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瑾对此很是奇怪,这两人几乎就是无利不起早的人,没事怎么会继续留在姑苏,姑苏这边定然是有什么问题的。
果不其然,这日,那跛足道士装扮成的邋遢相士见得一个穿着富贵的乡绅牵着一个长得很是玉雪可爱的小女孩在外头逛街,路上行人都是称呼这个乡绅叫做甄老爷。那相士站在那里,等着人走近了,却是说道:“留她这个有命无运,累及爹娘的做什么,不如舍给我做个徒弟吧!”
那位甄老爷顿时恼了起来,他名叫甄费,字士隐,近五十岁上才有了这么个独女,爱得如珍似宝一般,老妻封氏常恨不能给他生一个儿子,还想着给他纳妾,但是他却是看得很开,只说回头叫独女招赘便是了,因此,压根不去理会。
司徒瑾又听那个相士在那里哈哈大笑,嘴里说什么:“惯养娇生笑你痴,菱花空对雪澌澌。好防佳节元宵后,便是烟消火灭时。”
司徒瑾心头一转,就知道,那个长得很是可爱,眉心还有一点朱砂痣的小女孩应该也是那警幻仙子命运中的一环,估摸着也是受她驱使的情鬼之一,也不知道被她安排了什么样的命运,又说是什么有命无运,累及父母,还什么元宵后烟消火灭,难不成竟是说这甄家会因为这个女孩子遭遇火灾,没了家业?
司徒瑾想一想之后,顿时起了一点心思,他原本就是在那僧道身上留了印记,如今干脆借助那点印记,写了一封短信,送到了甄家那里,表示有人要对他们不利,想要趁着元宵节的时候放火!
司徒瑾也就是猜测,不管是有人故意放火,还是其他火灾,只要预防得当,压根就是烧不起来的。甄士隐接到这封来历不明的示警信,顿时有些发蒙,他一贯与人为善,什么人会跟他有这等深仇大恨,要叫他家破人亡。
那封信根本就是凭空出现的,甄士隐怀疑会不会是自个曾经帮过的人听到了什么只言片语,给他一个提醒,这会儿心里难免有些惴惴不安起来,一番犹豫之后,甄士隐顿时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甄士隐在姑苏这边也是有名的乡绅,他跟金陵甄家算起来是远亲,不过很多年没有什么往来了,这些年江南发生的变化也很多,甄士隐虽说是个谨慎之人,却也有不小的家业,姑苏城里的算起来是祖宅,在城外也有田地作坊庄子。甄士隐干脆将家里的银票什么的都换成了金银,用罐子装好,藏到了庄子里头,田契地契什么的照样藏了起来,又买了几个太平缸,搬到家里,只叫下头的下人严防死守,防止有人生乱。
等过了年,越是接近元宵节,甄士隐越是紧张,又回想起之前那个相士说的什么有命无运,累及父母,就担心会不会有人对自家宝贝女儿下手,因此,虽说女儿英莲喊着要出去看灯,还是被甄士隐哄住了,虽说外头有些湿冷,他们一家三口就是待在自家花园里头赏花赏月吃着元宵。
结果没多久,就听到有人在那里喊着:“走水了!走水了!”
司徒瑾看得分明,根本就是那癞头和尚做了手脚,施了个引火术,将甄家厨房那边烧了起来,甄士隐脸色铁青,先吩咐封氏看好女儿英莲,然后就带着一帮人去救火了。
司徒瑾算是知道,这对僧道压根没有半点底线,一个在那里用法术鼓动火势,另一个却用迷惑之术,迷惑了封氏身边的丫头,抱走了英莲,直接迷瞪瞪出了门,而门外,就有一个拐子在附近等着。
司徒瑾眼见不对,总不能真的看着这对僧道害了人家一家子吧,也顾不得自个放在那对僧道身上的印记了,直接发动了印记,破除了那对僧道的法术。司徒瑾的精神力量何等强大纯粹,这对僧道顿时就受到了反噬,以为是道录司的人出手了,当下顾不得别的了,拔腿就跑。
顿时,那个丫鬟首先就发现了不对,自个本来是想要抱着姑娘回房的,怎么竟是出了内院,往外院去了,只觉自个大概是忙里生乱,连忙哄着英莲赶紧回去了。
而甄士隐那边,终于也将火势控制了下来,最终这场火也就是烧掉了小半个宅子,虽说损失也不小,但是火势并没有真正蔓延开来,也算是大幸了。
甄士隐等到火灭了之后,追问到底这火是怎么起来的,厨房那边的下人都是一脸茫然,表示他们早就熄灭了炉火,连同油灯都吹掉了,结果,这火简直就是突然冒出来的。
甄士隐琢磨着,这定然是有人暗中纵火,要不然怎么就突然着火了呢,想着之前做好的准备,甄士隐顿时心有余悸起来,要是之前没有接到预警,回头这火势蔓延开来,这个祖宅肯定是保不住了。
他抹着冷汗回了房,就看到妻子封氏正在训斥自个身边的丫头:“乱慌慌的,这火还没烧到内院里来呢,就忙得连方向都搞不清楚了,让你带着姑娘去换衣服,你呢,竟是跑哪儿去了?衣服也没换!”
