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已经死透了,”尖利声音说到这,又问了句:“其他眷属那里,最近可有查到什么?”
“复兴城中牵连到的那些家族子弟背后的家族查了,只能确认是云海帮的余孽下的手,涅生这边,所有人都以为是闻人诀无意间得罪的金家指使了云海帮的余孽。”
“那就好。”
“你且安心,还没有人想到是你们在背后扶持的金家。”
“让你在王都散布的那些消息,你可都传出去了?”
“传是传了,可……”男人皱眉,“书易这个人极为沉稳,谋略胆识都很过人,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听信过那些言论。”
“实在不行,”头上罩着黑色大帽的男人捏紧拳头,“找人干掉他!”
“我劝你不要,”男人马上就出声反对,“他在王都很少离开管政大楼,且现在王都戒备森严,一旦发起刺杀人是肯定跑不掉的,就算我帮助你成功混入大楼,可他的身边全是闻人诀的亲卫。”
“闻人诀去复兴城不是把人都带上了吗?”
“早就回来了……”男人似乎也是刚知道的消息,因此脸色很难看,“这百多号人不必听从任何人的命令,闻人诀一出事他们就分为两队,一队贴身留在潘之矣身边,另一队马上就赶回了王都守在书易身旁。”
提起闻人诀的亲卫,藏头遮尾的寒鸦联络人大皱眉头,为此甚至打消了刺杀书易的想法。
他们曾以伪装的身份跟这帮人交过手,强到离谱,完全不是对手。更别提要在这样的一群人贴身保护下,暗杀掉目标。
“那些迁居而来的流民,等你动手的时候可以利用一把,最起码要让王都陷入短暂的瘫痪。”
寒鸦在前线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拿下十九区只是其中一个原因,造成大批散民流动到涅生王都则是其二。
只要在关键时刻搅乱涅生王都造成命令瘫痪,他们扶持的人就能够在大部分人反应过来前杀光异见者,从而分裂涅生王域。
“彻底的大乱是不可能了,”男人很不喜欢蓝岸,提起他时语气厌恶,“马属刚调动了三万人马到黄石城,真有什么混乱,他可马上发兵至王都。”
“杀一个眷属就等于斩掉涅生的一条胳膊,你这些年经营的很好,控制住那个男人,在起事之初就布局诛杀掉其他眷属,一定要记得,占领城市不是最重要的,只要这些手握令牌的眷属死光,涅生王域马上就会四分五裂,有我们寒鸦的扶持,你的目的完全可以达成。”
……
东大陆如今就剩下几方势力。
西边的圣鼎王域,东边的涅生王域,居中的复兴联盟加上个夹在他们中央的十九区。
楚无愧的死很突然,造成的影响显然盖过事件本身。
他的死让十九区彻底落到寒鸦不渡手中,而大半年来复兴跟圣鼎之所以打的寒鸦不渡窝在海岸就是因为对方没有根据地。
前线战事接连不断,没有人会想到寒鸦居然有能耐在后方生事。
“看来连这次的冲突都是算计好的。”朱阁轻声,虽然现在整座酒楼都在谈论这件事情,但他们的身份特殊,现在又还没联系上家里,保持低调是必须的。
从上岸后他们就在听说寒鸦的事情,一路上过来到复兴城知道的也差不多了,现下听到这么个惊天消息,几人都没了胃口。
“听说寒鸦手段极其残忍,他们的军队不管路过哪里,哪里都哀鸿遍野。”
“早前就听家里人说过,他们最爱抢劫打杀商人……”
复兴联盟本就是商人组成的“帝国”,各大商会虽然实力大,但对比起一个王域的军队,那完全不在一个层面。
“跟圣鼎冲突战争,将联盟和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到前方,他们就在后方生事。”
“这不是他们的惯用手段吗?”刚还期待无比的菜肴现在也没了胃口,柳清河沙哑道:“在西大陆时,他们就通过煽动各个王区内乱从而达到目的。”
在寒鸦统一西大陆的过程中,有很多王区的王并不是死在正面的战场上,而是那背后刺来的匕首。
“每个人都有欲望,”舔舐了下嘴唇,在场的人都没有动筷子,只有季春喝着红酒嚼着变异牛的肉块,开怀道:“兵不血刃,这可是他们的本事。”
“你就不觉的卑鄙吗?”吴明哲皱眉。
“卑鄙?只要能赢,谁还管你卑鄙不卑鄙……”将口中肉块吞下,季春到达东大陆后整个人都有发胖的迹象,各种各样的美食和新楼,加之那些开动的汽车都让他目眩神迷,“再说了,等真正做了老大再想那些关于道义的问题也不迟嘛。”
话不投机半句多,吴明哲当场给了人脸色,扭头不语。
