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介绍来说,还是挺吸引人的。
萧琰手中薄薄的几页纸上,有可以试镜的角色的性格关键词以及剧情片段,出乎预料地是还有一段几十字的剧情概述。
扫过角色设定,萧琰直接略过了男主,将目光停留在男四上。
【男四:玄央
身份:妖怪屋之主
性格:淡漠沉静】
赵纪看到他在目光停留的角色,觉得还挺可惜,陈导虽然背景了得,但这剧组到底也只是个小剧组,要是萧琰想演主角,凭借齐总的重视未必不能争一争,不过第一次选男四也行,就当增长经验,毕竟才接触演戏一个多月,稳扎稳打也不错。
萧琰把试镜玄央的片段看了几遍,闭上眼开始思索怎么演,一个月的特训,也就只够了解皮毛,但纸上的几个片段却很快就构建好。
这也是他选玄央的原因——跟他本身的性格非常接近。
几乎可以本色出演。
九点半的时候几个人匆匆进门,接着等在休息室的艺人就被一个个叫了进去。
试镜玄央的有十一个人,萧琰是7号,助理叫他的时候,他把那几页纸顺手递给赵纪,推开门就进去了。
屋子里坐了六个人,黑心店主陈良陈导坐在最中间,有些惊讶:“你试镜玄央?”
这点儿惊讶又很快被收敛,他道:“那把第二个片段演一遍,言韵帮他配个戏。”
萧琰闭了闭眼,睁开时,他平时收敛的气场外泄出来。
只一眼,就让已经在片场摸爬滚打了四年的女主角愣了一愣。
【玄央微微低头,看着懒懒趴在石桌上的女孩子问:“术法学得如何?”
柔萝心虚道:“还……还好吧。”
仰起头,“如果我把术法练好了,是不是就可以去外面,凡人生活的地方玩儿了?”
玄央沉静漠然的脸上露出一丝温柔,不多,却足以让他目光所及之处,没有生灵可以逃离、只能束手待毙,“你很喜欢凡人?”
“也不是啦”,女孩儿脸上泛起薄薄一层粉色,对他说,“只是这里太清冷了,我想去看看,苏横说外面的世界很热闹。”
“苏横……”容色无匹的男人把这两个字含在口中轻轻吐出,他的语气中带上一丝异样,稍纵即逝,没有被柔萝发现,“你很喜欢那个叫苏横的人?”
“才没有,只不过是看他故事讲得好罢了!”
玄央听着少女娇蛮的话,突然绽开一个笑,俊美绝伦,如同一枝开在深夜的桃花,极盛也极俊美。
他问:“是苏横好还是先生好?”
柔萝沉迷在他唇边的笑里,不可自拔,忍不住攥紧了他的衣角,然后在玄央越来越近的脸中闭上了眼睛。
而被少女幻想将会亲吻她的人此时却已经直起腰,看着她的目光深沉难辨又淡漠缥缈,仿佛在一瞬之间身边就起了云雾,而他是云雾中若隐若现的仙人。】
“言姐,要喝水吗?”
言韵收了怔愣坐回椅子上,好久才回过神来,想起刚刚被美色迷得晕晕乎乎的模样,就臊红了脸,还好转头一看,大多人也没比她好到哪儿去。
编剧羊鸣掏出一个本子念念叨叨写写画画,陈良听了一耳朵就没关注了。
陈良觉得惊喜非常,原本都做好准备剧组要迎来一个大爷了,没想到不是大爷是美玉。
其实要真的只是单论演技,萧琰的青涩显而易见,甚至只是坐着的这场戏,在摄像机中看来在走位方面都有许多错处。
但他气质却是真出众,陈良跟在长辈左右看了那么多人演戏,其中不乏影帝影后,但都没有这个人身上那种感觉,那种……
“那种不是这个时代的感觉。”羊鸣把他想说的给补完了。
这时正是中午,羊鸣端着快餐盒继续道:“他要是换上古装效果肯定更明显。”
陈良:“嘿,你别说,他没开始演的时候还看不出来,开始演了任谁看了都觉得跟一屋子灯光器材不搭,格格不入——格格不入得好。”
羊鸣道:“咱们剧组本来就小,咖位最大的就一个女主角是个半温不火的二线,要说粉丝基础基本等于没有,既然这新人有灵气能调教出来,干脆就多给安排些剧情,那么好的脸不好好用多浪费。”
陈良也这么觉得,这新人是基础差,但抵不住看着有灵气呀,而且如果增加他的戏份,其他角色戏份减减,片酬也可以适当少些不是?
