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你们两个?不然怎样?"
两个?赵朝暮若有所觉的回头,果然,那对没义气的双胞胎溜了。
老大一下令,齐刷刷亮出一排武器,照得人眼花,那准备早饭的喽罗回身去拿家伙,索性松了手。要知道,这会儿他离轩还在锅的上方‘享受'蒸气浴呢。
眼见蒸气浴就要变成洗温泉了,一股凉意袭来,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果然已经落在花绫的怀里了。感受着那双玉手传递过来的温度,一股暖流窜遍全身,舒服的他眯起了眸子,本就已经陷在过分厚重的绒毛里的小眼睛更看不见了。
那群土匪还在奇怪这只肥的跟猪似的‘猫'是怎么一瞬间就到了那个白衣蒙面人怀里,忽而平地掀起了一阵狂风,飞沙走石,古老的山寨哪经得起这等折腾,风停的时候,几乎毁去了大半,而他们的人手也几乎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俊逸非凡却气势逼人的少年打倒了一半。
"他奶奶的,居然敢吃老子!我扒你的皮抽你的筋!"离轩不解恨的抄起脚边的刀,朝已经被殴的半死的人砍去,却被花绫挡下,后者微微摇了摇头。离轩不好拂逆刚救了自己的花绫,扔下刀,补了两脚,转而找其他土匪泄恨去。
他这一刚转身,瞅准他俩背后空门的土匪一刀砍下,一心放在注意离轩有没有杀生上的花绫躲闪不及,背部重创,血染红了月白色的缎子。
这种程度的皮肉伤对妖来说算不上什么,休息十天半个月就能康复了,可是如果有一个关心则乱聒噪不已的家伙围着你乱转,那就另当别论了。
"抓土匪是捕快的事,你都已经救了那只毛球,还待这儿瞎参合什么,不是已经完成日行一善的标准了吗?你个白痴,让你救人的时候不救,不让你出现的时候偏偏杵在这里不走。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可恶,止不住血。喂,你好歹吭一声让我知道你还活着?"
"恩,没事的。"
"没事?没事你抓着心口的衣服干什么?哪里不舒服说出来,别跟哑巴似的,让人干着急。"
"恩......不知道怎么......这里........."花绫指着胸口,面纱后的月眉轻轻蹙了起来,小声呢喃,"暖暖的......"
"......" 赵朝暮张了张嘴,脸有些烫。
"拜托,两位大哥,谈情说爱也要看时间场合的好不好。"我离轩大人在这里奋勇退敌,你们却在边上花前月下,有没有天理啊!
这下,赵朝暮的脸噌的全烫熟了。
"你个小孩子不在家好好待着做功课,跑深山野岭来干什么?"
"大哥,你以为我愿意啊?"
"离轩,不能杀人。"
"知道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离轩大人今天就吃斋。"
"小屁孩一个,还自称什么大人。"
"狂妄自大的人类,不干活就闭嘴。"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没教养。"
"哼,赵米虫,你没资格教训我!"
"你你你,你说什么?谁告诉你的?啊,小心后面。"
"嘁,想偷袭我离轩大人你还早八百年呢。不服的话你过来跟他们过招啊,米虫!"
"你你你!!!姓什名啥,家住哪里,赵小爷我一定要和你的父母好好谈谈你的教育方针!!!"
躲在草丛里审时度势的司徒俩兄弟同情的看了一眼那些被无视的土匪,他们到底知不知道身在贼窝啊?
刘承救了人质出来的时候,只见所有的土匪横七竖八壮观的躺了一地,中央站着两个额头顶额头大眼瞪小眼的人,进行着低级趣味的对话。
"米虫米虫米虫!"
"臭小子!"
