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 完结+番外[现代耽美]——BY:太阳是假的

作者:太阳是假的  录入:02-09

  “你不是。”
  “所以我不需要多余的关照。”
  就算克制得再好,这会儿祁松言也感觉到秦笛是认真在生气。有一个瞬间他想不然就算了,何苦让刚消除的那些防备再重新被拾起呢。可他低下头就看见秦笛涂了红药水的伤,一大片一大片绽在皮肤上,无端刺眼。在沙坑,在跑道,秦笛跌落的场景闪过瞳孔,忽然他就不愿轻易放过秦笛炸起来的倔强了。
  “只是普通的关照,为你的伤考虑,并不多余。”
  “我不疼。”秦笛别过脸丢了一句。
  他撒谎的样子实在太可恶,连稍加粉饰都不肯,祁松言抓着他的包带将他倏然拉近,沉声问:“秦笛,我不明白一而再再而三的逞强有什么意义,我们是你的朋友,只想帮个微不足道的忙。你倔什么?”
  秦笛蓦地被他冰凉的语气扎在心尖,仿佛被当众数落出一身的无理取闹,当即便要甩开他的手。童晨星挡住秦笛的视线,脸色非常难看地说:“祁松言,有点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吧?”
  李铭轩赶紧把祁松言往后拽,“他也是为笛好啊,刚才一路走出来都多费劲了,你不也说应该打车送他回去吗?”
  “有话就好好说,跟谁呢他?”
  一滴雨砸在祁松言脸上,他从未体会过这样的焦躁,因为一个人莫名的尖锐和逞强,因为他被划分在无形的界线以外,因为这明明没有预报却突如其来的雨,因为,他隐隐知道为何却无法正视的这些因为。
  他把雨水蹭掉,就地拦下刚好驶来的一辆出租,拉开门捏着秦笛手腕就把他推进去。回头冲童晨星大声说:“上车!”
  秦笛在车内企图拉动把手,却被祁松言死死按住。童晨星慌忙从另一侧上了车,指挥司机快走。最后,祁松言只看到秦笛一张气急败坏的脸,随着车辆启动的声音一闪而过。
  倒是难得,他站在倾盆坠落的大雨里想。


第10章 小猫
  国庆七天假,祁松言爸妈只在家呆了一天半,不过这已经很稀奇了。所以就算他们完全没有过问什么时候期中考试,也完全没关心他们一向擅长体育的儿子在运动会上表现得怎么样,祁松言自己也没有提,可在这有限的时间里,他们看起来依然是温馨和睦的一家三口。
  祁松言有时候觉得他惯会察言观色的父母并不是分辨不出他微小的情绪,藏得哪怕再好,毕竟还是个半大的少年,在大人的眼光里不过都是潦草的遮掩。但,他们不在意。那些暴露在眼皮下的小消沉不值得费什么心思,小孩子闹脾气罢了。供得上吃饱穿暖,把书念好,他们自觉比其他父母还要高等不少。
  一天半的父母慈子孝过后,祁松言终于如愿过上了自闭的生活。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写作业,就在每个能站下他的角落里思考人生,最远也没超过小区院里的山楂树。思考的课题简而言之一句话:秦笛为什么生气?
  他明白脾气再好的人也难免有失控的时候,可他几次帮助性的示好都碰了壁,就有点令人费解了。他自觉做的不动声色,仿佛路过花枝跌落随手一扶,自然中隐约能回味出怜惜,把多年被迫餐桌营业的经验炼化于无形,简直教科书一般的发挥。没成想,落了个龇牙咧嘴、一拍两散的下场。
  到底秦笛是反感帮助?还是反感他的帮助?又或者是反感他?祁松言越假设心就越凉,连客观分析一下都做不到,一头把脸扣在琴键盖上,伤感得不行。
  门铃大作,他连手指尖也不想动,弓着背装死,直到手机震麻了大腿,才摸出来垂头丧气地“喂”了一声。
  “怎么了?生病了么?先给我开门。”
  他拖着双腿给司君遥开了门,冷不防被他托了满掌的毛茸茸递到眼前。
  “这是?”
  “路上捡的,给我找个小纸箱,小家伙凶得很。”
  “好。”
  祁松言翻出个纸盒,在司君遥的指挥下垫了块软布进去,司君遥两手伸进去,松了便迅捷地收回,祁松言这才看清,那是只小得不能再小的猫咪。
  肚皮原本的白毛脏得乌涂涂,背上脸上的狸花却还是很漂亮。尖下巴,瞪着一双大眼睛,手伸过去就弓起脊背,乍着爪尖,奶凶奶凶地叫。
  “别摸它,太凶了,一路都没敢松开它胳膊腿,楞是抱鸽子那么抱过来的,差点把我咬了。”
  “脾气这么差还抓它回来?”
