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无心看风景[现代耽美]——BY:小合鸽鸟子

作者:小合鸽鸟子  录入:04-24

  这场演出Louis看了落泪,王墨镜看了沉默,万万没想到,林淮不仅有王炸,4个2也在手里。竞技真人秀比的就是作品的张力,如果林淮一开始就用这个舞台撞白玛,白玛未必有胜算,何况四人中现场表现力最平平的姜诺。
  所以姜诺独辟蹊径,没有跟林淮硬碰硬,而是玩了一首技术,将歌曲同舞台效果叠加到了一起。
  一直以来,说唱都是门槛最低的音乐类型,一个伴奏,一个录音器,你就能做一首rap,称自己为rapper。制作上的简单容易是说唱的魅力之一,也让圈子鱼龙混杂,从业者素质普遍堪忧,外人看不清里面的门道,就把这个音乐类型归类到最低的那一档。
  姜诺从一开始就没胜负心,论心态好,所有选手中他排第二,那就没有人能排第一。到了决赛场,他也不想跟别人争,就是想借这个机会让更多人看到,如果纯玩技术,中文说唱能走到哪一步。
  这种技术不是说嘴有多快,flow有多精湛,而是扩宽音乐这个概念,展现工业感。姜诺穿了套严严实实的莹白的镭射服,头发编成很多松散的小辫,再汇成一束扎在脑后,舞台上的灯光什么颜色,他的衣服就反射出什么颜色,整个人与舞台有一种融为一体的未来感。
  然后他开嗓,歌曲的节奏很缓,每个字的强调、每个句子的停顿都和灯光有联动效果。四面八方的灯一束接一束的亮起又熄灭,两侧的屏幕也没歇着,当姜诺唱到副歌,屏幕上开始播放一些简笔画,连线条都随着节奏律动。
  唱到最后姜诺换了autotone,用酥麻的电音加重迷幻感。直播间有人评论@宋舟,说autotone这项年代久远的技术或成这档节目的最大彩蛋。电音这个元素在各种音乐里都很普遍,但这几个月,姜诺和宋舟在赛博朋克上的挖掘尝试赋予这个元素新的可能。
  姜诺即将唱完,现场观众更像是听了首适合留在耳机里的歌,并没有表现出狂热。统筹摄影的工作人员就把镜头扫到侧台的宴若愚,宴若愚双手叉腰,腰板挺得倍儿直,望着舞台上那个人,眼中流露出的情感炽烈,现场观众一看姜诺头顶的屏幕上出现宴若愚的脸,两个人用这种方式同台,全都发出“磕到了”的满足声。
  姜诺唱完后,林淮重新登台,林哲站在中间,没问评审团的意愿,而是给梁真一个发言的机会,让他评价一下同战队两位成员的音乐。
  汤燕关在旁边憋着笑,说林哲太狠了,突然来这一手。梁真拿起麦后也停顿了片刻,这两首歌风格迥异,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怕说什么都会失偏颇,最后还是评审团中一位专业乐评人来解围,从音乐性角度来点评。
  林淮那首就不用说了,拿出来比赛,从情怀到现场效果都无敌,但他对姜诺这首更感兴趣。
  “我在这首歌里看到industry。”他没用中文词汇中的“工程”,而是英文,是因为中文说唱虽然已经不是处女地,却依旧缺乏开垦。四年前第一季《makeitreal》播出时他曾预言中文说唱会给已经萎靡不振的华语乐坛注入新鲜血液,可惜说唱商业化起步晚,至今没有一套成熟的运作流程,也缺乏专业的幕后制作人,所以一直没什么突破性的进展。
  而姜诺今天的表现让他眼前一亮。他将四年前的预言重新提起,依旧乐观满怀希望,期待再过四年,这句话会成为现实。
  他对姜诺的评价很高,而姜诺会在决赛场上唱这么先锋有实验性的歌,也证明他并不在意输赢。林淮的票数大幅度领先后姜诺并没有感到失落,当林哲宣布自己是全国季军,而林淮将与宴若愚争夺冠亚军,他还跟林淮拥抱,在他耳边说“加油”。
  随后姜诺下场,又是一段返场表演后,发起第二次攻擂的林淮独自一人站在场上。
  他前两场太卖力,还是有些喘,不过双眼依旧亮晶晶闪着光,没表现出丝毫疲态。
  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观众朋友们已经嗨了两个小时,这是他的最后一首歌,他也想认认真真留下点什么。
