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之矣身为顶尖谋士思虑周全,他想到了一种可能,寒鸦借着打击复兴城中圣鼎王域的力量,将对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而后再对圣鼎王域下手。
迟疑着,他吐出句,“如果说只是单纯对上次争夺石碑失败的报复,寒鸦应该早就找上我们了。”
这也是闻人诀判断寒鸦即将有大动作的依据。
“想要有大动作,就不可能完全掩盖好风声。”撑着下巴的那只手轻轻摩擦起自己脸颊,闻人诀的神情比起潘之矣要轻松不少。
“我明白您的意思。”王域想要有大动作哪能不走漏消息,这又不是帮派间的“小打小闹”,像王权这样的机器开动起来,整块大陆都会为之震颤。
到时候受到波及的,绝对不只是一两所城市这么简单。
“关键是,您是如何想的呢?”潘之矣双手并拢到大腿上,“在晶核能量出现前,所有的王区并没有能力进行融合和吞并,所以复兴城能够通过繁荣和庞大维持它无可撼动的地位,可是晶核能量出现后,王区之间进行了合并,王域的诞生在一定程度上威胁冲击了复兴联盟这样的管理体制。”
“可惜的是联盟中人繁荣太久,已然忘记了这是一个相互厮杀的年代,他们只在各个城市中雇佣当地组建的军队,加之各大家族的私兵,这样的军事力量不足以和王域这样集权的势力培养出的战争机器对抗,复兴联盟所谓的民主在某个方面恰巧限制了它的改变,它们能够集齐百城能量应对一场战争,但若是无法将对方一举击溃,联盟体下的军事集团就会解体。”
这也是复兴联盟势力最大,最为繁荣,却没有资格争夺天下的原因。
商人本性趋利,复兴联盟的体质就是由每个城市中组成的商会会长作为代表参与联盟议会,再选举出总务组建各个部门进行管理,这在绝对的力量失衡又或者盛世下可以管用。比如晶核能量出现前,每个单独的王区都不足以对联盟产生威胁,谁又敢去挑战一个百城组成的共同体呢?
可晶核能量带来的势力互相吞并,王域的诞生本该引起联盟体的注意,但因为太过民主,所有家族都不愿意动到自家利益,又沉迷在联盟体的繁荣中,已然察觉不到,自己落在其他王域眼中,已如待宰羔羊。
“来复兴城后,我跑了很多联盟中的城市,发现许多城市中的驻兵还不如那些家族赡养的私兵强悍。”
这其实并不奇怪,每个城市组建的驻兵都是雇佣的,总务能够掌握的钱财还取决于百所城市中的家族,况且部门众多,能够分到驻兵头上的不多。
不提那些商会会长,就说普通家族,他们名下养的私军装备就比驻军好上不少。
联盟能够通过议会发动一场时日不久的战争,一举将来侵犯的势力打散,可若一旦对方打成了持久战,又或者反攻,那么形势就全然不同了。
“真有强悍的外敌来犯时,其他百城援助,这对以前的王区或许管用,可对于寒鸦这样的王域来说,以他们的机动性和强悍,不会让被攻击的城市有时间等到救助,他们只会以摧枯拉朽之势,将整个联盟踩踏在脚下。”
而那时候的联盟恐怕还陷在私军跟驻军指挥的混乱中,百城一旦失去统一的调度,一场大败下,惶恐会让他们各自自保都来不及。
复兴联盟早就是这么个情况了,潘之矣问的“您怎么想”,指的是闻人诀想要在这场冲突中扮演什么角色。
联盟就是一大块肥肉,让他们直面大战不行,可若是哪个王域能够吞下它,就能在最后的逐鹿中得到绝对性的力量。
“束手旁观是不可能的,”潘之矣沉声,“这不是能够渔翁得利的局面,复兴联盟就是摆在我们三头狼中间的一块肥肉,眼下另外两头狼马上就要扑杀到一块了,我们若是站在边上看,只能看他们争斗着撕扯碎那块肉,先吃一点是一点。”
“就算当中一方赢了,另一方受了重伤,可它吃下了整块肉,到时候它虽伤痕累累,却有足够庞大的体积来压倒我们。”
涅生王域中存在一种声音,那就是让圣鼎和寒鸦斗,他们等待机会最后下手,先不说另外两方会否让他们涅生安静在一旁观战,就说这种思想也是不可取的。
战争同样代表着壮大,以战争养战争,寒鸦不渡王域就是这么一路走过来的。
“这已经不是多方势力盘亘暗藏的时候,眼下的局势清清楚楚,先动不一定掌握主动,后动,却一定被动。”
潘之矣是坚决反对王域中先让对方互相残杀的那种声音,所以他在说完全部后,安安静静的盯着闻人诀,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王域最终的决断,还是取决于他身前歪坐着的这个男人。
闻人诀单手拔下钢笔帽,又“磕”的一声重新合上,在重复这个动作的过程中,他突然开口问了句,“寒鸦和圣鼎,依你看,哪方更为难缠。”
“圣鼎。”潘之矣毫不犹豫的给出回答,后又加上句,“我却更愿意和圣鼎做敌人。”
“哦?”闻人诀来了兴趣。
“寒鸦王域势力和实力都强于圣鼎王域,您是不是奇怪,我为何说圣鼎比寒鸦更难缠。”
“说说看。”
“因为圣鼎极得民心,在他们的王域还未成立前,仲勐曾经因为一场战争陷入困境,那时候,他所在王区的百姓居然纷纷拿出自家钱财,甚至送自家子女上战场,声势之浩大,让跟仲勐敌对的王区都纷纷胆寒,您可曾在别的王身上看到过这样的景象?”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而圣鼎王域却是王者伐道,还有比这更为难缠的对手吗?”
