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呀、呀!」被打的人没怎么样,打人的人倒叫得一声高似一声。
「你痛不痛?」穆逢春慌慌张张地用手摸着那个印迹,又痛又悔,「我不是故意用那么大力的,」说着把嘴凑上去呼呼地吹气,「不痛哦,痛痛飞飞,痛痛飞飞。」
北堂春望无力地翻翻眼睛,真当自己是小孩子吗?还痛痛飞飞……实在忍不住了,既然忍无可忍,那就无需再忍。所以北堂春望一把就把穆逢春压在胸前,张嘴就把还在飞飞不停的穆逢春的话全都吞进肚子里。
「唔、唔!」穆逢春吓得不轻,他手脚乱蹬拼命挣扎。北堂春望索性翻个身,把穆逢春再一次压到了身子底下,让他动弹不得分毫。
「你不是被我绑住了吗?」好不容易等到北堂春望松开了嘴,穆逢春才把疑问说出。一定要知道为什么,否则死不瞑目,穆逢春伤心不已。
「你是说这个?」北堂春望空出一只手,在床上拎起穆逢春断成数截的腰带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用这种破布条绑我是不是太看轻我了?如果这种东西我都弄不断,我还有什么脸在江湖上混,还有什么资格做北堂家的接班人?看着,我一根指头就可扯断它!」果然,当着穆逢春的面,北堂春望的手指一勾,那宽宽的布带子就跟豆腐一样断开了。
看到穆逢春张目结舌的样子,北堂春望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心情好的时候,精神就好。精神好的时候,体力就好。体力好的时候,某人就会很不好!看着北堂春望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样子,穆逢春垮下双肩,可怜兮兮地哀求道:「我知道我自己力气没你大,也打不过你,不过,你可不可以……呃……轻一点!呜、呜……我还好痛!我会死的……呜呜……」
北堂春望咧嘴一笑,手指沿着穆逢春的胸腹正中线一路划下去道:「你少装了,我明明给你上了当世第一神医亲手配制的疗伤药,你现在的伤一定已经差不多全好了。何况,你刚刚还那么热情地邀请我,我不做出响应你不是太可怜了!」
「我不可怜,不可怜,一点也不用你来可怜!」穆逢春的双手抵着北堂春望的胸膛高声地说。
「不可怜?!」北堂春望扬起眉毛,俯下身子咬着穆逢春的耳尖,「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不必可怜你了。」
好卑劣的家伙!穆逢春欲哭无泪。
床「咯吱咯吱」地响,汗一滴滴落在穆逢春的肩上。脸埋在柔软的枕间,穆逢春的腰部被高高提起,随着床的晃动而摇着。身体的内脏好像都要被翻搅出来,虽然已经不是很痛,但那份不适感还是让穆逢春发出阵阵呻吟。
身体好像在火焰中燃烧,明明是让人不舒服的行为,穆逢春却发现自己渐渐地开始习惯。身体还是会痛,只是刺痛中带着某种让人说不清楚的感觉。明明身体很沉重,可是又会感到如坠云端的轻松。神思昏聩之中,穆逢春紧绷着脚尖,汗顺着脊背流向颈间。
大张着双腿,一切尽在旁人的掌握,烛光摇曳,穆逢春透过湿透的双眼可以清楚地看到北堂春望脸上略带痛苦却又十分满足的表情。他的目光紧紧盯着自己,穆逢春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羞愧,只恨不得此刻床上立刻现出一个洞让自己钻进去。
双手捂着眼睛,穆逢春哭出声来。
「嘘,别哭,别哭,别哭。」北堂春望一遍遍吻着穆逢春的眼睛。那声音好像带着某种神奇的魔力,穆逢春渐渐平息下来,双手紧紧搂住了北堂春望的脖颈。
燕四蹲在墙角,得意而奸诈地笑。连燕十四贴身靠过来他也没有发现。
「老四,你在干什么?」学着燕四的模样,燕十四也蹲在墙边,小小声地问。
「嘘!」燕四连忙竖起食指放在唇边示意燕十四噤声。
