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意瞥见那些垃圾食品,腾十顿觉碍眼,将它们一股脑儿垛在墙角,再找张床单盖住,心里才舒服了些。
待到收拾停当,日头已经偏西,腾十立刻开始给小宝贝准备营养晚餐。
……
望着满桌的料理,男人坐立不安,已经八点了,靳靳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该去找找吗?
蓦地低头看到自己满身尘土,耳边忽然响起那日苏靳电话中的言语,“那个丑家伙…” ——不!不能让靳靳看到这副脏样,已经是个丑家伙了,再脏的话…
男人从旅行箱里拿出干净衣物,拎起两个大桶一副扁担,离开石屋。
出了秘道,向西走约莫半里地,是一片幽深谷地,顺着斜坡向下,郁郁葱葱红花绿树掩映中,隐隐有流水潺潺……拨开枝蔓,一眼天然温泉,藏在密林人不知——小小瀑布自岩缝中飞泻而出,飘零水花、映射阳光,挥洒串串银珠;瀑布下方是三丈大小的圆形水潭,潭边大石经年累月被流水冲刷,光滑似玉;一汪潭水热气袅袅,氤氲缥缈,蒙蒙如雾,仿若仙人修炼的神潭……
飞快洗净一身尘土,男人跃出温泉,心中挂念靳靳,也不擦拭,直接穿上衣服,拎过大桶在瀑布下接满水,急急挑起扁担往回返。
一口气没歇,腾十挑着两个沉甸甸的大水桶疾走了半里路,再爬上狭窄低矮的石梯,到得石屋外,已是浑身湿透,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方才未擦干的泉水。放下扁担,男人长吁一口气,触动机关……
石门开启的瞬间,腾十浑身僵直、喜极而泣,那抹一个多月来魂牵梦系的硕长身影就在身前三步远的地方,背对石门静静伫立。
第三十八章
石门开启的瞬间,腾十浑身僵直、喜极而泣,那抹一个多月来魂牵梦系的硕长身影就在身前三步远的地方,背对石门静静伫立。
“靳靳——”男人迟疑半晌,粗嘎低哑地喊出每日里心头萦绕千万遍的名字。
苏靳缓缓转身,面对腾十。
苍白清隽的脸俊美如昔,清澈的眼眸黑亮如昔,只是……尘缘散尽,一切都不一样了——褪去桀骜不逊、咄咄逼人的霸气,如今的苏靳冷淡内敛、落寞幽思、仿若遁出尘世的仙子…
相视凝望,苏靳眼中波澜不兴,没有恨、没有爱,目光冷漠疏远,仿佛面前的男人只是擦肩而过的路人甲乙。
死一般的寂静蔓延石屋……
透过那冰冷的眸光,腾十骤然忆起往日时时闪耀着爱恋的黑眸——靳靳的万千情意明明白白写在眼里,我简直是睁眼瞎!竟然视而不见、怀疑猜忌……
此刻,男人激切地想扑上去,跪在靳靳脚边,忏悔哀嚎、祈求他的饶恕、痛诉自己的悔恨和悲哀……然而——那种死缠烂打、撒泼耍赖的俗套,怎能用到我的小天使身上!况且……我十恶不赦,怎配求得靳靳原谅!即不奢望被宽恕,又何必再让靳靳耗神费力地陪我演一出负荆请罪的傻戏!
