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知道弟弟现在好不好……身体好吗?情绪有好一点吗?】
☆、哥哥很好
聂与眉头一挑。
屋子里没开灯,月亮的光透过窗格映照进来,月色铺了满床。聂与能清晰地看见旁边床上的沈知非。
沈知非似乎在处理什么事。他名下有好几家公司,忙一点也实属正常。
聂与按了按眉心,继续看平板。
“他算是个公众人物吧,又正是上升时期,所以我们的关系不能曝光。没人直白地提过这件事,我们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即使是被拍到了,我们也还是‘好朋友’。但是在家里,我们会拥抱,会亲吻。我记得那天晚上他抚摸着我的肚子,用那种有些吊儿郎当的语气说,要是我是个女孩,现在估计都怀三胎了。”
“我没敢说话。”
“整晚上我都没睡着,他抱着我,呼吸打在我的耳侧,我觉得有点痒。”
“其实我从很早之前就喜欢他了,只是他不知道。我之前也听说过有关他的一些事,他是很有能力的一个人,但是性子有些乖张。老头也警告过我,说让我留点心,不然哪一天被他玩死都不知道。”
“但是他很好。他晚归的时候,身上带着烟酒味,怕熏到我,从来都是偷偷去客卧。他是个很骄傲的人,所以我那一瞬间觉得已经够了。”
“他很好,哥哥很好。”
“除了不喜欢男生外,他都很好。”
第一篇到这儿就结束了,这个博主发表这篇文章的时间在一年前,陆陆续续地贴出了他跟那位“哥哥”的故事。下面的点赞量和评论量都很高,大多都是重刷留评。看着末尾的那一行字,聂与忽然心里剧痛一下。
那种不知名的痛蔓延上来,钝钝的,像是用利刃将心脏慢慢割开,血泡大颗大颗呛上来,聂与不知道自己的脸色现在有多难看,苍白得像是一个死人。他张了张嘴,愣生生没发出半点声音,像是很久之前在床上那样,不管有多疼,他都死死地咬牙忍着。
……太要命了!
聂与只觉得眼前一片血色,汹涌而来的一团火直冲向喉咙。周围一切都是喧嚣的,吵吵闹闹,玻璃碎掉的声音,猫的尖叫,摔东西的声音,摔门声……种种的一些都在一瞬间幻化成彩色的光影,合拢在一起,又全部消散。眼前浩浩荡荡地蔓延出一片雪白,苍白得像是婚礼上的那一束白色捧花。
……
“……你说离婚就离婚?”
男人把一张纸撕成碎片,他那张脸本来是很好看的,但是此刻却毫无形象地露出最坏的一面。他冷冷地笑着,重重地把碎纸片扔在他的脸上,然后俯身上来掐紧了他的脖子,漂亮的眼睛里有着阴邪又暴戾的情绪:“你算个什么东西?”
长头发的男人微微张了张嘴,面色冷淡得近乎落在坟墓上的雪。
聂与终于听清了他的话。
那是很平静乃至有些温柔的,但是细听却似乎空无一物。
“……我不算是什么东西。”
他的声音像是在叹息。
“我也根本……配不上你。”
那个男人偏过头来,他像是知道聂与在那里站着似的,明明是一个很弱势的姿势,穿着打扮更是偏向温柔,但是聂与却从他身上看出了某种决绝又强势的意味。即使是这样,他也掌控着全局。
……你说什么?
聂与往前走了走,他想听清男人要对他说什么。但只是刚刚移动一步,耳边就传来了玻璃碎裂的声音。五颜六色的光从玻璃上折射出来,映进聂与的眼睛里。世界在急速崩塌,那个长头发的男人像是泡沫一样,飞快地消退了。那个过程本来是很快的,但是聂与却仿佛白日见鬼了一样,骇得整个人都是呆的,他瞪大了眼——
——那竟然是他的脸!!
——那竟然是他!!
