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来。”宫应弦边说边整理着他拿出来的资料。
任燚看了看邱言窈窕地背影,又看了看宫应弦,心里依旧酸溜溜的,虽然他甚至没有什么吃醋的立场,他忍不住说:“邱队长好像是唯一叫你名字的人吧。”
宫应弦漫不经心地回道:“嗯,是吧。”
“咱们俩都是朋友了,我还叫你宫博士,你还叫我任队长,是不是太生分了?”
宫应弦回头看着他:“你想叫我名字?那就叫啊。”
任燚转了转眼珠子,虽然想叫,可又有一种不太想跟邱言一个叫法的怪异心思,他十分牵强地说:“你的名字有点拗口。”
“我的名字怎么拗口了,这是我爷爷取的,很有意义的。”
“就是……读音上不是很顺畅,这名字什么意思?”
宫应弦双目失神地看看前方,陷入了回忆中:“有三层意思,‘舞者赴节以投袂,歌者应弦而遣声’,这里的弦是琴弦,‘飞矢乱下,箭如猬毛,猛气益厉,射人无不应弦而倒’,这里的弦是弓弦,爷爷希望我文武兼修。还有,他说人生而孤独,他愿我能找到人生和弦的知音。”
“哇,好有文化。”任燚赞叹道,只有这么好的名字,才配得起这么完美的人吧。他同时想起自己名字怎么来的,顿时有些啼笑皆非。
“你要叫我名字吗?”宫应弦一眨不眨地看着任燚。
“嗯……”任燚咧嘴一笑,“叫你名字也没什么新意,叫你小宫吧,你同事都这么叫,咱们是朋友,我应该有个特别点的叫法吧。”
宫应弦好奇道:“你想叫什么?”
任燚一击掌:“我叫你‘老宫’吧。”
宫应弦白了他一眼:“你一天不贫就难受是不是。”
任燚哈哈大笑起来:“老公,我觉得不错。”他故意笑得夸张,想掩饰他叫出那两个字时的心悸。
宫应弦莫名地有些无措:“行、行了,吃饭去了。”
任燚止住了笑,目光盈盈地看着宫应弦:“OK,应、弦。”
宫应弦也淡淡一笑:“那你希望我叫你什么?”
“别叫小任,别叫老任,其他随你。”任燚嬉笑道,“不如直接叫名字吧。”
“好吧。”宫应弦也学着任燚那一字一顿地、郑重地口吻说,“任、燚。”
俩人相视一笑。
吃完饭,邱言和宫应弦回了分局,打算加班审嫌疑人,任燚还有半天假,决定回家找他爸,顺便把祁骁求他帮忙的事儿办了,如果来得及,就去一趟总队查资料。
路上,任燚给北冈中队的队长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把消防审核的时间提前点,对方爽快答应了。任燚把这个消息告诉祁骁后,祁骁发来了一张颇为挑逗的、诱惑的照片,配文字:谢谢哥!
任燚笑了笑,回了个不客气。
到了家,任燚还没进门,就听着里面传来高亢地歌声。
他开门一看,见任向荣正跟着电视里的抗战片一起唱歌,那应该不叫唱歌,而是用力地吼,没什么音调,所以听来格外刺耳。
“老任,老任,别喊了。”任燚捂住耳朵叫道。
保姆从厨房走了出来,耳朵里塞着卫生纸,朝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一看对方的表情,就知道他爸现在是发病的状态。
任向荣就像是故意跟他们作对一样,扯着嗓子吼,一见任燚吼得更来劲儿,还手脚并用地拍打着轮椅。
保姆用嘴型问任燚:“在家吃饭吗?”
任燚看着他爸的样子,只觉心中疲倦不堪,他犹豫着想走,又犹豫着想留下,保姆朝他招了招手,让他进厨房。
俩人进了厨房关上门,保姆苦笑道:“嚎了半天了,应该也快累了。”
任燚叹道:“辛苦你了。”
“没事。那个,任队长,我上次跟你说让你找新的保姆,你找了没有啊?”
任燚早把这事儿忙忘了:“我马上开始找。”
“嗯,过年我跟我老公就回老家了,这也就俩月了,你抓紧啊。”
任燚点点头,还是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任向荣果然不喊了,但吃饭的时候也没老实,这个病的一大症状就是发病时无穷无尽地折腾、折磨身边人,找到现在这个靠谱的保姆实在不容易,任燚一想到要换人,头都大了。
吃完饭,任向荣累了,早早就睡觉了,任燚见今天什么也没法问了,干脆回了中队,径直去找曲扬波。
曲扬波见到他还挺意外:“不是还有半天假吗。”
任燚揉了揉酸胀的眉心:“我爸今天不太好,他睡着了我就出来了。”有的时候,在那个家呆着只剩下窒息一般地难受。
曲扬波关心地问:“要不要送医院?”
