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燚皱起眉:“宫博士干嘛呢?”
“不清楚啊,反正出外勤了。”
任燚暗忖,发个短信还用暗号,岂不是更可疑?岳新谷究竟要去哪儿?会不会跟紫焰有关?
任燚回到房间后,迟疑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他就以最快的速度换了衣服,抓起手机、帽子和口罩跑了出去。
医院由于人流量大,电梯特别特别慢,他们又是在17楼,岳新谷很可能现在还在等电梯,或者刚刚下楼。
任燚走到电梯口一看,发现岳新谷刚好正在随着人流往电梯里走,他走向安全出口,顺着楼梯下了楼。
一路上,他因冻伤而皮肤皲裂的大腿、手臂都在刺痛,受伤的肺部也不支持他做任何较为激烈的运动——虽然平时上下个楼对他来说只是饭前运动。
仅仅是跑下十七层楼,任燚已经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且浑身都痛,他咬了咬牙,守在拐角处看着电梯,他知道那电梯几乎每层楼都停,岳新谷肯定比他慢。
足足等了有三四分钟,电梯才降到一楼,岳新谷走了出来,往停车场走去,任燚悄悄跟在后面。
眼看着岳新谷上了车,任燚赶紧拦下一辆出租车:“师傅,跟上前面那辆银色的车。”
第151章
任燚在车后座咳嗽了半天,司机几次回头想跟他说话,都插不上话。
好不容易等任燚咳嗽完了,司机才问:“帅哥,你是刚从医院出来吧?你这状态医生没留你住院啊。”
“床位满了。”
司机做出了然的表情,然后又有些担心地问:“你这个跟踪什么的,不违法吧。”
“我是警察。”
司机瞪圆了眼睛,目光中甚至流露出一丝亢奋:“前面是犯罪分子?您放心,它就是长了翅膀,我都不会跟丢了。”
任燚笑了笑:“看你的了师傅。”
路上,任燚一边盯着前面的车,一边给宫应弦编辑了一条信息:我在医院碰到飞澜的爸爸,他接到一个带暗号的短信就走了,我觉得很可疑,我正在跟踪他,现在在敏惠大道往东走。
过了十几分钟,宫应弦才打了电话过来,任燚还没来得及说话,宫应弦就怒气冲冲地说:“任燚你是不是不要命了!你才住了几天院就跑出来,马上给我回去!”
任燚安抚道:“你别急,我只是坐在车上看他去哪儿,我又不干什么,我在医院也是坐着。”
“胡扯,你肺功能受损现在不能吸不干净的空气,表皮伤也刚刚愈合,你把他的车牌号告诉我,我会派人去跟踪,你马上给我回去。”
“我都跟到这儿了,指不定他就快到了。”任燚还是把车牌号告诉了宫应弦,“我要确定你们的人跟上他了我再回去。”
“你现在到哪里了?”
任燚看了看窗外:“在建兴桥附近。”
宫应弦沉默了一下:“我也在那附近,我在监听白焰的酒店客房。”
任燚倒吸了一口气:“你的意思是,他可能是去那个酒店?”
“有可能,如果他真的去建兴酒店,你看到之后跟我确认一下,然后你就回去。”
“好吧。”
“听话,你必须回去,这里不是你的战场。”
“好,我马上就回去。”任燚叹了口气,“说实话,岳新谷看着不像坏人,我想不明白,如果他真的跟组织有关系,怎么会让紫焰伤害自己的女儿。”
“什么都有可能,只有水落石出才能知道答案。”
任燚乘坐的出租车跟着岳新谷的车向北转弯,前方建兴酒店的大招牌已经清晰可见。
最后一程路,任燚几乎是屏住呼吸,他明明已经猜到了结果,可心里还抱有一丝侥幸,他和宫应弦都不希望岳新谷与这件事有任何牵扯,宫飞澜已经经历了太多她不该承受的伤害,她何其无辜,要为大人的错误买单。
可是,他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岳新谷的车驶入了建兴酒店的地下停车库。
任燚深吸一口气,瘫靠在了椅背上,一时有些茫然。
司机道:“警察同志,跟进去吗?”
“你先停在路边吧。”任燚把看到的一幕告诉了宫应弦,估计宫应弦就在能观察到整个酒店的某个制高处,也许已经通过望远镜看到了。
他的信息刚刚发出去,几乎是同一时间,他就收到了宫应弦发来的,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回去。
任燚道:“师傅,你把我送回医院吧。”
“啊,这就完了?”
