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中午,我在外面散步,只听见有人喊:"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我心里很奇怪,这已经到了冬季,湖里的水早就结了冰,怎么可能会有人落水?除非有人故意凿破冰面。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要这么做?更奇怪的是,为什么不是是风景优美的爱晚湖,而是在兰苑前面人迹罕至的荷花塘里?容不得我多想,总是条人命,我吩咐七去救人。
人救上来就近送到了兰苑,我满怀心思的去看她。
"主子,她的手一直紧紧的捏着什么东西,怎么掰都掰不开。"皓雪在我耳边小声地说着。
"手?"我走过去看着她。她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但是现在却凌乱着头发,脸色发青,而且昏迷不醒,眉头紧紧皱着,不知道想什么。一时猜不透她的来历,我也没有很多时间等待,只能试探一下。
"你如果是专门来见我,就放开你的手,让我看看是什么。"我低下头,凑近了对她说。她的眼珠似乎很快的转了几下,但是依然没有放开手。看来的确是和我有些关系,我回忆福伯曾经告诉我的王府中的自己人,好像想到了什么。
"这里是兰苑,我从渊国来。"我毫不避讳的说,对外人来说,我说的都是实话,可是对有心人来说,这些话又特殊意义。
听了我的话,她的手缓缓地放开,手心中有半截玉佩。我心狂跳一阵,这是属于林之玉的那只玉佩的一部分。能让林之玉打碎玉佩,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王府里没什么事情,那肯定是王府外的王大夫。
"去给我找绣花针。"我吩咐小扣子,时间紧急,我也顾不得此举是否会暴露我的身分。
"这?"小扣子很诧异。
"没时间准备专门针灸的金针了,只能在灯上烤一下凑合用,快去。"我一定要在人来之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
幸好她溺水的时间不长,只扎了两针她就悠悠醒过来。
"你?"她一醒过来就用警醒的眼神看着我。
"我是你要找的人,发生什么事情了?"我举着手上的玉佩焦急的问。
她看了看我,像是辨认了一下,然后说:"王大夫中毒了,北先生说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中毒?我给王大夫下的毒早就解了,王大夫深居简出不可能和人结仇,而且有福伯的人照看着,怎么可能中毒?我的那箱毒药。我闭上眼睛深呼吸几下。我给他毒药一是带不走,但不想留给居心不良之人为祸他人,一是让他打发时间,没有想到他竟然用在自己身上,王大夫究竟想干什么?
我很快就平静下来,现在不是思考王大夫为什么给自己下毒的时候,而是要赶快给王大夫解毒,我的那些毒药足以毒死半个平城的人,我焦急的问:"他在哪?"
"太和寺,明空大师。"
"我知道了。"我看着她依然瑟瑟发抖,接着说:"以后没事尽量不要来找我,免得引火上身。"为了见我在寒冬腊月跳到冰冷的湖水中需要很大的勇气,有很多双眼睛盯着我,我能为她做的就是远离她。
"北先生的事以后也要麻烦你了。"她的眼光羞涩,柔和而多情。
她的眼光如此的熟悉,我在心里替她遗憾,落花有意,流水却无情,再多的情终究付之东流水。想起了皓雪的眼光,我点点头,说:"我会的。"
"落烟在此谢过公子。"她感动的竟然要下床道谢。
"不必。"我拦着她说:"我的事情我会做好,你自己也保重。"说完话我转身离开,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半夜里我被小扣子摇醒,迷迷糊糊中任由他给我穿上衣服,任由他拉着我穿过一道道门。等我们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我已经很累了,身上有一层薄薄的汗,我靠在墙上,上气不接下气地问:"怎么......回事?"
小扣子不停的摸着自己的胸口顺着气,说:"东厢房......走水,火势很......大,到西厢......房......避避。"
我仰着头看了看东边,半边天都映红了,七的手脚真快,刚刚吩咐他没多久,他就能放这么大一场火。我看着东边天空的一片红,毫不掩饰的说:"我正等着这场火呢,小扣子,你收拾一下,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府。"
小扣子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接着问:"几个人去?"
