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了张口,刚要说什么,电话忽地响了。
拿过看一眼,两人都皱起眉。
安敛轻叹口气,接通:“父亲。”
那边一句话也不多说,只是语气严肃地通知:“有重要的事需要跟你谈谈,你现在过来。”
安敛垂下眸,挂了电话。
“你先回家吧,我去一趟。”他说。
“我跟你一起。”秦木泱拧紧眉。
他现在只要想到安正德那一家人,心里就烦躁。也怕自己不在旁边,安敛会受欺负。
“不用,”安敛道,“你先回家。”
秦木泱默了几秒钟,随即看了眼时间。
“我回家做饭,”他说,“做好了你还没来,我就去接你。”
安家小区楼下,安敛按下电梯楼层,看着数字一下下闪烁。
父亲刚才的语气不怎么样,他不知道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事。
有时,他真的很烦这样的感受。
一个电话,就可以毁掉全部的好心情。
安敛轻舒一口气,心里隐隐产生念头,什么时候能全断了,说不定是件好事。
他敲了敲门。
几秒钟后,门被从里面打开,安任格出现在他面前。
“来了,”对方脸上几乎写着得意两个字,“你完了,我爸特别生气。”
安敛神情淡漠,没说什么,绕过他走了进去。
客厅里,安爸爸和安妈妈并坐在长沙发上,旁边单人沙发空着。
安任格开完门后,坐在了安妈妈旁边。
三个人这幅样子,像是准备审讯一样。
安敛眸色微变,颔首示意过后,在旁边坐下了。
“安敛,我就直说了,”安爸爸沉着脸,没有任何缓冲,开口便质问,“小格说你亲口承认是秦木泱的男朋友,这是不是真的?”
安敛放在身侧的手指微紧。
原来是因为这个。
当时周围的学生很多,有个认识他的不奇怪,能传到安任格那里也不奇怪。
安敛没多犹豫,直接应了:“是。”
话音落下,安爸爸安妈妈都瞪大了眼睛,安任格很嘲讽地撇了下嘴。
“小安,你是认真的?”安妈妈拧紧眉问。
安敛和她对视着,点头。
他很认真。
“你……你怎么能这么胡闹?”安妈妈着急,“以前看你跟他混在一起,妈妈当你有分寸,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安敛闻言也皱起了眉。
他不明白怎么就胡闹了。
“安敛,作为你的父亲,我就直说了,我不同意,”安爸爸直接道,“你们尽快分手。”
安敛眸色变沉,和父亲对视了几秒钟后,冷声道:“我没有分手的打算。”
“安敛!”安爸爸很生气,声音提高,“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丢人?!”
安敛短暂地愣了一下,呼吸变得困难。
“那个秦木泱,他才多大年纪?”安爸爸呵斥道,“你跟一个和你弟弟一般大的小孩儿谈恋爱,传出去让别人怎么笑话?!”
安敛闻言沉默了一瞬,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一点,也不觉得这是个问题。
但他忽然意识到,父亲和自己的观念相差太大。
安爸爸思想老旧保守,还最要面子。
虽然早些年同性婚姻已经合法,安爸爸却至今都持反对态度,还写过几篇批判的文章。
当时得知安敛喜欢同性时,安爸爸就为此生了很大的气,差点要跟安敛断绝关系,不过被安妈妈劝阻了。
再往后,安爸爸逐渐不再在这方面干预他。
但这次,安敛找了个比他小七岁的男朋友,还是安任格的同学。
这在安爸爸看来,是件非常丢人的事。
“小安啊,”安妈妈只好劝,“妈妈之前不是就跟你说了吗,秦木泱比你小那么多,还是家里的少爷,你们压根不合适。”
她叹口气,着急得很:“到时候他只是跟你玩玩,你年纪大,经不起耗了啊。”
安敛眸色微冷:“……他不会。”
“安敛,”安任格眼带嘲讽地笑了一声,“你不会是因为秦木泱是秦氏的,才跟他在一起吧?到时候讨他开心了,说不定整个新研究所都……”
话没说完,安敛直接站了起来,眼底的情绪冷得吓人。
“安敛,事情还没商量完,你给我坐下。”安爸爸厉声道。
“不用了,”安敛眸底变沉,“如果只是因为这件事,不需要再商量。”
他说完迈步打算离开。
“安敛!”安爸爸气极,也跟着站了起来,指着他,“你现在是越来越有本事了!”
“我今天把话摆在这儿,你要是再跟他继续,就从这个家里出去!”
