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嶺:“?!?!”
啥玩意儿?简直一头雾水。
逼得他不得不背着程彻,给那个早不联系的“女士”去了个电话。
“钱早都付过了,也取消不了了,”电话里,颜珍声音生硬、很无奈,“是咱们市最好的宴会承办,具体想搞成什么样子你……跟他们商量,自己看着办吧。”
赵清嶺:“呃……”
是,程彻的生日快到了。问题是他这边也早就计划好了,是去海边二人世界的小木屋小浪漫,倒是并没有考虑过搞什么夸张的生日宴。
而且,那种吵闹、作秀的场合,程彻真的会喜欢吗?
颜珍:“你以为他成天安安静静的,就不喜欢热闹了?他也是正常人,以前一直都没人疼没人爱的,肯定偶尔也想众星捧月一下啊!真是的,初恋初吻初夜都给了你,你是嫌拿不出手不敢昭告天下还是怎么样,渣男!”
“……”渣你大爷!
赵清嶺虽然吧,觉得颜珍说的一切都没啥必然的道理。但想想他家彻彻确实之前都孤孤单单的,还是有点心疼。
唉。都在一起了那么久上个月才敢把行李打包搬到家里来,也还就是……很没安全感吧?
那个傻子!
到底怎么样才能有安全感?行,办。办办办。昭告天下!婚庆公司是吧?那感情好,以婚礼的规格大办一场?
……
直到几天后,他跟齐危一起坐在桌前,跟生日宴的总策划师见面。
呵呵,呵呵呵!
赵清嶺啊赵清嶺,你真是愚蠢,太愚蠢了!真的,你这辈子以后要是再跟那死丫头多说一句话,你就是狗、是狗!
第56章
那天, 齐危正好有空,就陪赵清嶺一起去婚庆公司。
安娜贝拉接待他们的主策是个非常俊美的男人,年龄看着跟他们差不多大。白冷皮、高挑纤瘦,戴了灰色的隐形,五官每一处都是那种精雕细琢的媚。
那个主策和赵清嶺一见面, 双双微微晃神。
那样子, 明显是认识的。
从安娜贝拉出来, 齐危赶紧就问:“学长, 刚才那个主策什么情况?你的某个前任?还是追求者?”
赵清嶺:“哪有这种事, 你想象力也太丰富。”
“我想象力丰富?你是没看到后来你去挑花的时候,他看我的眼神!”
“是,对着你的时候倒是装得还挺专业,可你一走,看我的样子就真的就很露骨了,恐怕是把我错认成小程哥了。”
满满的敌意、挑衅、冷漠、以及妒忌和不屑不说,甚至还有种自上而下的鄙视。仿佛利刃一般,就差没翻起白眼地直接冷笑一句“凭你也配”了。
这得是多大的怨念?
……
什么都瞒不过齐危的眼角。
赵清嶺叹了口气, 也只能承认:“其实……”
“其实,他就是蒋柏学。”
齐危:“就是他?那个学长高中时的‘第一任男朋友’,初恋?掰弯学长的男人?”
赵清嶺:“是‘第一任男朋友’没错,但不是‘初恋’。”
“还有, 我不算是被他掰弯的。”
他是真的认为不是。
虽然名义上, 蒋柏学确实的他的“第一任男朋友”。但居然被这么个莫名其妙的人占了这么个名头, 赵清嶺其实已经很不爽了。
完全不想再把其他的任何头衔给他。比如初恋, 掰弯,都不想给。
因为,因为……“以前的都不算”。
这句话赵清嶺以前说过,对他而言过去的那些乱七八糟是真的不算。是,他是跟很多人交往过没错,但遇在到程彻之后,他才知道,那种悸动,和以前在一起的人都不一样。
所以,如果这才是‘恋爱’的话,以前的都是什么鬼?
所以,程彻应该才算是他的‘初恋’,程彻才是那个“掰弯他的男人”,不是吗?
只可惜,除了他自己,这个逻辑大概不会有别人认。
因此,他也只能叹道:“算了,不说这个了,倒不如说说我有多蠢?居然又上了颜珍的套。”
齐危:“上套?”
“是啊,她订的宴会,主策是蒋柏学,你觉得这像是巧合?肯定是故意设计好的,八成是记恨于疆的事情,想要用蒋柏学破坏我跟彻彻的关系。”
“可惜,她如意算盘打错了!”
