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之间----洛神清舞[上]

我不喜欢说话，我讨厌和人说话，我不喜欢太耀眼的东西，太耀眼的东西让我感觉陌生和恐惧。李安城太耀眼了，我虽不讨厌他但我也不喜欢他。
他和我一个宿舍，还是上下铺，可我们就和天各一方一样陌生，事实是我不愿意搭理他。他和宿舍的所有人都成了哥们，惟独和我都上了一个学期了说过的话也不过几句。我知道他看我不顺眼，因为我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把他当回事。早就听闻他的家境优越，父母都是能人，我是靠年年学习成绩第一考进这所重点的，他却是毫不费力靠关系混近来的，进了这所学校没多久，就成了校内的风云人物，这小子个子虽不高，有时候我都奇怪，我个子也不高，可我那是家境不好，营养不良造成的，他那天天大鱼大肉的，怎么也不长个呢？个子虽说不高，但这小子天生一副霸道气质，成天装酷不说，也不知道哪学来的一身好舞技，几次在校内校外的晚会庆典上显摆了几回后，凭着一张性感迷人的脸（花痴女封的），立马成了众票雌性动物关注的目标，听说还给起了个外号叫"猫猫王子"，身边的女朋友不断的在换。女生中吃的开，男生中竟也呼朋唤友的顺风顺水。想也是，李安城出手阔措，为人义气，难得的是没有有钱人的那种趾高气扬的铜臭脾气，这点还是值得赞扬的，好交友，朋友有难，从不推辞，这样的人自然让人生不出什么太大的厌恶感来。我也不是讨厌他，我只是不喜欢他，从见到他第一眼的时候我就认定他和我是两个世界的人，他的所有都和我难有交集点，他属于阳光我属于黑暗，俗话说："话不投机半句多"所以，在别人都围着他转的时候，我却冷冷的继续呆在我的世界里，做我自己的隐行人。
两条平行线却突然在某一天出现了偏差，每个星期的休息日我都要出去兼职打工，那一天可也偏巧，我打工的那家店，老板下午突然有事要办，临时决定关店休息，一向遵循上学--打工--上学枯燥路线的我，面对这天上掉下来的充裕时间竟不知道怎么打发，最后还是决定回宿舍好好睡一觉然后再起来看我的书。同学们都回家了，安静的宿舍正合我意，刚沾枕头就梦周公去了。
朦胧中感觉有人开门近来，有钥匙的无外乎是同学中的谁，也懒的查看，翻了个身刚想继续，沉睡中"扑通"一声将我拉离梦境，也不知道是几点了，挣开眼睛，却被眼前一幕看的一惊，李安城趴伏在地上，一时看不清表情，只见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一片，微微颤抖的没有一丝声息，这是怎么了，赶紧跳下床，把他抱起来，翻过身，见他脸色苍白，牙关紧咬 ，似乎正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使劲拍了拍他的脸"李安城？李安城？！醒醒！！1醒醒！！你怎么了？哪不舒服？"
大概被我的"狠手"拍回了一点意识，睁开眼，就算在疼痛中，也能看到他眼底，见到竟然是我时那一闪而过的诧异。
"肚~肚子痛~~~"颤抖的声音。平日飞扬强势的神采被痛苦无助所代替，这样的李安城是陌生的。
容不得我多想，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使劲抱起他，转身就往医务室跑去，医务老师一看他那样子，就说了一句"快送医院"，不一会医院的救护车就来了，看着他被抬上了车，我刚要转身回宿舍，却被医务老师叫住，"那个同学，现在一时联系不上别人，你们不是一班的吗？你得陪着去看看"。"去医院？"身子一抖，心里又生出那莫明的恐惧，儿时的记忆全部涌上心头，好可怕，真的不想去，可看到老师那急切的目光，想起车上那张软弱苍白的脸，咬了咬牙，豁出去了。