  他做出整理耳麦的动作,然后问现场观众:“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全国15强里,有一个人今天没来返场。”
  他故作漫不经心,惹得其他知道他所指何人的观众独自尖叫,林淮假装没听见,没提那个名字,全程都在说“他”。
  “他高中就出国,而我的大学专业是马克思主义;他开口闭口自由意志,我坚持要从现实出发;他认为艺术史是英雄史,我认为英雄能被人民群众奉之为英雄,就证明这一切是群众史……”
  “总之我们从见面到分别都不太对付。”林淮假装开心,说还好宋舟快开学了,他要是在现场,两人肯定还要吵。
  “我已经开学了!”伊斯特靠近舞台,这么撕心裂肺一喊,就被一些收麦设备捕捉到,不止现场观众,全网都听到了他哭唧唧的声音。
  现场观众一阵哄笑,林淮也笑,耳返已经佩戴的不能再稳妥了,他还是忍不住去触碰,继续道:“但我很感谢他的出现。”
  “他是我遇见过的,最符合‘大学之道’的大学生,而我以前有首歌叫《差不多大学生》。”他吞了口唾沫,喉结一动,“所以今天这首……最后的《差很多大学生》,送给他也送给我自己,也送给——”他的手往伊斯特那边一迎,说,“未来的大学生。”
  “而宋舟人虽然没来……”他终于不再去摸耳返,在灯光渐尖暗下前,指着自己太阳穴的地方,凝视着眼前的镜头像是透过屏幕同正在观看直播的那个人对视,说,“但我把他的声音带来了。”
  众人还未明白林淮所指何意,宋舟的原声和伴奏一起响起。他用一种轻柔舒缓的声音唱开口的六句:“我是差不多大学生,我的差不多是天生……”
  这六句宋舟重复了四遍,期间光源只剩下一束,聚光灯下空无一人,却仿若站着一个宋舟。hook结束后,舞台瞬间亮堂,林淮从后方走来,左边架子鼓、贝斯、吉他,右侧有两位大提琴手,所有伴奏都现场演奏。
  他唱着改编后的verse,不再是差不多的宿舍,差不多的课,差不多的英语病句,差不多的游戏和剧,而是差很多的一个个大学生——他在《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的专业课上昏昏欲睡,有人在课后和老师谈论《历史的终结和最后一个人》。
  而当他和其他专业的大学生一起上马原公共课,他看到个别人在听,大部分人没在听;也看到一个个在听的人,一个个没在听的人。
  那些在听的大学生可能觉得老师讲的有意思,可能内心全是吐槽,可能抽屉里有一本《政治秩序的起源》,也可能只是手机没电了。
  他又唱到那些没在听的大学生。这个人群可就丰富多了,他在神游,他在玩手机打游戏,他在睡觉。他可能昨晚熬夜看了比赛,他可能是个隐藏的职业选手,他说不定正在挽回闹分手的女朋友,他也许他就是无聊想趴一下……
  宋舟的副歌再次响起,这回舞台灯光没暗下,林淮跟唱,没覆盖宋舟的声音,唱完后继续第二段verse。
  这一次他更具体,几乎是一个个数过去,那些手边放着一本《马克思主义基本理论》的大学生,他可能刚拿了全国俄语大赛第五名,他可能背着处分,他上个学期可能挂了两门课,他可能三年综合测评总分超过100,他可能做着拯救世界的英雄梦,他可能被社会毒打教做人,他可能猛然惊醒,扭头,看见观察他的你。
  你们俩的目光碰撞,像是突然能窥见对方的精神世界,他没有你想象的平庸,你也还未活出自我期待中的精彩。
  你们都拥有独一无二的灵魂,唯一的相同点是拥有无限地可能,只要意识到这一点,你就不是差不多大学生。
  各类乐器到这时候已经推到顶点,大提琴甚至尖锐急迫到演奏者有些吃不消。光源渐渐集中到最开始的那个点,林淮绕着那束光走动,摇臂上的摄影机随着他的移动正面拍他,舞台四周全是从下往上喷发的银色烟火,他直视镜头,和宋舟齐声完成最后一段hook。
  宋舟正坐在大洋彼岸的宿舍里,穿着睡衣坐在书桌前看直播,唇瓣不由自主张合。他的室友刚起床,睡眼惺忪,拖鞋都没穿就凑到他电脑前,看看站进聚光灯里谢幕的林淮,再看看泪流满面却微笑的宋舟,不明所以地用英文问:“他唱了什么?”
