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压抑太久,基本确定江画安全后,越歌面上的肌肉才微微抽动起来,狠辣的行为终于有了与之相匹的阴鸷表情。
他扯起秦扬的衣领,眼底毫无温度,声音更是冷得人毛骨悚然。
“我教教你吧,不过,你得跪下求我。”
秦扬怒极反笑:“哈!呼...你他妈说梦话呢...啊——!”
膝盖狠撞在秦扬的肚子,秦扬抽搐着弯下腰,越歌一只脚勾向秦扬脚腕,同时手肘重击他后背某个位置,一声抽气,秦扬扑通摔在地上。
秦扬疼得眼前发黑,好不容易恢复一点视线,方才掉落的匕首刚映入眼帘,就被越歌轻飘飘地踢走了。
越歌淡淡道:“我说真的。”
燃起一丝的火光瞬间熄灭,直到这时,秦扬才承认自己小瞧了越歌。
“...啐!”
秦扬吐出一口血沫,挑衅仰起头:“你想怎么教,杀了我?”
越歌突然看向自己正在流血的手。
血液沾染到了秦扬身上,地上印着斑驳的水滴状痕迹,以及江画衣服上也留了一片。
与血液相对比的,是江画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越歌一眨不眨地盯着江画,说:“当然不会。”
“呼...”
江画紧绷的身体果然放松了一半。
“钥匙呢。”越歌收回视线。
秦扬咧嘴一笑,嘴角沾着血沫:“你猜。”
越歌没说话,扯起铁链看了看,转身捡回那把匕首。
江画本以为他想试着砍断铁链,下一秒,却见越歌反手一握,直直朝着秦扬的手腕削了下去,这一幕吓得他瞳孔一震,赶紧扑过去抱住越歌的手臂,身子抖若筛糠。
秦扬没想到他这么疯,顿时也僵住了。
江画恳求道:“你别、别这样!在屋子里!好像在屋里!”
有那么一瞬间,江画几乎有种越歌才是绑匪的错觉。
挥下的刀子停在半路,越歌用没沾血的左手摸了摸江画的头,停顿几秒,说:“吓吓他而已。”
“...”
秦扬差点爆粗口,放他妈狗屁!
将半死不活的秦扬扯进卧室,越歌第一眼先注意到凌乱的床铺,以及床单上若隐若现的血迹。
他拧起眉,四下看过,锁定墙角的旧衣柜,将秦扬丢了进去。
江画努力回忆:“钥匙好像被丢在床上了。”
“嗯,我去找。”
越歌一秒都不想再看见这条连着两人的手铐,落下句话,便欲走向床边。
明明就在刚刚,江画还因看了越歌打人的过程而止不住战栗,当察觉越歌走远时,他仍在发抖,身体却比大脑反应更快地抓住了越歌的衣服。
两人同时愣了愣,越歌回过头,表情硬是装上层柔和的面具,极具耐心地抱住江画安抚:“别怕,没事了,等我十秒钟。”
“...好。”
......
秦扬被摔进了空荡狭窄的衣柜,无论是手腕还是背腹的伤都足够疼得他冷汗淋漓,再加上轻度脑震荡的眩晕感,他的意识已经濒临模糊。
汗水滑进眼睛,异样的刺痛感让人清醒了几分,这一幕映入模糊的视野。
胸口没有受伤,秦扬却觉得闷疼。
半年里,秦扬想过江画各种模样,想得最多的是他突然被咬时的惊恐,其次就是他闯进更衣室采访时多变的表情。
那时江画的表情真丰富,有忐忑有紧张,有郁闷也有雀跃,每一次回想,秦扬都会发现一点小惊喜。
除此之外,他偶尔也会想起江画被骗进柜子时,抱着笔记本懵懵懂懂的样子。
...很可爱。
其实当时他就觉得,这家伙那么可恶,长得还怪可爱的。
不过就算如此,即便现在他也没后悔锁了江画,但看到这一幕,秦扬却突然觉得后悔,后悔这几天没好好抱抱他。
江画被抱住时的表情是记忆里找不到的。
十秒钟。
越歌松开江画,快步走向床边。
就在这时,叮叮当当,一阵凌乱的铁链碰撞声,秦扬用尽力气扯了链子一把,江画本来就有些腿软,这一下直接被扯进柜子。
江画险些心脏骤停:“越...!”