……
冷眼看着腾十一语不发地走进石屋,将大桶里热气腾腾的水倒进浴盆,苏靳薄唇紧抿,转身就走。猛然间,胳膊被铁钳一般的大手拽住,苏靳即不回头,也不挣脱,默默无语。
“靳靳,泡个澡,吃了饭,好好睡觉…这是你的地方——该走的,是我。”含泪的鹰眼深深凝望挚爱的小宝贝,男人大步出了石屋,触动机关,关闭了石门。
……
腾十在屋外冰冷的石阶上坐下,想到靳靳的憔悴清减,顿时心痛如绞,泪流得更凶,暗下决心,一定要把小宝贝喂胖!……越来越觉得困乏,男人合上眼,默默盘算着明天的食谱,不一会儿,就在阴冷潮湿、伸手不见五指的石穴里沉沉睡去。
……
一觉醒来,周遭仍是昏黑一片,腾十抬手看看表,已经是第二天中午!怎么睡了这么久!男人动了动身子,却觉浑身肌肉酸痛,双腿僵麻,根本站不起来,只得使劲揉拧一番,终于缓过劲来,起身开启石门。
靳靳出去了。
昨晚的饭原封不动地摆在桌上,洗澡水清澈冰凉,显然也未用过。
老挝终年潮湿闷热,隔夜的饭菜,已经变馊发霉。腾十找出纸袋,将剩饭装了,又放掉浴盆里的水,开始准备午饭。
……
夜冷风清,朗月初升,波卡沙贡悬崖仿佛一只巨大的黑色野兽,壁立嶙峋,威压慑人。
悬崖下,一抹寂寥人影,缓步独行,不时停下脚步,轻轻摩挲坚硬粗糙的岩石——曾经飞岩走壁如履平地的‘山之狼’,如今仿若折翼雄鹰,只能痴痴盘桓在山脚下,望崖兴叹……
不知徘徊了多久,苏靳离开悬崖,顺着涓涓溪水缓缓前行……
幽深的夜晚,清冷的弦月,凉劲的微风,明澈的河水……置身这片万籁俱静的荒野,苏靳内心愈发孤寂凄凉——邝厉风黎菲,你们找那人来看着我,怕我寻死觅活?……哼,你们知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有多么残忍!残忍地撕开血淋林的伤口!残忍地一再提醒我地狱般的噩梦!我只想忘记,只想躲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山洞里,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人眼中的怜悯同情、小心翼翼!我是男人!别把我当成被强暴的女人!
哼,那人想干什么——洗衣、做饭、充当保姆老妈子?想让我不再恨他?……他以为杀了我的‘香草’,把我推进人间地狱,我就会恨他?
笑话!!!——是的!我曾经恨透了他!在我看到‘香草’绝望伤痛死不瞑目时;在我被钉在床头,明白这双手即将成为摆设时;在我被那些人当作最下贱的男妓,蹂躏玩弄时——我恨不得把他抽筋、扒皮、剁碎、绞烂、吞吃入腹!……
可是…一切都逝去了……我现在好累,累得不想做任何事——包括恨人……就当我从没见过腾十这个人,就当我已经死在那晚的地狱里!
我只痛恨我自己!心心念念于十八年前的孽缘,跟个纯情白痴一样任他索取、任他践踏、任他玩弄,还身陷其中,乐此不疲!苏靳,你这个傻子!……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心造的幻象!这世上根本没有丑哥哥——一个能像父亲那样无条件地爱我、宠我、保护我、永远不会伤害我的男人……
南柯一梦,梦醒甘苦皆空。只是,清醒的代价未免太重——十八年的刻骨执念、已无缚鸡之力的双手、被蹂躏得残破不堪的身子…….
俊美的男人停下脚步,低头望着绵软无力、形同虚设的双手,潸然泪下……
……
一晃十几天,腾十每天都在重复相同的事情——做饭,挑水,然后将一筷未动的饭扔掉,一指未沾的洗澡水放掉…
苏靳每日里早出晚归,任由男人晚上坐在阴冷的石阶上睡觉,徒劳无功地做饭张罗,根本无动于衷,一径对腾十不闻不问、视而不见。
……
清早,男人步入空荡的石屋,心下黯然——靳靳仍然只吃那些垃圾,仍然跑去温泉洗澡……那眼温泉热气袅袅,可是周曹林木丛生,气温奇低,泡温泉出来后,冷热骤然交替,必然阴寒入体,日久生疾。
男人耙乱满头黑发,来回踱步——要让他好好吃饭!不能让他去泡温泉!怎么办?怎么办?
徘徊良久,男人终于停下脚步,镇定心神,陷入沉思……
日暮时分,苏靳回来了。
石屋里没有点灯、寂静无人。
那人走了?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寂寥冷笑,滚得越远越好!
……
碎月光大人:真的好想你!工作很忙吗?别累着啊!
