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胡言乱语!少说废话!"
"我说真的......你不能不信......"整个身子在那儿瑟瑟发抖,死死地从背後抱紧了陈涛,"刚才我做梦的时候满脑袋都是你......真的,不骗人......我都快死了,你不能不相信我......"
陈涛身体一下冰凉,忽然一转身,把这小子急急忙忙地放在了地上,"笨蛋!别瞎说!你是发烧,没那麽严重!"抓著健阳冰凉的手温暖著,"救护车就快到了,你小子别吓我!"
不知从什麽时候开始,已经放不下他了。他是特别的,独一无二的。生性狂妄,气焰嚣张,他有他骄傲的资本。但不能不望著他,耀眼的光芒下,他有著他的烦恼他的失落。他会犯很多错,也会干很多傻事,也曾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那是他的不成熟,还没有学会理智。他需要人关心。
但他会有光辉的未来,时间能够磨平所有的棱角,如果不能在他身边陪他前进,那麽就远远地注视著。
江海洋急急地跑来,"陈涛!这边车来了"
眼睛模糊了,死死地把他扣在身後,奔跑著向前。
躺在担架上,车开始启动了,陈涛别过脸望著窗外,他的右手被紧紧地握著。
海洋发现气氛不对,尴尬地挤出笑来,"陈涛,别那麽拉长著脸好不好?健阳他是发烧,可不是挨枪子儿,表情别那麽娇情成不成,又不是奔丧,我看著鼻子都酸。"
"......"
健阳已经半醒了,手背上插著吊针,一阵一阵刺骨的凉意,"海洋......你小子是不是巴望著老子归西?"
"没哪能啊!"脸色一下变了,手舞足蹈地解释,"我可盼著你天天健健康康活蹦乱跳,有事儿没事儿给哥们儿几个小钱花花!"
"去你的......"
"别生气啊我这是缓和气氛,不说冷笑话我来唱首歌。"江海洋咪咪笑著,哼起了小曲儿。
陈涛安静地听著,是beyond的《光辉岁月》。
轻轻地想要抽出手,却突然被紧紧的握住,茫然的回头,看见他执著的眼神。
"陈涛,别松手......好嘛?"
"......"没有说话──无声的默许。
从未接触过这样的感情,单纯的明白──
一旦松开,就好像把他抛弃,任由著自生自灭,於心不忍;
一旦紧紧握住,就仿佛能看到深深陷落的结局,永不超生。
十七、
郭少的病并不严重,送进了医院人已经好了一半,抬进急症室又被人给轰了出来。主要原因是江海洋一进医院就一阵大喊大叫,"死人啦!死人啦!再不救就得死人啦!"
这一招猛烈,几乎惊吓了全院上下的大小医生,急症室的医生闪电般地赶来,到了现场一看,心跳正常,血压良好,病患一脸微笑,当场就火了,"闹!闹什麽闹!发个烧就喊死人,你是嫌咱们院事儿不多是吧?"
说著把人轰了出来,陈涛死死瞪了江海洋好几眼,背著小阔少就上内科,诊疗了半天,那女医生乐呵呵地说,没事儿没事儿,就是伤风感冒发点烧,年轻人这点小病不碍事儿,上隔壁打两瓶点滴就好。
陈涛一脸不安,扯住女医生的白大褂,医生,真没事儿?他刚才昏迷了,好半天才醒过来。
医生扑哧一笑,昏迷?不可能吧!发个烧哪能那麽严重?没准是睡著了吧!