黑暗吞没视野,衣柜摇晃的柜门受到波及,竟砰得关紧了。
三月中旬,天气很热,却远比不上九月炎热。
时间的流动好像突然间变缓,秦扬抱着江画,恍惚地想,原来被关在柜子里是这种感觉。
很闷,很热,漆黑一片,逼仄幽闭。
“越歌!!!”
秦扬半垂着头,紧紧将抖得牙齿打战的江画搂进怀里,一脸的戾气渐渐化作无奈苦笑。
昨天喊得还是‘秦扬’吧。
感觉很好,就是太暗,看不清江画被抱住时表情,要是江画不发抖就更好了。
秦扬开始后悔了。
光亮顺着逐渐敞开的缝隙照进,肩膀上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江画竟然反过来狠狠咬住了他。
秦扬身体一僵,不怒反笑,连带受伤的右手一起抱住江画,像是帮他咬得更深。
江画咬得这一口包含新仇旧恨,几乎使上了吃奶的劲儿!
“江画...”
在被人拉出衣柜前,他隐约听见秦扬说了什么。
好像是‘对不起’,又像是‘等着我’。
......
不管是哪个,江画都不想听,巴不得没听见!
如果没有秦扬这一暴起,越歌可能开锁后就报警了,就因为这么一遭,江画没时间去消化恐惧,几乎又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避免秦扬直接被越歌打死。
五分钟后,直到越歌用锁链锁死了柜子,江画才拖动越歌下楼。
隐藏在外套下的伤口好像迸裂了,江画忍着疼说:“先打电话给李石。”
说完,他想到什么,脸色一变,赶紧摇头:“不、不行...还是先去你家。”
越歌拿出手机:“先报警,去医院。”
“不行!”江画抢过手机,背到身后:“等等,先别...”
越歌把人打成那样,绝对的防卫过当,江画特别害怕等警察一来,发现秦扬已经撑不住没气了...
越歌来时,江画恨不得能立刻报警,现在却真的慌了。
而越歌来时,脸都没露过,自然是没打算报警,打算私下解决的,现在却改变主意了。
他下手有分寸,知道秦扬死不了,就算可能被查得底朝天,为了免去一切后患,这件事需要江家的介入。
越歌脸色铁青,一边去夺手机,一边疯狂回想哪一件事可能有疏忽,江画却死抓着手机不放。
神经在紧张和放松间转变太频太快,离开被关了三天的屋子,乍一见刺目的阳光,江画眼前开始模糊起来。
“不要报警,先送秦扬去医院,然后...然后去你家...再...”
“...!”
越歌伸向手机的手臂一转,牢牢将晕倒的江画搂在了怀里。
第80章 看透 。
这一觉, 江画整整睡了十二个小时。
半睡半醒时,系统貌似在脑子里提了遍进度,江画迷迷糊糊的, 也分不清是不是错觉。
从废弃工厂逃出的时间是下午一点多, 一觉醒来,已经是凌晨了。
睁开眼, 眼前便是陌生的天花板,本就陈旧的墙面被昏黄的灯光衬得更暗,恍惚见到,与这几天醒来时的景色几乎一样。
江画心脏咯噔沉底,瞬间就清醒了,他挣扎撑坐起身, 环视四周, 发现是越歌的小房间后, 僵硬片刻, 长长呼出一口气。
有那么一瞬间, 他还以为是在梦里逃出来的呢。
房间里没有人,透过半掩的门,厨房不断传来轻微的声响,隐约能嗅到饭菜的香味。
江画坐着清醒了一会儿, 全身的酸痛感迟钝涌现, 比起疼痛,饥饿感更加明显。
他低头打量自己。
脖子和肩膀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脏兮兮的衣服换成了宽松的白色t恤, 明明出了不少冷汗,身上却没有黏腻的感觉,似乎被人细心擦拭过。
至于是谁, 想都不用想。
“...”
即便不是时候,江画还是羞耻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都逃出来了,他怎么就晕倒了呢!
...幸好越歌没趁他晕倒就送他回家。
肚子好饿,江画掀开被子打算去厨房看看,结果刚翻身下地,两条腿感觉凉飕飕,他低头一看,当场愣在床边。
好巧不巧的,门开了。
越歌听到动静,端着刚做好的饭菜走了进来,见他醒了,神情稍稍放松。
视线若有似无地掠过下方,越歌问:“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江画看了看越歌,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脑袋哄得炸了。
顶着张瞬间红透的脸,他倏地缩回被子:“我裤子呢?!!”
“脏了,就先换下来了。”越歌把饭菜放在桌上,说得面不改色。
“那你怎么不给我穿一条!”