"有关的人都去。"去寺庙参拜这种事情当然是人越多声势越大。气息渐渐平息下来,身上的薄汗也凉了下去,虽然穿得衣服很厚,但是我开始觉得冷。自从离开了渊国,我似乎从来没有感觉过温暖,除了某一天晚上不知是不是梦中感觉到的温暖。我拉紧了衣服,靠着墙,望着火红的半边天空,除了在他的身边我还能在哪里感觉到温暖呢?不知道站在火边会不会感觉温暖呢?
"主子,我们进去吧,外面太冷了。"小扣子很体贴的说。
"你有没有看过日出?"想起书上所说日出的时候天空也是红色的,不知道有没有现在这么红?
"小时候看过。"
"那今天陪我看日出吧。"
"主子你稍等,我去准备一下,让主子你舒服些。"小扣子脱下自己的衣服给我披上,"主子,你身子骨不好,别凉了。"
我笑笑,没有推辞,我现在不能病倒,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我面对。我和小口子偎依在一起直到太阳的光辉染红了天空。
第二天一早,和阿福打了声招呼,在我屋里稍作准备,我们几个人就飞奔去太和寺。刚进寺院们,明空大师派的人就把我们接到了厢房。我走进里屋,王大夫睁开眼睛对我笑。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我是冷静的人,但是看见他这个样子我得心头燃起一把火。几天不见王大夫就把自己折腾得没有了人样,蜡黄的脸,乌黑深陷的眼圈,瘦了好几圈。
我怒气冲冲的走过去拉起他的手腕诊脉,手上的感觉越来越清清晰,我心头的火刹那间熄灭,然后我小心翼翼的挽起他袖子,几道血口豁然映入眼帘。我万分迷惑的抿着嘴,思绪万千,难道他已经见过林之玉?可是林之玉身上的毒根本用不着过血祛毒法。林之玉让人传给我的话又浮现在我的耳边:你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林之玉出府比我容易,王大夫中的毒虽然猛烈,但是不致命,不需要我亲自来解毒,那为什么一定要冒那么大的危险通知我?王大夫一脸关切的看着我,我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你想实验过血祛毒法给我祛毒?"
王大夫羞赧的笑着说:"还不太成功。"
我猛然的转过头去,闭着眼睛强忍着眼泪,原来王大夫是为了救我而以身试毒!我怎值得别人为我这么做!
半晌后我说:"先不说过血祛毒法流传这么多年方法可不可靠,单说你用的方法,你用的毒引太过霸道,这样几次下来,不等把毒逼到一个地方你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王大夫很认真的听,问:"那应该怎么办?"
我正要张口说,忽然意识到他的目的,为了他的性命,我不得不摆出很凶恶的面孔说:"我的毒不是你该操心的事。论医术我可能比不上你,但是论用毒你不及我十一,我体内的毒我自己都没有办法祛除干净,更别说你,你最好放弃这个念头。还有,别怪我没有警告过你,现在有几百条人命都掌握在你的手里。"
可能是我凶狠的面孔吓着了王大夫,他很吃惊的问:"几百条?"
