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道是哪两位找到我这偏角旮旯来。”孟寒星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挑眉看了眼喝茶中的柏长昌,“这位身着三品官服的大人是谁?看上去真是眼生,如此气度,莫不是柏二少爷的长辈?”
听到“柏二少爷”四字,柏恒额头青筋忍不住跳动了一下,他当即便想扔下茶杯拂袖而去,还是想到今天有任务在身,才忍了这口气。
孟寒星这个家伙,笑起来温柔好看,实则满肚子坏水,人品恶劣的不像个贵家小姐!
柏长昌不知道自家侄子心里是如何的怒火滔天,他不光不为好侄子出气,还多嘴的问了句,“柏二少爷?阿恒家中排行第四,小友怎称呼他为二少爷?”
噗哈哈哈!
好样的!干得漂亮!
孟寒星发誓,如果她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她一定笑出声了。
柏恒气的脸白,又不能对叔叔不敬,只能瞪着大眼睛看孟寒星,样子莫名有点儿萌。
最后还是孟寒星良心发现,给柏二少爷解了围。
“是我记错了,倒是先生,换了身官服,寒星险些没认出来。”
被孟寒星这样一说,柏长昌也不好八卦,那日他还嚷嚷着要在山野中孤独终老的话犹在耳畔,如今摇身一变,成了朝中三品官,他有种被打脸的窘迫感。孟寒星一提出来,他多厚的脸皮,也禁不住的有些烧。
柏恒不着痕迹的松口气,身为一个世家大少爷,他对孟寒星满肚子冒坏水这种人,毫无招架之力,每次都被孟寒星压着打。
孟寒星表示,不能老逗小朋友,真逗急了,小朋友哭一嗓子怎么办?要慢慢来啊。
她这是欺负人吗?不,她是好心帮柏恒小少爷锻炼心理接受能力,省的他以后被那些老奸巨猾的家伙骗了。
比如柏恒的好叔叔,柏长昌。
“阿恒,你不是说要去看看鸣翠楼的清韵姑娘吗?你去吧,老夫和孟小友有些事要谈,不耽误你时间。”
“二叔!”
柏恒瞬间从脖子红到耳朵,鸣翠楼的清韵姑娘,是整个京城最为出名的淸倌儿,一手琵琶曲,一曲掌中舞,无人能及。
明明说要去见清韵姑娘的人是二叔,也是二叔拉着他出来,结果半路转到了孟宅。柏恒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被自己亲二叔在死对头面前坑一把。
对上孟寒星似笑非笑的眼神,柏恒又气又急,受不了的拂袖而去,完全将自己父亲说的,要看好柏长昌的任务抛之脑后了。
论脸皮,柏二少爷还是嫩了点儿啊。
两个厚脸皮在屋里对视一笑,孟寒星动作优雅的为柏长昌倒上一杯茶,像是不经意的说道:“事态变迁,京城与先生记忆中,还一样吗?”
“昔日故人面目全非,熟悉的人早变了样子。一样的,是这皇城,依旧充斥着令人厌恶的味道。”柏长昌嗤笑半声,品着杯中茶,“阿恒是个不错的孩子,与他父兄不同,他注定不会平凡。可惜了,遇见了你。”
“不凡之人,无论遇见谁,身上的光芒,一样耀眼。”孟寒星小小拍了下柏长昌的马屁,在长辈面前夸赞对方的后辈,会让对方感觉到无比暖心。
果然,柏长昌的脸色缓和许多。
“先生可是遇到了麻烦?”孟寒星明白,柏长昌没事儿不会来找她。
她回京城已经将近一个月,柏长昌一直没找来,今天突然上门,必有要事。
柏长昌点点头,神情带了三分倦怠,“老夫如今,被陛下安插到农司,在你父亲手下做司农士。”
恩?
