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传来声音,苏郁松了一口气,咳了一声说:"那个......是我,苏郁。"
......电话里没有反应。
"对......对不起,今晚......那个,这几天我可能不能上班了。"苏郁很怕乌鸦会骂人,可是电话里静悄悄的,他不知道该说什麽好了:"那个,我只有你的电话,所以跟你请假,我......"苏郁犹豫著不知道该说什麽理由,不想说自己的手被烫伤了不能开车。
乌鸦冷冷地拿著手机,这就见鬼一样躲起来了?!我还能赖著你吗?"不用跟我请假,想来就来,不想干也没人求你。"
"不是,不是得,是大夫说......你,你生病了?"苏郁辩解著差一点说出自己烫伤的事儿,听著乌鸦的声音不对忙问道。
去了医院?乌鸦喘了口气,闭上眼睛,半晌说:"你不用怕成这个样儿,我们每个月都会检查身体,你放心,我没有什麽见不得人的病,你就是不带套子也不会感染上的,就是感染上第二天也检查不出什麽来!"
"哦?"苏郁有些糊涂了,电话里却传来了挂断後的声音。什麽检查身体啊什麽感染啊?
"跟谁说什麽呢这是?"冷逸炎问乌鸦,看他闭著眼睛把头蒙起来,便上前拍拍他屁股说,"哎,我给你请假了,店长说让你好好休息。"
"滚!"乌鸦掀开被子,眼睛竖起来骂:"谁让你帮我请假的,发烧怎麽了?你不知道发烧干起来更爽?!滚远点,不要耽误我睡觉!"
"叮咚"门铃响,严若野开门,战原城笑的灿烂的脸出现。奶奶做完手术从医院里回家後,战原城便从医院转战到了严若野家里。
"怎麽又来了?"严若野话语里有些不满,可并不知道其实自己的脸上是带著微笑的。
"下早班啊,快,过来搭把手。"战原城说著走到车後冲他招手。严若野走出店门,看战原城打开他那辆沃尔沃的後备箱。走上前一瞧,是一辆折叠轮椅,还没等说话,战原城蹭的拎下来把车关上说:"自己拿进去,我只管送不管搬,赶时间去市医院开会,别给我打电话,打了我也不会接,有什麽话明天我来再说,白白。"最後一句话是坐在车上喊得。沃尔沃的性能就是好,蹭的没影儿了。
严若野看著他的车屁股消失在路口,看著脚下躺在马路上的轮椅,拎起来拿进店里。"搬进来用不了2分锺嘛,真会找理由。"一边拎著上楼,一边说:"奶奶,那个战原城又送东西来了,明天他来你说说他,这次可是公家的东西,小心我去举报他。"
十二、不敢要的温暖
第二天一大早战原城早早地就来了,鹦鹉见他进门热情的打招呼,嘴里说:"老战、老战。"
战原城冲它摆手:"翅膀,你好!"一人一鸟看上去亲密无间。严若野从二楼下来架著胳膊站在楼梯上,看他手里拿著半根油条吃得嘴油汪汪的。
"早。"战原成又咬了一口油条。
严若野走下来拉著椅子坐下问:"昨天的轮椅你从医院拿的?"
战原城把油条都塞进嘴里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擦手说:"我当然不会拿医院里的东西。"
严若野点点头,把手里的纸放在台面上,纸上手写著战原城这些日子以来送的东西,营养品,按摩器,影碟,鲜花,台灯,水晶镜框......林林总总几十项,最後一样是轮椅。东西後面都标著价钱,严若野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来,放在纸上。
他靠在椅背上说:"东西虽然用不著我也收下了,钱算给你,请不要再往这儿送东西了,这些钱加起来对我来说也挺多的,再这样下去我恐怕负担不起。还有......你工作很忙,我也很忙,没什麽事儿不用到我这儿来了。"
战原城仰头大喊:"奶奶......"
