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无心看风景[现代耽美]——BY:小合鸽鸟子

作者:小合鸽鸟子  录入:04-24

  刚开始录的时候宴若愚全程都在rap,但多录几遍后,他会在“findmeinAmsterdam”这儿不由自主地唱起来,唱完之后哼“耶”,让前面那么多发狠的话听起来没那么有攻击性。
  两人都认为这个灵光乍现的处理是点睛之笔,保留唱的版本,一鼓作气熬到凌晨两点把音轨全部混好。宴若愚听了遍成曲,觉得特不真实,怎么这么快就算做好一首了,姜诺说这很正常,姜善对自己要求也很高,他给姜善做歌的时候,有些曲子和歌词磨合一两个月都还有可以改进的地方,但要是双方灵感都到位了,从一无所有到成品也就一夜之间的事。
  大功告成,宴若愚和姜诺一起去阳台抽事后一支烟。
  宴若愚抽白烟嘴的万宝路,点上吸了一口后,姜诺还没摸到自己的打火机。宴若愚便歪了歪头,又吸了一口让烟头部分的烟丝烧得更红,姜诺叼住自己的烟凑过去,两人的烟头相碰,点燃了他的白沙。
  然后他们分开少许距离,自顾自抽烟,整个过程没有任何言语和眼神暗示,自然而然心照不宣。
  过了一两分钟后先开口的是姜诺,他乘热打铁,问宴若愚对下一首歌有什么计划,宴若愚对主题倒不怎么关心,但迫切地想要用中文写歌,不然他出道到现在没一首母语歌,太憋屈了。
  姜诺说行。他不矮,但人太瘦体脂低,冷热一交替就容易冻出鼻涕,所以随身携带手帕擦拭,清洗后可以重复使用,剩下不少卫生纸钱。
  宴若愚看着姜诺用手帕在鼻子下面擦了擦,然后放回口袋。这一系列操作摆明了那天在垃圾仓,他给宴若愚的手帕也是这一用途,但宴若愚摸了摸自个儿兜里的手帕,不仅没觉得脏要扔,而是脑回路清奇的心生一计。
  当晚宴若愚并没有离开,姜诺很有寄人篱下的自觉,住进来后的第一晚就睡沙发而不是卧室,房间里的双人床干干净净没动过,也省得宴若愚叫家政来清洁消毒。
  宴若愚年轻,太阳一出来就醒了,精神抖擞容光焕发,掀开被子只穿睡裤就往阳台去,将姜诺睡前晾在架子上的手帕取下来,再把他之前一直没还给姜诺的那根挂上,狸猫换太子,神不知鬼不觉。
  宴若愚扭头,见姜诺还在睡,就没急着把手帕藏起来,而是勾在手指上闻,吸气的同时闭上了眼。那一刻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古代那么多达官纨绔嗜用鼻烟壶,因为香啊,舒服啊,闻一闻神清气爽,就像姜诺的手帕,明明没喷香水,但就是有来自肉体本身和植物的混合香气,温暖而可靠。
  是这个味道,宴若愚眉开眼笑,又吸了一口姜诺的味道。他心满意足地转身,被蹲在阳台和客厅交接处的出息吓了一跳,左顾右盼后确定四下无人只有他和狗,冲出息嘘声,让他别说出去。
  出息仰头开着他,嘴巴紧闭,弧度有点像蒙娜丽莎的神秘微笑,宛若打量一个智障。它有四条腿,比宴若愚快一步跑回客厅,直接爬上姜诺的胸膛。
  “喂,你在干吗,他还要睡觉。”宴若愚的声音特别小,就怕不小心吵醒姜诺。但他对宠物的毛发还是抵触,在沙发前走来走去,就是下不定决心把狗抱离。
  出息像是算准了宴若愚磨蹭龟毛,拿它没办法,得寸进尺地吐出舌头舔姜诺的脸,提供特殊叫床服务。宴若愚被眼前这只真舔狗震撼到了,更加无从下手,眼看着舔狗一路往下要啃姜诺的锁骨,睁不开眼还想睡回笼觉的姜诺熟练地将出息抱进怀里,塞进被窝里,侧了个身正对着宴若愚,鼻音浓重地嘟囔:“别闹。”
  宴若愚:“……”
  宴若愚和在被窝里只露出脑袋的出息对视,它的微笑依旧意味深长,像是在说宴若愚只能狗狗祟祟偷手帕,而它舔到最后应有尽有。
  “切,瞧你这出息样……”宴若愚故作不在意,不和一只狗子计较,就在这时姜诺挠挠耳朵把头发往后捋,露出发丝间几根出息的白毛,宴若愚管不住手,坐到沙发边上把那几根毛挑出来。
  而等他把毛挑完了,他还是原来的姿势坐着。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姜诺,他的骨架比同身高的男生都细一点,锁骨很明显,不用特意凹都能放硬币。
  他的头发也就到锁骨的长度,宴若愚之前问他为什么留长发,他说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姜善去世后就忙着凑钱还债,没空剪。
  这让宴若愚心里头又盘算起小九九,想乘姜诺还在睡,偷偷剪一缕头发,说不定也是香的。