  “你看它后腿,和大猫打架被咬掉毛,还要再冲呢,我赶紧给它按住了带走。”
  “喂它吃点儿什么吗?”
  “家里没有它能吃的,这么小还要喝羊奶呢,弄口凉白开假装喝喝吧。”
  祁松言找了个调料碟装了水,搁在它面前,小猫却还是一脸戒备冲他龇牙。他把碟子又往前推了推,贴上了猫咪的脚,被它嗷地一巴掌糊在手背,划了几道白印儿。
  “嘶,你凶什么啊,不知好歹,对你好还打我。”
  “它哪能想什么对它好不好的,没准还在生气我阻止了它称霸整条街的关键战役呢。”
  祁松言蹲着和小小一团凶兽对峙,总觉着这气急败坏的模样好像在哪见过,心又开始拔凉。趁它不注意,伸手就照它脑袋瓜拍了一下,小猫嗷呜,他也嗷呜。司君遥推他,“怎么欺负小朋友呢?行了,先放卫生间,我下课带走,出去吧。”
  祁松言把门关了,想了想又回来开了一点暖风,猫咪不理他,自顾自舔起秃了一块的后腿。小没良心的,和某人一个样。
  两人坐到书房,司君遥仔细瞧了他脸色,问他:“不是生病吧?”
  “不是。”
  “运动会砸了?”
  “没,成绩挺好的。”
  “课代表傍丢了?”
  祁松言没说话,司君遥一脸我懂了的表情,点了点头:“要聊聊吗?”
  祁松言垂下头,却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猫生什么气。”
  司君遥也不看他,翻开作业,随口应道:“它有它的领地,也有它赖以生存的方式,我觉得自己为它好,就侵入它的生活,它当然生气。”
  “那保护它是做错了?应该放着不管?”
  “不啊。它不高兴它的,没过过好日子就是这样,等我给它更好的环境,却不需回报地与它平等相处,我们慢慢相互了解,它总有一天会信任我,接纳我常驻它的领地,并且明白我的关心不是居高临下的怜悯。”
  祁松言若有所思地出了神,司君遥把练习册摔在他面前:“好了你别一脸少女心事了,作业写的都是什么东西。”
  “不是,老师,你听我解释,你不知道,那猫他特别凶……”
  “给我把这个抄十遍。”
  “老师……”
  司君遥把猫咪带走的时候,祁松言其实有点舍不得。毛绒团子睡着了,尾巴围在后腿上,梦里也不忘遮好它的狼狈。要怎样才能让猫咪知道自己不是爱心泛滥,而是真心的觉得它漂亮,又能打。
  但是司君遥非说这关系到他能否在30岁这一年成为一名猫狗双全的有福人士,抱着小纸箱半步不肯留。送他出了小区祁松言都还在想,之前没听说他家里有狗啊……
  秋雨的凉扑进他袖口,他站在树下开始想念小猫咪,也想念起那条淡黄色的手帕和厚厚的笔记,他才刚刚与它们建立起感情呢,就被迫分开了这样久。谁说少女才可以有心事,少男就不能有吗?
  他掏出手机给李铭轩打了个电话:“喂,轩,我是少男…不是,我祁松言…问你点儿事儿……”
  S市被一条穿城而过的河分成南北两岸,一中和市图书馆并排坐落于北岸。图书馆大楼原本只有各图书室可以买票进入,在这可以进行不限时的阅读。后来五间闲置的大教室被作为自习室向外开放,本市的中学生可以凭学生证免费上自习,这让原本门庭冷落的市图书馆逐渐有了些人气。
  秦笛的周末和假期通常都是在这里度过的。如同往常上学一般,他会在清晨乘公交,在几首歌之后到达图书馆,径直走向第三自习室立柱后的角落,摊开书本,学倦了就买张五块的读书票,取几本类型迥异的书读一会儿,或者干脆下楼坐在河堤上,与拂动的柳枝一块出神。
  教室里大部分都是一中的学生,认得他但不太会来打扰。他们大多是结伴而来,会在午间吵吵嚷嚷地出去吃饭,也有小情侣买了零食奶茶在座位上亲昵地靠着头看动画或剧集。偶尔也有胆子大的外校女生向他请教问题甚至干脆要电话,他都笑着回绝了。身后的大窗投给他一片暖阳,他在这光明的一隅中呆得很自在。
  所以当口袋里的手机震起来的时候,他还以为是他妈江虹打来的,毕竟她虽然大部分时间都不管他的行踪,但不顺心时也还是会打十几个电话痛骂他天天跑出去,心野了家里呆不下。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一个陌生的号码,犹豫几次还是走出教室轻声接了:“喂,您好。”
  “是秦笛吗?”那边一个好听又熟悉的声音问道。
  “是,您是哪位?”
  “我是祁松言。”
  “…有什么事吗?”