聂与破口大骂:“你他妈的配不上谁?你他妈的绝配!谁都配不上老子,我……”
满腔的愤怒和莫名的屈辱让他开始颤抖,周围都是寂静的,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仿佛带着哭腔一样。
“我□□妈啊……”
……
“聂与?聂与!醒醒快醒醒——妈的医生怎么还不过来!你要是再不醒,信不信我直接让人把你配偶改成我的名字?你知道我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你——”
床单是白色的。
聂与的睡衣是黑红色,露出来的皮肤既冷又白。他的头发是柔软的黑色,眼尾带着仿佛哭过一样的红。鼻梁高挺,五官秾秀,眼睛像是黑曜石一样。
沈知非的话戛然而止,他就那样看着聂与,忽然手一抬,直接把人捞起来,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我错了。”
他像是在哭。
“我已经不会再那样做了,但是你也不准再吓我,你不知道我一看见你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
脑中是一片鲜红色的血,沈知非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会失态成那个样子。从那天开始,他就仿佛自虐一样,一遍遍地回想之前的聂与。其实那一年聂与的情绪已经很不对劲了,现在细想想,许多东西都是有迹可循的。譬如那个时候聂与虽然躺在床上,但是手边既没有平板,也没有手机,连床头柜上的一瓶牛奶都没有。就算他有时候会给他端上来一杯,但是第二天一看,那依旧好好地放在桌子上。
聂与许多的生活习惯都更改了。
他疼的时候,也不会让他知道。如果沈知非不看他,是绝对不会发现他的状况的。
……包括这一次。
就只是看了一眼,那一瞬间心脏就差点停止跳动。
聂与慢慢地眨了眨眼,额上的冷汗落在了睫毛上,看上去像是一滴眼泪。他跟沈知非贴得太紧密了,这让他很不适应。
“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聂与按了按太阳穴,他看上去还是有点难受,但是声音却很镇定:“你叫医生了?没必要兴师动众,万一被有心人做文章——”
“——没有人敢在你的事上做文章。”
沈知非既粗暴又平静地打断了聂与,他的眼睛泛着隐隐的绿色,那是他母亲的瞳色,在这样的深夜,认认真真地盯着一个人,看上去就有些邪气了。
“你当初让我离你远点,但是我做不到。聂与,你看,你总是不会好好照顾自己。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会插手你的事……当然,跟以前不一样,你不希望我做的,我一件都不会做。”
聂与避开了他的眼神,他尚且有些怔然,皮肤上落下了苍白的月光。
“你失忆了,虽然这样说显得我很卑鄙,但我确实是非常开心的。当然,我本来就是个人渣,这你也知道。”
“砰砰砰——”
脚步声响作一团,门被剧烈地敲响:“沈老师?沈老师医生上来了……”
外面喧嚣一片,床上的两个人却没动。
聂与微微低着头,但是下一秒他的脸就被捧了起来,沈知非跟他额头相贴。他听见男人的低语:“……我希望你开开心心的。”
……起码不要总是那么难过,沉寂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死去。
然后沈知非就下了床。
月光洒在聂与身上,他慢慢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沈知非的体温很暖。
就连心脏,也一点一点地暖了起来。
那些恍惚的幻境,像是镜花水月一样,让他觉得匪夷所思。但是那种情绪是这样强烈,强烈到仿佛重新活了一遭似的。
周围人声淡了,沈知非走了回来。他没有说别的,只是摸了摸聂与的头,轻声说:“……睡吧。”
睡吧。
我能睡着吗?
我会不会……又痛苦一个晚上?
碎片记忆像是把脑骨都割断了似的,聂与躺在床上,慢慢地眨了眨眼睛。
他知道沈知非在看他。
他不排斥这样的感觉,像是沐浴在太阳里。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聂与自己都十分惊讶,他竟然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而且还睡到了八点半。他洗漱下楼,楼下就剩沈知非一个人,拿着平板似乎在开会。目光扫到聂与的时候,直接摘了耳机:“早饭在保温箱里温着,其他人都没起,自己乖一点,把你的那份儿吃完。”
他像是在哄小孩。
聂与匪夷所思地想,沈知非是提早被激发起拳拳父爱了吗?
——而且还直接在开会的时候跟他说这个?
当着他们公司高层的面?
聂与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去了厨房,保温箱里搁了一碗皮蛋瘦肉粥,一份炸鲜奶和菠萝包。看样子都像是现做的,样子意外地好看。现在除了他们两个没别人起床……那也就是说这份早饭是沈知非自己做的?
聂与有些怔愣,直接回过头问工作人员:“早饭是沈知非做的吗?”
