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有没有和您在一起?”
吴喜东嘿嘿一笑,说:“大家都这麽熟了,你怎麽还是‘您呀、您呀’的叫我?以後叫我‘东哥’就可以啦。”说著静止进屋大大咧咧的坐下说:“哎呀,忙了大半天,连口水都没喝,有水吗?帮我泡点茶吧……”然後他自顾自的唠叨其喜欢喝什麽茶等等,对小林的下落问题竟只字不提。
“对不起,家里茶叶刚好没有了,只有这个了。”白丁取出一瓶纯净水说。
“行啊!将就吧。”吴喜东喝了一大口,又摸著床铺说:“恩,这床真软,睡在上面一定很舒服,不过年轻人还是不要睡这种软床的好……”
“吴总。”白丁突然打断了吴喜东的话。
冷如冰霜的眼神几乎连吴喜东都觉得害怕起来:“怎麽了?不舒服?”
白丁冷冷的问:“小林究竟在哪里?”
或许是白丁真的激怒了吴喜东,他“哼”了一声,说:“你真的想知道?”
“是!”
“他有什麽好的?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甚至比他给你的还多!为什麽你对他就那麽死心塌地呢……”
“不要说了!”白丁第二次严厉的喝止住吴喜东的话,说:“我只想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如果你肯告诉我会感谢你!如果你不肯告诉我,那……”
“那怎麽样?”吴喜东冷冷的问。
“那我会在这里等!一直等到他回来找我为止!”
白丁无比坚定的回答却遭来吴喜东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等他回来?哈哈哈哈哈……”笑过之後他突然冷冷的说:“他不会回来了!他欠了一屁股的债,跑还来不及呢,怎麽会回来送死呢?”
白丁死也不愿相信他的话,但又找不出任何可反驳他的理由。
“你不信?没关系!你看,这是法院下的传票,还有这个,这个,这个,这些都是……”吴喜东从随身的公文包内取出几张文件,递给白丁。
白丁一张张看下去,果然如其所说,是法院下达的传票,原告人的名字各异,但被告却均属同一个人,那就是林晓。其中还有一张原告人竟然是吴喜东,理由是小林单方面违约,擅自停止了对工程投资,导致工程无法进行,要求赔偿一切损失等等。总共算起来小林要赔偿的数额高达5000万之多。
每看一张,白丁的心就向下沈一分,看到最後,他几乎晕倒。他咬著牙,将所有文件递还给吴喜东。
吴喜东得意的笑著说:“相信了吧?法院很快就会下判决,如果他没有能力偿还,那很可能会被判刑,你想他还会回到这里来等著人抓吗?”
白丁连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他的神经已经完全麻木了,就连吴喜东什麽时候来到了自己的身边他都不知道。
吴喜东轻轻扶著白丁的肩膀,在他耳边柔声说:“你想找林晓,也不难,只要你答应了我,我自有办法帮你找到他……”他已经开始亲吻白丁的耳垂。
“林晓”这两个字仿佛青天霹雳般回响在自己耳畔,一刹那所有丧失的知觉又从新回到了身体,白丁不顾一切推开吴喜东,疯了似的跑进厨房。
当吴喜东追出来的时候,却见白丁手里死死握著一把菜刀,他真的发怒了,不,是发疯了,从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就可以看的出来。他嘶哑著嗓子,大喊道:“你给我滚出去!滚……”说著竟朝吴喜东冲了过去。
吴喜东早被他吓的魂飞魄散了,哪还敢动什麽歪脑筋,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唯一恨的就是自己没有翅膀!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白丁手中的菜刀突然脱手飞出,正落在铁门只上,好在吴喜东此时已经全身逃出。
一口气跑下了楼,还心有余悸的叨念著:“好险,好险,跑慢一点脑袋就成西瓜啦……”
这只是爆发出的力量,是吴喜东使白丁爆发出这种从来都不敢想的力量,但当吴喜东离开後,白丁却真的垮了,一点力气也没有,有的只是颤抖与眼泪,慢慢的,黑暗笼罩了眼前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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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丁……白丁,白丁,你醒醒……”
白丁在一阵柔语呼唤中醒来,眼前一个熟悉的轮廓逐渐清晰,是他!真的是他!
