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重楼----云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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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娘?嘿,那不要脸的女人还不配死在我的剑下,我要的是她的生不如死,一辈子痛不欲生,又怎会下手杀她?我素某人虽杀人无数,可还不会冒认了这笔生意!这毒是你爹调制的?果然像他的手法。哼,料你这黄毛小子,还没这手本事。"素红衣冷笑,嘴角却已渗下血来。
"我晓得你恨我爹,但是五年前他已死在你手上,你又何苦再咄咄逼人?若就这般继续隐姓埋名,也不致落得现下这般地步。"对于素红衣,狄云不曾怀着恨意。上一辈的事他不想多管,唯一无法原谅的,是她对待阿七的态度。
狄云的话,却令素红衣惊愕,她那瞬间转变的神情反倒怔住了狄云。
"你说他......死了?"素红衣瞪着狄云的眼忽地垂下,复又抬起时竟带着苦涩的笑意,"死了?怎么可能!那个狡猾的骗子会这般简单就死?在找到那个不要脸的女人之前,在再次杀了我之前,他会死?哈哈哈......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人杀得了他?除了我之外,怎么可能有人杀得了他?不错,那个狡猾的骗子!那个杀千刀的混蛋!除了我,还有谁能杀他?你说啊!你不是他的儿子吗?跟他一样卑鄙狡猾!你说啊!"随着她陡然而起的疾言厉色,绳镖疾走,比之方才越发凶险。可惜乱了的内息却不容素红衣这般硬来,只使得两招,她已颓然跪倒。
闪过她看似凶恶实则凌乱的绳镖,狄云收了刀,改以掌还击。眼见她无力再战,狄云一拔身形,夺命的掌毫不留情地击打而出。
素红衣抬了眼,迷乱的眸竟将狄云错看成了他爹,一抹苦笑随之爬上唇角:"呵,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心要杀我吗?就为了那个不要脸的女人......竟还费心调了专对我的毒......呵......颢天啊,心狠手辣的究竟是谁?"求死之心陡起,素红衣缓缓眯了眼,打算受了他这一掌。一道惊呼却于此时响起。
"妈妈!"惊呼的是且战且走至此的阿九。小丫头到底心软,心下虽痛恨素红衣,真见着她将送命,却又于心不忍。
素红衣却因此睁了眼,绳镖疾甩而出,竟卷着不及防备的阿九甩至身前。不防她有此一招,狄云已收势不住,眼看着这夺命的一掌将袭上阿九,一道青灰的身影却迅捷地插入,生生接下。
"毕方!"疾呼出口的,是既惊且急的呼唤。狄云虽料到阿七不会乖乖留在居所,却也不曾想到他竟会在这关头出现。那一掌未曾留情,以阿七的功力又如何抵受得住?一口鲜血早已咳出了喉。狄云忙扶住他颓然倒下的身子,贴着他手掌急急输入内息,却叫阿七猛地甩开了手,硬睁开黑眸直瞪他。
"哼,都是些不成器的废物。"素红衣甩了绳镖冷笑,踉跄的身形稍稍后退了两步。
狄云冷了眼,缓缓站起的身上透着怒不可遏的杀气。抽刀上前,狄云一招削去了素红衣余下的绳镖,左掌全力推出,直袭上素红衣门户打开的胸口。素红衣早已因体内毒素的缘故勉强支持,这一掌自是躲不过,鲜红的身形顿时如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
不及查看她是否丧命,担心阿七的狄云忙回身,却瞧见他已在阿九的搀扶下退至了秘道入口。见他明知伤势严重不宜走动,却还这般勉强,狄云顿时拧了眉,不想才踏出两步,阿七便举剑以对,黑眸死死地瞪着他:"别过来!"
"毕方!"见他兀自固执,狄云不禁又踏出一步。
"不要叫我毕方!"阿七疾喝,却也因此牵动了伤势,猛咳了起来。
"毕方,现下不是你固执的时候!眼下形势你还不清楚吗!"
"嘿,我不信你!"咳去口中淤血,阿七毫不退让。
"你!你凭什么不信我!"
"你说会请太子放过九坊楼,可眼下呢?"阿七的反驳顿时令狄云无言以对,"嘿,下次记得莫再许此等无法实现的诺。"阿七猛地提气,甩手将没了主张的阿九推入秘道,趁她不及回身间,挥掌闭了门,毁了开门的机关。
外头应着乱斗起了火势,现下阿七又断了退路,不明他此举何意,狄云一怔,阿七却已道:"我无法原谅你......阿九是我的全部,所以我无法原谅曾想要杀她的你......"
"毕方......"狄云欲上前,又怕他再行不智之举不敢妄动。
"但是......我更无法原谅的......却是自己......我该恨你的不是?为了阿九,我该恨的人是你。可再见面时,我恨的,厌恶的,竟是楼里向你献殷勤的姑娘......"阿七抬了头,漆黑的眸子里有着迷茫。
瞧着这样的阿七,狄云心头一阵绞痛。
"这样的我很不对劲......明知你能给的自由同样紧锁在重重楼宇之中,今晨的我却连这样的自由都想要......甚至想要抛开一切,听你的话留在屋内......都是因为你,我竟想抛下阿九不顾!"倚着秘道的门,阿七支撑不住的身子缓缓滑下,黑眸却依旧紧盯着狄云,"为什么我要为了你烦躁不安......为什么你这惹人生厌的混蛋就连别人的睡梦都不放过......"