结果上了车，去了医院，一路憋住呼吸，尽量不去看周围的环境，只紧紧握住李安城的手，指望从这唯一认识的人身上汲取点力量，天知道谁才是那个生病的人。他虽然痛却还有意识，对我如此行为，也是一头雾水，呻吟之于，不断的用眼角的余光瞄我，八成很是意外我这平时对他视若无睹的人，今天怎么这么勇于对他表现同学之爱。
到了医院一检查，原来是急性阑尾炎，只需做个小手术就好了。在他推进手术室后，老师打来电话，联系上他的父母了，我想这下我终于可以离开医院了。可等来等去的只是等来一个决不是李安城父亲的陌生男人，自称是秘书什么的，他给李安城办了住院手续，询问了大概没有什么危险，就叮嘱我好好照看李安城，他父母太忙实在脱不开身，替他父母谢谢我主动照顾什么的一堆客套话后，竟然急匆匆的走掉了。
去他的主动照顾好不好？我巴不得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无奈之余，看着手术室上的灯还亮着，核计有这样荒唐的父母，竟有点可怜起他来，想来他难受不回家，却去了宿舍应该也是多多少少有这方面的原因吧。原来他风光的背后也存在这样的无奈呢！！
正想着，他被推了出来，被安排在高档病房里，这方面他那父母到是不亏待他，可是这世上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总是愚蠢的以为钱能代表一切呢？
他还昏迷着，走不了，折腾下来我也累了，就搬了个椅子，坐在他身边，病床上的他一动不动的，脸色苍白，像极了~~~~"不，不能再多想~~！！！"我迅速的闭上眼睛，将头抵在他床前，刚刚因为他的事让我的紧张感淡化了不少，一旦安静下来，那种揪心的刺痛感如潮般涌了上来，我只有不断的低喃着，假装催眠自己~~
睡梦中我似乎又回到了小时侯，我被幼儿园老师带到了医院，白白的世界，什么都是白的，冷冷的屋子，奇怪的一排一排的柜子，就连躺在角落里床上的妈妈也是盖着白白的单子，一动不动，当时还小的我不明白，妈妈干什么叫老师把我带到这里，为什么躺在那里不起来，应该像每天我放学回去，都要过来抱住我那样，轻声的对我说："莫雨乖宝宝呀！"我正纳闷呢，老师眼睛红红的，对站在那里的一个警察叔叔说"她没有丈夫，就这麽一个儿子。"那个叔叔愣了愣，叹了口气，弯下腰对我说着什么"什么大货车呀，车祸呀，粉碎呀，很惨呀，不成样子了"什么的，可我一句也没听进去，因为我的注意力都被躺在床上的妈妈吸引了过去，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是在和莫雨玩什么游戏吗？趁警察叔叔又和老师说什么的时候，好奇的走过去，妈妈睡的很安静，脸，惨白的，似乎有点脏，我不由的伸出手去想给妈妈擦一擦，看妈妈会不会因为莫雨很乖而坐起来给莫雨一个大大的拥抱？却因为个子不够高，只够到了搭在妈妈肩上的白布单上，一个不稳，我坐到了地下，顺手扯下了那白白的单子，幼儿园老师突然发出尖叫声，然后我的眼睛被谁遮住了，其实不用遮，因为我已经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了，我晕了过去，不记得我当时看到了什么，记忆中最后的印象似乎只是白色之下大片的红，鲜艳的红，诡异的红，干涸凝固的红~~~
脸上有一丝触感，轻轻的，挣扎着从噩梦中醒来，却发现脸早已经湿润一片，而自己的手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紧抓着床上病人的手，紧到已经将他的手腕勒出了青痕~，急忙松开手，暗骂自己到底是在照顾病人还是摧残病人呀，抬手胡乱擦了几下脸，他还没醒，不过眉头紧皱，他应该是因为手术的地方还很疼吧？假装与自己刚刚的行为无关中~~