“蒋柏学是我最糟糕、最希望没有过的前任,你是知道的,我对这种人怎可能有留恋。”他说着,看向齐危。
……
关于学长的情史,齐危确实知道得七七八八。
记得当年,他跟赵清嶺的相识是在一个雨天,那年他大一,赵清嶺大二。
都在华盛顿大学念书,那天两个人分别被朋友喊着约去某个留学生租住的house玩一个剧本推理游戏。
中场茶歇的时候,齐危一个人蹲在阳台观察一只壳上都是雨滴的大蜗牛,恰好遇上赵清嶺到阳台来抽烟。
两人虽然在进屋的时候被礼貌性地介绍了一下,但其实之后没有再说过一句话。算是陌生人,就这么一个站着抽烟,一个蘑菇蹲,在同一个空间各自沉默。
雨声稀里哗啦。
赵清嶺抽完烟之后,没有立刻走,也像是被大蜗牛吸引了。他的侧脸很好看,但眼神空洞,整个人在那一刻像极了一个阴雨天窗台边的瓷制精致人偶。
以至于齐危看了他一眼之后,又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学长是不是也觉得这个剧本推理不好玩?”
赵清嶺淡淡“嗯”了一声。
齐危:“我也觉得没意思,漏洞太多了,逻辑根本无法连起来,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吵得那么热火朝天是为什么。”
赵清嶺闻言,只是垂眸。似笑非笑,鼻梁高挺、睫毛长长。
可能是那天的特别寂寞以至于疯了球,可能只是突然的一时兴起。又也许,是那时候觉得两个人只不过萍水相逢,哪怕说一说真心话也无妨。
他开口,幽幽笑了:“我觉得不好玩,不是因为剧本逻辑有问题,而是因为我其实觉得这个世界上……一切东西都不好玩,一切都没劲透了。”
“I am dead inside。”
“所有的聚会、派对、游乐场、魔术和剧本,所有一切周围的人都在大笑、都很愉快的场合,我都从来没有一分一秒是在享受,只会觉得无趣、无聊。”
“让人费解的是,大家似乎却都认为我很活泼、又能融入气氛。所以很喜欢邀我出来玩。”
烟草的香味弥散在雨中,混杂着他依旧挂在俊美脸庞上略微嘲讽浅笑。有一种强烈的阴郁、荼蘼的感觉。
Dead inside,字面翻译就是“内里死掉了”。
就是虽然还活着但是心已经蛀空了,行尸走肉一般,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
赵清嶺就这样,神经兮兮地在一个雨天的阳台,跟陌生人喃喃自语这样难懂的话。萍水相逢,转头相忘江湖,他也没有指望有人能懂。
但他遇到的人是齐危。
那次认识之后,齐危对他满满兴趣。从此没事就爱来找他玩。逐渐混熟了,也见过他的青梅竹马唐蜜,听她说了这位赵清嶺学长是如何的花花公子、情史丰富、男女通吃的故事。
唐蜜:“哎呀你不知道,赵清嶺第一任男朋友可漂亮了,虽然是男的但是特别‘漂亮’,名字叫蒋柏学,我们学校都喊他‘白雪公主’。”
“一个男的白雪公主,你就想想是什么模样吧?以前老赵可是个直男呢,就这么被公主大人给生生掰弯了~嘿嘿。”
“不过,后来老赵就不让提他了。啧啧,我猜肯定发生过什么特别狗血的故事!”
赵清嶺:“不狗血,很无聊。不提那个人是因为我对他没有什么好的回忆,仅此而已。”
后来,很多次的喝酒、深夜扑克、真心话大冒险,齐危终于拼凑出了“白雪公主”完整的故事。
高二那年,赵清嶺人生中第一次被一个男生叫出教室告白,男生是学校里有名的娘娘腔大美人“白雪公主”。
他本来当然是要拒绝的,可谁知道,“白雪公主”居然掉了眼泪。
一颗一颗,他看呆了。
“我这辈子,还从来没被哪个人哭着告白过。当时就想,既然那么喜欢我,那也行吧,男的也行吧。”
所以,就答应跟他在一起了。
齐危:“那学长后来是怎么发现他是骗你的呢?”