“这是梦吗?”白丁喃喃的问,眼泪却已顺著眼角流了下来。
眼前的小林仿佛憔悴了许多,就连胡须也没有清理,浑然不是当初分开时的他。
小林慢慢将白丁抱在怀里,哽咽著说:“这不是梦,不是梦。我回来了,真的回来了,真的!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真的……”他哽咽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然後小林慢慢的讲出了过去的一切。
“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因为一次事故去世了,我就和爷爷生活在一起。到我18岁那年爷爷送我回到了中国……”
小林一路讲来,有从他与白丁的初遇,到他们怎样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点点滴滴,原来他记的都如此清楚,就连白丁说过的话,做过的事,甚至是一个不经意的举动,他都清楚的记得。这让白丁感到後悔,後悔当初不该对他那样冷漠。
最後小林取出一张纸,递了过去,说:“这是我爷爷去世前留下的遗嘱。”
上面满满登登写了好多。仔细读来,白丁大概明白了其中奥妙:
原来林老爷子的遗嘱上第一继承人就是林晓,但前提是他要与张氏企业的千金张兰兰结婚後,在公证人员的监督下才有权继承此笔遗产。在此之前这笔遗产会交由银行封存。如果在三年内仍不见小林履行遗产继承的权利,那这笔钱会自动捐给加拿大福利院。而在此前林氏企业暂时交由张氏企业的千金张兰兰管理,待二人结婚後,便促成林、张两家合并。
遗嘱并附有多款要求,不必细谈。
白丁大致看过,茫然的望著小林,问:“你爷爷,他,他怎麽会有这麽奇怪的遗嘱?这……这……”
“嗯。我开始也这麽想。直到我在加拿大皇家银行的帐户被冻结,我才相信了。不,即便是我的帐户被冻结,我也不肯相信,爷爷竟然能将这麽一笔家产拱手让人!於是我回到了加拿大。”说著取出一封信,教给白丁,说:“当我回到加拿大後,管家教给我一封信,是爷爷亲笔写给我的……”一提到过世的爷爷小林还是忍不住一阵怅然。
白丁展开信,上面的字竟然是用毛笔书写而成。从那颤抖的笔触,可以看出这位垂暮老人已经不久於人世了。
信中道:
“亲爱的林晓:
这是爷爷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给你写信。自从你爸妈离开之後,我一直对你的期望很高。我也一直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中间略)
兰兰从中国回来之後,向我哭诉了你的一切,我本不相信,但却不能不相信,因为自小我就看得出来,你尤其喜欢和男孩子在一起,记得16岁时的Jmmey吗?那时候我就看出了你对他很好,但爷爷一直认为我林家的子孙是不会做出那种伤风败俗的事情的。
可我还是怕,怕有一天会……所以我给Jmmey的父母一笔钱,要他们搬了家。没想到啊,真的没想到,我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兰兰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彻夜难眠,我思考了好多。爷爷得了这个催命的病,但爷爷不能看著你毁掉自己幸福的一生啊!明白吗?
爷爷爱你,向爱自己的生命,爷爷没能照顾好你,实在没有脸面去见你九泉之下的父母。爷爷命不久矣,但爷爷希望你能答应我,答应爷爷此生最後一个要求,兰兰她爱你,我看得出来,你该好好照顾她,和她组建起一个家庭,明白吗?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一定也看到了那份遗嘱,请不要怀疑,那是爷爷考虑了很久才做的决定。如果我林家的子孙还有一丝一毫的孝心,那这遗嘱只能算是喜事,如果连这点孝心都没有,那也不配做我林家的子孙,更没有资格接受我辛苦一辈子打下的产业。
(後略)”
白丁一口气把信读完,说不出心里是个什麽滋味……
四十五:迟到的爱
失去了再难挽回;
错过了无法弥补;
爱,可能迟到?
