有人可以突破，于是所有的人都只敢远观而不敢近看，也没有人有勇气去突兀的加入他们。

就这样，知道高羽汐两届的羽熠进了大学以后，羽汐才开始与身边的人有了多一些的接触，才开始交朋友，开始有了哥哥以外的世界--因为，羽熠在另外一个城市，无法照顾她。于是，他让她在考上他所在的大学之前，多交朋友，以免孤独，无人陪伴。而她，点头答应了，尽管，她并不觉得孤独。

这时的她，认识了一对异卵双生兄妹--林可昕与林可郁。可郁是一个非常活泼的可爱得不得了的孩子，而哥哥可昕就相对安静许多。所以，在没有哥哥的两年时光中，羽汐也过得满快乐。而且，她似乎喜欢上那个总是安静地笑着听她说话的可昕了，每当想到他，她就一阵脸红，心里胀得满满的，很温暖，很满足，很幸福......

而可昕也喜欢上了同样话语不多，但总笑得很恬静，与他一起包容妹妹的胡闹，忍受妹妹的恶作剧的羽汐。

他们常常在一起，很安静，什么话都不说：或者各自看书，或者一起看天、看海、看风景，或者下棋、玩游戏、比智力，又或者什么事都不做，只是静静地坐在彼此的身边，感受着彼此。

可郁常常不满地叫："你们无不无聊啊？真是的！"但他们通常都只是相视一笑，并不理会她的叫嚣，继续一起享受他们的世界。即使这么坐一辈子，都不会无聊的，他们同时想着。

但他们谁都没有说破，彼此都明白：他们都还太年轻，无力也无法给对方许下太遥远、太沉重的承诺。但同时，他们又都相信彼此可以做到，因为，一辈子，说短不短，但说长，也不长的。

羽汐追随着哥哥。来到了哥哥的大学--尽管已经不再是眼中心中只有哥哥的小女生了，但她还是景仰着自己的哥哥--而可昕追随着她也去了。可郁，自然是随波逐流--但她只是逐到了那个城市，没逐到那个大学，因为她的贪玩，比不上余者的优秀。

当时的可昕，是义无返顾也欢欣雀跃的，毕竟，可以与心爱的人升入同样的高等学府是件令人开心的事。但现在，他大概后悔了吧。因为他......

"不，我并没有后悔。"舅舅坚定地打断了姑姑的话，"就算神让我再选择一次，我还是会选择追随你而去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与别人无关。"

我看到了爸爸受伤的眼神，与姑姑淡到不能再淡的笑。"我相信你。"她说，"到了大学以后，我就迫不及待的拉着可昕去见哥哥，我希望我最爱的哥哥，也能喜欢我所喜欢的人。"

"哥哥，这是我在高中时的好友林可昕。可昕，他就是我的哥哥羽熠。"羽汐开心地为两人介绍。

"学长好。"可昕恭恭敬敬的给他鞠了个躬--他有些慌，不知该称"哥哥"好还是什么，最终选了个最恰当的"学长"。

但是，羽熠半天没有反应，只是愣愣地盯着可昕看。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被他那双温柔平静的黑眸给迷住了吧，还有他那漂亮的鼻子与嘴唇--因为，他实在是个俊秀的男生。与羽熠的那种野性与狂狷的英俊五官不同，可昕长得很斯文、秀气，脸上总是带着微笑的他再加上那副无框眼镜，带给人一种浓浓的书卷气与亲切感。

"事实上，"一直沉默着的爸爸开口了，"我是被他的‘气'给吸引住了。很安静很安静，仿佛把整个人给吸进去了一样。我就是那样哪个迷失在了那如双安静的海般的眼中去，安心而舒适，再也不想出来。平时的辛苦--是呵，一直强势，其实很辛苦的--全在那一刹那消失不见，只觉得满满的，满满的平和与舒适，这让我不可自拔的想待在他身边，想与他在一起，不想分开......"爸爸的唇角上扬，满眼的满足。这样的笑，我从没见过，于是，我震惊了。再看看姑姑与舅舅，他们却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大概是"麻木"了吧，我想。

