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应弦皱了皱眉:“他嘴里的东西有多少价值?”
“他知道我们抓到陈佩了,他说他知道一些关于陈佩的事,足够我们定罪。”
任燚问道:“那烧车的人呢?”
蔡强苦笑一声:“哎,你现在看看微信群,愁死我了。”
宫应弦掏出手机一看,脸色骤变:“这是……彭飞的不在场证明了?”
“对,烧车那天晚上,他说自己住在朋友家,没有人可以证明,但是十一点多的时候他曾经下楼买烟,监控拍到了他,那个时间再赶去烧车现场是不可能的。”
“这个不在场证明,为什么他一开始不说?”
“他说他刚想起来。”蔡强骂道:“放屁,他是故意的,他在试探我们知道多少,然后故意扰乱侦查。”
宫应弦沉默了,他紧紧握住了拳头,神色阴晴不定。
任燚暗自心惊,这个彭飞的心思也太深了吧,让警察把他当成嫌疑人查了半天,不仅把警察知道多少都摸了个底,最后还摆了警察一道,有了这个不在场证明,等于顺着他这条线做的工作可能都白费了。
宫应弦寒声道:“难怪他敢威逼其他住户统一口径,他知道我们证据不足。”
“这个王八蛋太阴了,导致我们现在很被动。”蔡强看了一眼审讯室里,“恐怕只能答应他的条件了。”
“这个咱们明天讨论。”
蔡强点点头:“都这么晚了,回家吧。”他冲任燚调侃一笑,“任队长,你真的不考虑转行啊,我看你对办案热情很高啊。”
任燚也笑道:“你问问你们领导一个月能给我开多少钱,我一定认真考虑。”
蔡强哈哈笑了起来。
告了别,俩人往停车场走去,任燚一路上哈欠连连,肚子也饿得不行,寻思着回到中队应该点个什么外卖。想到吃的,任燚犹豫着要不要叫宫应弦一起去吃个饭,虽然俩人第一次吃饭的过程十分别扭,但现在他们关系挺好的,宫应弦应该会答应吧。他现在只要能跟宫应弦多相处一分半钟的,就很满足。
“任燚……”
“我说老宫啊……”
俩人同时开口。
宫应弦斜睨着他。
任燚哈哈笑道:“你别看不上这个称呼,要是所有人都这么叫你,你占多大便宜啊。”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宫应弦轻哼一声。
任燚为只有自己这么叫而暗自窃喜:“你要知足,真的,你想想我,不管是‘小任’还是‘老任’,都是我吃亏。”
宫应弦不禁一笑:“少贫了,赶紧上车,我送你回去休息。”
俩人上了车,任燚摸着饿瘪了的肚皮:“哎,你饿不饿啊?”
宫应弦刚要开口,就像被传染似的也打了个哈欠,眉宇间浮上难以掩饰地倦意:“还好,你饿了?”
任燚看着宫应弦疲累的模样,想邀他去吃宵夜的话就说不出口了,自己累了一天,宫应弦又何尝不是,还是算了吧,他道:“还行,咱们回去休息吧。”说完,又是一个哈欠。
“你这么累,开车没问题吗?”
“没问题,习惯了。”宫应弦驱车前往中队。
“我啊,平时还有个假,我好像就没怎么见你放过假。”任燚困得眼皮直打架,他微微调了一下椅背,找了一个舒服的角度倚靠着。
“我也有假,只是没放。”宫应弦道,“我有很多事要做,我不需要假期。”
“人不能一直绷着的,劳逸结合的道理你总知道吧。”
宫应弦摇摇头:“我缺时间。”
那个20年的追诉期就像一头不停在身后追赶的野兽,让他不敢、不愿、不能停下来,他必须坚信着真相就在前方,努力地奔跑。
任燚轻叹一声:“你这个人啊,耳根子太硬了。”
宫应弦不置可否。
车厢内一时安静了下来,任燚看着眼前的挡风玻璃,由于特殊的光影,他能看到玻璃上反射出的宫应弦模糊的脸,他有些痴迷地看着,猜想着与他同处一室的宫应弦,此时心里在想什么,会不会稍微有一点点自己的位置。
他的眼皮越来越沉。
过了没多久,宫应弦听到身边传来均匀地喘息声,他看了一眼副驾驶,任燚就这么睡着了?