第356章 无足轻重
“人心这东西,说脆弱也脆弱,说强悍,它能胜过世间所有的异能。”潘之矣感慨一句,又说起了寒鸦不渡,“西大陆的情况,我们如今知道的是越来越多了,寒鸦所到之处,赶尽杀绝,焚城毁屋比比皆是,比之圣鼎能够揣测到的某些行事方式,寒鸦展现出来的全是暴力与血腥。”
“它们就像一只永远饥饿的狼,在永不满足的用鲜血养活自己,整个王域都沉浸在扭曲的获得感中,以战养战,它们停不下来。”
“若把王域比作人,那寒鸦就是一个疯子,基本的行为准则和王域的发展他们都不在乎,征服和剥夺才是他们赖以生存和凝聚的核心,他们只想将自己凌驾于所有人类之上,其实从某种角度而言,我更愿意称呼他们为大型组织,而非健全的王域。”
寒鸦的管理方式早在之前,他和书易就对其他眷属解说过。寒鸦对治下的百姓根本不在乎,他们就像是地主,打下一个地方后,将这块区域租给其他人,至于其他人怎么管理他们压根不关心,他们看重的只是定期的“租金”,用以支持他们继续征战剥夺下去。
“寒鸦不渡就是一台疯狂转动中的机器,他们无法停下来,只有吞噬光整个世界,到时候是解体还是永无止境的继续零星战争,他们现在根本顾不上,也不愿意去想。”
“若要暂时和一方达成同盟,你的意见呢?”闻人诀问。
“圣鼎。”
“为何?”
“宁可和一个强大的人做敌人,也不要和疯子战斗到最后。”犹豫片刻,潘之矣轻声:“但还有一点在这些考虑之外,是属下现在需要知道的。”
“嗯?”闻人诀抬眼。
“您对米苏是如何想的?”
“有关系吗?”闻人诀平淡道。
潘之矣肯定:“有,若您觉的他重要不可失去,那么在当前,首先要确保的就是他的安全,其他的都是之后。”
同为顶尖谋士潘之矣跟书易不同,若是书易在此一定不会说到这点,就算闻人诀提出,他也会劝说以大局为重。
虽都是在为涅生王域谋算,书易会将王域放在第一,王者放在第二,而潘之矣恰恰相反,他会先将王者放在第一,王域放在第二。
在满足王者的前提下再服务于王域,就算这种前后顺序可能会导致一些利益的受损,乃至王域的损伤,他都不会过于在意。
闻人诀淡漠依旧,启唇吐出四个字,“无足轻重。”
潘之矣点头,继续道:“那便从另一个方向来看待,寒鸦不渡的势力最强,若让他们在东大陆站稳脚跟,我们就会很被动,相反的,只要东大陆一统,再要针对西大陆就不难。”
从王域的行事风格加之三方的实力判断上,潘之矣给出的建议都是先联合圣鼎,将寒鸦不渡从东大陆清除。
“给书易打个电话。”沉默一会,闻人诀睁眼,却只给出了这么一句话。
潘之矣怔愣片刻,马上起身拿过桌面电话。
闻人诀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听潘之矣在电话里详细说了下当前情况,还有面对未来可能同盟的选择。
书易那头了解后,他便按了免提。
“王?”
书易的声音在寂静房内传出,温润平和。
闻人诀“嗯。”了声。
“我同意蛇属的想法,但要补加一点。”
“嗯?”