"是,你可知道你中毒的消息是多少人冒着生命危险传到王爷府的?你可知道有一个女子为了把消息传给我,跳进冰冷的湖水中需要多大的勇气?你可知道我今天出来很可能泄露身份,我身后的几百条人命都可能因为我身份暴露而送命?"我充满怒气的说,这怒气半真半假。
"我......"他惭愧的低下了头。
看到我的目的达到了,我走到我的药箱,拿出一个白色瓷瓶,说:"吃下去,好生养着,只要再等二十天,一切都会结束了。"不等他回答,我就走出了房间,我怕我凶恶的脸维持不了多久。
外屋皓雪焦急的等待。我看到他,带着哭腔说:"可不可以借我一个肩膀?"皓雪走过来搂着我,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地流了下来。
匆匆的离开,匆匆的回去,回到我的房里我仔细看了看门口的灰尘,有两个浅浅的脚印。看来我离开的这一小段时间王妃已经动手了,又要经历一场血雨腥风了。
第三十五章
对于我自行出府的事,王爷没有过问。
两天之后,王爷设宴,让我和王妃和解。
我独自一人赴宴,一出兰苑,就有人名为保护,实为监视驻进了兰苑。原来王爷对我也有了猜疑。我虽然冷着一张脸,面色憔悴的去赴鸿门宴,但是心理却十二分的警醒。
我走到一个很僻静的小院里,进了屋,王爷看见我,指着他身边的座位,温和的对我说:"过来坐。"
我牵强的笑了笑,坐下说:"谢王爷。"漫不经心的环顾四周,桌子上放了一把好剑,我坐在这里都能感觉到寒意。
等下人都下去之后,王爷拿起酒杯,对我和坐在他另一边的王妃说:"前几日有些不愉快,今天特地设宴为你们和解。你们俩生有一样的面孔,这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王妃眼冒火光的瞪着我,泄愤般拿起酒杯把酒倒进了嘴里,然后把酒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和她的急躁相反,我缓缓地拿起杯子, 在嘴边轻轻一抿,然后就放下酒杯,酒会影响我思考的敏锐度。王爷也端起酒一饮而尽,然后我们三个人就这样坐着。王爷拿着酒杯在手上把玩,可是我能感觉到他怀疑的目光流连在我的身上。王妃的目光也注视着我,狠毒中带着幸灾乐祸。
这个安静的气氛总要人来打破,我先发制人的说:"思玉身体不适,不能多饮,还请王爷王妃见谅。"
"意思到就可以了。"王爷放下酒杯,口气冷冷的说。
到现在还没有进入正题,王爷的表情和口气反反复复,我心里暗自得意,他虽然对我有怀疑,但是一定是证据不足,否则就直接把我送上断头台。而且他心里一定舍不得我,否则以他多疑的性格对有疑点的人也会赶尽杀绝。
我心里虽然得意,可是表面上毫不显现,我依然是让人怜的表情,"既然是误会,思玉怎会对王妃有芥蒂,可是王妃似乎对思玉有成见。"我垂下头,露出无奈的笑容,缓缓地摇了摇头,"看来我走到哪里都让人讨厌。既然思玉在此影响了王爷和王妃的感情,那王爷还是将思玉送出王府吧。"
"你当摄政王府是菜市场吗?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王妃冷笑一声说。
我抬起头看了看王妃,她有着和母亲几乎一样的脸庞,但是神情却和母亲有着天差地别,母亲的温柔中总是带着淡淡的忧伤,王妃脸上曾经出现过对我父皇的迷恋,也出现过对我的愤恨,而现在更是凶神恶煞的想置我于死地。她修炼还不到家,把心情全都表现在了脸上,这样的对手很容易对付。
王爷用手敲了一下桌面说:"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话音一出,王妃似乎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回过神说:"我说的也是事实,王府里的规矩,内眷出府是要向大总管和王妃通报,可是他一言不发的就去寺庙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丢尽了王府的脸面。"
终于提到我出府的事情了,但是她竟然愚蠢的把我归到内眷里,我看到王爷的眉头皱了一下,似乎也在想内眷这件事,我懒洋洋的说:"王爷,我以为我只是在王府做客暂居,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王爷的内眷?"
王爷有点儿尴尬的咳了一声,瞪了王妃一眼,王妃似乎也知道自己出言有失,也跟着咳了两声。
"你到了王府就是我的贵客,出门前也要按照贵客的规格来办理。"咳嗽一声以后,王爷说。
我咄咄逼人的说:"思玉也想向王爷请示之后在出府,可是半夜兰苑失火,如此天灾怎么不去寺院求神佛保佑?还是王爷认为,"我顿了一下,加强语气说:"这是人祸?"