宫应弦轻轻转动方向盘,将车开到路边,然后用最轻柔的力道缓缓踩下刹车,让车平滑无波地停了下来。
宫应弦挂好停车挡,偏过头,沉默地看着陷入睡梦中的任燚,深邃的眼眸在暗淡地光线中忽明忽暗。然后,他好奇地倾身过去,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任燚的脸。
他的头发为什么总爱乱翘,是太软还是太硬?他的眉毛杂毛有点多,却又很有型,他鼻子上的这颗痣长得很特别,他的下唇比上唇厚一点点,看起来真饱满,他的耳垂小巧圆润,捏起来是什么感觉?
宫应弦的脑海中浮现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而这些问题的答案,都在怂恿自己伸出手,伸出手去摸一摸,不就知道了。
宫应弦抿了抿唇,试探着伸出手,先轻轻地碰了一下任燚鼻梁上的痣。
一点点的凸起,还能感觉到鼻梁骨的硬度。
宫应弦又将手往下移,指腹轻轻覆盖在了那柔软的唇上,悄悄地施加了一点压力,他能感觉到任燚喷薄而出的温热的鼻息。
任燚无意识地嘟囔了一声。
宫应弦的手如触电一般弹了回来,他如梦初醒,脸上写满惊诧。他在干什么?他在想什么?这真是太诡异了,他从来不曾对任何人产生这样的好奇。
是因为任燚是他的第一个朋友吗?
也许,盛伯和言姐他们说的对,自己是需要朋友的,人都需要朋友,有一个朋友,完全不是一件麻烦的事,甚至让他觉得高兴,任燚这个人的存在,让他感到高兴。
因为他以前没有过人类的朋友,对朋友感到好奇,也是理所当然的。
宫应弦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才安下心来。他看着熟睡的任燚,不想打扰,便在一旁安静地看起了案子的卷宗。
不知过了多久,任燚打了个喷嚏,把自己给打醒了,他睁开眼睛,迷糊地说:“我、我睡着了?”
宫应弦偏头看着他,看着他窝起来的脖子上堆叠出了双下巴,都觉得好玩儿:“嗯。”
任燚坐了起来,大大地打了个哈欠:“你怎么都不叫我,我到……我靠!”他惊讶地看着表,“我睡了两个小时?”
“一小时42分钟。”宫应弦拿了一瓶矿泉水递给他,“你今天到底出了个什么警,这么累。”
任燚大致给宫应弦描述了一下:“累倒还好,主要是被高格吓得不轻。”
宫应弦皱眉道:“这样你还非要跟我去分局,你应该好好休息。”
任燚笑道:“没事儿,我睡一觉又活蹦乱跳了。”
宫应弦发动了车:“走吧,我送你回去。”
“都这个点儿了,你送我回中队,你再回家,到家都要两三点了吧。”
“我可以开快点。”
“算了吧,你家那么远,你也累了一天了,疲劳驾驶多危险。”
“没事,我习惯了。”
“什么没事儿啊,你……”任燚正说着,肚子里突然传来咕噜咕噜地叫声,特别响。
宫应弦噗嗤一笑:“饿成这样?”
任燚拍了拍自己的腹肌:“你不饿?”
“有点。”
“不如去我家吧,这里离我家很近。”任燚笑道,“你吃过泡面没有,我给你煮泡面吃。”
“泡面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听我分析啊。”任燚一本正经地说,“第一,点外卖你肯定不吃,你嫌脏,第二,现做太慢,第三,你没吃过泡面,缺少这样一段人生体验,今天晚上正好补上。”
宫应弦轻轻一笑。
任燚尽量不让自己的期待逸出眼眶,故作轻松地问:“而且我家还有你的枕头,你去不去嘛。”
“这不正往你家开吗。”
第54章
到了家,任燚简直困意全无,精神抖擞,他难抑兴奋地说:“你先去洗澡,我去给你煮泡面。”
“好。”宫应弦熟门熟路地将脱下来的西装和领带挂在衣架上。
任燚在背后看了他一眼,偷偷一笑,他喜欢这种仿佛两个人在同居一般的生活场景:“浴室冷的话把浴霸打开啊。”
任燚走进厨房,拿出几包泡面,又准备了鸡蛋和火腿肠,烧水煮上,想了想,他又打开冰箱翻了半天,找出一袋三鲜馅儿的速冻饺子。毕竟,只吃泡面好像确实有点寒碜,他想象了一下“宫大小姐”那挑剔的眼神,禁不住笑了出来。
泡面先煮完了,任燚拿出两个碗分了一下,把用单独的锅煮的白白嫩嫩的荷包蛋摊在面上,然后把火腿肠切成椭圆形,一片一片地摆在荷包蛋周围,尽力地让这两碗面看起来像样一点。
宫应弦洗完澡出来了,他一身清爽,皮肤白得好像会发光,刚吹过的头发柔软地贴在脸侧,看上去比平日还年轻几分,好像一个大学生,哪怕是那略厚的秋季睡衣,都遮挡不住那宽肩长腿的优越身材。
任燚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心动不已。
宫应弦看了一眼桌上的面:“还摆盘了?有进步呀。”
“我尽力了啊,要速度快的话,就这些东西了。”任燚笑道,“吃吧,吃饱了好好睡一觉。”
宫应弦坐了下来,用筷子挑起几缕面,吹了吹,小声说:“烫。”
“慢慢吃,一会儿就凉了。”任燚吃了一口面:“嗯,泡面这个东西啊挺邪性,一段时间不吃就会想。”
“是吗。”宫应弦将信将疑。
“你不一样。”任燚补充道,“你这个人总跟别人不一样。”
宫应弦一手支着腮,凝视着任燚:“你是在夸我吗?”
