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 莲----曹雨恬[下]

我杵在原地，宁儿已经蹭在我脚边睡着了，天色彻底暗了，我的心也随之暗了。事实证明，我就是一点法术也没有了，我和宁儿一样退化了，退化成普通人了。这是一个可怕的事实，太可怕了。这意味着，我必须用走的，去找到那七个人，而且即使找到了，没有法术的前提下，我根本不知道怎么把灵体汇聚。总不见得，让这七个人集体跟着我跑回天界吧？而且，也根本跑不回去啊......
我蹲坐在路边，在思考怎么会出现这么离谱的事情，然后宁儿醒了，绕着我转来转去，呜呜呜叫了起来，抬起脑袋来蹭我。我看着他那双水汪汪雾蒙蒙的眼睛，可怜巴巴的表情，我知道，他肯定是饿了。然后，我的肚子也跟着叫了起来。我也饿了。
"唉......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先找东西填饱肚子再说......"
我叹了口气，无奈的抱起宁儿，顺着山路往下走。
走到半山腰，我又累的走不动了。我意识到做凡人真的好累，从小到大我都没挨过饿，没想到一把年纪了，却会在山里饿地头昏眼花。我正蹲在路边喘气歇息，宁儿转来转去，草丛里跳过一只小兔子，宁儿兴奋异常地扑了过去，没扑到，然后就跟着兔子跑了。我懒得追他，也压根没力气追，等他抓到了自然会转回来，我就在原地守株待兔好了。
正在我等待宁儿狩猎归来之际，我突然听到一阵嘹亮的啼哭声，哇哇哇呜呜呜的，一听就是小孩儿的哭声。原本不想理睬，谁料那小孩子越哭越大声，越哭越来劲，我想不管也不行。顺着哭声慢慢走过去，便看见一条小湖里，飘着一个竹篮子，竹篮子被湖里的石头卡住了，孩子就在篮子里，哇哇大哭。
我走到湖里，捞起竹篮子，回到岸边，借着月光查看，那孩子不过才几个月大的样子，见我看着他，突然就不哭了，伸出白白的小手来抓我的手指。别看他小，力气却很大，他用力地抓着我的手指，凑上嘴巴，狠狠吸吮起来。他喰了半天没吃到东西，就放弃了，丢开我的手指，脸一皱，看样子又要哭了。
不知道为啥，我看着这孩子，就想起琉儿来了。琉儿小时候，也是那么软软的，圆圆的，粉粉的，白白的，好可爱好可爱。我抱起这孩子，来回晃啊晃，哄啊哄，他咬了咬自己的手指，然后不哭了，开始在我怀里乱摸，看样子还是想找奶吃。只可惜，我这辈子是没可能有奶水的，就算我成了普通人，也是个普通的男人，不可能变成女人。
小宝宝吃不到东西，看样子是急了，又哭闹了起来，怎么哄都没用。这下我也急了，想着怎么能弄些东西给他吃才好。想着，这湖里总该有些鱼吧？然后，我就把宝宝放回竹篮里，下到湖里开始摸鱼，无奈，我发现这里的鱼比天界的还要难抓，连尾巴都摸不到。
我正对着狡猾的鱼愁眉苦脸，宁儿叼着兔子跑回来了，它停在竹篮子边上，丢下吃了一半的猎物，上前嗅了嗅。我担心宁儿变回狐狸会对宝宝不利，一惊，脚一滑，一屁股栽倒在水里，一条鱼不知是给我吓的还是给我一脚踹的，腾地跃出水面，正砸在块石头上去，晕了过去。
我拿起好容易抓住的鱼，急急忙忙冲回到岸边，却看见宁儿伸出爪子轻轻地拍了拍小宝宝，小宝宝伸出手指抓住宁儿的爪子来回晃，宁儿舔了舔宝宝的手指，宝宝咯咯咯笑了起来。
食材搞到了，就差烧熟了吃了。本来我只需要用火焰术直接把兔子烤了就可以，现在还要自己找干柴，生火，慢慢就着火烤。而且鱼不能用烤的，小宝宝吃不了肉，必须烧鱼汤。四处找了一圈，运气还不算太坏，捡到一个缺口的陶盆，稍微洗洗干净，将鱼丢在里面，盛水就火煮了。
宁儿好像是吃饱了，一直绕着宝宝转来转去，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宝宝也很喜欢宁儿，眼睛对着他眨巴眨巴的，一直笑着啃着自己的手指头脚趾头，我真担心他别饿急了把自己给吃了。