Potato大人及所有珍爱幸福生活的大人,偶保证happy ending!(汗!足见偶真是太天真了!)
第三十九章
日暮时分,苏靳回来了。
石屋里没有点灯、寂静无人。
难道那人走了?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寂寥冷笑——滚得越远越好!
苏靳转身走进右手石屋,俯身拿起一听啤酒,两袋饼干……猛然间,被一双坚实的铁臂紧紧箍住,腾空抱起!
不顾苏靳的踢打挣扎,腾十大步穿过石屋,将苏靳按在浴桶边的石壁上,大手一伸,“嚓——”衬衫应声而裂,白皙的胸膛赤裸裸的袒露出来…
“不——”苏靳犹如受伤的困兽,愈加疯狂地拳打脚踢起来。
男人沉重的身体死死压住身下的人,刻意回避黑眸中的愤怒恐惧,粗暴地扯光苏靳下身的遮蔽,一把抱起光裸的身子,将他扔进热气腾腾的浴盆。
刚一掉进浴盆,苏靳立刻扑腾着想爬起来,却被男人死死按住,动弹不得,只得用杀人的目光狠狠瞪着腾十。
腾十粗喘口气,锐利的鹰眼紧盯着喷射怒火的黑眸,薄唇轻扯,嘲弄道:“里里外外都被那些男人肆意玩过了,还装什么贞节烈妇?”
“啪——”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石屋里。
“声音够响,可惜一点不疼…舍不得打我?……噢,差点忘了,”男人邪笑,薄唇继续吐出残忍的嘲弄:“——你的手已经废了,当然打不动…”
“你这个魔鬼!魔鬼!魔鬼!——”伤痕累累的心被男人残忍绝情的话蹂碾戳刺,苏靳怒恨交织,气得浑身发抖,再也骂不出别的话,脆弱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滚滚落下……
“呵,今天才知道我是魔鬼?”锐利的鹰眼里满是轻蔑不屑,冷冷说道:“小家伙,原打算好好哄哄你,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没耐心再陪你玩欲迎还拒的把戏……”
“谁欲迎还拒了!不要脸的畜牲!丑八怪!我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你滚!滚!滚!——”苏靳大口喘息,声嘶力竭地狂喊不停……
“滚?”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细细玩味一遍这个字,突然伸出大手钳住苏靳下颌,强迫苏靳看着他,一字一字缓缓说道:“靳靳,你说得对——我是魔鬼!自从脸上被划出永远无法抹去的丑陋刀疤,我就成了魔鬼!……所以——但凡我看上眼的东西,就只能属于我!……小傻瓜,别急着瞪我……我手里有张王牌,咱们谈谈条件怎么样,嗯?”大手松开苏靳下颌,抚上俊美苍白的脸颊,轻轻摩挲。
苏靳转头避开男人粗糙的大手,咬牙切齿:“我和妈妈救了一只恶狼! ”
“对!我会事无巨细、绘声绘色,全部告诉她老人家——尤其是你被男人轮暴的事,当然还有,你的手形同残废的事…”
魔鬼!魔鬼!魔鬼!——我有眼无珠,怎么会爱上这个魔鬼!……不愿被男人看到眼中的脆弱屈服,苏靳默默低下头,泪水狂涌。
良久,男人冰冷绝情的声音再次响起,“哼,老太太是我最后的砝码,现在还不到用的时候……我手中另有王牌!”大手轻轻抹着苏靳腮边的泪水,男人俯身凑到人儿耳边,喃喃低语,“靳靳——想见你的宝贝‘香草’吗?”
