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有余音 完结+番外[现代耽美]——BY:林与珊

作者:林与珊  录入:03-03

  这样的要求无私又残忍,可对他们两个人而言,却是林潮生能想到的,最好的安排。
  林潮生清楚陆辰风是个极其理智的人,他们不是十八岁,彼此都对这份感情有所权衡和考量,如何选择才是真正地为对方着想,这几句话便是他的答案。
  只是,林潮生做出这个决定并未询问陆辰风的意见,他有他的固执,也有对现实的隐忍与无奈,于是种种缘由最终只能化作一句简短的告白,带着林潮生的歉意和愧疚——
  “希望你能够理解并且原谅我。”
  旅行前走马观花地扫了一眼林潮生的房间,陆辰风此时仔细环视着屋内的装潢,推开嵌进隔墙的窄门,里面有个小隔间,面积逼仄,约莫十平米不到。
  纸箱堆在墙角,装着相片打印纸和尺寸不一的相框,顶窗摆放的是张书桌,上面搁着笔电和彩色打印机,分别用来修图、编辑公众号以及印制照片。
  陆辰风在获得林潮生的允许后,走近观赏一番,顺手拉开桌子右侧的抽屉,以为存放的会是不常用到的杂物。结果出乎他意料,竟然是林潮生大学时参加各项比赛的获奖证书、工作期间参与各类项目规划的评估报告,还有,注册测绘师资格证。
  陆辰风若有所思地盯着林潮生珍藏的这些“成绩”,它们的存在似乎印证了他的某个想法,下一秒,他开始拒绝和排斥林潮生方才所讲的那些话。
  若陆辰风难以让自己停步,林潮生也未必甘愿停留于此。他们虽然都是最平凡的人,没有什么了不起的雄心壮志,但却同样拥有一份想要不断努力、拼命往上走的决心。
  陆辰风终于明白,为什么林潮生总能说出令他产生共鸣的话,因为他们根本就是同类人。
  所以这里不该是林潮生的归宿。
  静立半晌,陆辰风从一沓旧照片中拣出林潮生的大学毕业照,这个戴着学位帽温柔微笑的少年,清秀可爱,干净阳光,他是那么优秀,那么耀眼。
  夜色更深时,洗漱完的两个人平躺在相邻的床铺上,心照不宣地保持着沉默,似乎在享受拥有彼此的心安,谁也没舍得先开口道一声“晚安”。
  陆辰风面对天花板无言良久,而后偏过头,笑着唤:“林工程师。”
  林潮生也笑了:“陆大设计师睡不着吗?”
  陆辰风问:“你有没有测过这两张床铺之间的距离有多远?”
  隔着浓重的黑暗,即便只能勉强瞧清陆辰风模糊的轮廓,也足以抚慰林潮生:“没有哎。”
  他朝陆辰风伸过去手:“为了满足你的好奇心,现在测量一下吧。”
  陆辰风在漆黑中牢牢地抓紧林潮生,曾经深陷泥潭的人,握住了他的救命稻草,飘荡在海面的浮木一瞬靠岸,阴霾破开一道裂缝。
  两条手臂自然地搭在床沿儿,踏实的困意攀爬上林潮生的眉眼,伴着对方细软的呼吸,陆辰风久久未能入梦。
  第二天清早,陆辰风要比林潮生晚一点起床,不是他犯懒,而是他失眠了,临近天明才困难地浅睡几分钟。
  将衣服穿戴整齐,陆辰风拿出手机查看昨晚买好的电子机票,回程的时间定于上午十一点半,他会在今天抵达北京。
  门口有杂碎的脚步声,陆辰风抬眸时,林潮生推门走入,叫他去前厅用早餐。行李箱碍眼地立在墙边,陆辰风起身抽出拉杆,冲林潮生点了点头。
  屋门掩合,陆辰风站在走廊尽头,还没迈开步子,便被挂在墙上的摄影作品吸引过去注意力——是那对青年情侣于大理古城门前为他们拍下的那张合影。
  陆辰风不知道林潮生是什么时候打印出来的,更不清楚他是何时偷偷挂到走廊上的。
  脑中一闪而过林潮生发病时的画面,陆辰风拧蹙眉毛,心脏仿佛被一股外力狠狠扼住,五脏六腑霎时凉透了。
  地毯上的滚轮声戛然而止,走在前面的林潮生转过身,似有所感地望着陆辰风。
  “我还有最后几句话。”陆辰风低沉的嗓音回荡在林潮生耳边,原本痛苦的表情缓慢趋向平和,“再给我们一些时间吧。”
  楼梯盘旋而上,林潮生打开通往天台的门,围栏四周落着几只深棕色的麻雀,叽叽喳喳地到处觅食。他来到长椅前坐下来,拍拍身旁的位置,陆辰风却摆手拒绝。
  阳光万里,湛蓝无云,山海清晰地映入眼中,陆辰风眺望片刻,垂眸看向林潮生,弯腰蹲在他的面前。
  林潮生忽然感到一阵心疼。
  衣角蹭地,沾上脏灰,陆辰风毫不在意,他以一种低微的姿态仰视着他最喜欢的人,仅仅是这一个动作,已然胜过千言万语。
  “昨晚我几乎没合眼。”陆辰风轻声说,“瞪着天花板想了很多事情。”