任燚顿了一下,含笑道:“是。”
“……你也跟别人不一样。”宫应弦说完,继续低下头吹自己的面。
任燚心头甜滋滋的。
突然,宫应弦道:“你厨房里还有东西吗?”
任燚一惊,站起身就往厨房跑,他忘了锅里还煮着饺子,他的注意力一直就在宫应弦身上,这么大的开锅的声音居然都没听见。
饺子汤已经喷得满灶台都是,他赶紧把火关了,低头一看,太惨了,一锅饺子就像遭了酷刑般身首异处。
宫应弦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你煮了什么呀?”
“……面皮儿……肉丸汤。”
宫应弦凑过来一看:“这不是饺子吗?”
“你还认识饺子?”任燚尴尬地说。
宫应弦居高临下地翻了他一眼:“我现在在忍着不嘲笑你,不要挑衅我。”
任燚轻咳一声:“你看它们长得那里像饺子,这就是肉丸汤。”
“随你便。”宫应弦返回了餐桌。
任燚给自己盛了一碗,端了过去。
宫应弦不敢置信地看着任燚:“你还吃?”
“不能浪费食物啊。”任燚吃了一大口,“嗯,好吃,有虾仁儿哎。”
宫应弦嗤笑着摇了摇头,也终于吃下了第一个口泡面。
任燚期待地问:“怎么样?”
“跟我想象中差不多,浓重的人工香精的味道,不过……还可以。”
任燚笑了笑,他知道宫应弦不擅于表达,又因为从小到大吃穿用度都是好东西,所以“还可以”已经是不错的评价了,看着宫应弦一口一口地吃着自己煮的泡面,他也食欲大增。
宫应弦看了几次任燚的碗,犹豫片刻,道:“给我来点你的面皮儿肉丸汤吧。”
任燚一怔,惊讶道:“真的?”
宫应弦羞恼道:“少废话。”
任燚立刻去厨房给宫应弦盛了一小碗,憋着笑看着宫应弦。
“我是为了不浪费食物。”宫应弦解释道,“你真该跟这锅东西道歉。”
“对不起。”任燚老老实实地说。
宫应弦被他逗笑了。
任燚含笑看着宫应弦试探地吃了一口,心想,宫应弦也许是个温柔的人,只是他用冷漠疏离武装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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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任燚起得比平时在中队还早,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早餐,他在厨房忙活的时候,戴着耳机给他爸打了个电话。根据他的经验,他爸一早上起来的时候几乎都很正常。
“怎么这么早来电话,出操呢?”任向荣正在喝粥。
“嗯,老任啊,有两个事儿想跟你说。”
“怎么?”
“一个我上次跟你提过一嘴,王阿姨他们全家要回老家了,我在给你找新的保姆,你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年后就得换了。”
“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儿。”任向荣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度,“就是不知道新保姆能不能适应。”他心里清楚,过去换过那么多保姆的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这个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你吃好睡好就行。”
任向荣轻轻叹了一声。
“还有一件事。”任燚道,“爸,过去的事儿你还记得多少?”
“你指什么?”
任燚犹豫了一下:“宝升化工厂和宫家着火案。”
任向荣不解道:“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我们最近发现了一个网站,是藏起来的,很难找到的,里面有很多难以监管的犯罪,这种网站统称暗网,这个网站聚集了全世界各地的纵火癖和纵火犯。”
“还有这种网站?!”任向荣又惊又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