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奚偏爱设计感强一些的衣服和配饰,平时工作忙,加上艺人身份不方便在公共场合现身,可能一年都去不上一回商场。买衣服全靠找柜姐订货送货,已经很久没认真地逛过街了。
Showroom以设计师品牌居多,如果仔细挑能挑到非常有思想的衣服。他迫不及待地准备开找,然后就见柜姐跑过来,用磕磕巴巴的中文说:“泥是晨曦?”
事实证明装傻充愣是没用的,程奚硬着头皮应:“是我。”
“窝嘬晚看了泥的表演,泥太cool了,身材嚎棒!!这里的衣浮随便挑,窝给泥员工内部折扣!”
“……谢谢,不过不用,”程奚客气道,“泥要咔嚓咔嚓或者签名吗?”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签一路合照,等几家Showroom逛完,程奚和沈懿不仅以优惠价格买到了心仪的衣服,还捧走了一大堆杂七杂八的礼物和手工艺品。
当然程奚也被偷偷摸摸的看了两次腹肌,愈发愤怒Andy给他找那种演出服穿的行径。只有沈懿毫无负担地享受到了打折和不劳而获的快乐,并准备以后出来Shopping都带着她弟。
买东西买了三个多小时,大家有些饿了,沈懿赶紧带程奚和助理、赵小涛冲到她所说的烤肉店。
点菜的时候,看着密密麻麻的菜单,程奚赶紧阻止:“懿姐,已经够了!”
“不够,”沈懿继续翻菜单,“一会还有三个人呢。”
“哦……”程奚以为是她韩国本地的朋友,便没多问。
沈懿又点了好多菜,差点没把烤肉店搬空,可见非常重视一会儿要来的客人。
在韩国几年,沈懿吃过无数次这家店,和老板关系很熟。见他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沈懿感激道:“谢谢大叔,耽误你做生意啦。”
老板是位很和蔼的中年人,闻言摆摆手,“不不不,我不关门才容易影响生意。”
沈懿:“蛤?”
“昨晚我店里放亚洲音乐盛典,好多女高中生过来一起看,”老板砸砸嘴,“轮到你旁边那位跳舞,我这小店的屋顶差点没被她们尖叫声掀翻。哎一古,要是让她们知道他来了,我不得因为扰乱治安被警察被抓起来啊!”
沈懿被逗笑了,笑完用胳膊肘捅捅程奚:“呀,臭小子,知道你昨晚多吸粉了吧?”
程奚:“……”
店里只有他们一桌顾客,所以菜上的很快。沈懿拒绝了服务生帮忙烤肉的请求,正巧赵小涛是烤肉界皇帝,便自动自觉端起了盘子。
趁他烤肉的功夫,沈懿走到一旁打电话:
“喂,你到哪了…马上到,那就行,我怕菜凉了…他在呢,买了好多东西…嗯,我们在进门第三张桌,你进来就能看到………”
她全程用中文和对方交流,程奚忍不住疑惑——不是沈懿的韩国朋友,那来的能是谁呢?
五分钟后,他得到了答案。
陶时延全副武装,黑色墨镜黑色口罩遮住大半张脸,身后跟着张静和经纪人金坤。
一个多月没在私人场合会面,程奚以为再见时能淡然些,却没想到,闻到专属于陶时延气息的那一刻,他胸腔仍忍不住狠狠地悸动了一下。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陶时延扫了眼剩余座位,非常自然地坐到程奚身边。
“我看你是故意的吧,”沈懿努嘴,“肉刚烤好你就来了,明显是想不劳而获嘛!”
“找不着位置,在路上耽误了会儿,”陶时延痛快道,“这顿我请,大家想吃什么随便点。”
沈懿的助理是个女生,闻言捂住胸口,激动到差点昏过去:“我的妈呀,我没听错吧,陶影帝要请我吃饭?这事够我出去吹一辈子的了呜呜呜!!”
这反应又真实又夸张,桌上众人被逗的哈哈大笑。在一片笑声中,陶时延打量身边的男生。
瘦了,小胳膊又结实了些,脸色稍有些憔悴,估计最近没休息好。
看了几秒,陶时延收回视线,接过沈懿递来的餐盘。
他们坐的是店里最大的八人方桌,沈懿和助理坐一边,张静金坤坐一边,赵小涛自己坐一边,七个人刚刚好,不至于太挤,也方便交谈。
好久没见程奚,张静别提多想他,一大串问题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小橙子,网上一直没你的消息,你在忙什么呐?瘦了这么多,是不是太累了呀?拿到最佳新人奖感受如何,公司给你奖励了没?最近有没有谈恋爱,昨天我被你shock到了,还能不能给我个追你的机会?”