狄云回视着他,默默地听着,听着他头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对他吐露心声。那一刻,狄云明白了阿七断去后路的心思。丢了刀,狄云靠了过去。
"别过来!别碰我!"阿七猛喝,却止不住狄云的脚步,止不住他的展臂相拥。
"不过来,不碰你,我要如何拥你入怀?"拥紧他挣扎的身子,狄云低笑,"我知道了,都是我的错。不该让你这般痛苦,不该让你因心思远离阿九而满心自责。所以,我会陪着你。"
阿七一惊,道出口的话却含着掩饰不住的慌乱:"不要任意妄为!没人需要你作陪!"
"那么就当作是我霸道地要你作陪吧。毕方,你不是孤独一人。有我在,所以你不会是孤独一人。"
挣扎地推开狄云,阿七看向他的黑眸含着一丝笑意:"狡猾的......奸商......我是想......拉你垫背的啊......"
"你认为我会放你一人离去吗?"狄云俯身,同他抵着额头,感受着他渐弱的气息。
"黄泉的路上......不要跟着我......"缓缓地合了眼,阿七扬起了笑,却也不再有了呼吸。
瞧着他仿佛安然睡去的脸,狄云不愿再移开视线,猛地吸了口气,他喝道:"阿九!你若信得过我,离开此地后就去杭州找少杰!不要辜负了毕方救你的心!"他知道,阿九不会离去,太过靠近门的她恐仍旧有性命之忧。
如狄云所料,阿九果真在另一端抽泣着试图敲开那无法再打开的门。狄云的话令她明白,阿七怕是已逝去。一声隐忍多年的呼唤再也忍耐不住地夺口而出,撕心裂肺般的痛令她再也支持不住地跪坐下去。
"哥哥!不要走!不要丢下阿九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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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极一时的九坊楼倒了,一夜之间付之一炬。留下的残垣断壁嘲弄着曾经的歌舞升平。金陵的人传言,九坊楼的老板娘是妄图谋反的逆贼,当今太子亲自下了诛杀令,楼里头一个活口都不曾留下。也有人说,素红衣未死。因为有人曾见太子的手下打废墟中挖出了奄奄一息的她,押回了京城。自京城回来的人说,她被打入了天牢,夜夜都能听见天牢里传出她的惨叫。
"那是皇上派人严刑拷打她,要问出余下的共犯。"说这话的人道得心有余悸,"似她这般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
九坊楼倒了,京城商家之首的狄府也倒了。京城的人说,狄府的少当家也是逆贼之一,所以皇上灭了他九族。说那一夜狄府的大火烧红了半边天。之后的一月内,官府到处在抓同狄府有关的人,曾跟狄府有过来往的都怕遭了牵连,纷纷搬离京城,一时搅得人心惶惶。
时间,总是尽职地磨去一切伤痛的痕迹。当九坊楼的繁荣没于尘埃,当谋反的事端渐歇,当又一年的寒冬降临金陵时,人们早已忘记了那曾经无人不知的事件,投入年末的忙碌和喜庆中。
坐落于杭州城西的一户小户人家也不例外,只家中的少夫人怀着忧愁立于大雪纷飞的院中,瞧着那一树开早了的梅。
一件带着体温的斗篷悄悄裹上她单薄的身子,随之而至的是含着呵护的怀抱以及轻轻的叹息:"小心冻坏了身子,又在想大哥大嫂了吗?"
"店铺的结算了了?"倚入夫婿的怀中,少妇心不在焉地问着。
"结了,自打改了字号,留下的帐目总算都结了。唉,我手脚慢,比之大哥真是望尘莫及。"替爱妻拉好斗篷,年轻的一家之主长叹。那是谣传葬身火海的狄少杰,如今早已改了姓名,同阿九二人经营着留下的店铺。
狄云是个奸商,而奸商总会妥善地为自己留下万全的后路。所以当日狄府虽遭抄家,府中家丁却早已遣散,就连狄少杰也早早改了名姓,去了杭州,算是不曾叫人赶尽杀绝。
九坊楼一劫后,阿九便收拾了心情赶往杭州同狄少杰汇了合。半年后,各自分散的姐妹陆续有了联系,阿九也同狄少杰成了亲,安了居。大伙儿都不信阿七命丧九坊楼,这半年来找遍了大江南北。阿九虽想同去,却叫蓝衣劝了下来。
蓝衣自有蓝衣的主张,一来此处乃狄云寻下的居所,若他二人都逃得性命,定能寻回此处。二来阿九已有了身孕,若再四处奔走劳累有个三长两短,如何对得起阿七?可是半年来任凭她们如何寻找,仍旧不得半点进展。众人渐渐没了信心,只蓝衣、阿九仍坚持着。
"他们定在人世。"阿九低喃,将忍不住泪的脸埋入狄少杰怀中。
"莫哭,我也相信大哥不会这般轻易就送了性命。在他们回来前,咱们要好好守住这个家不是?若是叫大嫂瞧见你哭得这般伤神,还道我欺负你呢。"轻拍着她肩头,狄少杰安慰着,逗得阿九破涕为笑,"进屋吧,前些日子大姐不是捎回了信?说是已有了些眉目。你该养好身子,这样大哥大嫂回来时,才有精神迎接啊。"
晓得狄少杰担心,阿九收了泪,同他回了屋。她知道,也许,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也许,今生都不能再见阿七,也许,自己该自悲伤中振作,不该再这般辜负阿七的心意。因为阿七走得快乐,因为有人会永远陪着他,就像自己此生都会有狄少杰的陪伴般。
下了一昼夜的雪终于止了,傲立枝头的梅随风舞起,迎雪怒放的两朵紧挨着,如同亲密的恋人般相依相偎,如同静立矮墙外树荫下的相拥身影般携手并进。
温暖的阳光钻出了厚实的云层,抚触着洁白无暇的雪,融去了隆冬的寒气。冰冻的冬天终将远去,生机的春已悄然而至。

推书 20234-12-22 :兄弟之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