陈涛听罢,气势汹汹的一个眼神递过来,郭少假装咳嗽好几声,故作头晕虚弱状。
气急──臭小子!你还他妈敢跟我装蒜
郭少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狡猾狡猾的,当时被字典一砸那确是一头懵,可过了没多久就恢复意识了,人也躺在了医务室。舒舒服服的一张床,躺在上面就能睡死,再加上偷偷瞟了一眼陈涛,发现他那脸色都急的煞白,心里头跟吃了蜜一样,变态的心理萌发了:别人为他著急他不在乎,陈涛为他急,他就得意,干脆一装装到底,大大方方地接受陈涛热情洋溢的关怀照顾。
而陈涛,自然是不会小心眼儿的跟这小子计较,最起码他现在还是一个病人,他不跟一个没抵抗能力的小病患动粗,但痊愈了之後就大不同了,不把这小子好好教训一顿将来他就还能故伎重演。
把人背到隔壁屋里,江海洋替他拿了药,安顿好了,陈涛忽然动了动胳膊,"郭健阳!松手"
这才发现,两只手还紧紧的握在一起,郭少满脸不甘,但由不得他,陈涛狠狠一抽,手掌从健阳的手心里滑了出来。
江海洋看著手表满脸堆笑,一看就知道心理有鬼,"嘿嘿,健阳,你这儿也差不多了,我那......什麽......还有事儿。"
郭少一瞪眼,"你小子有什麽见不得人的事儿,结巴成这样!"
海洋抓耳挠腮,"我......我得赶著去约会......"
"靠!你小子就他妈就是见色忘友的种滚吧"
陈涛把那小子狠狠按在凳子上,"你走吧,这儿有我照看著就行。"
江海洋一听,夹著尾巴逃地飞快,还是人陈涛善解人意啊!
到最後,健阳还是相信,最能靠得住的就数陈涛了。两瓶点滴,打完就得晚上了,郭少坐在凳子上不安分,无聊到没趣,只得远远看著陈涛的望向窗外的侧脸,看的出神。
陈涛望著窗外,木叶落尽的枝头,光秃秃的草地,想起什麽,想起郭健阳那小子隐隐的话语,就象是深埋的暗示,藏在冬天的硬泥土中,等待著春天的抽芽。
那双深邃的眼睛忽然转过来,炯炯有神地对上健阳,四目相对,一时无声,各自怀揣著奇奇怪怪的心理。
"那什麽......我......我想上个厕所......"郭少灵机一动,蹦出这麽句话来。
"你小子怎麽那麽麻烦?"陈涛走过去,皱著眉把点滴瓶高高的举起,拽著那小子起身,一路押送到厕所。
郭少笑眯眯,站在池边不动弹,"陈涛......我右手不能动,你帮我把扣子解一下。"
陈涛死死盯著这小子──真还得寸进尺了?一挑眉,狠狠把那小子的裤扣给扒开,拉链用力往下一扯。
"哎哟!"突然间, 郭少叫的凄惨,五官扭曲在一块儿,缩著上半身抽冷气儿,左手死死的抓紧了陈涛覆在自己下体上的手,"别......别动,你夹著我了......"
"你小子活该!"
"我......"郭少满脸无辜,就算是他先犯了错撒了慌,这陈涛也不能使这麽毒辣的一招啊。
"臭小子,最近对你好点儿你就得意忘形了?"陈涛掐紧了裤扣,折磨得小阔少满头大汗地哼哼,"敢跟你大哥玩儿?"
"哎哟......我,我叫你大哥还不成......"健阳整个人都快靠在了陈涛的胸口,"我头晕......真头晕,不骗你!"
脸又白了一片儿。
估摸著这小子身心都受了一定教育,陈涛这才松手,郭少好不容易送了口气,小声嘀咕,"靠,还真他妈下得了手啊!"
小号完毕,陈涛又帮忙把裤子扣好,郭少一下顺势靠在他胸口,"嘿嘿......刚我晕倒你是不是特著急?"
陈涛一愣,面无表情,"没有。"
"那你还背著我从五楼跑下来?锻炼身体?"
"......"
"上了救护车,还拽著我手,特暖和。"郭少满脸泛滥著娇情。
"闭嘴"陈涛吼了一声,"给我记好了,郭健阳!我是你大哥,你小子休想再打什麽歪主意!否则没你好受的!"
郭少一惊,心情忐忑,陈涛不由分说,拽著他的手就跑路。
"那我追我大哥还不行吗?!"健阳紧紧地握住了那只温暖的手。
"......"