"不用喊了,这是我奶奶说的,‘无功不受禄'你听过没有?"严若野起身说:"我要营业了,不送。"
"我自己去和奶奶说。"战原城笑笑若无其事站起来往二楼走。
"你......"严若野气结,想了一夜原本以为这样说了他会很难
堪,没想到他居然还是脸不变色心不跳,反倒是自己心里有些难受。
上了二楼,严若野的房间就在楼梯口,正开门开窗通气。房间不
大,收拾得很整齐。米色原木的衣柜、书架和书桌,还有一张单人床。床头柜上放著一盏灯座是维尼小熊的台灯,旁边放著一个很大维尼小熊的水杯。床头上方墙面的横板上摆著一个方形水晶镜框,是奶奶和严若野的合影,横板最旁边玻璃花瓶里插著一束灿烂的天堂鸟。
紧跟著上来的严若野伸手想要把门关上,被战原城把门抵住,胳膊被拽住拖进屋里。
两只手撑在门上把严若野包在怀内,战原城低声说:"好吧,如果你说讨厌我我就走。"狭长的眼睛弯起来,目光温柔却坚定。
两人视线相交,严若野并不躲闪,下巴扬著,带著自己才知道的并不理直气壮的骄傲。看著眼前的他才知道说出违心的话居然这麽艰难,可是又不能不说,现在自私地把伤害给他总好过最後自己痛苦地背负鄙弃。
严若野张张嘴,咽了口唾沫,还是说了。"我讨厌你。"眼睛却紧紧盯著他脸上的表情。
战原城笑意更浓,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说:"小冰棍儿,你骗人。"
严若野的脸一热,垂下眼睛一把把他推开:"没空跟你瞎扯,再不走我拿拖把赶你啦。"
"小野!"战原城拉著他的手把他带进怀中。这一次两个人紧紧地靠在一起。严若野能闻到他身上淡淡须後水的味道,很清新,很健康,让人不由自主想要靠过去。
无数次的奢望,想要一个可以放心靠近的人,早上醒来装睡让他偷偷吻自己的唇,可以亲昵地帮他刮胡子,和奶奶一起开开心心地吃饭,晚上并肩走在铺满落叶的长街上,无人的时候可以牵著手。可是这一切不会属於自己。
喜欢一个男人无所谓,看他笑得这麽灿烂就知道,可是,如果他知道自己喜欢的人过去曾做过什麽他还能笑得出来吗?严若野不敢想。
"小野?"战原城见严若野身体僵直看著自己却不知道在想什麽,眉头轻轻地拧起来,唇角淡淡的微笑,却有些忧伤的味道。
严若野把脑袋靠在他的肩头轻声说:"你的肩膀很宽。"
"嗯,你随时可以靠。"战原城点点头收紧臂膀,他抱在怀里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瘦一些。
严若野搂住他的腰,声音呢喃:"你怀里很暖和。"
"嗯,冷的时候你就靠过来。"
胸膛和胸膛紧紧靠在一起。"你的心跳得很快很有力。"
"嗯,我妈整天说要死在我爸前面,你放心我会每天锻炼身体。"战原城听他小声嘟囔後笑了,自己也开始不正经地开玩笑。
严若野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很严肃,一字一句地说:"可惜,不属於我。"
"小野......"战原城不明白。
严若野想要挣开他的怀抱说:"你走吧,谢谢你。"其实很想让他这麽抱著,可是很怕,怕自己会贪恋这温暖,陷进去便是自取其辱,结果显而易见。
战原城的性格百折不挠却并不喜欢强迫,第一次见严若野便心动往後是逐渐地被吸引,可若是他真的不喜欢,潇洒地说声再见是战原城身为男人的风度。
可是,眼前的他口口声声地拒绝眼底却是隐忍不舍的眷恋,战原城有些糊涂,并不是因为同性相爱的禁忌,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冷冰冰地坚持。
战原城心思转了转说:"你听我说,我告诉过你这次回来是为了一个课题研究今年就会回加大拿,三个月,你给我三个月的时间,如果到时候你真的不想和我在一起我就离开,不会缠著你好不好?"三个月?三个月再三个月......自己不走看小冰棍儿能怎麽样。
严若野看著他,三个月?这麽......快他就要走了?他愣在那里,心里存著点小小的侥幸。......三个月他应该不会知道什麽吧?就算知道,我也不会......不会多麽喜欢他。
"那,你不出声我就当你答应了,做我男朋友你绝对不吃亏的,我除了不会做饭,木瓦电样样都会,或者你就当给奶奶请个家庭医生好了,哦对了,我还没跟奶奶打招呼呢,来吧。"战原城根本不给他什麽机会反驳,拉著他的手出了门。
奶奶正躺在床上听著电视机里的评剧"花为媒",看他俩一起进来挺高兴的想要坐起来,床边是支起来的轮椅。
一上午店里没有生意,严若野自己在楼下不理他,战原城脱了外套挽著袖子在楼上丁丁当当,把二楼所有的门槛撬了,方便奶奶坐轮椅到各个房间。严若野被他敲得心烦,走上去站在他身旁从监工变成不时地给他递工具。
"喝口水吧,不用非得今天干完了。"看他干的有模有样,严若野倒了杯水递过来。
"中午饭吃什麽?好饿。"战原城脱得直剩一件翻领T恤,一脑门子的汗,手里拿著虎口钳问。
"炸酱面,爱吃不吃。"严若野横了他一眼。
战原城大喜,喊:"真的?我最爱吃炸酱面!"严若野板著脸转过身去却笑了,这麽好打发,胃口也不刁,很好养嘛。
苏郁的手疼了一夜不太敢动,这几天夜里开出租车手里有点现钱,中午自己吃了碗拉面,给嘟嘟买了她想了很久的大M儿童套餐,嘟嘟拿到套餐里送的礼物怕丢了,一会儿放在外套口袋里一会儿放在裤子口袋里,最後还是紧紧用手攥著。
领著嘟嘟回家路过菜市场,苏郁想起乌鸦哑哑的声音,一定是前天晚上冻著了,到鲜肉档买了点瘦肉央求卖肉的帮忙切成肉丝拎著回家。
苏郁知道自己的手做饭是不行的熬粥还可以,再说不舒服的时候喝点粥比较好。嘟嘟知道乌鸦哥哥病了,很乖的帮他把皮蛋剥了皮。苏郁一只手淘米、切皮蛋,煮了香喷喷一锅皮蛋瘦肉粥。粥在锅上炖著,费了半天劲儿切了点姜末洒上,熬好的粥盛在一个带盖子的塑料饭煲里,用棉布包著装进袋子。苏郁嘱咐嘟嘟在家里乖乖听话,便出了门。
乌鸦住的地方不算很远中间倒一次车,周日中午出门的人比较多,苏郁一只手拎著饭煲,举著被烫伤的手被挤得东倒西歪,大冷天出了一身汗。
大概知道他们住的楼层,苏郁按了两家都没人,按到503的时候出来一个男孩子,认识,坐过自己的车。男孩子一看就是半梦半醒的样子迷糊地看著苏郁问:"是你啊,来干嘛?"