在形势稳定后跑出来的司徒俩兄弟马后炮的围在花绫身边嘘寒问暖,见刘承走过来,赶紧又去安慰受惊的三小姐了。
刘承绕过那对没营养的吵架者,吩咐还在献殷勤的司徒俩兄弟绑了一地的土匪,一切收拾妥当后,环顾四周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向盯着赵朝暮和离轩吵架的花绫道,"伤口不浅,跟我们回去找郎中看一下吧。"
"不了,谢谢。离轩,走了。"
"哼,赵米虫,我离轩大人跟你的梁子是结定了。"自己可不会忘记今天拜他所赐,差点变烫水猫的命运。
"赵小爷我随时奉陪!哼!"输人不输阵的顶回去,在意识到花绫的去意,赵朝暮立刻跑过去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赵米虫,你又想干什么?"
"谁跟你说话。"翻了个白眼,赵朝暮担忧的去看花绫,虽然看不清面纱后的脸色,但失了那么多的血,一定好看不到哪里去就是了,"不行,你不能走,跟我回去看郎中。"就算不是人类,不能看郎中,也可以看兽医嘛。
如果离轩知道赵朝暮现在的想法,而且柳仙镇上唯一的兽医是那个庸医的话,他是绝对不会让花绫点头答应的。
"小姐......"担心的去看被冷落了的女子,翡翠跑到赵朝暮身边狠狠拧了一把他的胳膊,扭头又走到自家小姐那里去了。
"死丫头,又发什么疯......"赵朝暮吃痛的揉着遭殃的身体,莫明其妙,瞪了翡翠的背影一眼,恍然想起此次案件的受害者。
"迟钝。"刘承同离轩配合默契的翻了个白眼。
花绫抬头去看走在前面的主仆二人,面纱覆盖下的世界蒙蒙胧胧,遮去了一些东西,另一些却反而更清晰了,好比天暗了才能看到星星。
回到衙门,父母官大人拖着自己的闺女一把鼻涕一把泪。赵朝暮左思右想还是请了个兽医,被离轩一脚踹了回去,最后还是刘承出马请来了郎中。
衙门内感动的感动,包扎的包扎,狗腿的狗腿,唯独刘承失落的转身走出了后堂。
"我离开一下。"蹲在椅子上的离轩噌的跳下来,跑开了。
"喂--"在外面的公堂追上了独自离开的刘承,离轩凑上对方那张惆怅的脸上下打量,微热的鼻息扑打在双方的脸颊,在后者露出蹙眉的表情后,离轩得出了结论,"你不高兴?"
"三小姐安全救回来了,大家也都平安无事,我有什么不高兴的?"
"可是你的眼睛告诉我,你现在很不开心。"
"胡说。"刘承一甩衣袖,绕过碍事者,往门口走去。
"被我说中了心虚了?"离轩不依不饶的跟上去,"喂~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嘛~憋在心里会发霉的啦~诶,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啊?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在跟你说话吔!你别走啊,你这样很无礼吔!喂--"
"我答应过你,要帮你和三小姐牵手的吧。"在大夫收拾包裹回味那细腻嫩滑仿若凝脂的肌肤时,花绫突然道。
"啊?"正在研究药房掌柜能否看得懂方子上龙飞凤舞的字的赵朝暮一愣,"你说什么?"
花绫摇摇头,质地柔和的面纱随之晃了晃,散开一阵奇香,说不上来的美妙。
赵朝暮鼻翼一热,心叫糟糕,捂着鼻子连退两步。
与此同时,花绫也惊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连着退两步,撞倒了椅子。
巨大的声响将不远处还在上演家庭感人剧的父女的视线吸引了过来,仿佛刚才一起经历了晴天霹雳的俩人面面相觑。
那触电的心悸,缠绵的画面,是什么?
第九章
赵家俩老又一次小心翼翼的躲在儿子的房门口,偷偷朝里瞟。
"今天回来的脸色比昨天还糟啊~"
"可是三小姐不是安全救回来了吗?怎么才和解又闹矛盾了?"
"......"
"这孩子也真是的,什么事不能和父母讲?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有用吗?不就是吵个架吗?我和你爹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都这么过了半辈子了,这么沮丧怎么配做我的儿子?将来就算娶了老婆也是个妻管严,我婆婆的尊严哪里放?"