"陈涛,除了你,我找不到第二个能把我当成是郭健阳,而不是郭少的人了。"什麽都喊出口了,年轻可以不负责任,大大咧咧,无所顾忌。
陈涛慢慢地回头,出乎意料的轻笑,"郭健阳,别逮著什麽感情就当回事儿,你平时太缺这东西了,你这是中邪。你就是没长大的一小少爷,小心眼儿上的肉还没长齐呢,我就把你当个没有人照顾的小弟看。"
"靠你那是胡扯!"健阳的身心都是坚强的,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把他打法跑的,"我就不信我浑身上下哪点儿不好了你能看不上我?"
说著这话的小阔少满脸义愤填膺,陈涛差点笑弯了腰,"你小子臭屁!"
"我知道那些话你都听得明白。"健阳眼神明亮,"可你没逃,你没松手,现在还在我身边。我真不管你男的女的,雌的雄的,我他妈就是敢拍著胸脯说我郭健阳爱上你了!"
陈涛静静地听,黑漆漆的眼神盯住了健阳闪著光辉的双眸。
这小阔少也是高智商,陈涛决不否认,有胆识,有魄力,有心计。不是没有知觉的,对於这样一个敢作敢当的小子,陈涛并非没有好感。
"你能别在这儿嚷嚷嘛?不说我也知道。"陈涛幽幽地笑,"逗你玩呢。"
健阳的嘴陡然张的特大,脑袋轰隆一声,一脸扭曲表情,"靠我他妈被你懵了"
陈涛笑得惬意,拽著小阔少的胳膊提回走廊,一阵杀猪般的嚎叫,"陈涛你他妈到底明不明白!你得把话说清楚了"
满腔的喜悦心情随之沸腾了全身。
懂什麽叫爱吗?知道,但很浮浅。如果他不爱我我不爱他,那为什麽还要这麽在意,把眼光无时无刻地放在他身上?
所以很快释然了,暂且当作爱吧。
陷进沼泽地的人,越挣扎越是溺毙的,迅猛。
十八、
把什麽给了他,才能牢牢地抓紧一个人的心?郭少曾经自信满满的以为自己拥有整个世界,无所不能。但在陈涛面前,他变得一无所有。年轻的两颗心仍然隔著看不见摸不著的墙,也许再迈出一步就可以得到丰收的果实。江海洋说,伯拉图式精神恋爱的时代已经过去,我们得把爱赤裸裸的展现,先了解彼此的身体,再深入探索内心,先入为主,先下手为强!为此,郭健阳狠狠揍了那小子,别他妈以为你是市长公子哥,就能满口猥琐的话,要是作奸犯科,人民政府一样把你给逮进去!
十七八岁,郭少容不得别人把他当个屁孩看,他快成年了,满怀著自己的主意自己的打算。他想干点大事儿,可又有自己的原则。首先他不能干伤天害理的事,平时打打群架那是小事儿,但至於杀人放火,偷盗抢劫,那是一点都不能沾的。
郭少现在想拥有的东西很少,而从内心深处,他想要的是一个人,一个真真正正能让他爱上也爱上他的人。这个欲望冲盈了整颗心,就像著了魔。
走火入魔的时候,谁都预料不到自己会不会不择手段,干些伤天害理的事儿。
与他之间仍然有著距离。
学期末的时候,郭少迎来了他人生中的第十七个生日,他想把这一天过的有意义,过的充实。兴致勃勃的起早,接到老爸从公司打来的一通电话,宝贝阳阳,爸今天要跟上海来的大老板谈生意,今个恐怕不能回来陪你过生日了,约几个同学上外头好好玩一天......
郭少还没听完,狠狠砸了电话机,妈的!就他妈知道工作比我这人还要重要!
通常这时候,健阳心情极度愤慨,他就能什麽都不顾,不把钱当钱花,喊上一群好哥们上外头花钱酒地,可今天邪门,打了好几通电话全没人接,要不就是头疼发热肚子痛。江海洋接了电话,支支吾吾,语句破碎,"那什麽,健阳......今天......你生日?我都忘了......可我真不能出来,我爸看著我呢......要不让人捎个蛋糕给你?你要什麽味的?"