当然,她有稳定的男朋友,最后一句纯属开玩笑。程奚被她问的颇为无奈,清清嗓子。
陶时延坐直身体,竖起耳朵。
“从剧组回来之后,我一直闭关准备二辑,所以网上找不到消息;瘦是为了造型特意减的肥,不怎么累;其实比起最佳新人奖,我更想拿最佳专辑之类的奖项;至于谈恋爱嘛,你怕是没机会了……”
陶时延倏地皱眉。
程奚停顿几秒,“我没有谈恋爱的想法,而且公司也不让。”
原来是这样,陶时延眉头又舒展开来。
听到没机会,张静边抹泪边嘤击长空,看看烤盘上的食材,忍不住表露最后的“爱意”:“小橙子,东西应该全熟了,姐姐给你夹嗷~”
“唰——”
就在张静说完下一秒,四双筷子齐齐伸到程奚食盘上方。
速度最快的自然是烤肉皇帝的赵小涛,他给自家艺人夹的是雪花牛肉油脂分布最均匀、口感最多汁的那一块;第二就是张静,她觉得程奚太瘦,于是给他选了肥肉比较多的羊排;第三则是东道主沈懿,这家店烤鸡爪一绝,她想让程奚尝尝;
最后一个,也是离得最近的那一个,则身侧的陶时延。整只开背龙虾连壳带肉,都让他夹给了程奚。
“时延,过分了吧,我一共才点两只龙虾。”沈懿有被气到。
陶时延:“老板,再来十只龙虾。”
……行吧,沈懿乖乖闭嘴。
其实程奚也有些尴尬,他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只能勉强全部接下。
不过他是桌上年纪最小的,被哥哥姐姐们照顾很正常,没人会说什么。
小插曲过后大家继续聊天叙旧,数沈懿和张静话最多,程奚不是活泼的性格,cue到他才会说话,其余时间全在处理盘子里堆成小山一样的食物。
陶时延根本不参加她们的讨论,慢条斯理地吃东西,时不时看一眼旁边的男生。
大概是练习生时期打下的底子,男生吃东西很快,没多久便解决掉鸡爪和肉,唯独那只最大最显眼的龙虾一口没动。
……难道不喜欢吃?
陶时延不动声色,又试探着给他夹了块雪花牛肉。男生没说不要,正常地接下,然后动作极小地将肉块拨到盘子边。
一直到饭局结束,他都没碰那两块东西。陶时延基本可以确定,男生不是不喜欢吃龙虾。
——只是不喜欢吃他夹的龙虾。
他顿时食欲全无。
人多加上食物真的超级美味,这顿饭竟然吃到了晚上。沈懿拍拍肚子,哀嚎道:“嗷嗷嗷吃的太多我要胖死了!走,咱们去河边消消食!”
张静迟疑:“会被人认出来吧?”
“放心,我知道一个人巨少的好地方,正适合吹风散步,宝贝们跟我来!”
程奚不想去,毕竟对于他来说,和陶时延在一起一秒都很难捱。
但看沈懿开心的样子,他说不出拒绝的话,最后还是跟大家一起上车,往下一个目的地进发。
沈懿说的“好地方”是隐藏在旧居民区一段河岸,这里居民以老年人居多,晚上出来活动的比较少,整条堤岸干净安宁,是最适合饭后散步的地方。
和饭桌上一样,三位女士叽叽喳喳地走在最前面;赵小涛和金坤讨论着近期一档选秀综艺,走在中间;程奚本来在最后,却见陶时延故意落后几步,隔着大概半米的距离,与他并排慢慢地走着。
两人很久没联系了,这几天程奚一直想问陶时延想没想好补偿,刚才饭桌人太多说话不方便,现在时机倒是不错。
“陶老师,”程奚叫他,“那个盒子……你想好了吗?”