燕十四觉得奇怪,三更半夜的,燕四放着暖和的被窝不睡,非要跑来穆逢春的房门口蹲着……莫不是,老四的老毛病又犯了?燕十四额上青筋直跳,心中暗暗埋怨燕北飞,明知道燕四喜欢没事蹲墙角偷听别人说三道四,他也不好好管管,听壁角听到孙少爷这儿来了,万一被发现,整个飞燕堂都得吃不完兜着走。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看燕四听得津津有味,燕十四当然也未能免俗地好奇一把。
耳朵贴上墙壁,隐约的低泣撞击着燕十四薄弱的耳膜。可是,又好像不是哭泣,夹杂着几声呻吟,还有令人从骨子里往外发酥的叫声。好熟悉!燕十四皱起了眉。这种声音怎么听怎么耳熟……似乎是经常从自己房里传出来的,也是这种半夜三更的时候。啊,亲爱的老婆,我有多久没有看到你了?燕十四的心「咻」地一声飞回了傲龙堡。
搭在燕四的手上传来一阵阵微微地抖动,神魂从虚无中拉回来,燕十四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燕四正在笑,无声地笑,笑得浑身都在抖。有这么好笑吗!燕十四一把揪住了燕四的耳朵。连拖带拽,燕十四把咧着嘴的燕四拉到了离小屋远远、远远的地方。
「你要死啦!居然跑到这儿来偷听!要是孙少爷发现了,看他不扒了你的皮。」燕十四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脸涨得通红。
「嘿嘿……嘿嘿……」燕四不说话,只一味地笑。
「你傻啦!」燕十四毫不客气地一掌拍在燕四的额头上,「就会笑,就会笑,我看大哥他是太宠你,把你宠上天了!」
「我怎么了?」形如鬼魅的身影赫然出现在燕十四的眼前,吓得燕十四当场差点昏倒。张嘴正要尖叫,嘴巴立刻被燕北飞捂了个严实。
「别叫,当心被别人听到!」
是当心被孙少爷听到吧!燕十四捂着乱了步点的心脏,脱力地蹲在了地上。
「大哥!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拖着声音,燕十四有气无力地说,「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老四他会越来越奸诈了,根本就是你的真传!」
「呵呵,不服气吗!」燕四一边笑一边用手敲着燕十四的头。
「服气!我有什么不服气的!」燕十四翻了翻眼睛,「与其说你是得自大哥真传,还不如说你们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十四,我发现你现在是越来越大胆了!」燕四也蹲下身子让视线与燕十四齐平。「这几年你好像是越来越不怕老大了呢!堂里的其它兄弟可是看到他就会发抖。」
「那不是怕,那叫尊敬!」燕十四立刻进行纠正。「只有我这么倒霉,怎么老会在你们身边凑合,不是看你那么白痴,我怎么会出于好心不断地提点你。如果不是为了提点你而老是被大哥假公济私地报复,我又怎么会渐渐失去对大哥的尊敬之情!所以,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你燕四都是罪魁祸首!」
「十四,你的废话是越来越多了,怎么跟老四一样!」燕北飞冷哼了一声。
「大哥!先说清楚,这次你要是再把我派到什么鸟不生蛋的地方出差,耽误我看我家老二出生,我一定先杀了燕四再去自杀!」
「你杀燕四干什么?」燕北飞奇道,「又为什么要自杀?」
「就是,搞得像要殉情一样,我才不要!」燕四撇撇嘴。
「第一,我打不过大哥,所以只好找个不是我对手的人;第二,大哥最心疼的是你,而你我刚好又能打得过;第三,我要是杀了你,大哥一定不会放过我,他的手段那么狠,等他来整我,我还不如早早了结自己,干净利落。」
「那么复杂啊!」燕四啧啧有声。「那还有没有第四啊?」