"去你的!别他妈假惺惺的给我演戏,不情愿来就给我闭嘴!陪你那狗屁校花去"郭少的大嗓门高达九十分贝,震的江海洋耳膜一阵疼。
打了一上午的电话,郭少身心疲惫。
不是不失落的。健阳突然觉得他想要的东西离他太遥远,抓不著看不见。唯一欣慰的是,如今寂寞的时候,他还能想到一个人,陈涛。想起他,郭少就象是抓住了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
有什麽紧急的事儿,往我家挂电话。那是健阳发烧感冒後陈涛对自己说的。
"喂,找谁?"电话拨过去,一个低沈的声音传来。
"陈涛,我是健阳......"
"哦,找我什麽事儿?"
"今天天气不错。"郭少惴惴不安的胡乱找词。
"你小子胡扯什麽?有话快说!"陈涛有些不耐烦。
"阿......我,我肚子疼......"健阳脱口而出,早就养成了说谎不打草稿,脸不红心不跳的绝招。
"肚子疼?关我屁事啊!"
"喂!别......别挂!"小阔少急了,痛苦的哀叫更是逼真,"就我一个人在家......你要不来我就得归西了......"
"......"对方犹豫了一会儿。
"碰"一声,郭少扔了电话,人往地上一倒,把一出自导自演的戏演的惟妙惟肖,只听见电话那边陈涛的吼声,"真他妈麻烦!给我撑住了,一会儿就到"
陈涛赶来的时候,小阔少整个人仰倒在客厅的地毯上,眼神呆滞,满脸惨白。再走近了,两手捧著肚子一阵哼哼。
把身子凑近了,陈涛皱著眉想把这小子生拉硬拽起来,这小阔少还不配合,两条胳膊缠著自己不让人动弹。一回头,看见健阳嘿嘿地冲自己笑,一下给抱住了腰,"别忙著送医院,我没事儿......"
陈涛一瞪眼,反应过来,一脚狠狠把这贼骗子踢到一边,"你小子敢骗我"
猝不及防,一头栽进沙发里,迅速又弹跳起来,拽住陈涛,"我是骗你......可今天我最大,你得听我的!"
不想再这麽一个人寂寞。
"今天你小子生日?"陈涛的气顺了,"怎麽不找人替你庆祝?"
"找了。"小阔少揉著磕疼的脑门,"全他妈狗屁找借口不愿意来,一到这时候都把我郭健阳平时给他们好处忘光了,都不是东西!"
望著满脸愤慨的小子,陈涛顿了一会儿,按著郭少的脑袋一阵蹂躏,"想找我给你庆祝就直说,别他妈找这麽破烂的借口!我又不是不乐意!"
像吃了蜜一样甜,郭少晃著脑袋,凑在陈涛耳朵边上,"那咱们出去找地方庆祝吧,我老子说了,花多少他掏多少"
"臭小子!就知道乱花你爸的钱!"陈涛毫不留情,把那小子撂到一边,"你小子要是想摆阔,我这就走!"
"哎别别......"小阔少一脸无奈,"可也得找个地方吃饭吧......"
陈涛狠狠瞪了两眼,"听好了!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待著"
小阔少眨巴茫然的眼睛,有一下没一下的点头,"啊?哦,好,好,听你的。"
冬天是温暖的,这阵暖风刮来的时候,可以摧毁整座冰山。郭少美滋滋地窝在一旁看著陈涛在自家厨房到处找东西。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陈涛已经准备好了所有的材料拼拼凑凑,再让健阳小子把他家那锅翻箱倒柜地找出来,傍晚时分,一锅突突冒著热气上下翻腾的火锅上了桌。
健阳口水挂在嘴边,满脸的肉麻表情,"陈涛,真有你的,我打心眼里佩服!"
"别给我来这一套!"揭开了锅盖,扑鼻而来的是一阵阵的香气,郭少贪婪地吸著鼻子,操起筷子一夹一个准,把整张嘴填塞得满满当当。
啤酒是不能不喝的。健阳替自己跟陈涛倒上了满满一杯,见他不动手,"给个面子啊,今个我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