再说这角色是人自个儿挑的,他们内部没协商好,齐总也怪不到自个儿头上,说不定看他主动加戏份还能给剧组投资点儿。
心里想得美滋滋,连下午还要看一大群菜鸡演戏也没打消这份好心情。
另一边一个小时前,萧琰试完镜出了大楼,赵纪把车停在他脚边,等他上车后也没问结果,直接说:“我在五味居订了菜,庆祝你第一次试镜。试镜这种东西就跟考试差不多,开始前认真准备,结束后也别老想着,成了就好好揣摩剧本,没成等电视剧播出了看看是哪些地方不足,进步最重要。”
然而萧琰没接自家经纪人这碗鸡汤,而是问:“齐漠想蹭饭可以吗?”
赵纪一下没反应过来。
“齐漠?——齐总,老板想蹭饭?”
“当然行!衣食父母,齐总不行还有谁行。”经纪人这回很快反应过来,倒没什么惊讶,主要是这一个多月来齐漠在萧琰那儿太自来熟了,从打游戏到一起逛小吃街,再到对萧琰吐槽天华高层。
赵纪已经从一开始猜测老板图谋不轨,或者是老板搞强迫,到觉得资本家其实也是普通人嘛,还认定这两人真是好朋友,千足金那种。
毕竟——如果是包养,哪个金主会是这种画风?
在心里脑补了自家艺人和老板幼年相识竹马竹马,患难与共长大重逢,又或是老板遭遇绑架,少年仗义出手,更或是老板酒吧猎艳,少年家贫打工——等等最后一个好像有哪里不对?
但总而言之,在赵·金牌经纪人·纪那被三流偶像剧荼毒了的大脑中,萧琰和齐漠的关系成功成了向着穿一条裤子发展的“好朋友”。
萧琰得到肯定的回答,把地址发给齐漠后就拿起史书继续看了起来,完全不像个刚试完镜的艺人预备役,也一点不像是个喜欢娱乐圈的性格。
但——管他呢,只要能红就行,赵纪这样想。
萧琰这边儿在五味居没坐一会儿,齐漠就到了,他穿着衬衫西裤,衬衫被挽到了手肘,原本再严谨不过的衣服却被穿出了放肆的魅力,如果不看手上提的泛着甜香、浸出了些油纸袋子,和地摊小说里苏炸天的总裁人设简直一个样。
——当然,除了装着吃的的袋子外,还要忽略他脸上灿烂的笑。
萧琰接过纸袋子,用干净的筷子把纸袋里的甜糕一个一个夹到盘子里,然后把盘子推到中间方便大家食用。
“这甜糕是何秘书介绍的,我觉得她的品味终于靠谱了一次。”边说边在赵纪把菜单递来的时候点了菜,侃侃而谈自己那些年去过的名不副实的饭店。
萧琰话不多,但时不时回一句,就能让齐漠兴致高昂地讲下去。
赵纪也在一边做感兴趣状,但心思早就飘到别的地方去了。
飘了一会儿,他暗暗回神,提醒自己不能因为最近见着的老板都阳光灿烂得仿佛一朵向日葵,就真把他当成可以消遣的瓜子。
又回忆了一遍他打听来的老板早年的“丰功伟绩”,赵纪端正身姿,做认真状。
这边萧琰倒是真没察觉经纪人对齐漠的腹诽,也没察觉齐漠的“伪装”。
因为从头到尾,齐漠在他面前的表现都发自内心,换句话说,在心上人和无关的咸鱼面前两张面孔,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萧·心上人·琰对这一点没有自觉,反而觉得齐漠真诚无伪。
这跟大陈略奇葩的社会风俗也有关,在大陈两个人认识一个时辰就成为八拜之交同榻而眠的不在少数,名士谢道之还曾在阵前对对头表达过崇拜、惋惜、恨不相逢未嫁时——咳咳。甚至还专门因此写了一篇赋,大意是见你一面我的人生都没有遗憾了,可惜老天太过残忍,让我们分属不同阵营,如果人下辈子,希望早点和你认识,成为知己,哪怕即刻死去也没有什么关系。
这种无论怎么看都基情四射的赋,感动了大陈上上下下。
大陈人管这叫名士风度,连记载这件事的史家都直接说,这两个人不能成为知己实在是第三大遗憾。
前两大遗憾,一个是不能复归尧舜,一个是不能再见老子。
而作为第三大遗憾的另一位主人公,在萧琰看来,齐漠真诚讨喜的自来熟实在是太正常了。
也不知道该不该为齐总默哀一秒。
第七章
“小陈,把那个角落里的箱子抬过来。”等了一会儿,还没等到箱子的工作人员正打算发火,一双好看的手把箱子递了过来。
给她递箱子的人俊美、沉默而内敛,这个工作人员几乎马上就意识到了,他必定是演员而非幕后工作者,因为假如这样的样貌没有出现在电视屏幕上,一定会是一种遗憾。
她道了谢忙自己的去了,就是在接下来的工作中时不时偷偷看一眼。