他们都是复兴联盟的家族子弟,寒鸦的入侵对他们来说不是件好事。
跟圣鼎还有不太琢磨的透的涅生王域比起来,寒鸦不渡王域更像是一台战争机器,在他们面前没什么道理好讲,十足的破坏。
“能吃了吗?”肚子早就饿扁了,看所有人脸色都很阴沉,白檀也不好意思动筷子,待他们七嘴八舌说了一通还没有吃的意思,他急了。
眼看着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季春都扫光了三个盘子。
夹杂在这么轰动的一个消息中,学院的这帮学生离奇生还并安全归来就不太震动了。
朱阁等人解散后各自返回家中,说辞都一样,飞艇坠海前高度很低,他们想办法跳了下去,因为迷失在陌生丛林所以死了不少人,只有他们几个历经磨难安全返回。
闻人诀带着白檀跟季春打了车直接停到火蝶楼下,没让任何人通传,问了手下小弟潘之矣的所在,打发白檀带季春离开休息,他自己去了三楼最里间的会议室。
才到门口就听到潘之矣的声音,隔着木门不是特别清晰。
“书先生,你知道当前最紧要的事情是什么嘛?”
声音挺严肃,闻人诀的手都已经握上了门把,却因为他的这句话停顿。
他突然好奇起人的下一句。
左手拿着话筒,潘之矣右手一点没闲着,在桌面铺好的文件上快速签字,语带笑意道:“好好藏起来,珍重你我的小命。”
第406章 潜藏万丈
“何意?”就算隔着话筒,书易的声音听着依旧像是冰渣子。
“若是你,”潘之矣喝了口水润喉,“这时候要对涅生下手,会先对付谁?”
“这就是你最近一直往复兴城中调动高手的原因?”书易冷淡。
聪明人之间说话向来简单。
潘之矣认了嘲讽,不以为然,哈哈笑道:“如果是我想动涅生王域,这时候一定会先想办法整死你我。”
“所以呢?”书易手下没停,快速批阅好身前几本文件,递给一旁等候的人后,转动着身下椅子,面朝窗户投目到苍穹。
“我再等十天,若王还不回来……”潘之矣平静道:“我可准备闪人了。”
“什么意思?”放下手中钢笔,书易揉搓上自己眉心。
“随着王消失日子的增加,我有道理怀疑我们在这边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所以呢?”
书易也曾考虑过这方面的详细。
“由明转暗。”
“你操作多久了?”闭目后睁开,书易眸子变幻,语气低沉。
毕竟王域在复兴联盟已发展出一定规模的势力,一句由明转暗说的简单,可很多事情并没有那么容易。
“从王消失的第一天起。”潘之矣没有隐瞒,对此很是坦然。
“你一直这样吗?”书易似笑非笑,重声道:“永远给自己找好退路?”
“明人不吃暗亏,”对书易的尖锐潘之矣表现的很大气,“先生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吧?我这样明晃晃的立在这里不是犯傻吗?”
“由明转暗,意味着王在复兴城中的布置要损失大半。”
“那总比我被人干掉好吧?”潘之矣一点不感到愧疚,理直气壮道:“相信我的价值远远超过将要损失的。”
虽说很想顶人一句,但书易心中清楚人说的句句在理。
相信闻人诀要是在,也不会拿潘之矣的安危冒险。
而这些事情,潘之矣本不用跟他商量,但闻人诀消失后,留在复兴城中的潘之矣电话倒是勤起来。
不会刻意说什么就跟平常朋友聊天似的,将一些近期计划和发生的大事件说个笼统。
书易明白人心中考量,所以就算口气不耐烦,但其实每次的对话都会认真去倾听,只不过每每想起闻人诀消失这件事情,还是忍不住暴躁头疼。
“王都那边……近来一直在收留散民?”
沉默一会后,潘之矣突然换了个话头。
书易握着电话,低声应了句,“是。”
他倒没打算将王都中发生的所有都告知给潘之矣,一来因为对方身边跟着属鼠该知道的自然会知道,二来是因为他觉的没有必要。
但既然现在潘之矣主动问起,论起身份职责,他有义务向对方作出说明。就算人暂时不在王都,但潘之矣要想过问或插手王都管理,谁都没有权利阻止。
“已经有些牢骚从其他属区传来,王都的秩序也混乱不少,”潘之矣琢磨说辞,他清楚对话另一头的人不仅仅是讨厌他,还很防备他,“还是刚才那句话,注意你我的小命。”
“潘之矣,你在担心哪边?”书易深吸一口气,突然问出这么一句。
每次电话沟通交流,书易的语气要么冷到掉冰渣,要么就跟刚才一样淡的没有人味,不然就字字尖锐,扎的你想马上掐断通话。
可唯独只有这一问中,带出些许迷茫。
潘之矣愣上两秒,笑道:“哪边对我们动手都不奇怪吧?”