“你晕着,不太方便。”
“有什么不...!”
说到一半,江画扫见了越歌简单裹着纱布的右手,猛然想起他被刀子划得血流不止的伤口,讪讪噤声。
“晚上有点凉,还是要穿条裤子。”
越歌从衣柜找出件浅灰色的休闲裤,摸摸他的头,问:“现在哪里不舒服?”
江画忆起两人的关系,不自在地避开了。
“...哪都不舒服,肚子饿了。”
越歌顿了下,收回手:“那先吃点东西吧,要不要漱漱口?”
漱口?
江画舔了舔嘴唇,这才发现嘴巴里有淡淡的血腥味。
对了,最后他狠狠咬了秦扬一口,应该是那时候留下的味道。
想到这,江画身体蓦地绷直:“秦扬呢?他伤得怎么样?”
越歌脸色不太好,醒来后,江画第一个问的竟然是秦扬。
“他的同伙就在楼下,死不了。”
“呼...”
江画高悬的心这才勉强落地,秦扬没事就好,但不知道秦扬的伤势,报警总是存在风险,他不想让越歌因为来救他却遭受无妄之灾,那这份人情就更理不清了。
越歌问:“为什么不肯报警?”
...还不是你下手太重,把本来占理的事搞得不占理了。
江画暗想,却没说出来,这样说像是责怪越歌似的,不是他的本意。
避开越歌灼灼的视线,江画摸向被包扎好的伤口,转开话题:“...我、我肩膀这里又被他咬了,这次会不会留疤?”
越歌不想提这个话题,递去裤子示意他换上:“不会,伤口不深。”
“真的?!”江画抬头,有点不相信:“我怎么感觉比上次疼多了。”
说实话,这次被咬后他根本没敢看伤口,再加上秦扬上药那么粗暴,多少都有了心理准备。
但一想到如果留下疤痕,每天洗澡都会看到,看到就会想起秦扬带来的糟糕回忆,江画就感到一阵绝望。
太糟心了。
实际上,江画肩膀上的伤口确实不深,只有咬下去时很重,后面便没再施力。
秦扬的心软既让越歌有些庆幸,与此同时的潜在深意又令他厌恶不已。
要不是留下了血迹...
越歌垂下眼睫,不想和江画说太多:“放心,不会留疤,晚饭快凉了,先吃吧。”
“...嗯。”
.........
上一次来越歌家里,还是上学期的事,分手那天江画虽然来了,但最终止步于天台楼道,没有进来。
气氛很尴尬,尴尬得喘不过气,同时又萦绕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微妙暧昧。
桌上的书本被整理到一侧,越歌的手艺仍旧高超,晚餐是牛肉汤和番茄炒蛋,江画坐在正位闷头吃饭,时不时注意一眼时间。
饭菜的味道很香,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穿着越歌的衣服,属于越歌的淡淡香味把饭香都掩盖了。
他几天都没吃好饭,一开始确实别扭,很快便沦陷于美食,连嘴边沾了饭粒都没注意到。
越歌伸手帮他摘时,江画又本能的躲开了。
不知道是第几次闪躲,越歌嘴角抿成了一条线,这次不退反进,在江画紧张的神情下摘掉了饭粒。
他问:“填饱了肚子,还有哪里不舒服?”
江画不再像以前那样一点小伤口都恨不得装上十天半个月的可怜,放下筷子含含糊糊地说:“其他还好。”
“我不太好。”
“...嗯?”
“手疼。”越歌定定看着他,用含了几分委屈的声音说:“我的手很疼。”
江画张了张嘴,一时噎住了。
出其不意的示弱,既像邀功又像抱怨,更像在装可怜地...撒娇似的。
江画用力摇头,试图打消这一恐怖念头,再说话时,声音难免夹杂了几分愧疚。
“不用去医院么,如果伤得很深是不是要缝针的?”
因为右手包着纱布,越歌吃饭时用的都是左手,就算过程有些...但不管怎么样,越歌冒着很大风险来救他都是事实。
等到关心,越歌表情总算明媚了一点:“缝好了。”
江画睁大眼睛:“什么时候?”
“下午。”
“你下午去医院了?”
越歌模糊应了声,又给他盛了碗汤,用的虽然是左手,动作却一点也不别扭。
开始几年因为打架右手经常受伤,为了不影响日常生活,左手早就被迫运用自如了。
脑中的问题太多,江画一时没有注意到,吃过晚饭,到底忍不住问越歌:“...你为什么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