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问什么?”指尖翻过纸页,书易又是一个哈欠。
没有丝毫迟疑,吴豆清晰道:“王……为何要让向队长做“王”?黑虎队长……虽说是第一战队的,但,我认为这次,他的付出很大。”
主上跟他们的距离感越发显得远了,如此赏罚不分明,底下众人,如何心服?
他实在是憋的久了。
憋到整个人都恍恍惚惚,憋到再不说出口这些话,大概会把自己逼疯。
停了手上动作,虽早猜到人来意,但书易仍对这个话题感到沉重。
低哑着,他缓缓问道:“你们当初为何要认他为主?”
不待吴豆回答,目光投向窗外,他又不急不躁道:“关于你刚才的问题,我从来只听你们谈起你们的主上,你们的王,是如何如何了不起的厉害,如何如何不像人类,可我毕竟只跟他见过一面。”
“这段日子,我也在空闲之余仔细想过,细细推敲过所有的事情,那个在暗地里推动着十七区行动,隔空与我配合的人,应该就是你们的主上,单从这一点来看,他的心计谋略,皆都不俗。”
神情晦暗,书易耐人寻味的继续说道:“他的布局手法,我且先不多言,单就你问我的这个问题,其实很好理解,陈凉息死在和十八区有“勾结”,意图自立为王的武广手上,可武广又在动乱中被蓝岸和你们的主上所杀,假设武广真跟十八区有交易,可以成为十八区的王,那么你认为,十八区的原王黑虎可能答应吗?”
“在如今的十七区人看来,陈凉息能够攻打进十八王区完全是个请君入瓮的阴谋,而黑虎很大可能是跟陈凉息一起,被双方手下人联手给算计了,武广和十八区这边有人说好,除掉黑虎,打散十七区的人后,他来做王,这不是最合理的解释吗?”
吴豆琢磨着他的话,眉头慢慢纾解开,问道:“您的意思是,向阳做王后,宣布黑虎残废,十七区的人就会猜测当初和武广勾结,后来又设计让蓝岸和主上杀死武广的人,就是这次最大的幕后赢家,向阳。”
书易点头。
长长叹息,吴豆忍不住感慨了句:“先生您说的没错,这世上最复杂的,便是人心了吧。”
“可是……武广在十七区家大业大,他有什么理由会这么做啊。”对啊,这一点就没人会考虑到吗。
摇了下头,书易心平气和道:“自立为王是多大的诱惑,一定的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呢。”
吴豆怔了怔,沉默下来。
虽武广没有过这种想法,一切不过是受了算计。
吴豆心中却依旧有说不出的滋味。
半晌后,他突然轻声问了句:“先生,您准备走了吗?”
苦笑一下,书易柔和道:“我现在走的了吗?”
是啊,先不说之前的隔空配合,就说之后,这个他早前想见的十八区幕后真主,从容不迫的步步算计。
如此心思阴沉之人……又怎会放自己轻易离开。
“先生什么意思?”
书易婉转道:“余刚还好吗?”
一句话落,吴豆就仿佛掉进了冰窟中,从头顶凉到了脚尖。
书易却似想过很多,温言抚慰道:“倒也没那么可怕,如今不说别的,单就接下来的“棋盘”,我其实,也很想留下来看看。”
第123章 破茧成蝶
去时八千人,加上后来过去的由蓝岸带领的第二战队四千余人,十七区此次征伐十八区共计派出了一万多人。
可是不到一个月,狼狈逃离回来的却只有五千左右,一半都不到。
且比伤亡惨重更糟糕的是,十七区的王,陈凉息居然也死在了十八区。
逃回来的所有人,包括武广手下的第三战队队员,皆众口一词的说是武广叛乱,趁机杀了陈凉息,要自立为王。
武家当然不会承认,可偏生第三战队存活的人怕被报复,比蓝岸和闻人都还咬死,确实是队长参与了叛乱。
更要命的是之前武广为了冲进王居,下令攻击过王居剩下的王亲卫队员,那些人中有几个跑了出去,后来就随着蓝岸他们撤了回来。
王死了,肯定有人得承担责任,捕风捉影也好,暗自猜测也罢,等十八区传出消息,原王黑虎被囚,新王登位后,一切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武广肯定和十八区现在的新王有暗中联合,消灭十七区战队后,他来做王。