“嗯,走吧。”
“好吧。”
司机刚调了头,任燚的手机又响了,这一回,是个陌生号码。
任燚看着这个号码,生出一种诡吊的情绪,脑海里同时响起两种声音,一个大吼着让他不要接电话,另一个严肃而笃定地让他接,那是趋利避害的本能和救死扶伤的信仰在斗争。
哪怕他从来没见过这个电话,哪怕他猜不到是谁、因为什么打来这通电话,但他就是知道,这个电话关系重大。
任燚握紧了拳头,颤抖着按下了通话键:“喂?”
“任队长,我是飞澜的爸爸。”电话里传来略微颤抖的声音。
“我听着。”
“我……请你现在下车,三分钟内到达建兴酒店3层多功能会议厅,否则我就会死。”
任燚一时甚至忘了呼吸。
“还有两分50秒。”岳新谷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照本念稿,但那份战栗和恐惧是真实的。
任燚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就像在求助,他知道在某个地方,某个高处,宫应弦就在看着他,可宫应弦现在帮不了他,唯一能帮他的,只有他自己,是他理智地返回医院,这样才有可能保证自身的安全。
可是那是飞澜的爸爸。飞澜还有可能跟自己“不怎么熟”的父亲建立真正的亲情,那是宫应弦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的东西,宫应弦会希望自己的妹妹经历跟自己一样的痛苦吗?
“还有两分35秒。”
任燚一边打开车门,一边拍了拍前座的椅背,快速说道:“师傅我赶时间,马上会有一个长得巨他妈帅的警察来找你,他有钱,你多要点。”
说完飞奔向大堂。
任燚刚踏进大堂,宫应弦的电话就打进来了,任燚揪住一个服务员,“我是消防员,马上疏散群众,这里有炸弹,快!”
服务员发懵地看着他。
“快点!”任燚一边按下通话键,一边往楼上跑去,他气喘不止,但还是抢在宫应弦开口前喊道:“岳新谷被、被劫持了,我必须马上赶到三楼多功能厅,否则他有生命危险。”
“你不准去!”宫应弦疯了一样喊道,“你不准去,不准去!这是陷阱,你敢去我绕不了你,你不准去!”
“我知道是陷阱,但是换做你,你也会去吧。为了飞澜,也为了真相。”任燚对着电话用力“啵”了,故作轻松地说,“我等警察叔叔来救我,你每次都会救我。”
说完,任燚果断挂掉了电话,因为他已经跑到了三楼,一眼就看到了会议室那又高又大的气派的门。
任燚用力按着胸口,努力平复下狂跳的心脏和止不住地咳嗽,然后,推开了大门。
偌大地会议室里,摆放着成排的桌椅,这种大厅都是用来开会或举办婚宴的,当屋子里只有孤零零地几个人时,就会显得特别空旷和冰冷。
任燚站在门口,看着坐在主席台上的两个人。
一个是岳新谷,一个是白赤城——任燚看过他的照片,很多次,所以一眼就能认出来。
任燚缓步走了过去。
白赤城身材瘦高,相貌斯文儒雅,脸上挂着一幅无框眼镜,身上穿着流水线下来的便宜西装——不怎么合体,但得体。他的外形完全符合一个化学教授的形象,像每一个在校园里与你擦肩而过的老师。
这样的人,谁会相信他是一个疯狂的、变态的、残忍的杀人凶手?甚至杀掉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儿?
白赤城上下打量着任燚。
任燚走到距离他们二十米远的地方停下了,这是他心理上的安全距离:“白赤城。”
“任队长,终于见面了。”白赤城面无表情地看着任燚,“你也早就知道我在这里了,对吧。”
“你也早就知道我知道你在这里了,对吧。”任燚看向岳新谷,岳新谷表面看上去没有任何异样,甚至没有什么被用枪指着这么戏剧化的画面,仅仅是坐在白赤城身边,但任燚看得出来他的恐惧,恐惧到连坐姿都紧绷不已,眼神不停地闪烁着,似是有很多话想说。
“我知道我逃不掉的,全国都在通缉我。”
“那你是怎么住进酒店的。”
“难道我会拿着自己的身份证亲自去前台开房吗。”白赤城嘲弄地看着任燚,“你问这种蠢问题,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宫博士来救你吗。”
“你既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出现在我面前,肯定有备而来,恐怕我没那么容易得救吧。”任燚朝岳新谷扬了扬下巴,“他是怎么回事?”