“在统一这颗星球之后,您想要去往星际,那就不得不考虑到在这个过程中,尽可能保存地球的实力,若要让寒鸦攻打上东大陆,他们的破坏和毁灭性有目共睹,到时候为了取得最后的胜利,他们会做出什么灾难性的事情根本无法预估,相对应的,圣鼎王域虽然民心汇聚,但……”书易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停下言语。
闻人诀沉默相对,也没让潘之矣挂电话,很耐心的继续等。
“但,民心在某些时候,同样代表着无法抛弃的拖累,圣鼎容纳不得污垢,可这世界,又哪里只有完全的清明,创世之初……就是混沌的。”
“你在伤感?”闻人诀起身,盯着桌面上的电话就像是看到了书易本人,“你在难过什么?”
“谢谢王的关心……”书易轻笑,“没有什么,感慨罢了。”
闻人诀一向对下属表现的得过且过,这时候却非常坚持,他走上前对着电话再问了句,“是发现这件事情让你难过?还是承认这个事实让你难过?”
“王是怎么了?”书易在另一头质问,声音夹杂了不解还有拒绝回答的态度。
闻人诀一改刚才咄咄逼人的语气,散漫道:“算了……”
要不是书易刚才在电话里的语气太过悲伤,他也不会想要问上这么一句。
因为不能面对面,很多情绪上的转达就是无法确切,潘之矣凝视着闻人诀侧脸,眼中流露出点无奈笑意。
没看错的话,他们的主上,涅生王域的王,刚才分明是想要关心一下下属的,没成想被误解了意思,眼下大概是觉的自找没趣,不说话了。
……
之前就跟余浅平合作过一次,闻人诀再找上门,余浅平也没显得特别惊讶。
寒鸦会再次找上对方并不奇怪,在部署好后,一张大网无声无息笼罩向这队派出来刺杀余浅平的不渡杀手。
在打进水边仓库时,闻人诀后退在圣鼎的高手们身后,他跟维端一路走去,看到了不少异能高手间的决斗。
“主人,刚才那两个黄衣服的男人,战斗能力应该在您之上。”
虽说身体强悍还比不过被神眼加强过的闻人诀,但由于异能的强大,两相对比下,他们中单独一个人要杀掉闻人诀虽然会废些功夫,但还是能够赢过。
对此闻人诀没有感到恐惧又或者愤怒,他自己的亲卫队中,如今能够战胜过他的人就比比皆是。
身后跟着的两个亲卫一直保持高度戒备,寒鸦的人发现展翅帮又一次背叛后显得异常愤怒,兽化后的那些顶尖杀手,第一时间居然没有扑向余浅平,而是全部杀向了他。
闻人诀退到最后,隔着保护自己的人群,仔细打量了场不同异能者间的厮杀。
兽化者的出现打乱了余浅平的节奏,好在趁着所有人攻击向闻人诀时,他从角落的麻袋里,将被捆绑殴打的遍体鳞伤的米苏救出。
第一时间救出人质,余浅平松了口气,觉的总算没有辜负闻人的信任,再一回头,看到人已然被包围向角落,生命岌岌可危,他大吼一声,招呼人手赶紧施救。
维端跟他的焦急不同,它虽然急,但还是要抱怨,“您为何不多带几个亲卫过来?”
否则也不用冒这个险,这么多圣鼎的人在这里,无论是它的防护能量还是天眼都不好动啊。
“一个小小的帮派有一两个绝顶高手不奇怪,一二十个,一两百个,你当余浅平是傻子吗?”
躲闪过迎面袭来的利爪,闻人诀弯腰后翻,在上空的攻击落下前,双腿一蹬,姿势特别不雅的爬了出去。
“您总爱拿自己的安全冒险。”维端气急,“真有什么事情,我会以您的安全为第一考虑,到时候杀光这个仓库里的人,还希望您能不要动怒。”
闻人诀觉的这种说话语气和方式非常熟悉,刚站起身,一条拉长的手臂就从他面前经过,他脚步轻易后退开去,侧头看左边,发现一个男人古怪的长出了六只手,且跟弹簧似的,居然都能够伸缩。
一抓不成,那男人又一次射出两条“长手。”
闻人诀终于反应过来为什么觉的维端说话的方式熟悉……
他冷声:“你跟白檀学什么!”
“小心!”维端提醒。
脚下突然伸出两只手,其中一只手抱住闻人诀右脚就往地下拖。
右手抬起,不知何时幽蓝匕首已经被他握在手心,下蹲的同时,血液飞溅而出,那手被他切断,闻人诀侧转身子,一脚踹上右边墙壁,整个人横向飞出。
余浅平终于带人赶到,将闻人诀团团保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