"我那时，还以为是‘学长'不想把他一直宝贝的妹妹让给别人，所以才不理我，不给反应的。于是，轻轻地安慰他说：‘学长，你放心，我不会与你抢羽汐的。"舅舅的笑中有无奈。

"真的？"羽熠知道自己的判断不会错，他们看着彼此的眼神......但他在逃避，他刻意忽略他们彼此间的电流，只按自己的心发问--他，是个自私任性的人吧。大概是吧，因为他从不违背自己的心，即使叛世违俗，也只要自己的心快乐、满足，而不顾其他。不管别人有多痛......

"真的。"羽汐还是会像以前那么爱你的，无论她是否爱上别人，跟别人一起。那个人也永远"抢"不走她--这是可昕在心中的解释。

"那就好。"这说明你还不够爱羽汐，你们，还陷得不深吧。羽熠这么想着，笑了。

他的笑，让另外两个人都同时松了一口气：看来，哥哥挺喜欢可昕的。羽汐想，那时的她哪里知道，她哥哥何止是"挺喜欢"可昕呀？他爱他，爱到了为这份爱不顾一切，爱到疯狂......又何止是"爱"呢？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执着与感情呀......

从此，羽汐与羽熠又像中学时一样几乎形影不离了--羽汐不参加任何社团，也不担任什么职务，每天只除了上课、睡觉，就几乎都与哥哥在一起，只是这回，又多了一个人，自然就是可昕。

同样的，几乎没有人可以融进那个"光圈"，掺一脚都不行。羽熠甚至为此放弃了这两年来所获得的一切--朋友、社团与职位。虽然，那些人与事，都还是喜欢他，粘着他，可他几乎不给予回应--我行我素，一向是他的作风，他也从来不管别人的指点，外人的评论，只做自己爱做与想做的事。"有个性"到极点的个性，让很多人都对他又爱又恨，却也毫无办法。

一开始，人们都以为他是个"恋妹情结"颇重的人--再加有幸同为他中学与大学同学的人的宣扬、渲染，人们更是对此深信不疑。

但是，他为什么对与其妹妹有着"超暧昧"关系的可昕容忍至此--甚至，他们都已经成为公认的情侣了，还容忍他在他们兄妹的"二人圈"中待着？

为什么，他甚至可以说是百般呵护可昕呢？旁人渐渐发先了这个本应是"恋妹情结"极重的三人组的怪异。因为，常常是羽汐带着可昕来找羽熠，可昕帮娇小的羽汐提着书包，而羽汐会自然的想帮羽熠，羽熠又会面无表情但很"顺手"的从可昕手上接羽汐的书包--一开始，大家都以为他是不想让可昕拿羽汐的东西。可是，渐渐的，大家又发现羽熠也会帮可昕拿其他东西，比如他抱的书、资料，甚至帮他提水--就算是对"妹夫"也不用照顾至此八？更何况，他还"恋妹"......也不可能......

所有的一切，羽熠都做得"光明正大"，让每一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渐渐的，一开始总是笑着顺从他的可昕开始拒绝他。"不用了，谢谢。""学长，我自己可以的。""我也是个男子汉，我行的。"直接的，委婉的，微笑着的，无表情的，他开始越来越频繁的拒绝羽熠，这也让羽熠越来越不开心："为什么，要拒绝我呢？我是一片好意呀。"

"我承受不起你的好意呀。"

"为什么？以前不都好好的？"

"学长，你都没听到别人怎么说吗？"事实上，就算别人不说，他自己也受不了--他一个大男人，怎能被"保护"、"照顾"至此！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心爱的人的哥哥......他总是那么热烈的看着自己，这让他情何以堪。

"管别人做什么呢？自己开心不是就好了吗？"

"可我并不开心。"

"......为什么？我那里不好了？"

"......我是男人，学长也是......"无力的声音，非要说破吗？可昕很难过，可有些话，不说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