迟到的爱,又会有怎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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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白丁与小林悲剧刚刚上演的时候,城市另一端的王子,也遇到了足以改变他一生命运的问题。
那是一个清晨……
王子极不情愿的来到市医院的病房,沈凤霞已经在这里苦苦守侯了三天三夜,三天前的晚上,王立新下班回家就觉得身体不适,至午夜,情况竟愈发严重,半个身子疼的动弹不得。沈凤霞慌了神儿,连忙拨打120将其送到医院,医生的诊断为胃癌晚期,需要立即做手术。而手术的成功率并不是很高。
平时王立新确实有个胃疼的病,但总是吃点药就好了,从没到医院检查过,可没想到是这种要命的病!并不富裕的家里又怎能承受得起这昂贵的手术费呢?沈凤霞权衡再三,决定不做这个手术。三天来,她日夜守侯在冰床前,看著趟在床上的这个男人,虽然他没有文化,但他曾经憨厚的笑著说:“将来咱们要生个胖小子……”;虽然他脾气不好,常常打骂自己,但在狂风骤雨的夜里,有他在身边就会感到很安全;虽然他现在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但那种期盼的眼神却告诉她,他很爱她!
积蓄已经用光,第三天早晨,沈凤霞在丈夫还在睡梦中时就回到家,忙活一阵後,她为丈夫包了一些他最喜欢吃的三鲜陷的饺子。这饺子里有韭菜,有鸡蛋,有新鲜的虾仁,还有无数滴做妻子的眼泪。回到医院前,她思考了很久,终於还是给王子打了电话,电话里她哭求王子来看看他的爸爸,王子不能拒绝母亲的恳求。
那天清晨,王立新的精神似乎格外爽朗,医生为他注射过最後一针止痛药,他竟能在妻子的帮助下坐起,并说自己想吃些东西。沈凤霞立即将自己亲手包的饺子从枕头下面拿出来,一个接一个的喂给丈夫。
他不时的夸赞,并让妻子也尝一个……
这是一幅凄婉的画面,妻子的眼泪流在心里,用颤抖的手将一个个饱含深情的饺子送到自己垂危的夫口中。
就在这时王子推门而入,他冷冷的望著王立新。对眼前这个即将离开世界的人没有丝毫的同情。他更加憎恨这种美丽的画面。
王立新却已失去往日的野蛮之气,干涩的眸子里似还闪出一丝笑容。王子没让他开口说话,而是跃到进前,用手一挡,沈凤霞手中的饭盒一滑,仅剩的十几个饺子应声落地。
王子狠狠的瞪著床上的父亲,好象是在报复,一种胜利者的笑容浮现在他的脸上。然後他转身离开病房,没说一句话。
沈凤霞双眼含泪,蹲在地上,一边拾起地上的饺子,一边说:“他还小,你别和他一般见识,等你病好,我让他给你赔不是……”
“没关系,没关系……”王立新显然很吃力的说:“我对他,没,没什麽好的,他这麽对我,也,也是应该的,我,我不会怪他的,毕竟,毕竟他还是我的儿子……我,我好久都没听他,听他叫我一声‘爸爸’了,哎……”
他的声音渐渐的消失了,这声音却深深的刺痛了门外王子的心。热泪滚滚而下,再不是那盛气凌人的王子,他悄悄推门入房,蹲下身,拾起最後一个饺子,又扶起沈凤霞,他的改变让这位母亲倍感欣慰,忍不住趴在儿子的肩膀上哭泣起来。
已经处於半昏迷状态的王立新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睁开了眼,将他那枯柴似的手伸向王子,说:“儿子……你说的对,爸没能耐,爸在外面受了委屈就知道回家拿你们娘俩出气……爸不行了,你以後要好好孝顺你妈妈,不,不要惹她生气,不,不要怪爸爸。”
“爸!以前都是我不懂事,你别说了,休息一下。你不会有事的,我,我们还要一起回家呢……”王子已经泣难成声了。
“好,好孩子,能再听你叫我一声‘爸’我就算死有没什麽遗憾了。好儿子,你记住,你永远都是我的儿子……”
这是他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後一句话。
王子发疯似的呼喊:大夫,大夫,快来呀,快来呀,我爸不行了,他需要立刻做手术,我有钱,我有,我……
他掏光了身上所有的钱,却只凑出了一百八十块钱。眼泪迷茫了双眼,自故自的说:大夫,你先给我爸开刀,我马上就去借钱,很快,很快就回来……
大夫伸手拦住了他,平静的说:别麻烦了,还是想想他的身後事该怎麽办吧,人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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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沈凤霞为丈夫收拾遗物的时候,突然在一个老皮箱中发现了一个医院的诊断证明。证明的时间是20年前,上面清清楚楚的说王立新没有生育能力。算起来那该是王子1岁的时候。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在20年前就知道了。
沈凤霞的心几乎要碎了,她心碎并不是因为她对丈夫的背叛,而是她觉得20多年来她太对不起丈夫了。
如果这张诊断书不被王子发现,她不会说出那件事,直到她走进棺材她都不会说出来。可面对王子的追问,她又显的彷徨无错。
是啊!孩子有权利知道他的生身父亲是谁!