也因此发现这位艺人大多时候都只是坐在角落,偶尔别人忙不过来会搭把手,而他明明有那样显眼的相貌,却奇特地很少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他话极少,却并不显木讷笨拙或是冷漠无礼,而是如同平静深沉的大海,虽然最深能到达地底万里,但显露在表面上的也只是偶有波纹的水面。
真奇怪,明明看样貌最多是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我却觉得他是个有故事的人。
——也可能正是这种错觉给了这个青年神秘的魅力。
那天晚上萧琰就接到试镜过了的通知,拿到剧本揣摩了还没有一个星期就开机进组。
这会儿剧组正在准备开机后的第一场戏,他随便找了个地方收敛了存在感,就打算旁观。
手里剧本很整洁,但有明显翻阅痕迹,字里行间还有密密麻麻的批注,可以看出剧本主人对角色的认真与慎重。
除此之外,萧琰还针对将要饰演的人物写了人物分析。
在试镜的时候,拿到的角色信息只有简单的身份和性格,而在剧本到手后,玄央在萧琰的想象中才立体起来。
玄央是妖怪屋的主人,也是女主最初爱慕的对象。
表面上,玄央是一手抚养女主长大的长者,是淡漠高华俊美无双的仙人,也是在苏横和柔萝查案途中多次施以援手的人。
而实际上,他是女主前世明菀的爱人,在明菀死去后遍寻诸法,蕴养爱人魂魄,因此有了这一辈子作为桃妖的女主柔萝。
如果把玄央的角色总结一下,大概就是男女主角的金手指,外加感情催化剂。
“贺舒阳言韵准备好。”
这一场是男主苏横和女主柔萝的初见,苏横来到妖怪屋,意外触动机关,危急关头将要暴露自己能力的时候,吵醒了在本体桃花树上睡觉的柔萝,柔萝纯真善良但也古灵精怪,她威胁苏横,要苏横给他讲关于外面的故事,否则就让小妖怪把他吃掉。
这场戏简单台词也不多,很容易过,用来做为开门红讨个好彩头正好。
女主的扮演者言韵穿着粉色轻纱制成广袖长裙,从开得炫目的桃花间露出脸来,她私下里的性格其实偏向御姐,但在扮演柔萝的时候,却只让人觉得娇美可爱,抿着嘴笑的时候还有两个小小的酒窝。
萧琰边观摩边学习他们在镜头前的走位,边完善对玄央的角色分析。
时间过得很快。
……
萧琰的戏份一直都还没有开始,他最近在寻求齐漠帮助将杨女士转到国外,齐漠答应得很爽快,一周就把事儿办成了,杨女士在这两天就将转到国外。
其实就杨女士的病症来说,国内也能治好,且能免去许多费用,但在一次去看望她时,杨女士说了句“澜澜最近是发生什么事了吗?都不爱说话了,有什么不要憋在心里”后,萧琰就知道必须将杨女士转到国外了。
杨女士作为母亲,应当知道真相,但不是病还没有好的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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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猪吗?这里你应该伤心,懂不懂什么叫伤心?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就叫伤心了吗?”陈良宛如一只喷火龙。
整个剧组都战战兢兢。
“这场先往后排,下一幕。”
萧琰从阴影里走出来,他一身青衣广袖,眉心一颗黑色宝石,长长的黑发披散,只在发尾用两指宽的银质发箍竖起。
这一身并不繁复,然而当他出现在视线中,却没有一个人能将目光移开,这当然与他俊美的容貌脱不开关系,但比容貌更吸引人的是气质和威势。
它们看不见摸不着,但确确实实存在,就如同这个人,只是出来,就已经让人生出时光错乱之感。
这是萧琰的第一场戏。
看到这造型和无比贴合玄央的气质,陈良缓了语气,鼓励了一句:“好好演,别紧张。”
【茶烟袅袅蒸腾而起,模糊了男人俊美的面庞,他目光垂落,看着下面桃花树旁缠着苏横讲故事的柔萝,目光专注却又疏离。
一片被风卷起的桃花瓣碰了碰他长而黑的睫毛,一眨之后又跌落在地。
玄央起身收回目光,转而落到天穹尽头。
风扬起他的衣摆,而他周身是只能与群山相伴的寂寥苍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