鱼汤终于煮好了，我自己喝了口，然后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给宝宝吃，宝宝好像更喜欢用喰和嘬的，我干脆就把丝帕浸湿了鱼汤，放在他嘴边给他嘬着吃。宝宝吃饱了，没多久便呼呼睡着了，宁儿也趴在边上睡着了。我吃了些兔子肉，喝了些汤，也就靠在树边睡着了。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第一时间去竹篮子里查看宝宝的状况，但宝宝却不见了！难道是半夜被狼叼走了吃了？
我正急得团团转，却看见不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和一团小小的白白的身影正在爬来爬去，原来是宝宝跟着宁儿爬出了篮子，在到处乱转。我走上前，宝宝正在抓宁儿的毛玩，坐在地上，咯咯咯笑个不停。不过我却闻到一股异味儿，抱起他一看，果然，尿裤子了。然后，我就不得不彻底当了回保姆，替他把尿布换下，扯了自己干净的衣服给他裹上，再把尿布洗干净丢在石头上晒干，然后开始准备早餐，还是鱼汤。
千辛万苦吃完了早餐，我把宝宝扎在背后背好，然后抱起宁儿，继续往山下走。走到半路，看见前面冲来一群人，闹哄哄的。为首的那个人骑在马上，怒气腾腾地吼道："找不到的话！都拿人头来见我！"
一看就是群不好惹的人，鉴于目前我的实力有限，绝对惹不起，赶忙绕道而行。下了山，眼前便出现了一个小镇子，熙熙攘攘的人群，不少小贩叫卖着各色小吃，香味飘到我嘴边，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身边除了阎王给我的那些个名单，只有些丹药，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看着一个摊位上那白白的软软的馒头，闻着那散发出来的香味，我的口水很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公子，这馒头刚蒸的，可好吃了~"小贩笑着向我推荐。
"......我没钱......"虽然说这话很没面子，但事实就是事实，我确实没钱。
小贩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疑惑和不信。大约是看我的样子，不像是穷的分文全无的人吧。我尴尬地朝着他笑了笑，他脸微微一红。估计是我看那馒头看地太过专注，卖馒头的小贩怪不好意思地递了一个给我，道："没事，公子若爱吃，便吃一个尝尝鲜吧。"
我感激地接过他手中的馒头。好人啊~！你一定会有好报的~！我如果日后能顺利回去天界，一定让梵天给你改运程！
正在我热泪盈眶地啃着大白馒头的时候，背后的宝宝哇哇哭闹了起来，大约是又饿了。我轻轻晃了晃背后的宝宝，宝宝却还是哭，小贩看着我，红着脸又道："公子若不嫌弃，我这儿有些米汤水，喂给小公子吃吧。"
真的是个大好人啊~！我感激不已看着小贩，小贩引着我坐到边上的座位上，端出了一碗米汤水，又给我拿了两个大白馒头，和一些小咸菜。我感激地朝他点头微笑，小贩怪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继续去招揽他的生意去了。我放下宁儿，丢了一个白馒头给他啃，然后将宝宝放在腿上，吹了吹米汤水，慢慢喂他吃，宝宝嘬了几口，看样子是觉得很好吃，又很用力地开始用吸的，我怕呛着他，喂得很慢。宝宝嘴边的米汤水干了，画了一圈白白的，他抿了抿嘴，特逗人。
"公子，可以坐在这里么？"
我抬起眼，看见一个书生模样的少年站在桌子边上，微笑着看我。我点了点头，继续专注于喂宝宝喝米汤水的乐趣。
"这孩子真可爱，将来一定像公子一样，是个美人呢。"
我微笑着看向那个书生，虽然宝宝不是我的琉儿，但被人这样夸赞，我还是很高兴的。