没成想,互相算计,最后人家刻意放开口子,让急于为王报仇的蓝岸和闻人杀了武广,自己则成为了最大的赢家。
不论如何,武家是不能留了。
群起而攻之下,一个昔日盘根纵横的大家族,几日间就灰飞烟灭,垮台的速度比蓝岸想的还快些。
作为从茂林中撤回来的王区高层,蓝岸和闻人的话,在人心浮动的当下,还是很具有代表性的。
蓝岸在王区大会上,语气沉重,悲伤万分的转达了陈凉息死前的话。
“王在陷入劣势被封堵在十八王区中时,曾对我们说,若他万一有个意外,那么,他日谁能为他复仇,谁就是我十七区下一任的王者。”
“可以说,我们十七区这次之所以惨败,除了十八区外,十五区一直以来的不怀好意,主动攻击算计,也有很大原因。”
十七区内大家族盘根复杂,但也正因为如此,彼此之间互相牵制,相互拉扯下,能够真正站出来,或者说想要那张王位的,反倒不多。
对一些大家族,如云家来说,当王自然风光,但风险同样不小,而只要他们家族力量昌盛,谁当王都得捧着他们。
与其去争夺那张位置,不如在人家坐上去后,去抢夺底下的利益。
蓝家向来是拥王派,但并不是说他们就固定捧着一个人了。
只要是有潜力之人,蓝家就会跟人搞好关系,如果这个人当上了王,蓝家较之其他大家族,会态度鲜明的站在他的那边。
潘肖深得陈凉息信任,手上掌握着不少资源,前个几年他是寿命将尽身体差了,对很多事情看开看淡了。
这几年,人类出现进化的契机,他身体是一日比一日好,高等王区早有风声传出,说所有人类的基因都开始缓慢变化,很有可能会恢复至星坠事件前的人类寿命。
身体好了,心思自然也就活络了。
他一在底下联动,蓝家也没歇着,带着王区舆论造势,说要坐上新王之位,那就得替老王和在茂林中死去的十七区队员们报仇。
慢慢的,潘肖和其他人就回过味来,蓝家这是看上了那个丑八怪,要为他造势,扶他上王位。
因为闻人在区内没有根基,没有一定的大义又要如何当王?
且报复说起来简单,但敌人并不是什么私人或者家族力量,而是一整个王区。
这一点,足够让很多家族知难而退。
有能耐,有力量去报复,并且对王位感兴趣的竞争人正逐渐“减少”,太多人死于非命下,炎振对主上的安危变得很焦虑。
闻人诀倒一直表现的很淡定。
直到一个消息在十七区内越传越凶。
有人开始传说,僵持着的两位竞争者,王区第一战队队长潘肖和王区第四战队队长闻人彼此商议好了,一方去攻击十八区,一方则去攻击十五区,在一定时间内,谁拿回来的敌方人头最多,谁就当王。
有些荒唐的说法,却得到了越来越多人的相信,且消息一路往外传,说的那是有鼻子有眼的。
在其他人看来,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总比继续僵持内耗下去的强。
没能为陈凉息报仇,就算是强硬坐上那张位置了,都没大名义。
只怪蓝家悲情牌举的太高,势造的太过。
估摸着消息差不多传到两个王区后,闻人诀在赌坊专门重新为他安排的卧房内,给十八区打了个电话。
向阳他们一直在收拾残局,顺便等着回到十七区去的主上给自己这边消息。
这一等,主上还没联络他们呢,一个消息就先一步传了过来。
说是十七区准备前来报复。
向阳握着电话,仔细听着话筒那边的声音,目光在下方坐着的黑虎身上停留,连连点头,回道:“是,黑虎队长已经没事了,还需要慢慢调理。”
“啊,余刚那小子也没事,是有一些影响,嗯,但晶核能量也在慢慢修复。”
主上电话打过来,向阳立马就让人通知了在王居中休息的高层们汇聚到他的房间来,眼下他握着话筒,其他人虽听不见对面的王在说什么,但也能通过他的回话,判断一二。
辛头发出一声短促的“哼”表达不屑,他对闻人诀让向阳做这明面上的王十足不满。
觉的对方丝毫未能体谅黑虎的付出,虽看着对黑虎和向阳一视同仁,说到底,说穿了,还是更信任向阳。
找着机会也要给向阳更大的权利。
黑虎身体没全好,坐在轮椅中,下半身还是没什么力气,看向阳拿着话筒毕恭毕敬,神色倒始终从容淡定。
“啊?”向阳皱眉了,神情变的有些为难,也不知主上在那边说了什么,他回了句:“我们刚跟十五区打的你死我活,这个时候去谈联手,人家肯吗?”
