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大爷的急速猛攻之下,对方毫无章法,什么都乱了。
让他们至今无法理解的是,原本还在另一端的DD, 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周围。然后踩着年大爷一跃而起, 蛇夫的鬼魅身形似幻影一般, 倏然入眼。
黑发飞扬的一刹那,与血线相交。
年大爷的塔尔塔罗斯与蛇夫双双映在圆月之下。
这一位年轻的冥界之神, 身后黑暗的翅膀仿佛能够遮天蔽日,他的周围包裹着三道冥河之墙, 狂妄而嘲弄的笑看着场中每一个人。
塔尔塔罗斯张开翅膀的刹那, 蛇夫自他身后而出。同时挥舞起权杖与弯刀, 自此,那一场世界赛于此定格,万籁寂静。
随后,全场爆发出阵阵热潮。
属于冠军的呐喊从不缺席,满场的中国红让人热血沸腾。
林灯一和喻泽年不顾一切的相互拥抱。
人潮翻涌间,热浪滚滚间,天上的彩条纷纷扬扬而落,金色占满整座舞台。看不清的间隙之中,有一对少年在深深的拥吻。
林灯一毫不吝啬的笑了。
嘴角的梨涡再没有若隐若现,他笑的开怀。
他笑,喻泽年也笑。
——“我爱你。”
音乐太大声,林灯一没听清:“你说了什么?”
喻泽年放肆的吻着他的唇:“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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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大开场之后终有落幕。
这是不变的规则。
至少,他们面临的,是一段短暂的分别。
那天的机场,大家都自觉地先去了登机口。
喻泽年选择了留下,继续读书。
这天,为了送林灯一他也买了一张票,他们在一处关闭的登机口,这边没有什么人,双双迎着落地窗而坐。
看外头飞机的起与落,看窗外的朝阳一如既往的美。
林灯一靠着他的肩:“决定了?”
喻泽年:“恩。决定了。”
半晌。
林灯一“恩”了一声:“好。”
而后,两人相对无言。
“这次我要送你走了。”喻泽年转身抱住林灯一,“想你怎么办?”
“打电话,发视频。”林灯一说。
“不够啊。摸不到你。”喻泽年摇头,“不够。”
“那我来找你。”林灯一说。
“别闹。”喻泽年看着他,“比赛打完了,你该回去读书了。”
林灯一忽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眼前这个大男孩儿好像长大了。
不再像从前那样任性,张狂,无法无天。
以前的喻泽年,觉得读书是什么,学习是什么,那有什么用?不学,就是不学。
现在的他,仿佛沉稳多了,知道事情的利弊,也知道取舍。
若是在一年前,他怕是无论如何都要吵着和林灯一一起回国,谁都不能把他们分开。
而此时,他知道了如何做才会更有未来,才会给林灯一更多的安全感。
他是有钱,然而很多东西在金钱的面前不值一提。
林灯一一直都很优秀,喻泽年深知自己若是不进步,他根本追不上他的步伐。
两个人若是想长远的走下去,谁都不能比谁差的太远。
有些差距是无形之间缓缓变大的。
他明白。
所以,他要让自己变得更优秀。
因为他爱的人足够优秀,他怎么还能像以前一样,不学无术。
一辈子那么长,他想与他并肩一同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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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
登机广播响起,依偎在一起的二人倏然分开。
这一刻,离别的情绪无法抑制的滋长。
林灯一起身,喻泽年拽住他的手。
他的眼中满是不舍,隐约可见零星的泪。
背后的落地窗外,又一架飞机随着轰鸣声起飞。
朝阳逐渐泄了红,剩下一朵朵粉色的云彩。
喻泽年拉着他的手,久不愿放开。
林灯一垂首,吻在他的额心。
他们谁都舍不得对方,但又心知肚明,理性大过了感性。
这一别是多久,没人知道。
该说再见时,终须要说。
千万言语堵在嗓子眼儿,平时话那么多的年大爷此时一个字也蹦不出来。临了看见林灯一要走了,他的心口像火烧一般难受。