“香草?…”苏靳愣住,含泪的黑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腾十,怔怔地说不出话。
“小傻瓜,那匹死马是我从屠宰场找来,再染白耳朵——真正的‘香草’还在马厩里好吃懒做呢!”男人贪婪地看着黑眼睛里瞬间闪现的快乐火花,笑道:“怎么样?咱们谈谈条件吧——第一,一日三餐,你只能吃我做的饭;第二,不许去温泉泡澡,只能在这个浴桶里洗;……没有第三了。”
“同意。”
男人直起身子,看一眼苏靳,薄唇轻扯,淡淡说道:“见到‘香草’以后,你仍然要遵守约定——‘香草’吃了一种很补的药,平时嘛身强体壮,但每隔一个月就得吃解药,否则……’’
苏靳双手冰凉,浑身直抖,死死咬着嘴唇,黑眸中寒光闪闪,脸上写着刻骨的恨意,“你这个魔鬼!魔鬼!我恨你!恨你!恨你!——”
“随便你恨。”男人邪笑,扔给苏靳一条毛巾,“水冷了,快擦!然后吃饭。”说罢,转身离开,去准备晚饭。
忙着做晚饭的腾十,薄唇微弯,疤脸上漾着幸福的微笑——我的小宝贝,恨我吧!尽管恨我!……没有你的日子,每分每秒都仿佛置身炼狱!我真想死,真的想死!…….没有去死,是因为我不能扔下伤痕累累的你,我在等——等着你恨我、报复我、折磨我的肉体、摧残我的灵魂……不论你的手段有多残忍,我都会坚持下去,直到你的恨发泄完了,直到你摆脱掉我亲手制造的梦魇,直到你忘记所有的伤害,直到你重新快乐起来——去追寻自己的梦想和真爱!到那时,我会奉上所有的祝福……然后,放心地、没有遗憾地离开!
第四十章
君子协定后的第二天,晴空如洗,蝉鸣啾啾,阵阵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即便是一动不动,也让人热得几乎要窒息昏厥。
强壮彪悍的腾总打发走吴铭和搬运东西的一帮人,只穿一条长裤,独自一人为‘香草’盖马厩——和水泥、砌砖、搭棚子,手脚不停,水都顾不上喝一口,汗水浸湿的黑发垂在额前,黝黑赤裸的胸膛在烈日烘烤下闪闪发亮…尘土满面,挥汗如雨,辛苦劳作犹如斯巴达的劣等奴隶。
反观坐在树荫下监工的苏靳,一身丝质白衣,折扇轻摇,俊美的脸上清凉无汗,不时用牙签插一块冰镇西瓜、细品芳露,气度闲雅,俊逸轻颺,真是翩翩浊世佳公子!
经过昨夜辗转反侧,苏靳终于回过味儿来——那人不过是想逼我恨他……
望着男人肌肉盘结、魁伟宽厚的背部,俊脸浮现冷笑——恨?!一潭死水怎会再起波澜?……
日头偏西,马厩终于盖好,腾十抹一把满脸的汗水,拿起一瓶水,拧开瓶盖,从头淋下,冲去满脸的灰尘和汗水,爽!再开一瓶,直直灌进嘴里,再开一瓶,一口气喝光,再开一瓶……连着喝了五六瓶,平坦结实的腹部微微隆起,终于喝饱了!
静静坐在一旁的苏靳,突然站起身来,踱到腾十面前,云淡风轻的笑着,递过一听已经开启的可乐。
男人难以置信地瞅着那夺人心魄的笑容和递到眼前的可乐,鹰眼里闪着受宠若惊的狂喜,慢慢伸出大手接过,嗓音沙哑地轻声道谢,只觉一天的劳累消失无踪,一颗心飘忽摇曳仿佛飞上青天,仰脖,一口气灌下大半听可乐……
“啊——”一声惨痛的大吼,紧接着一阵急促狂乱的咳嗽,男人大张着嘴,嗤嗤吸气,抖着手,拧开一瓶水,急急灌下喉咙,再开一瓶,喝光,再开一瓶……
俊美的男人看着狼狈不堪的腾十,脸上仍是笑得云淡风轻,懒洋洋说道:“味道不错吧?不过,你做饭的调料可得再备一些了。”
呛了辣椒水的男人涕泪横流,疾速喝光七八瓶水,终于缓过劲来,长出一口气,摸着胀鼓到快要爆裂的肚子,薄唇漾出一抹苦笑,眼睁睁看着害苦了他的小宝贝,一步三摇、优哉游哉地渐渐远去……
晚饭桌上,苏靳挑三拣四,简直就是在数米粒。
“靳靳,乖,别挑食。”男人口齿含糊地劝着。
“呵,你不也没吃,凭什么管我?你吃多少,我就吃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