宝宝好像吃饱了，打了个饱嗝，我替他擦了擦嘴，抱在怀里，哄他睡觉。
"公子是西域人吧？"书生模样的人问我，我啃了口馒头，想了想，我以前在人间的时候，应该算是西域人，所以就点了点头。
"怪不得，"书生模样的人继续说着，然后开始自我介绍了起来："小生凌依凡，很高兴能认识公子。"
我喷~！差点被馒头噎到，他说他叫凌依凡？梵天曾经骗我时候用的化名？
我好容易咽下了卡在喉咙口的馒头，抬起眼仔仔细细地看向那个书生。然后彻底懵了。
方才一直在注意宝宝，根本没有仔细看其他人的脸。这会子仔细看了，我真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这柳眉凤眼，暗红色的眼瞳，细长的身段，在浅笑间能流露出人间最魅惑人心的力量的容颜，除了堂堂天帝之外，难道还能有第二人？

第 78 章
"公子？"凌依凡奇怪的看着我，大约是我咬着馒头半晌没反应瞪大眼睛的表情吓到他了，"公子，你没事吧？"
我摇头，吞了一大口馒头，猛喝了几口米汤水。再抬起脑袋仔仔细细地看向眼前的人。他也正迷茫地看着我，看样子是给我看得纳闷了。
"公子，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么？"
我又摇了摇头。好吧。不是梵天没事情又来耍我，就是真有人长了一张和他一样祸害人间的脸。
凌依凡摸了摸自己的脸，确信自己脸上没粘上什么不该沾上的东西，似乎心下了然了什么，欣然一笑，像是在窃喜。我是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无论他究竟是谁，看样子倒不像是个恶人。
宁儿啃完了馒头，蹲在我脚边开始舔爪子，然后又凑上来，趴在我腿上睁眼干巴巴地看着我手上的馒头，估计是没吃饱，我就把那啃了一半的馒头丢给他继续啃。
"公子，敢问你这是准备去哪儿？"凌依凡热心地问我。
"星月吧......"我随口说着。看着他那张脸，我心理多少总有些紧张。虽然和梵天待在一起也不知道过了几百年了，但我在他面前就是放松不下来，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其他缘故。
"啊，那正好同路呢。我也准备回去那里。"凌依凡高兴地说着，又唤卖馒头的小贩给我添了些其他小点心，推到我面前，推荐道："华山这儿，就属这不二的点心做得最好吃了，公子尝尝看这小桃酥。"
我接过他递过来的桃酥，咬了一小口，入口即化，香甜可口，忍不住赞道："确实好吃。虽比不上天界御厨的手艺，却也有了七八分滋味了。"
"天界？"凌依凡愣了片刻，我方知说错话了，干笑着解释道："我是说，天竺那里的一个厨子的手艺。"
"天竺？"凌依凡疑惑地眨了眨眼，"西域外番部族，我倒是未听说过此处。"
"呃，很遥远的一个小地方，不知也属正常。"
凌依凡点头笑道："看来公子所到之处远多于我，我平生无他喜好，就爱四处远游，此次来华山，也是为了见识一番那天下第一盛会，公子也是为此来的么？"
"算是吧......"我支支唔唔地作答，我是不知什么天下第一天下第二的，我只想着怎么才能恢复不见的法力和尽早找到阿难叔叔才是。
"呵呵，看来公子和我乃同道之人，若是不嫌弃，不如我们结伴而行吧？"
"啊？"
"怎么了？"
"呃，没事。好、好啊，我也那么想呢。"我笑看着他，心里盘算着：他总比我了解人间，而且有个人带路，总比我到处乱走来的好。更主要的是，跟着他，不必担心伙食问题。
他显得很高兴，抿嘴一笑道："真好。对了，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呃，敝姓白......，单名一个莲。"
凌依凡听后，微微张了张嘴，随即凝眸浅笑道："好名字。腻于琼粉白于脂，细嗅深看暗断肠，向日但疑酥滴水，含风浑讶雪生香。浴水清如玉芙蓉，果然是人如其名呢......"