赵大娘气势磅礴的一脚踹开房门,赵老爹在后面心疼得抚摸着摇摇晃晃的门扉。
"哎哟--娘你干吗--啊啊--"赵朝暮还没来得及说完话又迎来了一阵棍打,上窜下跳躲避着那毫无章法下手却绝不留情的棍棒,"有事好好说嘛~会出人命的啊啊--"
"呸,我打死你个没出息的东西,不就小俩口吵架拌嘴么,你有必要唉声叹气躲在房里顾影自怜吗?要做我赵家媳妇的女人多的是,随便那么一招呼就是金陵十二钗,你需要为了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不知民间疾苦的千金小姐玩自闭吗?"
"当初你说她好的时候怎么脸皮那么厚......"
"臭小子,还敢顶嘴了,啊?你给我滚出来,别以为钻桌子底下我就打不到你了,老娘横起来,连你这桌子一起收拾了!"
"使不得使不得啊,老婆,这桌子虽然旧了点好歹值八文呢。"
"我劈了当柴烧不行啊!"
"你们两个从刚才开始就在门口嘀嘀咕咕些什么呀?"终于找到喘息的空间,赵朝暮狼狈的从桌子底下爬出来,拿过脸盆挡下一棍,"我先声明,我和三小姐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你们俩别站那儿瞎参合。"
"好好的?"
"恩。"
"什么事都没有?"
"是。"
"没吵架?"
"没有。"
"没分手?"
"谁造的谣?!"
"嗨,我就说咱家朝朝聪明又帅气,那个三小姐怎么舍得放开你嘛~老赵,接着!"赵大娘把棍子一抛,和蔼可亲的蹭到儿子身边,"朝朝啊,那你把自己关屋里干什么呀?"
"晚上睡觉不用关门的吗?"
"......这倒是......"
"好了,出去出去,我要睡觉了。"
"诶,你这孩子,别急着赶娘走啊~今天那个荣少爷差人来找你......"
啪--最后一个音节被关在门外。
赵老爹心疼的摸着震出一圈木屑的门框,总有一天他们家不需要敲门就可以进来了。
所谓的发情期对花绫来说,和一件任务没有什么两样,这是一段必须的经历,上天生来就给安排好的,所以他只要按部就班完成就可以了。
可是......
摘下斗篷,除去纱帽,泛着淡淡银光的发丝打着旋散开在肩头,瀑布的水带着微微的凉意自脚尖传来,泛着丝丝涟漪的水面倒映出一张出尘的容颜。
宛如二月春风裁剪的月眉,偏占了那七分春色;一双瞳仁翦秋水,看去了多少少女的芳心;肤若凝脂,却又带了那吹弹即破的不忍。
睫羽微动,像是扫过心头,痒痒的感觉,惹起一阵心悸。
赵朝暮打赌,他绝对没有偷窥别人沐浴的怪僻,他是真的来公干的。天知道昨天逮的土匪在二十里外的大城里犯了案,今天上级就发来文书,要求把失物给一并寻回来交过去。收税的时候都没见这些高官行动这么迅速过?!
哗啦啦的水声拉回了赵朝暮游走的神智,正巧迎上水中央的人回头惊讶的视线。
在发现到有人的霎那,花绫本是打算施法消失的,却在闻到这股熟悉的味道后,没有理由的想看一眼确认是不是,把什么都抛到脑后了。
"呃......"赵朝暮尴尬的站在岸上,摸摸鼻子,撇过头,强迫自己不去看那线条诱人的眮体,听着身后的水花声渐行渐近,很自然的取过一边岩石上的衣服,维持着背对的姿势向后递去,然后奇怪自己的行径,大家都是男的,有什么不能看的?
好像给了自己一个如何正大光明的理由,赵朝暮释然的转身,也因为他这一动作,小幅度的改变了递衣服的角度,两人的手微妙的碰到了一起。
和第一次牵的感觉不一样,不知是河水太凉还是他赵朝暮体温偏高,花绫的手很冰,却异常的舒服。
说不上来好闻的奇香缭绕在周身,赵朝暮的身体简直像在被火烧一样,恨不得立刻跳进水里。事实上,他是这么做了。
"喂--"花绫披上外衣,一只脚刚跨上岸,身边就传来‘扑通'一声,硕大的水花溅到他的脸上。
赵朝暮感觉自己就是下了地府的火海,滚滚浓烟呛的他难以呼吸,舞着手挥开那些烟雾。周围都是熊熊燃烧的烈火,烧着他的脚,烧着他的手,烧着他的身体,所以当他的手碰到一个冰凉的物体时,二话不说就拽了过来抱住。
好大的冰块......好凉爽......好舒服......咬一口......又滑又甜又......软?