陶时延:“没有。”
程奚缓慢地点点头,“如果想好了和我说,我不会赖账的。”
可他不知道的是,陶时延不是没想好,而是压根就没想。
当初是他自己把盒子放进卫生间,没告诉程奚它的重要性,这件事里他自己也有责任,不能全怪程奚。
第二,在他小心翼翼的保护下,风车虽然干了,最后还是碎成了几片纸,再也拼凑不回原本的样子。东西已经毁了,去追究谁对谁错又有什么意义呢?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和程奚想的一样,他能感觉出一旦木盒问题处理好,便到了小朋友彻底断绝联系的时候。
从影七年、成立工作室七年,身边人来来去去是常态。他遇到过无数次突然反目或人间蒸发的例子,早已习惯娱乐圈的尔虞我诈、冷漠无情。
唯独这一次,他不想和程奚归为陌生人,一点都不想。
“以后再说吧,”陶时延顿了顿,“小奚,不用和我太生分。”
不生分?那我还能怎么样?
程奚悻悻地想,难道要告诉你,我肖想你肖想了很久吗?
.
河堤不长,半小时便走到了头。影帝、歌后外加新晋一线流量集体抛头露面太容易出问题,沈懿道:“天色不早了,咱们今天就到这儿吧,以后有时间再聚。”
程奚“嗯”了声,“懿姐,还得麻烦你送我和小涛哥回去。”
本来沈懿就是这么打算的,她方要开口答应,突然听见身后人轻轻咳了声。
“……啊,好像不行小程,”沈懿迅速改口,“我吃的太撑,特别想上厕所,已经忍不住了。我回去上厕所,让时延送你吧!”
话音未落,人已跑到三米开外。
程奚简直无语——“忍不住”的人敢跑那么快吗?
经过今天一天,赵小涛对程奚人气有了新的了解。如果打车或者乘坐公共交通工具的话,他怀疑他和程奚有可能回不去酒店。
“程儿,”赵小涛弱弱道,“要么咱坐陶影帝的车回去吧。”
程奚懂得利害,深吸口气,轻轻“嗯”了声。
结果还好,回去的路上张静大概累了,没继续拉他聊天。陶时延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着窗外也没有动静。金坤与程奚没交情,非常礼貌地交谈了几句,车里大部分时间静悄悄的,那种想象中尴尬的场景并未出现。
半小时后,赵小涛指挥司机靠路边停下,道过谢后程奚下车,转头却发现陶时延竟然也跟着下来,说要送他到房间门口。
一下午都挺过来了,不差这几分钟,程奚没说什么,抬腿率先迈进电梯。
漫长到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电梯门终于“叮”地一声打开。程奚瞬间轻松,微笑道:“陶老师,谢谢你送我们回来,要么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请随时找我。”
一番话说的有礼有节,做足了对前辈感激的姿态,如果换成林雪峰,肯定要夸他为人谦虚、懂得感恩。
陶时延却觉得喉咙干涩,干涩到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无声地点点头,眼睁睁看着小朋友渐行渐远。
.
陶时延的酒店离程奚不远,又开不到五分钟,工作室三人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张静房间在九楼,金坤和陶时延在二十楼。等她下去,金坤神色莫名,拍拍陶时延的肩膀:“兄弟,需要我陪你喝一杯吗?”
陶时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神太久被人发现了。他惯用的表情,“不用,没事。”
“或者……”金坤提议,“我陪你聊聊也行,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你不会信不过我吧?”
陶时延迟疑片刻,他最不擅长的就是倾诉,在他看来倾诉是弱小的表现,强大的人自然会找办法消化掉自己的情绪。
可或许是当局者迷,有些情绪他真的消化不掉,而且越发酵越严重、越发酵越严重,如果任它发酵下去,真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刷卡开门,陶时延默许了金坤跟进来的举动。他脱掉外套,没有招待经纪人的心思,深深地陷进沙发中,手指捏住眉心轻揉。
同窗四年、共事七年,金坤见过他意气风发的样子、见过他冷淡自持的样子、见过他老谋深算的样子,却从没见他像现在这般……脆弱、无力、颓然……
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总之带着强大的光环一路顺风顺水走到现在,毫无疑问陶时延心性极其强大。
那么能让他变成这副样子的,又得是多么可怕的东西。
金坤拿出两罐啤酒,推到他面前一罐,“时延,到底怎么了?和我说说。”
陶时延把啤酒推回去,他喜欢在清醒的状态下思考,“其实没什么。”
即使他不说,金坤也能猜出三分:“跟程奚有关?”
“……是,跟程奚有关。”
清楚自己兄弟的性格,金坤没逼问。良久的沉默后,陶时延放下手,将程奚打翻木盒的事给他简单复述了一遍。
陶时延身边所有人里,只有金坤知道小风车的存在。他眼皮一跳,意识到了些什么,小心翼翼道:“时延,我问你几个问题。”
“说。”
“第一个,你怨程奚弄坏风车么?”
陶时延:“不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