  他挑出其中一缕绕到指间打转,发尖扫过姜诺的脸带来丝丝痒意,让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视野里最具存在感的倒不是天然小暖壶阿拉斯加,而是宴·纹身大哥·若愚。
  姜诺庆幸自己没做被追债的梦,不然肯定腿快于脑子直接跑路。
  宴若愚这一身纹身他在虎山庄园里已经看过了,全是大师手笔,设计精心技术过硬,后背那两道从肩胛骨往下见骨见血的伤痕面积最大,白色的绒毛和羽翎点缀其中,栩栩如生。
  那是宴若愚在美国纹的最后一个图案。他终于戒掉止痛药的瘾回归正轨,纹完后还给美国版vogue拍封面,裸着上身背对镜头回眸,让人毫不怀疑他其实是个精灵小飞侠,下一秒就会生出翅膀遨游天际。
  除了翅膀伤痕,宴若愚的左小臂上有浮世绘的海浪,后颈处纹了个黄铜色的发条,等人来拧。但姜诺记得上次的时候,宴若愚右胸的地方只有几笔乱七八糟的简笔画,几日不见,那些线条上方多了黑色的荆棘刺,一路蜿蜒穿过锁骨。
  宴若愚都卷自己头发了,姜诺便也直男做派地戳他胸肌,本想问为什么又纹新的纹身,但一开口没过脑子,直接说了手感:“好硬。”
  宴若愚:“……”
  姜诺:“……”
  出息:“???”
  “我不是,我没有,我——”姜诺怕宴若愚往奇奇怪怪的方向想,急急忙忙否定,宴若愚先是一愣,旋即亮眼发光,求肯定地问:“你真的觉得硬?”
  姜诺:“???”
  “那你再帮我摸摸别的地方,看我这些天练舞房有没有白去。”宴若愚激动又起劲,骄傲地秀出自己微微凸起的肱二头肌和腹肌。姜诺从被窝里坐起来,原本特难为情不好意思,戳得力道很轻没戳动,一个没忍住又继续戳,眼神中流露出羡慕之意。
  男人的肌肉就像女人的指甲,只有同性才会懂和欣赏,怎么都戳不动后姜诺整个手掌贴在宴若愚腹肌上,然后又摸摸自己的,那种对力量和形体的崇拜呼之欲出。
  而宴若愚呢,他瞥眼混身**并逐渐有阿拉斯猪化的出息,扳回一城后那叫一个洋洋得意。
  “我没刻意练肌肉,这两天往舞团那边跑得勤,又紧致回来了。你要是想练我回头可以带你一块儿去健身房,不过有一说一,我倒是觉得骨架小的男生肌肉只需要练出薄薄一层就行,线条太明显反而不好看。”宴若愚摸摸下巴,建议道,“你现在还是太瘦,第一步得让体脂先上去。”
  姜诺连连点头,寻思着接下来一段时间要多买鸭,毛给宴若愚拔,胸脯肉自己吃,聊着聊着他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胆大摸宴若愚的胸,指着那片荆棘刺问:“你昨天之所以路过,是去纹身了吧。”
  宴若愚正要继续滔滔不绝健身食谱,陡然安静。
  新纹身周边的皮肤还泛着红,与下方的简笔画有少许交叉。那两个尖像猫耳朵,荆棘遮住的刚好是耳朵后面保龄球瓶似的东西。
  宴若愚并不想聊纹身,脸顿时冷下来,打气筒再次开始工作吹出个欲爆的气球,等待姜诺的话语变成针来扎破,姜诺看着那圈洗不掉的荆棘,指腹划过被层层纹身遮掩的子弹穿过的痕迹,怅然道:“你当时一定很疼。”
  宴若愚冲进脑海,将那个打气筒踢到离海十万八千里的高山上。
  “那你呢?”宴若愚摊开姜诺的手掌心,摸了摸那三朵模糊的向日葵,才发现葵心的皮肤很粗糙。
  “早记不得了。”姜诺笑,也没瞒着,“我爸不仅吸毒,还喝酒,喝得厉害,撒起疯来会用烟头烫我手心,这纹身是用来遮烫疤的。”
  “那你怎么笑得出来,不疼吗?”宴若愚听着都心疼了。
  姜诺摇头:“都过去了。”
  宴若愚努努嘴,唱起歌来:“又是姜善教你的吧,let it go~ let it go~”
  姜诺垂眼,唇角有些弧度,但算不上微笑。
  宴若愚算是全明白了,合着姜诺每每跟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所用的理论都是姜善那儿来的。这样看来姜善英年早逝实在可惜,他要是还活着并写出《一个rapper的自我修养》,中文说唱赶‘英’超‘美只是时间问题。
  “我、我先走了。”宴若愚倏地站起来,回房间套上衣服,拿起各种钥匙就三两步走到玄关门口,手握上门把往下拧,没推开,而是扭头看向姜诺。
  姜诺依旧坐在沙发上,两人相视无言。
  宴若愚推门而出,连声再见都没有说。
  离开后他在停车场的车内坐了很久,有些委屈地反复思忖姜诺为什么不留他,哪怕只是问句要去哪儿也成。