"我......乌鸦在吗?"苏郁手里拎著的袋子说:"他是不是病了?我给他送这个。"
"切,发高烧也不耽误他赚钱,早就跟客人飞海南去了!"男孩子嘟囔说,把有些呆的苏郁手里的袋子接过来,"好啦,东西给我就行,咦,你手怎麽了?跟鬼爪子似的,烫的?"
"哦?没事,没事。"苏郁忙说,看著粥被拿走了,只好说,"不耽误你了,那我走了,我会尽快去上班的,那个......麻烦你乌鸦回来你跟他说......"
"知道啦,说你来过了嘛,你又不是不上班,见到他自己说。"男孩子说著"砰"地把门关上。
苏郁看著紧关的门。真的病了,还是高烧,跟客人去了海南......苏郁回去的脚步很无力。
"什麽东西还是热的?"男孩子嘴里说著把包裹的严实的袋子打开,"有没有搞错,稀饭啊!切!"
"什麽这麽香!"睡在一旁的一个男孩子迷糊著转过头来,使劲儿闻了闻。"正好肚子饿了,来一碗给我。"
屋子里的三个人守著饭煲喝的吸溜吸溜的,差点儿把舌头吞了。冷逸炎套上裤子从房间里跑出来:"给我留点儿,你们吃独得。"抢过一个人的勺子吃了起来:"唔唔,好吃,从哪儿买的?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谁这麽好这麽早起来?"
"那个叫苏什麽的班车司机送给乌鸦的。"给苏郁开门的男孩子酸溜溜的边喝粥边说,"他还真行,有钱没钱的都能迷住了,手烫的鬼爪子一样还来给他送稀饭。"
冷逸炎随口问:"哦,手烫了?怪不得晚上请假了。"
四个人恶狼一样吃完了,那男孩子说:"哎,别跟乌鸦说,他那个脾气,让他知道咱们吃了他的东西......哎,你们可都有份,不怕挨骂就告诉他。"
连冷逸炎在内三个人都说,知道了知道了,绝对不会说的。
十三、粥对粥小苏赢
苏郁回到家的时候,嘟嘟正在和大M玩具、粉红小猪玩过家家。苏郁眼前一亮,忙抱过嘟嘟来。"嘟嘟,爸爸拨乌鸦哥哥的手机,你帮爸爸说几句话好不好?"
嘟嘟举著电话好半天摇摇头说:"爸爸,哥哥的电话说‘无法接通'。"
苏郁亲了亲她的脸蛋儿让她自己玩,心里却不安起来,反复想著前後的事情,还有乌鸦电话里说得奇怪的话,隐约觉得有什麽地方不对。
过了半个月,这期间苏郁还拨过几次乌鸦的手机,可是後来通了却是另外一个男孩子接的,只说乌鸦和客人在一起,问他有什麽事。苏郁不知道该怎麽说,如果乌鸦接的,还可以先来一句"对不起",可是不是他。他只好期期艾艾的把电话挂了。
等到手稍微好些了,他便赶紧打电话给车主,晚上抓紧时间上班了。
第一天恢复上班,苏郁早早地进了"夜色",想跟韩无衣打个招呼顺便看看乌鸦,没想到在休息区等著,出来的服务生说韩无衣正在陪贵宾,说如果家里的事解决了就正常上班吧。
"请问,......乌鸦在不在?"不知道为什麽苏郁很想当面见见他,觉得自己好像攥了好多话要跟他说。
服务生很礼貌地说:"不好意思,他在和客人聊天,要我叫他出来吗?"
苏郁张张嘴,手心攥出汗来,笑笑摇头说:"不......不用了,谢谢。"这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那一堆要说的话根本整理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