「有!」燕十四点点头,「第四,最重要的是,大哥一定舍不得你,所以我不用出差,也不用杀你,我也不用自杀。哈哈,是不是很完美?」
燕四叹了一声道:「十四,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为什么这么多兄弟中就数你的脑袋里弯弯绕的东西最多咧?」
「谢谢夸奖!」燕十四露出灿烂的笑容。
北堂春望在房里砸东西。杯子,盘子,凳子,椅子,凡是能拿到手里的东西都被他从房里扔了出去。门口聚集了一帮瑟瑟发抖的仆从,心怀惊惧地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
「一群废物,那么一个大活人,你们居然找了三天都没找到他!我明天就要启程回辽阳了,如果你们再找不到,我、我、我……」我该怎么收拾你们呢?北堂春望一时之间想不出合适的方式。
人是你自己弄丢的,我们找不着也没有办法啊!仆从们一个个顶着张苦瓜脸在心里偷偷地说。
再说你又不是咱们的正主子,对我们不说客气,也用不着像孙子一样训吧!有几个稍具叛骨的仆从心里还颇有些不服。
「你们都下去吧,指望你们什么事也做不成!」北堂春望睁着一双显然睡眠不足的血红眼睛挥了挥手,「我自己找去!」
行啊,您有本事就自个儿找去!仆从们乐得轻松,一溜烟似的转眼走了个精光。
北堂春望揉着眉心,想拖把椅子来坐,却发现屋里的椅子不是被自己扔到屋子外头就是拆了个七零八落。北堂春望恨恨地咬着牙。穆逢春,你好样的,居然又给我来个不辞而别。
「啪」!厚实的八仙木桌被掌风劈去一角。
「孙少爷,已经准备……好了!」看见一地的狼藉,燕北飞迟疑了一下,抬腿跨过堆在门口的一堆障碍走了进来。燕四和燕十四随后也蹦着进了屋。
真不是好手下!北堂春望火气又有些上升。看见这里这么乱也不说收拾一下,居然当没看见一样跑进来,最起码也该把堵在门口的椅子腿,碎花瓶什么的往边上踢踢吧。
「什么事?」北堂春望的脸上分明写着「本大爷心情不好,少惹为妙」的大字,可燕北飞愣是像没看见一样,一本正经地绷着脸对他说道:「孙少爷,我们明天上午五更就要启程了,我只是来提醒一下,您明儿个早点起,别误了时辰。」
「哪里需要早点起,你不是知道我这几天根本没觉睡吗!」北堂春望没好气地说。
「知道归知道,该提醒还是要提醒一下。」燕北飞的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少夫人已经来信催过好几次了,她说希望孙少爷可以赶在她生产之前回傲龙堡,这是您的第三个弟弟,您做长兄的一定要在家才行。」
「知道了、知道了!」北堂春望没好气地回应。
「孙少爷,您还没找到人吗?」哪壶不开提哪壶,燕四惹人生气的本事还是丝毫没有退步。
北堂春望的眉头紧锁,周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煞气。
「这个穆逢春还真是不知好歹!」燕四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自言自语,「只不过是要回家见公婆,用得着这么东躲西藏的吗?」
「就是因为要见公婆,所以才要躲起来的吧!」燕十四在一旁插嘴,「我记得当年你也躲起来过,让我们兄弟找了好久呢!」
「那是在傲龙堡,没有这里这么大啊!」燕四指手划脚地说,「穆逢春这一藏,只怕孙少爷亲自出马也不一定能找得到!」
「那不一定!」好像事先早就演练过,燕十四与燕四两人一唱一合,「不是说心有灵犀吗,孙少爷出马一定可以找的到的。」
「你以为这三天他没找吗?我猜孙少爷一定连觉都不睡,找得比谁都认真!」
「我不信,那为什么每次你离家出走,我们大哥一找就准能找到?」
「那是我们老大别的本事一般,找人的本事天下第一呗!」话说着,燕四和燕十四两人的眼睛溜溜地偷看着北堂春望。
天下第一?!北堂春望的两眼登时一亮!