甄士隐一听,顿时呆住了。
不说甄士隐那边跑到衙门,信誓旦旦表示有妖人作祟,在他们家放火,还想要掳人,道录司的人听得人说什么郎中相士,又描述了一番那郎中相士的模样,顿时就有了怀疑,立马行动了起来。
而京城这里,司徒瑾之前利用印记破除了那对僧道的法术之后,就彻底失去了那对僧道的行踪,心里头不免有些郁闷,当然,后悔是没有的,真要是叫他们当着自个的面害了那么多人,他反而要心中不安了!想着那两人居然这般肆无忌惮,难免担心他们在别处也这般行事,回头造成更多悲剧,不由有些忧心。
第67章
实际上,在发现这两人很不讲究之后,道录司这边就加紧了监控,他们已经发现,这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这也是难免的事情风月宝镜就一个,只能一个人拿着,另一个人在离开范围一定时间就会导致身上的遮掩幻术失效,在这样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两人分开行动。甚至,因为对于对方的不信任,两人甚至在对方圣上都下了咒术,并且互相赌咒发誓,谁要是单独带着风月宝镜脱逃,立遭天谴。
既然知道这两人都是一起行动,而且幻术其实并不能遮掩他们本身的缺陷,癞头也就算了,跛足习惯了的人,就算是看起来好了,走起路来,跟正常人还是有些区别的。
道录司如今人手充足,又与各地的锦衣卫、通政司配合,乡野之中也就罢了,若是这两人出现在城镇之中,很快就会被发现,然后道录司的人就会立刻赶到,进行追剿。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又是数年过去了。如今的朝堂上司徒毓的印记已经非常分明了,朝堂上一些老臣纷纷告老还乡,顶上来的人多半都是司徒毓的人了,曾经太上皇留下来的老臣,在朝堂上是越来越少了。
对此,太上皇并没有任何意见,他这些年退位之后,日子过得也很惬意,放下权势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难!甚至他觉得这些年是他一辈子过得最舒服的时候了,怎么舒服怎么来!
相对应的,太上皇跟太上皇后之间的关系也变得亲密了许多。这当然不是什么所谓的爱情,算起来,应该是相处良久之后酝酿出来的亲情。到了太上皇这个年纪,已经没必要找什么小姑娘证明自个依旧龙精虎猛了!太上皇见识过的美人实在是太多了,因此,虽说身边伺候的依旧是养眼的小姑娘,但是已经没兴趣临幸什么的了,没什么意思!
而太上皇后如今身份上头也超然得很,何况,只听说过被废黜的皇后,没听说过有太后被废黜的,太上皇后也同理!太上皇后对太上皇又毫无所求,因此,对太上皇自然不比曾经那边小心到近乎趋奉,变得愈发自然起来,俨然已经有了老夫老妻的味道,有的时候,甚至敢横眉怒目了,太上皇倒是不生气,还笑称太上皇后年纪大了,倒是变成胭脂虎了云云。
他二人不觉得有什么异常,倒是过年举行宫宴的时候,那些人看到太上皇与太上皇后熟稔到近乎肆意的相处,都是目瞪口呆。
说句老实话,任谁都不会觉得太上皇会真的喜爱太上皇后,没错,太上皇后年轻的时候就是个美人,就算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也犹有风韵,但是,宫里头比她美貌的不是没有,太上皇要真是喜爱太上皇后,太上皇后就不会一直不曾有孕过。在这个时代,看一个男人对待一个女人如何,完全就得看这个女人生了多少孩子!除非是太上皇后不能生,但是这更不可能,要真是如此,那些太医都是假的吗?也没见太上皇后年轻那会儿喝过什么调理求子的汤药。可见,这几乎是两人的默契了!
要不是太上皇后抱养的养子司徒瑾实在是非常出挑,太上皇后的一辈子差不多也就是那样了,可如今看两人的相处,哪里像是相敬如宾的模样,简直类似于模范夫妇了,太上皇有的时候,竟是有些做低伏小的做派,叫一帮人瞠目结舌。
司徒毓对此却是视若无睹,他这个年纪,已经不再去假设若是自个生母还在,会是什么样子了!也就是太上皇后,她没有亲生的孩子,养子也不用她操心,还能给她撑腰,娘家也本分能干,所以才能这般从容自若,而若是元后还在,娘家一帮拖后腿的,自个又有很长一段时间,地位不算稳固,只怕元后再如何聪慧贤良,日子也是很难熬的,说不得,也会被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那就不是太上皇心口的朱砂痣,而是变成蚊子血了!