  宋舟又笑了一下,抱着缩在椅子上的双腿,跟室友说:“Stayalive,thenenjoylife。”
  室友眨眨眼,没再问宋舟为什么哭,帮他把窗帘拉开,让阳光照**来,然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说:“今天是个很好的一天。”
  宋舟同意地点点头,继续看直播。林淮重新把麦克风放在支架上,像他刚开场那样去摸耳返,像是在感受宋舟的存在。观众席陷入久久不得平息的狂欢,导师席上,汤燕关沉默良久,有些瑟瑟发抖地跟梁真说:“我原本以为你还剩17张牌,秒不了我,没想到你剩下的牌是一手飞机。”
  梁真连连摆手,战术性谦虚,说宴若愚实力不可小觑,但他们都心知肚明,观众的情绪在这首歌之后也到顶了,今天晚上不可能再有歌在氛围上击败林淮,林淮几乎把冠军内定。
  此刻已经是晚上十点,一直在侧台等候的宴若愚终于登台,精疲力尽的林淮还在场上,两人虽是对手,却相视一笑,握手碰肩,再从对方手里接过麦克风。
  宴若愚显得很轻松,好像不是来比赛,而是享受现场,他环顾一遍四周,才开口说:“这首歌叫《如果这是最后一首歌》。”
  他听到一片惋惜的哀叹,他看着台下坐在伊斯特边上的姜诺,笑着,心里从未有过的被填满。
  然后他捂着胸口的地方,用平缓又不失韵律的声音说,正因为这是最后一首歌,所以他终于敢问自己,到底要做什么音乐,到底要过什么样的人生。
  他给观众充足的时间从余韵中缓过来,伴奏也很舒缓,像一望无垠的一片海,没有波浪,底下却有一股暗流,慢慢往岸的方向涌。
  他像是猜到观众会为林淮欢呼呐喊,所以他要观众为他沉默冷静。伴奏里其他乐器一个接一个失声,只有一口撞钟持续敲响,一声接着一声,带着回音,给一个说唱比赛的现场带来诗和禅意,宴若愚扪心自问:
  “我的存在由什么定义,
  我的人格凭什么独立,
  我的自由靠什么护航,
  我的尊严被什么保障。”
  他说的很缓,很慢,像是一个从远方归来的朋友,告诉你他一路的所见所闻。
  他出生衣食无忧,父辈拼搏里一辈子,不缺物质,不曾感到饥饿。
  他幼时离家出国,出了家门就是他乡,愁不过来,所以没有乡愁。
  他从瑞士到美国,接受精英化的教育,眼界宽阔,虚心而不卑怯。
  他就算是玩说唱,类比的也是高更和梵高。他说高更受够了巴黎的傲慢,偏偏要去被殖民的大溪地寻找异域的浪漫。
  他像是回到当初的那个梦里,凝视着大溪地鎏金的溪水,炫美的太阳,和美丽的姑娘,他的画里充斥着浓郁的原始美学,欧洲人在领土和肉体上占领大溪地,却又在精神上,反被大溪地的美学征服。
  这种反向征服存在于任何艺术类型,所以黑人能用hiphop,在白人主导的西方社会创出一片天,争取话语权。
  “美能征服一切,就像爱能拯救一切。”
  伴奏中的管弦乐温和地走向尖锐,如果浪潮缓慢地向入海口涌来。这是姜诺给他做的处理,这种细化和尖锐会在最后一个字落下后扁平成一条线,宴若愚说:
  “我曾视整个世界为他乡,
  我像浮萍没有根基和依靠,
  我深陷孤独抗拒中庸之道
  我看见你站在钱塘江上——”
  管弦乐和鼓声一同平息。只剩下干净的单个钢琴键的声音。宴若愚原本应该在这几秒里保持沉默,他望向人群中的姜诺,早有准备地即兴道:
  “山海间有风和雾。
  你身前是浙水,回眸是菩萨。”
  姜诺张了张嘴,灵魂仿若抽离现场,回到那个海天一洲上的下午。
  他久久凝望着隐入云雾的跨海大桥,发现宴若愚不在身边,才扭头往来时的路望一眼,眼神原本不够聚焦,见到宴若愚同样望着自己,瞬间就清明开来——
  就像现在这样。
  人群的掌声和欢呼仿佛被定格的背景,变成画布上的简笔,只有舞台上的宴若愚和台下的姜诺被重笔描绘,鲜活明丽,再远的距离都不能将他们阻挡。
  最后一个钢琴键落下,荡漾开的余音清脆久远。他们看着彼此,都觉得值了,心满意足地,对这个舞台也不再有遗憾。
  *
  林淮和林哲一起上台。他站在两位少年中间,两人面前又分别有个汽油桶,用于乘放100位rapper和导师的项链。
  林哲给两位少年发言的机会,让他们最后拉拉票。先开口的是林淮。
  他说这个比赛只是人生路上的一道风景,他很有幸同这么多人一路走来,他把麦递给宴若愚,宴若愚低眸思忖了几秒,说:“愿我永远像这一刻,天真又深邃。”
  还在台下的姜诺双手举高为宴若愚鼓掌,台上,第一个投放项链的人是梁真。
  投票者从林淮这边上,再从宴若愚这边下。梁真先同林淮拥抱,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林淮点头像是同意,随后,梁真走到宴若愚这边,把项链放在他的汽油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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