  但姜诺什么话都不说,不管他怎么耍脾气闹情绪,那双眼永远柔和平静,恍惚间会让他想到野庙里的那尊观音的垂眸,无情,却有大爱。
  宴若愚趴在方向盘上,都想回去找姜诺了,脑海里突然晃过他每每提到姜善时的笑,生动活灵。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莫名有些不甘心。
  他才不会承认自己居然跟一个死人争风吃醋,踩下油门驶离沪溪山庄,又不希望自己总想着姜诺,一头扎进工作。
  离元旦只有一个星期,他连轴转给不少杂志拍开年封面,以及准备二月份的巴黎时装周。
  说来满满都是戏剧性,兜兜转转,“杀克重”的股份又重新回到宴若愚手里。他之前给齐放的转让合同对方一直没签,宋玉投资的奶茶品牌泡沫了急需用钱,就低价把自己手里的也一并卖给宴若愚,一来一回间凭空赚了好几百万。
  这个品牌是他创办的,肯定有感情,既然又回到自己手里了,宴若愚也乐意操心,只是每天闲暇时总爱看看手机,想给姜诺发个讯息吧,又郁闷他都没联系自己,自己凭什么主动。
  就这么纠结到了12月30日,宴若愚终于收到了姜诺的电话,美滋滋地接起,却听到姜诺问他可不可以有假期,想回姜庆云租的地方和姜智他们一起跨年。
  电话那头的姜诺非常诚恳,电话这头,宴若愚脸都黑了,蛮不讲理的话堵到喉咙口,想要勒令姜诺乖乖待在沪溪山庄哪儿都不准去。
  “……行啊,记得早点回来。”宴若愚说完立即挂断,坐电梯上写字楼的天台。岭安城的十二月真冷啊,宴若愚一个人吹着风抽烟,仿佛能看到姜诺和那残缺的一家三口挤在窄小的出租屋里吃团圆饭,每人碗里都有平芗特产的辣椒酱,下肚后胃是暖的,心是热的。
  宴若愚不知道自己到底抽了多少根,不知不觉再摸烟盒,那盒西湖恋款立群已经空了。
  之后他忘了买烟,第二天晚上去参加晚宴,他进了抽烟室才发现自己兜里空空如也。站在他身旁的一位叔叔微笑着递给他一根,宴若愚道谢后接过,转动烟嘴一看,是根红立群。
  他不由也是一笑。这场晚宴是宴家一位叔叔包下整座临江酒店举办的,受邀前来的全都非富即贵。宴若愚不认识那位给他烟的中年男子,可能一个亿在他眼里都是小意思,他抽的还是十几块钱的本地烟,不比白沙贵多少。
  宴若愚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也挺没出息的,这都能想到姜诺。那天他和姜诺在阳台抽烟,姜诺说岭安城买不到赣烟,只能抽白沙解乡愁。宴若愚聊到立群烟盒上西湖水的波纹,说自己在太多地方生活过,反而对岭安城最没归属感。
  他回到酒宴大厅,规规矩矩地跟在爷爷身后,乖乖做他的矜贵大少爷,丝毫没有平日里的张扬,更不可能像在姜诺面前那样孩子脾气。旁侧女士的手包不小心掉到地上,口红等小物件掉出来几个,他帮着捡起来烟盒,女士不好意思地道谢,接过那盒茶花放回包里的动作特别慢,像是刻意要给宴若愚看烟盒上的字——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宴若愚醍醐灌顶。
  他想不出别的借口,干脆不跟宴雪涛讲原因,完成自己的致辞后就从酒店先行离开,开着那辆法拉利488往郊区驶去。
  跨年夜的街道空无一人,除了红绿灯没有任何堵拦,宴若愚归心似箭,在新年钟声敲响前来到那片出租屋。
  这是他第一次来姜庆云一家的住处附近。那排出租房在所在村镇的最后方,外观并不比16号街的棚户区好多少,至今没有浇水泥路而是铺小石子。宴若愚又不熟悉路况,就把车停在一棵枝叶繁茂的绿樟下,正准备开门从车里出来,他心心念念的人恰好从其中一个房间出来,倚着粗糙的外墙,手往兜里掏了掏拿出手机,另一只手捋了捋头发露出耳朵,仰头看夜空中的星和月。
  “喂。”
  电话那头沉默,姜诺确认地再次看了眼来电显示,屏幕贴住耳朵,又“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的宴若愚依旧沉默,但姜诺没挂断,没出声,同他分享这份安静,仿若一切无声胜有声。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有人喊姜诺的名字,姜诺应声,挪动视线正要回屋,发现不远处停着辆显眼的红色跑车,里面坐着个不愿意开口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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