任燚摇头:“没什么用,他也不愿意去医院,就随他心意,待在家吧。”
曲扬波看着任燚疲倦的眉眼,只剩下叹息。
“对了,有个事儿想找你帮忙。”
“怎么?”
“如果是很多年前的消防档案,一般会收集到总队还是留在中队?还是像现在这样都有备档?”
“分情况吧,多少年前啊?”
任燚犹豫了一下:“十八年前。”
“那么久。”曲扬波惊讶道,“你要干什么呀?”
“我一会儿再解释,你先回答我。”
“十八年,那个时候还没有电子档,备档不像我们这么简单。而且,这么长时间了,组织结构变动可是很大的,如果那个中队没有被拆分或者合并过,应该还是在中队吧,这个真不好说,你要查什么呀?”
“你帮我个忙。”任燚拍了拍曲扬波,“我想找十八年前宝升化工厂爆炸的消防档案。”
曲扬波不解道:“你要做什么?”
任燚为难道:“其实……我答应了别人不能说,兄弟,帮我个忙吧,很重要。”
曲扬波推了推眼镜:“跟宫应弦有关吧。”
任燚哂笑一下,“嗯”了一声。
“好吧,我帮你问问。”
“还有,半年之后宫家的失火案。”
曲扬波眯起眼睛:“这到底什么情况。”
任燚哀求道:“拜托了,别问,也别告诉别人,就是帮我,行吗。”
曲扬波翻了他一眼:“你欠我一个人情。”
“我欠你一个人情。”
第49章
第二天早上醒来,任燚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听着他爸语气如常地与自己说话,他心里踏实了几分。
天气越来越冷了,早上出操的时候他们顶着干冷的风跑了几圈,感觉面皮发紧,嘴唇都要裂开了。
晨训结束后,他们聚在食堂等着开饭,任燚拿出一罐凡士林涂嘴唇,边抹边抱怨:“这天儿也太干了。”
崔义胜瞥了任燚一眼:“任队,你这姿势太娘了,还行不行了。”
“我嘴唇都裂开了,多影响吃饭的胃口,还管什么娘不娘的。”任燚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
“这东西不好用。”孙定义说道。
“好用啊,我嘴唇干都涂这个。”任燚用手指蹭了一把油乎乎的嘴唇,皱了皱眉。
“什么都比不上爱情的滋润。”孙定义撅起嘴,陶醉地朝着空气亲了两下。
高格做势要揍他。
孙定义嬉笑着换了个座位:“任队,你涂这玩意儿不如找人亲嘴儿。”
高格指着孙定义:“把他给我拖出去挂云梯上。”
“我看行!”几个战士一拥而上。
任燚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随口道:“你怎么知道我没人亲。”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众人眼巴巴地看着任燚。
“哇,任队你这两天干嘛去了,你最近老请假是不是谈恋爱去了?”
任燚想起了夜深人静时,那个秘密的吻。
那个吻又轻盈又柔软,不带任何欲念,与他所尝试过的或诱惑、或澎湃的吻都不一样,相较之下,简直是清汤寡水,可却让他怦然心动、回味无穷,在他心里留下了难以抹去的印记。
如果不是刚刚经历,他都不相信自己会为了一个浅吻悸动好几天。
任燚轻咳:“我成天忙着照顾你们这群不省心的,哪有时间谈恋爱。”
曲扬波“呿”了一声:“你照顾还是我照顾。”
“哇,任队的反应真的不对劲儿。”孙定义双目放光地看着任燚,“是不是真的谈恋爱了啊,咱们关系这么好,说实话嘛。”
“没有就是没有,你们这么闲,下午是不是想增加训练?”