  他长长地深吸口气,继而塌下肩膀:“抱歉,我可能没办法遵从这样的安排。”
  “要让我跟你分开,无论是客观还是主观上,我都不愿意说服自己去接受。”
  陆辰风皱眉哽了一下,诚实地把真心全部抛给林潮生:“恐怕从我喜欢上你的那一刻起,我的人生重心就已经发生了变化,这不由我的理智控制,我也并不打算违逆它。”
  林潮生动容地敛起唇角。
  客栈庭院里容纳着游客们的嬉笑打闹,陆辰风听见各种混杂的声音,这其中,也包括自己的心跳。
  他尽量表现得沉稳、冷静,可内心还是慌乱、恐惧,他害怕林潮生不肯跟他走。
  “我们的这一程旅行,不应该是你的终点”陆辰风克制着情绪,一字一顿道,“而是你的起点。”
  他朝林潮生伸手,对方立刻回握住他,陆辰风说:“希望你可以跟不愉快的过去告别,未来不必再一个人硬撑,我允许你脆弱,同时也渴望着,你能来依靠我。”
  “我知道手术有很大的风险,也清楚你的担忧和顾虑,明白你这两年早已根深蒂固在心里的想法,打算顺其自然地活下去。”
  陆辰风吞咽一口道:“接下来我要说的话,自私又自大,但我恳求你能在听完之后,重新再做一次选择。”
  林潮生温凉的掌心被陆辰风一点点捂暖。
  “对于我们的感情,拜托你能像相信自己那样,相信我。”
  陆辰风闭了闭眼,抛开所有妥协,坚定地开口:“无论未来发生什么,好的,坏的,我都向你保证。”
  对视的刹那,林潮生眼廓红得彻底,他听见陆辰风虔诚的口吻,赌上自己的一切,笑着说:“我陆辰风这辈子,只有林潮生。”


第34章
  能让陆辰风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又有失章法地急于交付出去自己真心的,恐怕只有林潮生了。
  听着乱作一团的心跳,陆辰风气息微颤,紧张的气氛却在两人漫长的对视中悄然温情。
  当麻雀扑腾着翅膀飞离天台,庭院里的哄闹声散尽,间歇的海风卷着暖意袭来,林潮生弓背往前探了探身子,抵上陆辰风的额头。
  他只轻声说了一句,“我跟你走”。
  浑身气力倏地泄了下去,陆辰风踏实地闭上眼睛,放松紧绷的神经,重新找回身体的所有感官,挺直背脊拥住林潮生。
  他知道面对未来,林潮生毫无底气,是他让他变得勇敢。
  回到林潮生的房间,陆辰风先将机票改签成傍晚五点,再给林潮生买了一张。确认票/单的时候,激动的心情难以压制,陆辰风深吸口气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目光,让正在收拾行李的林潮生占满自己的视野。
  他要带这个人回家了。
  陆辰风蹲到林潮生身边,帮他叠好衣服,盯着他把箱子塞得不留一丝缝隙,没头没尾地道了声,“谢谢”。
  谢谢你愿意孤注一掷地信任我。
  林潮生将笑容送给他,伸手取来床头柜上的小花盆,用塑料膜一层又一层细致地裹好,然后是隔间抽屉里的那摞奖证:“咱俩都这么熟了,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简伊大大咧咧地端着早餐推门进屋,当场愣在原地,只见两个大男人围着个行李箱笑得肩膀直颤,惊得他眼镜都从鼻梁上滑到了鼻尖儿。
  本想好意询问一下陆辰风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还未张口,视线漫不经心地掠过立在墙边的小行李箱,简伊迷茫地眨眨眼睛,再一瞅摊开在地面的大箱子,猛地一蹦三尺高,乍起一声吼:“哥!你又要去哪儿啊!”
  半刻钟后,简伊一屁股坐回柜台里侧的椅凳上,晃悠一圈发蒙的脑袋,拿掌心托住,开始没出息地蹭眼角。
  林潮生站在外侧,隔着台面摸摸简伊那一头扎手的小板寸,而后清清嗓子,毕恭毕敬地唤他:“简老板。”
  简伊孩子气地红着眼眶挥起拳头:“禁止你再跟我讲话!”
  尽管不情愿也不甘愿林潮生的离开,但简伊没办法不认同他的决定,甚至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他看向陆辰风的眼神很复杂,有怀疑也有感激,少年尚且不知如何准确表达自己的情绪,索性纠结地把头一偏,撇下嘴角克制住眼泪。
  林潮生留给他慢慢消化的时间,拾起柜台上的一沓名片,是时候该做更换了。
  这时,陆辰风朝他伸手:“送我一张吧,我放钱包里。”
  林潮生倏然诧异:“你第一天来住店,我没给过你吗?”