  “小科的作业有一些是之前学的内容,我有点弄不明白,能跟你借一下笔记吗?”
  “…行,我在市图书馆,你过来找我吧。”
  “谢谢。”
  “不用客气。”
  说着不用客气,一言一语却再生疏不过,好像那天的大雨将这段时间刚累积起的熟稔全部冲刷掉了,连那场冲突也被抹去了痕迹。
  除了懊恼自己当时的失态,秦笛并没觉得抱歉。他无法接受任何人将他当作弱者对待,只要是他觉得可以抗下的,就不需要什么暖心的插手。祁松言可能像李铭轩曾说的那样,当绅士当惯了,偶然发现了他的弱处便三番两次地多管闲事。
  他这样想着,却抱了那本砖头厚的笔记,早早下楼去门口等。午后的风还携着几日大雨过后的冷冽,成排的柳枝后,河面粼粼的光点一个接一个跳进他眼里。
  祁松言家离得不远,骑车很快就到了。远远就看见秦笛衣衫单薄地抱着笔记站在门口,逆风奋力蹬了几腿,精准地停在他面前。
  “等半天了?”
  “没有,刚下来。给你。”秦笛慌忙把视线敛在笔记上,尽力忽略祁松言那一身骚包的打扮。明明是连粉色校服都不愿意穿的人,纯白的连帽卫衣居然配了一副鲜红的抽绳,脚下也踩了一双大红的篮球鞋,配上他那颗酒窝,闪得秦笛眼晕。
  祁松言接了笔记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抽搭了几下鼻子,囔囔地对秦笛说:“骑过来风太大了,手冻僵了。”
  秦笛瞄了他一眼,说:“那你把车锁了,我带你暖和一下。”
  祁松言把车推进车棚锁了,小跑几步随秦笛进了楼。一楼大厅内侧有几个自动售货机,卖饮料零食之类的。秦笛站在一台自助咖啡机面前塞了四枚硬币进去,机器咔哒吐出盏小纸杯,紧接着流满热烫的咖啡。秦笛拿了递给他,等下一杯也好了,就捧在手里示意他跟过来。
  一条漂亮的旋转楼梯盘旋而上,玻璃天花板透下充足的阳光。自习室和阅览室都在楼后身,有电梯直通,这里几乎无人走动。秦笛转过两个弯,挑了个顺眼的台阶坐下,祁松言也挨着他坐。空旷的大厅里,只有细微的尘埃在通明的光线中游动,秦笛啜了一口咖啡,暖洋洋地眯起眼睛。
  “你都来这上自习?”
  “嗯。不花钱,椅子舒服,景色漂亮。”
  “不嫌人多了有点吵吗?”
  秦笛从口袋里掏出一只mp3,带出了手帕,被祁松言接在手里。
  “我都坐角落,听听歌就不吵。”
  他摩挲着mp3的镜面屏幕,却不小心把它唤亮,祁松言看见白色的一行字飘过去,“《浴火凤凰》--祁松言”。秦笛立刻按了关闭键,用耳机线绕了个密实塞回口袋深处。那是祁松言自弹自唱的班歌小样,在他来之前,秦笛刚好播到这一首。
  祁松言没有点破他的欲盖弥彰,捏着手帕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几天不见,怪想的。”
  秦笛把手帕抢回来,明知道他在跟手帕说话,可心跳还是在话音结束的句号里异军突起,连忙把脸埋在小纸杯腾起的云雾里。
  祁松言双手捧起纸杯,顿了顿说:“那天对不起。”
  秦笛楞了一瞬,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
  祁松言用肩膀撞他,“你倒是不客气,嗯什么呢,正常不是应该说‘我也不对’吗?”
  “我哪不对了?”
  “咱们俩算不算朋友?”
  “…算。”
  “朋友看你受伤想帮个忙,怎么了?如果那天伤的是我,你不送我回去吗?”
  “肯定会送啊,可我不需要。”
  “就问你疼不疼,撒谎期中必废。”
  “疼,但是…”
  “没有但是。秦笛,人和人都是有来有往。你借我笔记,我请你吃饭。你帮我筹谋运动会,我帮你挡了班会的选角。你拼命给我挣了那么多分,我送你回家。朋友就是这么相处的。你今天又借了我笔记,请我喝了咖啡,所以这个药,你还是得收。”祁松言把一个小瓶子放在秦笛怀里,秦笛低头看了,是辅助愈合的凝胶。
  他握着瓶子,喝完了最后一口咖啡,“今天话可够多的,草稿打了几天啊?”
  “不多你下次又要和我嗷呜。”
  “什么嗷呜?”
  “没什么。秦笛,都不是同情,你也不需要被同情。你哪哪都好,光芒万丈的。如果你都需要被同情,那我这种学渣真的没法活了。你有你的领地,没人想侵犯,我只是想在你的光芒里仰望你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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