赵朝暮猛然清醒,就见一双剪水瞳仁带着水气,一分迷惘三分依恋五分纵容还有一分忧伤的看着自己。
禁锢在怀中的柔软身体散发着可口的香味,似乎整谭水都浸染了这香味而变得甜美无比,未及穿戴好的春衫漂浮在水中,月白色的缎子沉浮有定,仿佛来自天上最神圣不可侵犯的洁白羽毛。
然后......赵朝暮就吃了一口水,呛到了。
他是旱鸭子。
心念一动,水面炸开一圈漂亮的水花,花绫反手揽过对方的腰,带离了水下。
当透过眼皮间丁点的缝隙看到阳光下那张美的人神共愤的脸蛋上露出为自己担忧的表情时,赵朝暮就这么栽进去,拔不出来了。
"喂,赵唯二,你没事吧!你傻笑什么?"
"呵呵~咳咳......"缓过气,赵朝暮靠在岩石上,摆出那副地痞尊荣,痴痴的笑不停,"呵呵,我发现我有点喜欢上你了~绫儿~"趁着对方消化这句话含义的时间,赵朝暮很不要脸的凑过去又重温了一下刚才的余情,下巴抵着花绫消瘦的肩,手指缠上一缕湿漉漉的银发,"我就说我那天没眼花嘛~还是这个颜色适合你~"
"你......不问我?"
"问你什么?姓什名啥,家住哪里,家里几口人,家里几亩地,地里几头牛?"
"你不害怕吗?"
"害怕一个日行一善的家伙会突然狂性大发作祟害人吸取精气啊?你还不如告诉我你其实是落难神仙更可信些。"
"可是你也说了,我日行一善是任务,本质上我跟一个无情冷血的人没有区别。"
"你你你......气死我了。柳仙镇喜欢我赵小爷的姑娘可以排几条街,我赵小爷向你告白,你居然还问这问那?你怎么比我娘还罗唆?一句话,给你三个选择,点头是答应,摇头是不否认,不点头不摇头就是默认了。"
"......"这么无赖的人花绫平生第一次碰到,抬头望了眼影影绰绰的林子,"我答应你的事会做到的。"
没等赵朝暮表示他的疑惑,后方就传来翡翠的大嗓门。
"赵米虫,你还真是除了当米虫一无是处吔,出来找东西,东西没找到,倒把你自己先丢了。早知道你是隐性路痴,就不该分头寻找了。哇--你怎么弄得全身都湿了,该不是跑到水下面去找了吧!说你是米虫真是高估你了,谁会把一箱的银票藏到水里去啊!猪哇你!"
翻了个白眼,赵朝暮爬起身,脑中突然想起一件事,刚才花绫叫自己什么来着?
"三小姐,你怎么来这种地方?他们是?"朝着一直安静微笑的女子请安后,赵朝暮注意到对方身后跟的五张陌生的脸,不像是本镇人。
"是李大人派来的支援,他们要求和你们一起进行搜索,衙门里的人都来这里了,所以我带他们过来。"
"哦......"再度感叹一声这个上上级的行动速度,赵朝暮打个招呼,就带着他们朝前走,"那些家伙说,东西藏在一个山洞里。"可是天知道这山头有多少个山洞?!
"给。"
温柔娴静的女子体贴的递上一帕丝娟,赵朝暮突然觉得愧疚,干笑着自己抹了两把脸上的水滴。
"没事儿。"
不动声色的把丝娟放回原处,紧跟上前面放开脚步急速行走的人,突然握住了赵朝暮的手,在寻常里眼里大方得体的三小姐突然做出这种大胆行径有点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