李安城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其间我们的班主任来了一趟，居然是代表校方来慰问的，并通知我光荣的被选为李安城同学的近身陪护，学校的事不用操心，只发扬好同学之间互助友爱的精神就好。我靠，他算哪根葱呀，我该他还是欠他的！！！本以为依我一向对他的"相看两相厌"的行为，他也会反对校方的这个安排，可谁知，他只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两眼后，就再没言语，算是默认了，我只好在老师虚伪的夸奖声中，苦着脸认命的留在了医院。
以为会很尴尬的和他同处一室，但是竟是意料之外的和平安静，在我告诉他，他爸妈说太忙可能不能来看他的时候，他一脸预料之中的表情，却在躺下之后闭上眼睛的瞬间，让我捕捉到一丝一闪而过的失望，这也是个寂寞的孩子呢，一瞬间我突然理解他为什么那麽喜欢呼朋唤友，与热闹为伍，原来面对寂寞，我选择了习惯妥协，而他选择了逃避淡化。
我们有一种奇怪的相处模式，照顾他的时候，我大都是用行动而不是语言，打水、买饭、换衣服、做完这些后我就拿起我的书，自顾自的看起来，而他也变的出奇的安静，但是偶尔，就象现在，我又感觉那探究的的眼神在跟随我，这是什么，他无聊之中的新游戏吗？
勉强看了几页后，我实在实在是讨厌被人当小JIN鼠研究的感觉，忍无可忍的放下书，一回身，果然又看到他粉饰太平想掩饰过去，正在假装很白痴的研究手指头中，幼稚的可以。
这一次我直接走过去，"你对我有意见？"
"没~没有。"吃了一惊的样子，显然是被我的出其不意给吓到。
"我脸上有花？"
"没有~~"
"那你就是爱上我了？"强忍住笑意，突然发现逗着这个一向很骄傲的男孩，感觉还真是很爽！！（头上有角，背后有可疑的黑色尾巴晃呀晃）
"才没有！！！"几乎是用吼的，一脸恼羞成怒的样子。
"哈哈``~~~哈哈~~！！！"终于暴笑出来，这，这表情太好玩了，这哪里再是那桀骜不逊的李安城，明明就是个幼稚的充满孩子气的小孩子，虽然貌似他比我大一点。
本来气愤的神情突然在我笑出来的时候僵住了，就那么直直的看着我，脸上升起一团可疑的红晕，我靠，就差留口水了，别是被我气傻了吧？真该让那些学校的花痴们看看，她们成天为之着迷的"呕像王子"现在是什么白痴样子，想来会是跌碎一地花心，然后再痛斥还我爱心吧。
"头一次看你笑呢~~！！"貌似无意识之中冒出来的话。
顿时愣住，是呀，上一次开心的笑，是在什么时候呢？不记得了呢。
迅速恢复了淡漠的神情，回身继续看我的书，再也不看他一眼。
他已经在医院里呆了三天了，身体恢复的很快，刀口虽然还有点疼，但已经能下地走两步了。
其间老师，同学，连校长都来过一回，象是看什么大人物似的没断过流，当然女性居多，这小子可乐坏了，有人的时候他耍酷装帅，对那些眼冒红心的八爪女，满脸不耐烦的皱眉撇嘴，偏可气的是他每动一下眉撇一下嘴，就引来高分贝的尖叫不断，引得医院都派人来镇压，可惜派来的女护士女医生什么的，看到他那个样子竟然也和那些八爪女一样呵呵傻笑，天~~我翻白眼中。等这些人都走了，就剩我俩的时候，就见他马上两眼放光，嘴角咧到耳根子，对我得意洋洋的炫耀个不停。
"连莫雨，这蛋糕真好吃哦，你要不要也来一块？啧~~啧~`人太帅也是没办法的事呀~~"----狼吞虎咽中
"连莫雨，这花漂亮吧，送我花的可是咱们学校排名第一的校花呢！倒追我有一阵子了，都追的我烦死了"----换他两眼冒心，口水直流中
"连莫雨，这汤真好喝，有海参龙虾哦，下次你记得提醒我叫她再放点鱼翅鲍鱼什么的提提味~~有点淡"----吱吱的仔细刮饭盒中
"连莫雨，你说我长得怎么这么帅呢，连我自己看了都有点晕晕的呢~~"----拿着刚刚的饭盒盖，对照臭美中
"连莫雨--你看.........."
"连莫雨--你来.........."
"连莫雨--你去.........."