------------------------------------
跟着凌依凡上路，我基本就处于他走哪儿我跟哪儿的状态。没办法，我没有了法力，又人生地不熟，估计就算凌依凡是个恶人，准备把我卖了我也不知道。凌依凡强烈要求替我背宝宝，我一口拒绝了。也不是不放心他，而且又不是自己的孩子。但心里总感觉，还是自己来比较安心。
"下了华山，穿过沙隐河，我们就到越城了。"凌依凡指着山下不远处那条泛着金光的大河说着，随即转眼看向我，落霞的余晖洒在他身上，染得那双眸子亮晶晶的，"越城的太守是我师兄，我们可以去他那里落脚。"
我点头。他看着我怀里抱的和背后背的，又问："白兄，真不用我帮你背宝宝么？"
我摇头谢道："多谢，真的不用。"
他见我仍然不依，也不再问我，只笑我道："看来白兄当真喜欢孩子的紧，想来定然也很疼夫人才是。"
"凌兄说笑了。这孩子是我捡来的，我自己的孩子都有那么大了。"我将手摆在胸口下方，比了个高度，凌依凡惊讶地张大了嘴，我才发现我好像又说错话了。
"呵呵，白兄，你真爱说笑。"
"我没说笑。"
凌依凡不信，笑了笑道："白兄看来才二十的模样，怎可能有那么大的孩子？"
他不信。也罢。不信就不信吧。我家琉儿就是有那么大了，就是我怎么长也就这点老。就是不知道，我现在是不是真的变成凡人了。如果是真的，大概会开始变老吧？

第 79 章
走到沙隐河边上，便看到岸边靠着几艘摆渡的乌篷小船，船夫正百无聊赖地凑坐在一起玩筛子，看样子生意挺清淡的。
"船家，麻烦你送我们两人到对岸。"凌依凡走上前，船夫们抬起脑袋看到我们，一张张沧桑的脸上滑过惊异的神色，其中一人微微张了张嘴，有点结巴地接口道："公、公子可是凌霄殿的凌......"
"正是在下，劳烦了。"凌依凡笑的温和，那些个船家却如坐针毡般的一一跃起，方才接口的那人忙低头哈腰地迎着我俩儿走入船内，俯下身子擦了擦那本来看着就挺干净的椅子，讨好地笑道："凌公子，咱这小地方寒碜，还请别见怪。"
"无妨。"凌依凡笑的很暖，我是从没在梵天脸上看见过这种表情。虽然梵天也经常会笑，但不是轻笑就是淡笑，偶尔也会笑的很暖人心，但每次他笑成这般多数就没什么好事。
两个船夫跟着我们上了船，一个去到船头开船，另一个忙着给我们递茶送水，然后蹲在边上朝着我和凌依凡傻笑。我也只能对着他笑笑，随即把宁儿丢到边上，把宝宝放在怀里拍了拍。宝宝睡的死死的，咬着手指口水乱流，我拿出帕子来给他擦脸。宝宝感觉到有人在动他，小手挥了挥，嘴里咪咪嘛嘛呢喃了半天，等我擦完了，他又继续嘬着他的手指睡大觉。
"这小公子真漂亮啊~"船家看着我家宝宝直夸赞，笑的那叫一个灿烂啊，虽然总感觉有些别扭。
我虽然不是宝宝的爹，但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所以也就回报了船家一个灿烂的笑容，船家脸上的表情迷茫了几秒，看上去更傻了。
"船家，我记得前两年来此地，沙隐河这一带很是热闹，怎的今日来却这般冷清？"凌依凡接过船家递来的茶水，浅浅喝了一口，随口问起。
船夫皱了皱眉，抱怨道："凌公子你是不知道，原本这沙隐河是通往越城的水路要道，来往客商繁多，生意自然好了。可是打今年来，这越城附近突然抢匪横行，凡是去往城里的商人都遭了抢，谁还再敢往那儿去？所以我们这生意就一日不如一日，如今也只能涂个糊口罢了。"
"抢匪？"凌依凡抬了抬眉，"官府没有派兵去剿匪么？"
"唉，这官府倒是派过兵去剿匪没错，只不过......"船夫的话嘠然而止，犹豫地看了眼凌依凡。
"船家，是不是有什么不能说的？是关于太守周大人的么？"
"唉......"船家长叹了一声，哀声道："也不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要胡乱非议朝廷命官，只是这抢匪几次三番都剿灭不尽，也不知是什么缘故，还越发猖狂了起来。小民也只是听说，这抢匪，似乎和周大人新娶的夫人有什么关系，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