“可是,主上我……”愣了愣,他愁眉苦脸的停下,目光放到一旁安静坐着的书易身上,唤道:“书先生,王要您接电话。”
悠然自得的坐着,书易对向阳的话并不感到多意外,施施然起身后,他先理了理自己的衣摆,而后才笑着接过了向阳递来的话筒。
电话那边很安静,只能听到一个平缓的呼吸声。
书易把话筒放到耳侧后,并未先出声,那头的人大概也不知道电话已经换人,正安静等着。
继续维持沉默,书易对目光疑惑聚拢到他脸庞上的十八区众人笑了笑。
话筒那头一个低沉的儒雅声音,突然响起,像是肯定他在听,关切道:“书先生的身体还好吗?”
坦然自若,捏着话筒靠向桌子,书易含蓄道:“有您的细微关照,我很好。”
心照不宣的笑了声,闻人诀直接道:“书先生想必听到消息了?”
“您是说十七区流传出的那个消息?两位王权竞争者说好了,一方攻击十八区,一方攻击十五区,一定时限内,谁拿到的人头多,谁做王?”
眯了眯眼,闻人诀语调平缓道:“先生怎么看?”
“好像很有道理,先王遗言自然要遵守,否则就是没了大义,与其两方牵扯无数家族僵持下去,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先生相信这个说法?”
声音圆润,书易一语双关的道:“您放出的消息,您是希望我信还是不信?”
闻人诀那边有片刻沉默,而后一个低沉笑声透过话筒传来。
抿着嘴,书易无意打断他笑声,目光落到自己脚背上,有些走神。
“那便信了吧!”笑够了,闻人诀重新开口,和之前柔和的语气不同,这次他的语句虽慢条斯理,却不容置疑,“我刚已经和向阳交代过,让他马上带着人去往十五区,尽全力说服十五区的王夏国和十八区联手,趁十七区新王未定,打进城来。”
书易:“您要我做什么?”
“夏国这人,心思异常狭窄,先前十八区和他在茂林中打了那么久,他不可能不记恨,就算是联盟现在对他有利,他也会找麻烦寻事,从他过往事迹看,这人手段相当毒辣,单凭向阳一个人,就算能谈妥联手也会暗吃大亏。”
书易镇定自若,“您要我一起去?”
闻人诀突然停了下,正对着他的卧房门被推开,炎振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个一袭大红长裙,黑发直垂脚踝的女子。
“我要你一起去,并且办妥这件事情。”简洁下着命令,他两指夹过桌上钢笔,旋转在指尖。
看他在说话,炎振对那女子示意后,安静站到了一旁。
“可以,但我需要您答应我一个条件。”
闻人诀挑眉,两指把钢笔弹向空中又接住,慢道:“说说看。”
“这个条件,我日后会提,因为我现在也没想好。”
“可以。”丝毫犹豫都没有,闻人诀说完这两个字后,把话筒搁回,掐断了通话。
目光直直落到刚才进来的女子身上。
女孩年纪不大,身材高挑,体态丰盈,乌发如漆垂落身后,肤如凝脂,雪白中透着粉红,双眸似水,望着人的目光却透着冰冷。
安静站着时,端庄娴雅,看他挂了电话,径直就朝着他走近。
炎振低着头,眼是眼,鼻是鼻的,尽量缩小自己存在感。
主上从入主赌坊后,一向表现的既不近女色又不好男色,唯一可以算的上暧昧,被他们底下人视为女随身份的,就是这个被从“莲花小阁”带回来的人。
若不是这几日炎振一再提起,闻人诀早就忘了这茬。
当初他赴云家兄弟私宴,误中紫鬽红鸳之香,云家人刻意为他安排了个女子。
他情香发作上来时,曾握着手‘枪抵在人额头,问她怕不怕死,女子当时睁着双天蓝眼睛,毫不畏惧的告诉他,世上有的是比死还难受的事情。
不知道是被那双眼睛所惑,还是想起不将计就计,将会有不断的麻烦,闻人诀真没开枪。
女子曾被云家人交代过监控器的位置,为的是让她好好找角度争取拍的清晰些,可这也让她掌握了死角提示闻人诀,两人配合默契的迷惑过了云家。
闻人诀未必没想过干脆把戏演真,这种事情在他看来,其实没那么重要。
“红雨。”他叫了声。
虽早忘了这么回事,但再看到这个人,闻人诀关于那天的记忆又全部回笼。
云家兄弟曾说紫鬽红鸳之香无解,明显是错的,身前这个女子就曾在那晚把解药给自己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