「燕北飞!」
「属下在!」燕北飞不慌不忙地应声。
「你能不能找到他?」
「能!」
「那你为什么不帮我找?」北堂春望怒冲冲地看着他。
「因为孙少爷没吩咐过属下帮忙找。」燕北飞气定神闲。
「那我现在就命你去找,今天晚上一定要把人找出来。」
「……」
「为什么不说话?」
「属下一想起下半年巡北的任务又要轮到飞燕堂,属下就一阵头疼,该想到的事情也就会忘了。」燕北飞叹了一口气,「唉,年纪大了,终究记性就不会太好。」
北堂春望沉默了片刻,咬了咬牙道:「今年不用你们飞燕堂去,我叫别堂去办。」
「可是明年,后年,年年都会有……」
「燕北飞,你别得寸进尺!」北堂春望铁青着脸,「三年!我免飞燕堂三年的外派任务。不许再跟我讲价了。」
「谢孙少爷!」燕北飞、燕四、燕十四三人齐声抱拳答谢。
「好了,快去找人吧!」北堂春望挥挥手,燕北飞却依然站着不动。
「又怎么了?」北堂春望头皮发麻。
「属下近年来觉得身心俱疲,觉得是不是应该跟孙少爷告个假休息休息。」燕北飞慢条斯理地说。
「行了,放你一个月假!」北堂春望想也不想。
「三年!」
「什么?!」北堂春望叫出声来,「三年?你疯了!」
「三年,属下要休三年假!」燕北飞竖起三根手指。
「半年!」北堂春望低声怒吼,「燕北飞,你别太过分!」
「二年半!」
「一年!」
「二年!」
「一年半!」
「好!成交!」燕北飞双掌一拍。「燕四也要跟着我一起休假。」
啊、啊!还有我啊!燕十四在燕北飞的后面拼命拉着他的衣角,我、我、我!我也要休假!
「你休假就算了,燕四为什么还要跟着?」北堂春望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被燕北飞气得发疯,甚至开始考虑飞燕堂由他领导是否合适。
「没有燕四,那我休的什么假!」燕北飞把燕四搂在怀里,脸不红眼不眨对着北堂春望笑了笑,「你明明知道,我跟燕四是称不离砣,砣不离称。」
「随你,都随你!」北堂春望气呼呼地瞪着燕北飞,「小心我把你这个飞燕堂堂主的位子给撤了!」
「求之不得!」燕北飞得意洋洋,「我不在的时候,这个堂主的位子让十四暂代好了。」
「什么?!」燕十四立刻跳了起来,「大哥,你这不是摆明了要害我!」
「不害你害哪个?」燕北飞轻轻摸摸燕十四的头,「你不是想在家看着老婆生孩子吗?这下好了,反正三年不用出远门,飞燕堂我交给你也放心。」
「好!就这样办。」北堂春望一口断绝了燕十四的希望。
大哥,你不能这样害我啊!看着燕北飞身边的燕四一个劲儿地对自己做鬼脸,燕十四欲哭无泪。
「你怎么还不去找?」北堂春望气了,这次是真的、真的气了。
「孙少爷,你说一个人三天不吃饭会怎么样?」燕北飞笑眯眯地问。
「饿得走不动路。」北堂春望立刻回答。
「那躲在哪里别人一般不会注意到呢?」
「我知道还找你做什么!」北堂春望没好气地说。
「你说他会不会离开庄园?」燕北飞似乎在问北堂春望又似乎在自言自语。
「不可能!这里这么大,他一个人根本走不出去。」北堂春望斩钉截铁地说。
「是啊,那他一定在庄园里的某处。」燕北飞的脸上漾起高神莫测的笑容,「一个不用担心渴着饿着,又不会让人想起来去找的地方。」
「那是哪里?」北堂春望皱着眉。
「像穆逢春这种养尊处优惯了的人,对吃的一定有不少讲究,什么地方吃东西又方便又干净还又新鲜好吃呢?」
难道是……
北堂春望看着燕北飞,燕北飞对他点了点头。对,就是那个地方。
「不可能的,他又不知道那里在什么地方。」北堂春望迟疑地说。
「那你有没有带他在庄园里走过?」
「有是有,不过只一次,而且他还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
「那有经过那里喽!」
「那当然,那里离他住的小屋又不是很远……」北堂春望的眼睛开始发亮。
「对啊!」燕北飞笑着点了点头,「如果不是很聪明的人,他的丽春楼怎么可能在京城里安然无虞地开上十年?看起来迷糊,说不定他早就算计好了。」
话还没说完,北堂春望已经一阵风似地冲出门外。
「跟不跟上去?」燕四跃跃欲试地看着燕北飞。燕北飞一扬眉道:「去,当然要去。有好戏看怎么可以不去!」
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穆逢春深知这个道理。越往人群里钻,找人的时候越不容易找到。要不然,他也不会优哉游哉地躺在这里了。
这么大的庄园,人口一定很多,人总要吃饭,所以厨房一定很大。厨房要烧千八百口子的饭,柴草怎么能少得了。那么多的柴草总要有地方放吧,所以这家的柴房足足盖了十几间,每间都有平常人家的十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