工作人员虽然被这一句“沈知非”干懵了,但是仍然恪尽职守,上下晃了晃摄像机。
在场几乎没人会在镜头前直呼沈知非的名字,除去在荧屏上要表现出礼貌的样子之外,最重要的还是沈知非的身份和资历。他今年三十三,国际知名奖项已经拿了个遍,名下有一家娱乐公司和两家房地产公司——这还是他凭着自己搞起来的。除去这些,京城沈家提起来也赫赫有名,本身就拥有自己的家族企业,据说这些企业有三分之一的股份已经落到了沈知非手上!
所以说不管他混不混娱乐圈,都能风生水起。
也难怪圈里的男男女女都想爬床,这个人简直是娱乐圈bug,光凭长相就能吃饭,更何况本身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之前那么多的绯闻,也实属正常。
☆、你还想投怀送抱
菠萝包口感绵密清爽,炸鲜奶外酥里嫩。聂与尝了两口后,只觉得惊奇。他是真没想到沈知非会做饭,那个人给他的总体感觉就是高贵又矜傲的,聂与想象不出来他洗手作羹汤是什么模样。
……但似乎挺带感。
聂与光是想想那场面,就觉得自己要流鼻血了。
回去的时候,沈知非刚开完会,张默和陶从意正在往楼下走。沈知非看了一眼张默:“锅里有粥。”
张默也没多问,还以为是聂与做的。他打了个哈欠,跟陶从意一起去了厨房。端着粥出来的时候,顺嘴多问了一句:“是不是有炸鲜奶?我看桌子上有剩了一半的面包糠和牛奶……”
他问的是聂与,聂与整个人很明显地一愣,然后看向沈知非。
炸鲜奶和菠萝包只做了一份吗?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下了楼,陶从意低声道:“早饭是沈哥做的吗?”
“……”
张默登时觉得嘴里的粥不香了,他用一种混合着震惊和意外的目光看着沈知非。那边李易然和孙意也看了过来,几个人顿时就清醒了:“哟,沈老师做的早饭?那能吃吗?”
张默心情复杂:“……还真挺不错。”
“沈哥的手艺很好的……”陶从意小口小口地喝粥,他偷偷打量沈知非,某种怪异的满足感填满了他整个胸腔。他想起那天晚上,袅袅的烟从锅里升腾而起,沈知非点了根烟,似笑非笑道:“还没人吃过我做的饭呢。”
有许多烟花从陶从意心底炸开,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那……聂哥也没有吗?”
沈知非那时候似乎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他弹了弹烟灰,外面下着雨,五颜六色的灯光畸形地折射进来,他的侧脸看上去像是刀刻斧凿一般凌厉,这个城市所有的光怪陆离和陶从意一颗炙热的心都沉在了他的眼里。
他说。
“啊……他不给我下厨的机会。”
陶从意心想,所以他是唯一一个能辨认出沈知非手艺的人。
连他的合法配偶都没有这个待遇。
聂与有些意外地看了陶从意一眼,心想,这小孩越来越烦人了。
李易然把一碗皮蛋瘦肉粥喝空了,然后提出了跟张默一模一样的问题:“……所以真的没有炸鲜奶吗?还有菠萝皮……你是不是连菠萝包都做了?”
“是啊。”
沈知非不假思索:“但是被一个小野猫吃光了啊。”
“……”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到了聂与身上。
聂与无辜地瞪大眼睛:“都看我干什么?”
“算了,张老师,咱们认清自己的地位。”
“皮蛋瘦肉粥的地位吗?”
李易然指了指镜头:“播出的时候这段别剪,把‘老沈双标’打在公屏上兄弟们,见色忘友沈知非,公然双标老流氓!”
孙意笑得停不下来,在场的所有人基本上差不多都知道这俩人的关系了。实在是太过明显,没有在一个被窝里迎接一年以上的太阳根本养不出这样的默契。
这样看,沈知非来参加综艺的目的就十分明确了。
他们是来给新电影新电视剧宣传的,人沈老师直接来逗媳妇玩儿,秀恩爱都已经秀到了全国观众面前,偏偏观众们还就吃这一口。
就只是陶从意——
孙意往旁边看了一眼,这个小孩正直勾勾地看着聂与,目光直白得都不掩饰一下。聂与没看他,正笑着看沈知非,那像是在撒娇:“哥你怎么这样说啊……”
尾音很软,整个人都像是初初融化的冰雪。孙意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的侧脸,心想,这完全没有可比性。
陶从意还是个小孩。
有聂与在,沈知非的目光就不会落到这个小孩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