是可忍，孰不可忍。再忍我就要疯了。
腾的冲到他面前，他却早已收起了刚刚的无赖神情，此时正眯着眼睛用一种戏谑的神情看着我，或许，还带有一点期盼？
管他呢，横竖我要出去透透气去。
"李安城！"
"恩？"他自以为很帅的挑了挑眉毛。
"下午我要出去一下，看你这么活蹦乱跳的，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去哪？"问的理直气壮，我又不是你儿子，要你管。
"有点事，必须去办"暗自告诉自己他是个病人，不和他一般见识。
"我也要去！！"我晕，你谁呀，现在他像我儿子。
"李安城，你别太过分了，我真的有重要的事，要出去一下，晚上就回来！"脸已经沉下去了，今天心情本来就不好，他在这么一闹，我更是感觉太阳穴都疼起来。
大概看出我真的是快要翻脸了，他竟然给我嘴一撅，重重的往床里一倒，将被子往脸上一蒙，再不言语。
谁怕谁？转过身，拿起背包，刚要开门，想了想 还是走到那闹脾气的人身边，细细的将被子给他腋好了。
正开门要走了，被子里突然扭来扭去，传出闷闷的一句
"连莫雨，你，你欺负人家儿！！！"
"咣------"我反手将门使出浑身的力气关上，上帝呀，救救我吧！！！
匆匆走出医院，想到要去的地方，刚刚被李安城惹得失控的情绪，迅速冷静下来。
买齐自己想要买的东西，上了去公共墓园的公车，找了最靠后的位子坐着，越接近目的地，悲伤的感觉就越强烈。
轻轻的将刚刚买的夹杂着康乃馨的一大捧菊花，放在墓碑前。
"妈，今天是你的忌日，你的莫雨来看你了。"低下头整理着母亲墓边无名的杂草。一边习惯的喃喃自语。
"您在下面有没有想我呀？"
"妈，您~`还疼不疼？"
"妈，我现在还好，您不用担心我的学费，我有奖学连拿，还有去打工，打工的地方，同事老板都对我很好呢..."
"我上个月有回孤儿院哦，院长阿姨给我做了好多好吃的呢.."
"对了，我给您买了您最爱吃的红豆糕噢，咱们一块吃好吗？"
"我现在都有在照顾一个奇怪的同学呢，明明是个寂寞的人，偏要装做很坚强的样子，和我有点像呢~~"
呆呆的把目前能想到的都对着静静的墓碑述说着，墓碑上母亲那张微笑着的脸，慢慢与回忆融合。
慈祥的张开双臂将自己抱紧，落下一个宠溺的吻，"我们莫雨好香呀"
"我们莫雨要开心哦！因为你是上天赐给妈妈的好宝贝哦~`"
"乖~~我的莫雨不要哭，有妈妈在，谁再说我们莫雨没有爸爸，妈妈替你去教训他们哦，打他们屁屁好不好？"
"莫雨，怎么办，妈妈永远爱不够我们莫雨~~"

眼前有什么模糊了双眼，，双膝跪下，将脸贴在母亲那微笑的照片上，冰冷的触感，冷的自己不由自主的打着冷颤，收紧双臂，丝毫没有减轻那寒到心脾的折磨，"妈~~，儿子想你了呢，真的好~想！好~想！你呀~~~~~"喉咙里有什么让自己好难受，抬起双手紧紧的捂住，却仍然阻止不了那冲口而出，无声的哽咽 ~~~
失魂落魄的从幕园里出来，再不想做车，不短的路程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走回了医院，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打定主意，一会如果这小子拿自己红肿的眼睛开玩笑，坚决不理他。
深吸了口气，推开门，意外的是，那小子竟然不在病房。
病号还不老实呆着，肯定又到哪个护士那里发花痴去了，不在到也好，省得自己还得费尽口舌和他周旋，现在实在没那力气，松了口气，感觉一丝困意袭了上来，反正那小子还没回来，合衣在他的病床上躺下，好累，真的好累，渐渐失去意识，昏昏睡去。
是什么？是什么？唇，眼睛，都有柔软拂过，不要闹，不要闹，我还没有睡好。
安静了片刻，突然双肩被粗鲁的抓起，接着被剧烈的摇晃，胃里一阵翻腾。
跟本就没有清醒过来，迷糊中似乎见到李安城站在床前，赤红着双眼，用一种自己无法读懂的眼神看着自己，用一种近似绝望的语气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