孟寒星微微眯眼,随后慢条斯理的冲柏长昌行了一礼,“恭贺先生得此要位,前途不可限量。”
“得了,别对老夫假惺惺,你这小家伙肚子里全是弯弯肠子,别以为老夫不知道。”柏长昌摆摆手,不耐烦孟寒星这一套,“咱们的陛下,有时精明,有时愚蠢,他看得清一切,偏偏多疑吝啬到,一丝信任都不给他人。”
孟寒星笑而不语,她刚摸到官场的边儿,皇帝如何,还不是她能谈论的。
再说了,柏长昌吐槽皇帝,是他有那份资格,若她跟着吐槽,落在柏长昌眼中,不免有些过于自大,以后还要用柏长昌,她可要将这个老头哄好了。
“老夫不赞成你下场参加科举,如今的形式,如同一滩浑水,谁进去都讨不了好,运气不好的,能惹一身骚。”柏长昌摸着自己的山羊胡,想起这几日早朝上剑拔弩张的对峙,头大了一圈,“你出身特殊,经历特殊,进了朝堂,可以到处是朋友,也会到处是敌人。一个不慎,惹来那位,小命难保啊。”
“先生不想做些什么吗?高官士族忙着争权夺利,站队结党,陛下看在眼中,当真一点儿忧虑也无?”孟寒星发现,柏长昌喝茶喝的很快,她不得不又为柏长昌续上一杯,“近些年,大周国内并非四海升平,天灾人祸从未断绝。那些人尸位素餐,百姓中早有怨言。百姓们,需要一个真正的父母官。”
“唉,父母官,哪儿有那么好做,手上无权,手下无人,如何办事?”柏长昌知道孟寒星话中的意思,他微微合眼,神情有些悲哀,“老夫一把年纪,如今跟你这个小娃娃折腾,真是信了你的鬼话,你若是做不出些成绩来,可对不起老夫的苦心,和牺牲的悠闲日子。”
一直到柏长昌离开,孟寒星都还在发愣。
柏长昌特意过来,是跟她投诚来了?
说实话,很吃惊,非常吃惊。
孟寒星自得知柏长昌跟着她回京后,就知道这个老顽固被她说动了,但她那时还觉得,柏长昌不过是心底出现了一条裂缝,并没有完全倒戈。
今日说了一番话,孟寒星才确定,她是真的给己方阵营拉来一个泰山级别的人物。
跟做梦似得,什么时候老顽固这般好说服了?
或者说,她并未说服谁,不过是递给那些梦想已死的人一剂起死回生的药,让他的梦想,重新散发活力。
人不能没有信仰,信仰往往伴随着梦想,因为期望着梦想中的一切,才会有为之奋斗一生,坚守一生的信仰。
当年柏长昌心灰意冷遁入深山,抛弃了自己的梦想。
如今他人已中年,许多少年时的坚持随着时间消失,唯一不变的,是少年时单纯的初衷。
想要一个,人人可以吃饱穿暖,可以读书写字,可以过上好日子的太平盛世。
会试要考整整十五天。
对,就是可怕的十五天。
应试的考生肯定不会在考场待上十五天,实际上这十五天,有一半的时间是考试,另一半是给学子休息的。
每隔三天,会有一场持续三天的考试,共三场,最重要的是最后一场,前两场,第一场乃是考背诵下来的硬知识,三天后会公布成绩,通过第一场考试的能接着参加第二场,也就是说,会试进行时,就不断有考生被淘汰了。
实在是残忍的制度。
对于孟寒星来说,第一场考试毫无难度,她的记忆力随着年纪的增长越来越厉害,以前还需要念上两遍才能背过来,如今看一眼就能记下了。
于是,孟寒星的名字在第一场考试后,就被挂在了头名的位置,这一刻,不光京城的学子体会到被大魔王支配的痛苦,全国的考生都体会到了。
“孟寒星?这人是谁?从未听说过,哪儿来的野小子!”
外省的考生不知道京城的事儿,再加上孟寒星一直深居浅出,不参加文会,外头也没有流传的文章策论,所以那些考生对孟寒星很陌生。
陡然见到孟寒星这个名字压在了许多有名才子的头上,他们下意识就开始质疑。
“在外没有文名,诸位同窗从未听说过,这人究竟是哪儿冒出来的?你们瞧她的成绩,国子监大人标注特等,什么意思?”
“听说,特等便是甲等之上的成绩,无一题答错,字已成大家,试卷整洁,最后的诗词写的近乎圣人,才能得到特等的评价。”
“字成大家,诗近圣人,这不是院生,是哪位大人来参考了吧?”
“我不服!我要求看孟寒星的试卷!”