圣鼎也好,寒鸦也罢,在这个大局逐渐明朗的环境下,哪一边要对付他们都不奇怪,毕竟涅生的存在也不是摆设,所有人都是冲着最后的问鼎而去。
寒鸦残忍霸道违背民心,可就算寒鸦是个正常王域又能怎样?最后还是少不了要厮杀。
这星球,注定只有一方能站到最后。
“王曾说……”不知心中想了什么,书易的表情先迷茫后怅然,接着又露出点苦涩和无奈,“他怀疑王域之中,存在有另外一只黑手。”
潘之矣快速写动的右手慢下来,钢笔尖点了点纸页戳出黑色斑点,他自认为对书易还算了解,知道人心中坚守的正道还有那份在他眼中过于幼稚可笑的仁厚……
可对人忽然冒出这样一句,他极讶异。
“我以为……”语气多少认真一些,潘之矣微笑道:“你只是心中不忍。”
他二人的对话很隐晦,维端在门外听的一头雾水,闻人诀却眯起了眼。
“心中不忍自有。”书易并没否认。
“我当你用这份不忍顺便收拢民心。”放下钢笔,潘之矣微仰起头。
所以他担心书易的处境,毕竟现在的局面太过混浊,没人知道有什么人潜藏在暗处伺机而动,心中存有柔软的人,总比冷情冷血的人容易受伤害。
他相信书易作为一个顶尖谋士的能力和视野,但也担心人的逞强会给自身造成恶果,进而伤害到王域。
“我不否认。”电话另一头的书易重新拿起笔批阅。
“你在等那只黑手出现?”
潘之矣担心书易出现漏洞,却没想过人根本是有意而为。
都是聪明人,彼此之间说话无需太过直白。
“你不觉的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吗?”
潘之矣思考了下,点头道:“确实,涅生的王葬身海底,大陆局势又如此混乱微妙,若真的存在这么只黑手,这时候不动,又要等到何时呢。”
书易收留散民,一因其心中不忍,二为博得民心,三为等待可能的黑手。
如真有一股势力潜藏于涅生王域多年,那么这个时候不管怎么看都是最好的时机。
闻人诀生死未卜,甚至可以说已经死在海中,而圣鼎跟复兴忙于对付寒鸦不渡,抓住这个时机让王都先乱起来,很多事情就好做了。
前几年对方或可忍耐,但这次一定不会放过机会。
书易在王都不动声色,就是为了等。
可显然,这伙人若是真的存在,那城府和耐心都是极好的。
“王若是没失踪,肯定不愿先生如此冒险。”知道书易心存防备,甚至有所布局,潘之矣不再多提散民的话题,他伸着懒腰,打着哈欠道:“若没有这样一只手倒也罢了,若是有,能量之大怕是动静不小,如有要我配合的,先生一定要……”
慵懒表情突然僵硬,潘之矣看着推门进来的男人张口结舌。
他城府很深,少有失态的时候,这时候却避免不了自己夸张的神情,“您……您……”
闻人诀踏步走进,随意打量两眼房内,对桌面上掉落的话筒点了下头。
潘之矣回过神来,捡起递上。
闻人诀捏着靠近耳朵。
书易在那头已经起了疑心,轻声唤了几句,“潘先生?潘之矣?”
“书易。”手握话筒,闻人诀启唇吐出两个字。
潘之矣早起身站到大桌边上,闻人诀在人之前坐的皮椅上坐下,双腿架到桌面堆积的文件上,神态很放松。
“主上?”书易似乎在犹豫,确认般再唤一声:“王?!”
“家里还好?”闻人诀笑了笑。
潘之矣站在他对面,死死盯着他看。
“一切都好,您去了哪里?”克制不住自己的语气,书易前半句还很激动,后半句却充满了怨恨。
“一些意外。”后仰着头活动了圈脖子,闻人诀忽然沉默,刚在门外因为有天眼,二人在电话里的对话他每一句都听得清楚,因此,“若我的身份已经暴露,那么回来的事情就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