“你们不是已经怀疑到他头上了吗,还问我做什么。”
“没有证据才叫怀疑,要是都知道了早抓人了。”任燚道,“是你让他引我来酒店的?”
“是啊,现在几乎找不到你落单的机会。”白赤城道,“把你的手机扔给我。”
任燚眯起眼睛:“你用什么威胁我?坐在他身边就能威胁到我?”
白赤城不疾不徐地敞开了西装外套。
任燚一阵头皮发麻。
白赤城的身上绑了一堆小瓶装的化学剂,用引线连接着炸药。
“怎么,你今天是来献祭的吗?”任燚咬牙道。
“手机。”白赤城冷冷地看着任燚。
任燚将手机放在地上,用脚踢了过去。
白赤城捡起手机,放在了桌上:“你不问问我想做什么吗。”
“无论你想做什么,我们都会阻止你。”
“这不是问题。”
“……你想做什么。”
白赤城深深地望着任燚的眼睛:“你有思考过,生命的意义吗?”
第152章
任燚不耐烦地说:“又想宣传你们X教洗脑那一套了?你听好了,我他妈不想知道你的理想你的信仰你的人生追求,我只知道你是个死不足惜的杀人犯,是个连自己老婆孩子都杀的畜生,我要阻止你伤害更多无辜的人。”
提到“老婆孩子”,白赤城的表情甚至没有一丝触动,反而胸有成竹地说,“我是在净化她们,你不会懂的。”
任燚怒道:“我不需要懂,我需要你伏法。”
任燚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不用看,也知道定然是宫应弦。
白赤城扫了一眼手机,划开了通话键。
电话那头沉默着,只能听到微微地呼吸声。
良久,才传来宫应弦的声音:“任燚,说话。”他已经平静了下来。
任燚看着白赤城,刚要张嘴,白赤城已经率先道:“宫博士,我是白焰。”
宫应弦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任燚呢,岳新谷呢。”
任燚抬高音量:“我们暂时没事,白焰身上有不明化学品炸弹。”
白赤城道:“你们疏散群众了吗?应该还没疏散完吧,这个酒店可是有好几百人呢。”
“警察已经把酒店包围了,你不可能逃得掉,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从来没说我打算逃。”白赤城道,“我身上的东西足够在瞬间把我们三个人都杀死,所以不要轻举妄动,除非你的速度比炸药还快。”
“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的人都撤到一楼大厅,谁也不准靠近会议室,我手机上可以看到监控画面,不要耍花样。”白赤城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你在三楼楼梯口,左手抓着扶手,对吧。”
“……好,撤到一楼。”宫应弦往楼下走去,“然后呢。”
“然后等我的下一步指示。”
“你到底想……”
不等他说完,白赤城已经挂断了电话。
任燚恶狠狠地瞪着白赤城:“你到底想干什么。”
白赤城摇了摇头:“你不会懂,你们都不懂,这个世界上有多少被邪恶侵蚀的灵魂,需要用火去净化,你也不会懂,在光明神的神威之下,人类的所谓法律和道德,是多么地可笑与自欺欺人。”
“怎么,你还想跟我传教?”任燚冷笑,“连你们那X教头子都失败了。”
“你就是邪恶的灵魂,你不需要被教化,你需要被净化。”白赤城的眼神令人胆寒,“火是神的意志,是自然的意志,就像江河要入海,春来要花开,你对抗神、对抗自然,必将受到惩罚。”
“对抗神?对抗自然?因为我救火?”任燚忍不住骂道,“去你妈的,你放心,如果你被点着了,我一定不救。”
“没错,人类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自量力的生物。给你举个例子,在动物世界里,摄影师要看着动物狩猎与被猎,不做任何干预,因为人类总爱把‘不要违背自然规律’挂在嘴边,简直虚伪得让我想吐。”白赤城露出厌恶的神情,“人类就是这样双重标准。只有人类在不停地、不停地违背自然规律,想要长生不老,想要改造地球,想要掌控其他生物的命运。如果真的不想违背自然规律,就该让火尽情地烧,让水尽情地流,让神的意志传递到所有地方、所有事物。难道你不明白,人类之所以遭受火灾之苦,是因为妄想利用火而被反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