王爷听后,目光锁定王妃,定定的看了一会儿,说:"此事暂时不提,我会详查。"
王妃在王爷的注视下,表情忽阴忽暗,这更让我肯定,这段日子在府内府外,王妃做了太多的调查,以至于她自己也弄不清楚是否让人放过火。
我瞟了一眼王妃,挑起话头说:"不知王妃可谅解思玉?"我要给她机会说出对我的怀疑。
王妃站起来,踱到我面前,"我和你的帐可以一笔勾消,可是你和王爷的帐要怎么算?"
我抬头望着王爷,一副不解的样子。王爷对王妃使了个眼色,王妃马上得意洋洋的说:"我派人去查了你的身份,有太多的可疑之处:皓雪曾经是江南小花溪的小官,被渊国一朝臣赎了身,怎么就到了你的手上?你是被赶出家门的,怎么有那么多钱在倚翠楼包下最好的阁楼?你只是江南大户人家的儿子,可你身边的那个护卫,武功高超,是武林人士,不是花钱就能请到的,怎会心甘情愿的跟着你?"说完这些话,王妃满意的望了望王爷。
她查了这么久就查到这么点消息吗?这是出乎我意料的少,至少应该去我的家乡查一下,看看到底有没有刘思玉这个人,宇文凡的布置再好,也会有少许漏洞。我举起酒杯,摸了摸说:"这是上好的翠玉,虽然稀有贵重,但是只要有钱,一样可以买得到。王妃所说的那些归根到底就是一个钱字,有钱什么不能买到?无论是小官,最好的阁楼,还是一个护卫。"
"那好,你被赶出家门哪里有那么多钱?"王妃总算是抓住了关键。
我站起身子,走到王爷身边,拿起王爷的手放在我的脸上,妖媚的说:"王爷认为我用这张脸,这副身子换来的钱买的起那些东西吗?"
王爷的手在我脸上抚摸一下,眼睛中的迷恋显而易见,可是马上恢复清明,有点厌恶的放下手,带着怒气的说:"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得到。"
我稍微低了下头,掩饰眼睛里的得意,王爷对我的感情已然深厚,因为他已经开始计较我的过去。我扬起笑脸对王妃说:"王妃还觉得我哪里可疑?"
王妃低下头,手掌握成拳,仿佛在心里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当她把手松开的时候,她说:"王爷可曾听说夜泉的九皇子琉璃艳绝古今,夜泉亡国之后被送到了渊国,成为了宇文凡的禁脔。"
"王妃难道是说我就是琉璃吗?"我摇着头笑着说:"天下貌美之人比比皆是,单凭我的相貌怎能说明我就是夜泉的九皇子?"我笑得幅度更大一些,"王爷可相信夜泉的九皇子,宇文凡的禁脔,渊国册封的王爷会到这里来?"
王爷摸了摸下巴,沉吟一会儿说:"的确,就算宇文凡在想亡我青国,也不会派一个男宠到这里来。而且那边的消息说宇文凡天天去飞凤宫留宿。"
一听他的话,我稍稍咬了下牙,他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宇文凡身边一样有他的人,幸亏我早有打算。我收起笑容,对着王妃示威的挑了一下眉,还有什么都一起来吧。
王妃看着我,也示威性的挑了挑眉,然后转过去对王爷恭敬的说:"王爷,据奴家所知,夜琉璃曾经在夜泉大殿用匕首自尽。不知这位刘公子可否亮出胸口,证明自己的清白?"
"清白?"我哈哈大笑,"我胸前的确有伤痕,难道你可以因为这就认定我是夜琉璃?"
"一个伤痕算不了什么,但是众多疑点在一起,我不得不怀疑你。"王妃逼近一步,面带讥笑的说。
对于她的话我满不在乎,我只在乎王爷怎么想。我看着王爷的表情,他的眼睛稍微眯起,眉头皱起,放开,皱起,放开,半晌没有说出一个字。屋子里的空气变得沉闷。我先是小声地笑,然后声音慢慢变大,最后笑得喘不过气来,我摸着胸膛替自己抚平气息,"王爷,你也不信我,我在这王府里呆着还有什么意思,告辞。"说完转身拉开门就走,可是一出门就愣住了,门外三丈,已经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我猛地一声关上门,转过头来质问:"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