登机口就在不远处,地勤开始放人,三三两两的入了登机口。
眼见着人越来越少,喻泽年紧紧抱着他不愿放手。
“你……好好吃饭。”
“好。”他回答。
“好好睡觉……”
“好。”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是心里难受。
当最后一位乘客入了登机口,林灯一吻了吻他:“走了。”
思念和不舍在那一刻达到高潮,喻泽年有种跟他一起回国的冲动。他死死抓着他的手不放,呼吸都快要上不来了似的。
可是成长的路途已经铺好,他们无法撼动。
林灯一终是入了登机口,远远回头朝他笑了笑,伸手比了个小小的爱心。
爱你哦。
我的喻泽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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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淡泊了一切亲情的喻泽年,从不知道目睹一个人的离开是如此难过。
即使知道还会再见,可那份无法言喻的难受一直一直往上涌,堵着嗓子眼儿,憋的泪水哗哗流。
时空仿佛真能重叠似的,一如那日,林灯一望着飞机离开。今日,喻泽年也做着同样的动作,看着窗外滑入跑道的飞机默默无言。
原来,被一个人挂念,和挂念一个人的感觉是这样的。
原来,即使没有爱自己的父母,还会有爱自己的爱人。
所以,上帝真是公平的。
剥夺了十八年的爱,在这一年统统给了他。
因为你,我变得幸福了。
我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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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之喻泽年,林灯一有许多事情要做。
他不像他那样难过,因为他有自己的安排。
但是,这些能告诉喻泽年吗?
不能。
为什么?
秘密。
回国后,Mirror联盟发生了一件大事。
UAA和BYL合并成了一家,前仆后继的少年要加入,从此再无人能撼动这样的地位。
林灯一偶尔会去练一练,看看那些孩子们。
DD与年大爷重夺冠军像是一曲神话。
他成了所有人的偶像。
UAA的奖状墙前面,林灯一仰着头注视着。
最上头的照片,那笑的如沐春风的温柔男人被永远定格在了那个画面。
林灯一将手里的奖杯放了上去。
“哥。”他对那个永远沉眠的少年说,“世界冠军,我拿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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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信子的花香淡的几乎捉摸不住。
淡紫的色泽在那一小片天地盛开的肆意。
地方虽然不大,但每一株花芯都生长的很美。
林灯一之前拜托了一位大娘照顾,大娘喜滋滋的搬着一盆鸡蛋走过来。
“小灯呀,我家老母鸡下了好多蛋,你都带走带走。”
林灯一看着那盆蛋有些无奈:“谢谢大娘,我不用。”
“用的用的,我家鸡蛋都是自己家鸡自然生滴,可好吃了,比人工养育的味道好的多,都拿走都拿走。”大娘热情的林灯一有些招架不住。
“真的不用,大娘。”
“哎呀,拿着拿着。”大娘一拍手,“哎哟,我想起来了,有封信。”
一盆鸡蛋就放在花圃旁的泥土上,林灯一看着那些蛋有些好笑。
拿着手机咔嚓拍了一张发给大洋彼岸在睡觉的某人:“你的蛋。”
谁成想,喻泽年没睡,回道:“好吃吗?”
林灯一本来想回好吃,但是这两个字打了一半,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什么好吃呀喂!
他转而发了一个字:“滚!”
喻泽年:“哈哈哈!”
不正经的家伙。
大娘拿着一封信小跑了过来:“之前就收到了,我也不认识字,就等你回来看呢。”
林灯一看着右上角的邮票,还有信封表面的法文,他的心咯噔一下,连忙拆开。
果不其然。
“广生。”
这两个字用中文写的别别扭扭,有些像小学生的字体。
“近年可还好?”