  陆辰风认真回忆一番:“好像没有。”
  “奇怪,我一向是先把名片拿给客人们的。”林潮生抽出一张搁在陆辰风掌心,说,“可能是当时把注意力全放在你身上了。”
  简伊不偏头了,直接背朝两人仰脸面壁,他这个电灯泡当得可怪别扭的。
  去往大理机场的专车订的是下午两点,等林潮生将客栈的所有权限转交完简伊,陆辰风倚着柜台沉思许久,还是直白地开了口:“走之前,我想悼念一下叔叔阿姨。”
  原本打算独自前往,没成想陆辰风会主动提出请求,林潮生心中感慨万分,笑着点头:“好,我们一起。”
  依旧是一人蹬自行车,一人骑着电动小摩托,四月中旬洱海岸边遍满花丛,林潮生仍会时不时减慢车速,想要近距离多欣赏几眼茂盛的花草。
  陆辰风老老实实地跟着他,时光闪回他们第一次骑行出游时的场景,往日与今时,林潮生的身影重叠在眼前,陆辰风怎么也没想到,他将要和旅行中遇见的这个人共赴未来。
  正觉寺占地面积不大,院落窄小,门脸破旧,门口挂着掉漆的牌匾,若没有林潮生的带领,陆辰风还以为这只是户寻常人家。
  迈过仅供一人通行的正门,倚墙栽种的两棵菩提树下,有游客在敲空灵鼓。林潮生走向正殿,他自踏入这里便换上一副庄穆的神色,双手接住僧人捧来的佛香,朝着殿内放置牌位的木架前径自一跪,重重地三叩首。
  陆辰风望着他的正前方,向僧人请来两盏佛灯,待林潮生跪拜完,他把点燃的灯烛呈到并排而立的两块牌位旁边,手举佛香贴紧眉心,屈腰深鞠三躬。
  目光捕捉到陆辰风启合的嘴唇,结束悼念,林潮生调整好情绪,踏离正殿时问:“你跟我爸妈说什么了?”
  陆辰风牵起林潮生的手,小心翼翼地护着他迈过最外侧的那道门槛:“我恳请二老能够放心把你交到我手上。”
  林潮生代替他们回答:“放心。”
  为了安抚简伊,林潮生中午亲自下厨做的野生菌米线与荷叶鸡。简伊顶着肿成核桃仁的眼睛闷头啃鸡肉,对着饭碗发愣,迟迟舍不得吞咽。
  简伊是个苦孩子,由于家境贫寒,他想节省开支供姐姐念完高中,于是早早辍学出来打工。邋遢地混过几个月,也吊儿郎当地干过苦差事,他始终以为自己只能模棱两可地去熬这一生。
  起初抱着随便试一试的心态来到佳夕客栈应聘,谁能预料这一呆就是两年,简伊不仅结识了林潮生,也明确了人生最终的规划和方向。
  “哥,你一定要好好的。”
  后视镜里奔跑的少年越来越远,林潮生回头注视着简伊放声哭嚎的模样,冲他挥了挥手,在心里应了句,“我答应你”。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环海公路时,健谈的司机指了指窗外的天空,喜出望外地对他的乘客们说:“二位先生运气不错,今天的洱海上空出现彩云了,难得一见的漂亮。”
  林潮生降下半扇车窗,凉风吹拂,他眺望着白色云团间的七彩流光,悄悄在心里许下一个愿望。
  临行前,陆辰风最后一次坐在客栈前厅那张熟悉的桌位里,展开留言簿,压下笔尖:感谢林老板这几日的悉心照顾。
  林潮生一如既往在这位“客人”的留言后面,附上自己的回复:往后还请陆先生多多关照:)
  顺利办理完值机,直到两人安然地等在候机室里,陆辰风还是没忍住,好奇地询问林潮生刚才许了什么心愿。
  林潮生抱着陆辰风的公文包,先去看他的眼睛,继而是身后熙攘来往的人群,其中不乏同出同归的情侣爱人,聚焦的视线最终定格玻璃窗外陆续降落的飞机。
  林潮生说:“希望命运能让相爱的人都长久。”
  夕阳如约而至,下午五点十三分,前往北京的航班准时飞离大理机场。陆辰风看一眼熟睡在自己身边的林潮生,轻轻为他盖好薄毯。
  踏上这一程旅行时,陆辰风心灰意冷,以为命运就是要他历经万难,得到的都将失去,拥有的总会离开。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林潮生坐在两人卧室的书桌前,身上淋着和煦的阳光。他翻开自己的那本笔记,重新以不一样的心态到末尾,发现在他们离开佳夕客栈的前一晚,在他未能注意到的角落里,陆辰风留下了一句想要对这趟旅程,对他们的相知相遇,对自己喜欢的人坦诚相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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