赵清嶺:“看眼神啊。”
“嘴上说的再好听,眼睛是骗不了人的,没出几天就发现了。”
“白雪公主”之所以哭成那样,眼泪是真的,却不是因为喜欢他。
当年在他们所在的高中校园霸凌盛行。“白雪公主”因为太像女孩总被霸凌,后来听说有人抱到“社会地位”很高的赵清嶺大腿逃出生天,他也想要寻求庇护,才会一咬牙出此下策。
“我这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辈子老遇上这种人。”那天,赵清嶺喝着酒,醉眼迷离地微笑着趴在桌上絮絮叨叨说着,“后来也就习惯了,也就不会再当真了,可他毕竟是第一个。”
“而且高中的时候我还比较单纯、还在挣扎、还试图要相信很多东西,呵呵,结果托他的福,临门一脚。”
“这也就算了。”
“其实,我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很短,不超过一星期吧大概。也明明、明明应该也还没有喜欢上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知道他是骗我的之后,我这儿——”
赵清嶺笑着,醉醺醺的,指着自己的心脏,“就他妈的,彻底没感觉了。”
“……”
一直以来,齐危作为一个心理研究爱好者,很喜欢日常观察形形色色的人。
观察到比较奇行种的人类时,他还会暗暗给他们贴上各种各样的标签,这个是“神经质的自我中心”,那个是“理智型的恋物癖”。
直到遇上了赵清嶺。
他觉得很难给这个学长贴标签,因为这个人的灵魂简直是“一言难尽”的矛盾。
美国的那几年,齐危亲眼看着他嘴上说着自己dead inside,实际行动却是不断一个接一个地换着对象。
虽然他这种行为,在别人口里只是单纯的“又花又渣”,但看在齐危眼里,反而却像是不要命地、努力地在挣扎求生。
就像是溺水的人,在寻找空气一般。
他在找一个什么人,能拉他一把,救赎他。
虽然最后的结果不过是一次次的失败、沮丧、绝望,可他始终还是在一遍一遍努力主动地去碰、去试,去找,去抱着一丝幻想,想要找到那个能给他“幸福”的人。
在美国大农村念书的日子,学生们的日常生涯,就是教室、图书馆和夜间小酒吧。
屡次,旁边的人举杯:“老赵,又把人甩了!厉害啊,恭喜!”
“下次准备换个什么样的?哎你听说了吗,被你甩的那些人好像私底下都租了个协会,天天一起聚着骂你渣呢。”
那天赵清嶺也是醉醺醺的,听到了以后把头埋在齐危肩膀,笑得抽个不停。
“我渣?倒不如……说是他们自己脑子蠢。”
“哈哈,哈哈哈,什么都不明白,当然活该什么也得不到!”
类似这样的言论,重复了几次之后,有时候会让齐危默默觉得,学长似乎在某种意义上正在把他自己当做一个奖品,或者说是一个宝藏?
一个特别好、特别丰富,如果有谁能真的有幸打开它,可以一辈子都幸福的那种宝藏。
然而这个宝藏,需要某个冒险者历经千难万险,才能找到。偏偏所有拿到藏宝图的人,都以为这个宝藏不值得、或者不存在,根本懒得找寻就纷纷一哄而散。
于是骄傲的小学长,继续一个人抱着他的小宝藏。
孤单地期待着,会有一天某个人披荆斩棘。
可是当真有人跃跃欲试、想要一探究竟的时候,他又偏要挂起玩世不恭的冷笑,在寻宝的路上放出猛兽恶龙,把人吓得落荒而逃。
为什么呢?
齐危想不明白,直到某一天早上起床洗了个脸,突然之间灵光一闪、醍醐灌顶。
是不是……他把学长想得太复杂了。
或许,学长的所有行为逻辑、一切矛盾,那背后的真相根本简单到令人发指。
他是不是,只是缺爱。
只是极度缺爱,缺到有病的那种。
可在缺爱的同时,偏偏又有着优秀的假象,偏偏内里又个自负、骄傲、自尊心极强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最糟糕了,因为这样的男人虽然有时候看起来也会撒娇、也会卖萌,可内里却永远学不会真正的服软。这样的男人宁可咬着牙把人赶走,也永远不会老老实实地捧出真心、哭着对他喜欢的人说出心底的实话——
“我其实很害怕,玻璃心随时稀碎。所以求求你爱我、小心对我,永远永远不要伤害我”。
他永远说不出口,而这个世界上,偏偏又没有什么人能理解这种人拧巴至极的内心世界。
毕竟在常人的眼里,一个优秀帅气、父母双全、家境优渥、桃花不断的男人,明明不是有很多人爱吗?不是有很多人追吗?哪里“缺爱”了?
居然还想要别人为你披荆斩棘,不然就是“叶公好龙”?
拜托,大家萍水相逢、互相选择。现代社会了,行就行不行拉倒,都那么忙谁有空为你披荆斩棘啊?凭什么?
……
那天从安娜贝拉回到家,进门的灯光昏黄而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