大娘张罗着要拿塑料袋给林灯一装起来,她远远走回去了,林灯一坐在花圃的小板凳上,拿着信阅读。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我是小信。”
“时隔多年,我还记得你曾经对我说,你那么喜欢风信子,不如就叫你小信吧。
恍然如梦间,已经这么久了。
几十年眨眼便过,如今我也老了。
我不知道这封信能不能漂洋过海到你的手里,不知道老地址还能不能收到,可我还是想写。
我想起了几十年前,一笔一划写下的书信,你一封,我一封。直到我走,每年还是能收到你的回信。
后来,家父带着全家人去了另外一个国家。我们从法国,来到了英国。
从此,失去了你的消息。
我哭啊,闹啊。可是再也寻不到你的踪影。我想,你大概要从我的生命中离去了罢。
往事匆匆,几十年眨眼便过。
我好像生病了。
家里人不告诉我,但似乎是一场很严重的病。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去,但我不害怕,我只是想念。
想念一个,被我一不小心丢在了东方的爱人。
他叫张广生。
我爱了他一辈子。
我没有儿女,没有嫁人,我一直在等。
不是等有朝一日回到你的身边,而是在等轮回。
广生,我想,你大概有一个贤惠的妻子,有可爱的女儿,有和你一样充满气魄的儿子,有幸福的家。
我告诉自己许多次,不要轻易的打扰你的生活,可我太想你了,我好像……真的活不久了。
当这封信到你手中的时候,不知道我还在不在世。但无论我生与死,我都想要你知道我的这份情。
我们相遇在战火纷飞,逝去在和平年代,期间跨越了无数个十年。
变化莫测,但我依然爱你,一如初见。
而今我已两鬓白斑,还记得你昔日风华年少。我私心的不给你寄照片,只想你也记得我曾经的模样,想做你心中永远的那个长不大的孩子。
时日无多,我却觉得无比安详。
我终于等到了轮回。
这一世没有缘分,下一世可不可以等我。
等我去到你身边,等我来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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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纸被风吹的沙沙作响。
孩子一般的笔迹写的弯弯扭扭,但又出奇的可爱。
透过这张纸,林灯一不禁在脑中幻化着那位……爷爷心心念念的奶奶。
他走了很远,走到海边,走到昔日洒下爷爷骨灰的地方。
林灯一独自一人,又站在了这里。
当日他捧着骨灰坛,今日他捧着一张纸。
拿出路上买的火机,点燃了那封信。
连着封皮一起,它燃烧的猛烈,迎着风,迎着傍晚的落日,火焰席卷着它,纷纷扬扬。
他张开手,风与火卷着信纸向海边飞去。
他的眼角湿润,看着一望无际的海平面。
这么久了。爷爷,你是否已到达了海的那头。
爷爷,这一生终究没有白等,你为她一辈子无儿无女,她为你等了一辈子的轮回。
一世的苦难还清了前世的债,再下一世,你们必定相濡以沫,白头偕老,恩爱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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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的那头,有爷爷爱的人。
林灯一坐在高处,安安静静。
他又何尝不是呢。
海的那边,有他厮守一生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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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逝,又是一年新年,外公外婆乐乐呵呵的迎接,童郁满屋子追一个小娃娃。
林灯一一进家门,就被这娃娃扑了个满怀。
怀里钻入一个小不点,他僵住,动都不敢动。
童郁忙道:“小灯,抓住他,别让这小子跑了!”
林灯一恍惚间低头,见着怀里的奶娃子,一头卷曲可爱的小卷毛,湛蓝的眼珠子像海蓝宝一般莹润,雪白肌肤一丝一毫的瑕疵都不见。
他的脑中登时冒出了三个字:洋娃娃。
“舅舅你从哪儿弄来的?”林灯一抱起这个奶娃子,奶娃子一直盯着他看,似乎很喜欢这个陌生帅气的人。
“这是我儿子。”童郁把那小崽子揪过来,“我跟你舅妈领养的。”
林灯一嘴角一抽抽:“说实话。”
“真是领养的。”童郁发誓。
“哪家眼瞎了扔了这么可爱的小不点,还被你捡到了?”
童郁叹了口气:“他是你燕叔叔好友的儿子,是个混血,可惜他父母出海航行时遇到了暴风雨,都遇难了。我和你燕叔叔都很喜欢他,就抱回来了。”
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回事,林灯一心本就软,听到这个故事第一反应就是把奶娃娃从童郁的怀里抢回来抱着。
软软弹弹的小身体在他怀里拱啊拱。
林灯一指着自己道:“以后,叫哥。”
奶娃娃懵懵懂懂,但好像很高兴,也不认生,抱着林灯一的脖子蹭来蹭去。
好在,这么可爱的小不点就连林灯一这种清心寡欲的人都喜欢的不行。这个年过的格外热闹。
只不过……因为奶娃子的亲昵之举,每次林灯一给喻泽年打电话,喻泽年都能看见挂在他身上的陌生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