到了司徒毓这个地位,已经不需要想什么感情,多半只需要考虑利益就可以了!就像是张家如今青黄不接,他可以放心宠爱德妃,并且对德妃所出的孩子偏爱一些,而皇后太子如今风头太盛,自个就要稍微打压一下!平衡就是帝王心术,不仅仅在于朝堂,也在后宫,一家独大,很容易造成问题,当然,想要保持各方的平衡,也需要有一个度,都不能太过了,免得反而造成失衡,就容易玩脱了!
司徒瑾如今算是香饽饽,一帮皇子中,颇有几个盯着司徒瑾嗣子的位置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太子当年是太上皇亲自册封的太孙,名正言顺,只要不出什么大错,一般的小过失,不过就是白玉微瑕,对他的地位不会造成任何影响,因此,只要他自个稳得住,下一任皇帝的位置十有八九落在他头上。
几个年长的皇子别看圣上对他们很是看重的样子,其实并不能真的威胁到太子,大家在一个比较安全的争斗范围中一直保持着一定的默契,添点堵可以,更多的就算了!
作为一个注定不能继位的皇子,将来就算是做了亲王,一代代爵位递减下去,几代之后,也就与寻常宗室没什么两样了。尤其,与太上皇相比,司徒毓的儿子还要多一些,司徒毓如今光是皇子,就已经有十二个了,他看起来也没有想要稍微控制一下的意思,就在前两个月的时候,还有一位赵婕妤怀孕了,横竖如今皇家有钱,也不怕生了孩子养不起。
司徒毓可懒得去考虑自个曾孙之后的事情,横竖宗室要是想要上进,其实要比普通人路子要宽得多。宗室哪怕只考个秀才的功名,就能额外多拿一份钱粮,另外,也能在宗人府谋个小差事。若是哪个宗室能以科举入仕,皇帝难道不更相信自家人吗?当然了,开国这么多年来,宗室里头参加文举武举的也不多,说白了,主要还是因为哪怕是太祖那会儿的宗室,如今也没沦落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呢!倒是司徒歆的两个年长的儿子,前两年也没去参加科举,直接投军去了!
如今北方那边,狄戎已经没什么威胁了,那些狄戎的贵族如今穿着丝绸的里衣,羊绒毛呢的大衣,喝的是中原这边送过去的高浓度美酒,以前那种劣质的茶砖,人家已经不喝了,要喝直接喝来自江南的绿茶,北方那边搞起了暖棚,他们可以用牛羊什么的,冬天都能交换到新鲜的蔬菜……而这些根本不用他们南下掠夺,只需要他们少养一些马,多养牛羊,用羊毛羊绒卖给中原的商人就可以了!既然这么简单就能过得有滋有味,干什么还要打仗呢!一些狄戎的贵族甚至在考虑大晋朝廷的提议,直接内迁,获得封爵,遥领封地了,中原的气候环境可比草原上舒服太多了。
因此,如今想要混军功,还得到南边,到海军中去,一方面能够赚到不少外快,另一方面,无论是打击海盗,还是抓捕偷税漏税的海商,都算是军功。而朝廷对于瀚海国,茜香国早就不满了,如今就是缺了个由头而已,迟早是要打起来,让他们归化的!因此,司徒歆家的两个年长的儿子都直接加入了海军之中,如今也算是个武官了。
而司徒晞家里的孩子倒是想要走科举之路,不过那几年被关在宗人府,实在是耽误了不少时间,如今年纪大的干脆放弃了,几个人凑在一起打理家业,倒是几个年纪小的,如今被送到学堂念书去了。
也就是说,过上几代之后,他们这些皇子的后裔过得也就是差不多的日子了,最多也就是比普通平民强一点罢了,这还得看他们分府的时候,他们父皇能给他们多少家产才行。
而相应来说,司徒瑾的这个亲王位置是世袭罔替的,尤其还很安全,未来只要他这一脉不出什么岔子的话,在宗室都会有不错的话语权,另外,说不得改朝换代了,看在司徒瑾的功绩上头,这一脉也能够顺顺利利地延续下来,还能继续享受尊荣,就如同山东曲阜衍圣公那一脉一样。
这般一盘算,乐意过继给司徒瑾的皇子其实真的不少,因此,每每到了宫宴或者是皇家家宴的时候,总有一帮皇子在司徒瑾面前刷存在感。毕竟,给司徒瑾过继嗣子,肯定也是要他同意的,他要是不同意,就算是自家父皇下了旨,说不定也是白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