她这样告诉自己!
於是她翻出了一张发黄的报纸片,上面有一个年轻的军人,身上带著一朵大红花。他眉目清秀,即便是以现在的审美角度去看,他无疑也是个英俊的男子。
“这就是你爸爸。”沈凤霞鼓起勇气说:“他姓穆,叫穆国安。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後来我嫁到了城里,他也当兵去了。退伍的时候他专程来看我一次,那天你爸爸值夜班,他又是半夜突然来的,天不亮就赶火车走了,所以,所以你爸爸并不知道。这报纸就是他那次留下来的。”
“後来呢?你们没有过联系吗?他,他现在人在哪里?”王子不知为什麽会问。
“後来,後来他给我写过几封信,再後来我就生下了你。他一直想接我走,还来过一次咱们家,但那时你还小,我怕……後来,听说他去了台湾,这是他最後给我写的一封信,留下这个地址,之後就再也没有消息了。现在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
王子听完半晌无言,自己怎会有这样复杂的身世呢?
──自己要不要去寻找亲生父亲?
这个问题在他脑海中盘旋了许久,却始终都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终於,在为王立新简单的办理完後事之後,他打电话联系了台湾当地的警察局,但由於年代久远,原有的地址早就几经变革不复存在了。但通过传真得到了穆国安的照片,台湾警察局答应帮助查找,这让王子有了一丝希望。
之後的一段时间里,王子搬回了家,结束了他与陆一男的“同居”生活,时间一天天的在母子二人身边溜过,没有了王立新的吵闹,整个屋子里反倒显的冷清了许多。
沈凤霞每日做好饭等待儿子回家,至於儿子在外做些什麽,她不想问,也不敢问。对於她来说能与儿子生活在一起已经是平生最大的满足,其他的事情她没有勇气去面对。
日子如此平淡的过著,直到那天傍晚,门铃突然响起来。王立新生前少与人来往,上门的人除了收水电费的工作人员就再无旁人,就算是王子也很少将朋友带回家中,今天却不知是哪一位。
沈凤霞打开门之後,竟一声也不吭,王子奇怪也跑到门前去看,自己也不由得惊呆了。
门外站著一人:中等身材,西装笔挺,看年纪也就在30岁左右,头发乌黑,梳理的非常整齐,弯弯的两条眉毛就挂在如星星般明亮的眸子上。挺拔的鼻梁挑起了这张英俊不凡的脸,薄薄的嘴唇,丝毫不因年龄而失去往日的红润。这张脸就好象是10之後的王子一样。
那一瞬间,沈凤霞的眼中充满了泪水,王子一下子明白了一切,难道这个人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这段时间里,他总是会梦见有个陌生的中年人,向自己走来。但此刻梦想成真的时候,他却茫然不知所措,转身回走进厨房不肯出来。
约莫20分锺之後,沈凤霞才来到厨房,见王子对著窗户发呆,她眼中含著泪,说:“孩子,他就是你亲生父亲,你怎麽不出去见见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