“老拿这个吓唬我们。”高格不服气道,“这是逃避问题。”
“至少有心上人了吧。”一直在旁边安静听着的李飒突然来了一句。
“听听,我们飒姐都这么说了,女人的直觉最准了。”
曲扬波露出意味深长地笑。
任燚的眼前不可抑制地浮现了宫应弦的脸,他虽然心虚,但面上装得很好:“就你们……”
警铃突然响了起来。
“哎哟马上就要吃饭了呀。”孙定义哀嚎一声。
虽然嘴上抱怨,但他们脚下的动作可没停,以最快的速度下了楼,在车库集合。
报警地是一个小商品市场,说是设备间的蓄电池组着火了,市场里全是可燃物,如果不尽快控制火情,很可能演变成严重事故,他们以最快的速度穿戴完毕,上车,出发。
路上,他们了解到蓄电池组着火的原因是过负荷运行,原来,这家商场为了省钱,偷偷购置了一大批工业用的锂电池,晚上蓄电,白天放电,因为晚上的电费比白天便宜。
锂电池是个颇麻烦的东西,一旦起火很难扑灭,这也是飞机上对充电宝种种限制的原因。近几年因为电动车锂电池起火而引发的火灾在逐年升高,商场这么做是绝对违反消防条例的。
他们到了商场,直奔设备间。
远远地,就看到设备间门里不住地往外冒烟,一群工作人员站在远处,手里拿着灭火剂,但谁也不敢上前。
哪怕穿着防护服,他们已经能感觉到热浪了。
“消防员,消防员来了!”
任燚率先问道:“有没有人员被困?”
“没有。”
“电源切断了吗?”
“切断了。”
“里面什么情况?”任燚往里看了看,能看到的只有燃烧发出来的红光,其余一切都隐藏在滚滚浓烟里。
负责人抹着汗:“里面有一组电池着火了,我们想自己灭的,但是……灭不了,然后里面太热了,我们就出来了。”
任燚瞪着他:“着火你们第一时间不打119,自己灭?知道锂电池的火有多难灭吗?!”
负责人说不出话来。
因为怕消防处罚、怕担责任等原因而一开始不报警,选择自己扑灭,结果错过最佳抢救时间的,任燚实在见过太多了,很多小事故都是因此变成大事故的,他知道责怪这个人也没有意义,但还是一肚子的恼火。
任燚指挥道:“丁擎,准备供水,让总队联系市政,把这一区域的水压提高。”
“是。”
“刘辉,去调两台抽风机来。 ”
“是。”
“高格、孙定义,你们俩跟我进去看看。”
三人全副武装,走进了设备间。
设备间只有一扇门和一扇窗,远远不够散烟散热,此时里面的温度如炼狱,能将人烤熟,穿着隔热服,任燚都感觉自己的皮肤快要被烫化了,这样的环境他们最多只能坚持一分钟。
任燚咬紧牙关,朝着着火的地方走去。
那蓄电池组靠墙叠放,五排乘四列共二十个,每个都有旅行箱那么大,布满了杂乱的电线,燃烧发出可怖的声响,最先着火的应该是左侧居中的一个,此时已经被烧得通体发红,同时点燃了周围的四个。
扑灭锂电池火灾的最好办法是喷水,而且必须喷大量的水,水不够火不灭,如果是小的锂电池,直接扔水里是最明智的做法,但这么大的锂电池,且已经烧成了这样,不具备移动的条件了。
很快地,三人都顶不住了,退了出来。
任燚摘下面罩,脸上全是汗,他喘了口气:“麻烦,这种温度人都待不住,怎么喷水。”
“只能轮班了。”高格说道。
任燚思索道:“一边排风散热,一边喷水降温,只能这样了。”
一个管理层模样的男人走到任燚身边:“同志,你们打算怎么灭火?”
“我们要用两台抽风机从门和窗分别往外排烟,然后喷水。”
男人脸色一变:“同志,你想想别的办法,千万别喷水,要是喷水,我们的电池就全毁了,那一个电池二十多万啊。”
任燚眯起眼睛看着他。
“不是有干粉之类的?再不行窒息灭火呢?把空气阻断,火不就灭了吗。”
任燚冷冷道:“干粉的原理就是窒息灭火,对锂电池行不通。里面已经有五个电池烧了,阻断空气,在火灭之前,可能引燃、引爆更多电池,过高的温度还可能对墙体钢筋造成损伤。”
男人拉住任燚,急道:“你想想办法好吧,把着火的电池搬出来啊。”
任燚一把甩开他的手,厉声道:“你当我们穿的是什么?我把衣服给你你敢去搬吗?”
“你、你什么态度啊。”男人叫道,“我问了厂家了,你这水浇下去,我二十个电池全完了,好几百万的损失。”
“不浇水,你的电池也会全烧坏,还会对整个商场造成安全威胁。”任燚瞪着他,眼神犀利:“你再妨碍公务,就去拘留所冷静几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