第一场孟寒星特等的成绩,引来了外界的腥风血雨。
作者有话要说: 星姐呵呵一笑,拿出了特等的卷子
来,大家一人一份,不收藏,就写卷子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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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会试风波(二)
试卷不是一两个学子嚷嚷想看,就能看的。
再说了,会试还在进行中,怎么能调取考生的试卷出来?嚷嚷看试卷的考生,大都是连会试第一轮都没过的菜鸡,国子监才懒得管这些人嚷嚷。
国子监最近忙成了团,还好会试三年一次,不然国子监里的官员,能忙掉发成地中海。
虽然最近已经有人发际线后移,不得不天天戴着官帽了。
孟寒星第一场考完后,回家休息了三天,听了三天外头人的咒骂。
京城学子被孟寒星支配怕了,倒是成了鹌鹑,一个字都不敢多说。但让他们为孟寒星解释,那是不可能的,孟寒星身为唯一的女学子,又连着两年没在京城活动过,京城学子对她的印象并不好。
主要是,学子们都是嫡系拥护者,认为太子才是正规继承人,如今孟贵妃在后宫兴风作浪,朝堂上孟家动作频频,许多学子视孟静岩为佞臣,孟寒星出身孟家,到底是受了孟家的连累。
第二场考试结束后,会试又出来一大批学子,这批被淘汰的学子,战斗力比之前的菜鸡要强上不少。
此次孟寒星的名字依旧位列榜首,在第二的名字惯例是柏恒。
柏恒出身柏家,是柏家嫡子,他有好成绩,没有人会说三道四,可是孟寒星一次又一次的在榜首,再加上她为女子的事在学子间已经传开,学子们的负面情绪更高了。
输给一个十五岁的少女,这少女还出身并非士族的孟家,这让许多心高气傲的大男子主义学子很不爽。
学子造反不成,但想要对一个人口诛笔伐,那再简单不过。
孟寒星休息的第二天,她买来的丫鬟巧儿就红着眼睛跑来找她。
“小姐,外头的人说小姐仗着老爷的权势,仗着宫中贵妃娘娘,提前得知了考题。还说小姐每次进场检查身上时都是自己一个房间,无他人看着,小姐舞弊,才得来如今的好成绩!”
巧儿没遇见过这样大的阵仗,她刚出门,铺天盖地均是对孟寒星的讨伐,好像孟寒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每个人都恨不得将孟寒星杀之而后快。
舆论是一把锋利的刀,这把刀,靠着人口而出,借着人心而挥,每每能砍在灵魂深处,让人痛不欲生。
孟寒星早有准备,她在踏入京城时,就准备好面对一切。
按理说,她考头名,不应该引起这样大的风波。
科举每三年就会评出一位状元,大周建国至今,状元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其中不乏天资聪颖之人,最天才的,当属周文帝在位时,十二岁的状元郎,后世赫赫有名的首辅张清黎。
孟寒星的十五岁比之十二岁还大了三岁,说妖孽,孟寒星根本比不上前人。
她唯一特殊的地方,是她为女子。
可女子入朝为官,也不是从她开的先例,前朝就有女将军女官员,世人不赞同女子为官,但国难当头时,女子出来挽救国家于万一,她们是英雄,谁敢说不?
孟寒星做的事,均有先例可循,她本是明正学府的头名,年幼时也有些文章流落在外,京城谁人不知她的书法自成大家?谁人不知她幼时天才?
如今外头嚷嚷的那些人,骂她舞弊的人,究竟是真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们心中比谁都清楚。
人有劣根性,自私而愚蠢。
孟寒星唇边勾勒出完美温柔的笑容,她看着巧儿,没有露出一丝心中波动,“巧儿,如果受不了,就闭上眼睛,不听不看,他们说的一切,就不存在。”
“可是小姐,如何不听不看呢?他们说的那样难听,振振有词,若是考官大人认同了他们的说法,让小姐自证清白,如何是好?”
巧儿急得团团转,她心思单纯,对孟寒星忠心不二,一想到外头人将孟寒星编排的那样难听,便气的面红耳赤,理智全无。
孟寒星摆摆手,根本不将这点儿事放在心上。
用现代时那位伟大军事家的话说,要在战略上藐视对手,战术上重视敌人。遇到困难,越是把对方当回事,越会心虚,越会失败。
不在意对方,将对方的行为看做一道小坎,用绝对的战术和安排,将这道坎迈过去,这就是孟寒星的想法。
“谁提出谁举证,舞弊这事儿,不是嚷嚷两句就行的。历朝历代,没考上科举的考生都会嚷嚷有人舞弊,不过是小人心性,嫉妒使然。监考的官员若是听他们的话,他们嚷嚷两声就去排查成绩优异者,这朝中还不大乱啊?”孟寒星看的明明白白,“外头乱了,我便要坐的稳稳当当,只要我不出错,任他们说再多也无用。”
挑起这场舆论风暴的人,大概是觉得,孟寒星年纪小,经不起事吧。
确实如此,古往今来,天才是在小小年纪时就取得常人无法取得的成就,他们的知识量惊人,可他们的心性却还是孩子。
就算是个心性成长完全的成人,遇到这样可怕的舆论风暴还会心烦意乱,更别说一个孩子了,一旦她被外界影响,考试失利,成绩不如从前,那他们就更有的说了。
之前孟寒星就打定了主意,她一定要用自己的成绩,让所有人闭嘴!
如今就是这样的局面,她只有拿出无人敢置喙的成绩,才能狠狠打外头那些人的脸!
会试最后一场考试,在万众瞩目中,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