他很了解这一点。
这么多年,哪怕自己再偏心,对安敛再冷淡,安敛从来没有要离开这个家的念头。
对于被领养的小孩,家的概念都非常特殊。
无所谓这个家到底是个什么样,只要稍微给安敛一点温暖,他就会舍不得离开。
这么多年,安正德正是逐渐抓住了这一点,才敢越来越放肆。
他说出这句话时,心里有十足的信心。
安敛一定会给他赔礼道歉,再保证会跟秦家那个小孩分手。
但这次,安敛回过身看他时,目光里的情绪变得不一样了。
安敛微拧着眉,眼眶微红,和他对视半晌后,竟然点了一下头。
安正德愣住了。
“好,”安敛说,“我记住了。”
他说完就径直出了门,留下客厅里一个比一个震惊的三人。
从小区出来后,安敛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已经快一个小时了。
他往四周扫视一圈,没有看到熟悉的车。
按理说,秦木泱应该已经做好饭了。
安敛拧拧眉,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受。
他以前很少会这样直接忤逆父母,但这次,他不想听别人来质疑他和秦木泱之前的感情,也听不得任何人说秦木泱一点不好。
当场站起来时,安敛有预料到父亲会说出那句话。
不过真正听到时,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窒闷。
反而,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他直接应下了。
那一瞬间脑子里闪过的,全是秦木泱。
安敛站在原地,确定秦木泱没有来接自己后,缓缓舒口气,打车回了家。
一路坐电梯上去,安敛从来没有这么迫切想要见到秦木泱过。
等不及敲门,他直接拿出钥匙开门时,甚至觉得再不看到秦木泱,自己就要无法喘息了。
但走进客厅,安敛没有闻到熟悉的饭香。
秦木泱没有做饭?
他鞋都没来得及换,正打算直接迈步去厨房,却听到卧室那边传来动静。
紧接着,便看到秦木泱抱着几件衣服从自己卧室出来,动作间透着慌乱。
安敛心中疑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皱了皱眉问:“怎么了?”
谁知道刚出声,秦木泱直接被吓了一跳,手里的衣服都掉了。
少年抬起眼,脸上满是紧张和慌乱:“安,安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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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二十六
安敛眉间皱了一下。
秦木泱已经很少会叫他安老师了。
他没怎么犹豫, 三两步走到秦木泱面前,看着少年无措的样子,又问了一遍:“出什么事了?”
“那, 那个……”秦木泱眼底情绪很复杂, 支吾半晌, 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刚才回来后,刚打算换衣服洗个澡,脑袋却突然疼得厉害, 吃药也不管用。
缩在床上忍了不知道多久, 清醒过来时, 认知猛地全恢复了。
然后,秦木泱看着安敛的房间, 整个人都傻了。
在车祸之前, 他从来没敢进过安敛的房间, 因为知道安敛不喜欢, 怕被安敛讨厌。
但现在……安敛的房间到处都放有自己的东西,水杯,模型……甚至内裤都和安敛的放在一个抽屉里。
秦木泱的脑子当场炸了。
这些天,他仗着脑子有病,都对安敛做了什么?!
秦木泱缓缓从床上起来, 小心翼翼地拽平床单的褶皱, 继而,在安敛房间站了将近十分钟,愣是连脚也没敢迈。
这可是,安敛的床和卧室。
最后,不得不先洗澡,秦木泱小心翼翼从衣柜里拿了套衣服出来, 打算去自己房间洗。
在安敛这里脱衣服,用安敛的浴室……他之前有病也就算了,现在,真的想都不敢想。
但没想到,刚从卧室出来,安敛恰好回来了。
就发生了刚才的场景。
秦木泱心脏几乎要跳出来。
怎么办?
该怎么告诉安敛?
告诉安敛的话,安敛会不会因为他病好了就不管他了?
可是不告诉的话……
秦木泱脑子乱作一团,几乎要炸了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腰背一紧。
安敛直接上前两步用力抱住了他,还将下巴放在了他的肩膀处。
秦木泱彻底僵在原地,屏紧了呼吸。
现在安敛抱他,和之前他有病的时候抱他,感觉又非常不一样。
那时候安敛抱他,他总觉得两人本来就是情侣,拥抱就多了点理所应当的意味。
但现在,安敛对他而言,是暗恋了好些年,却仍旧连触碰都小心翼翼的人。
秦木泱简直要哭了。
这也,太突然,太幸福了。
“安……”他手臂僵硬地抬了抬,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别动,”安敛的声音就在耳侧,很轻,带着微颤,“我抱一会儿就好。”
秦木泱真的不敢动了。
对现在的他而言,安敛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过,他也是这时才察觉到安敛的情绪不对。
哪怕前几天,他们俩确定关系了,安敛也很少很少这样主动靠近他。
都是自己主动,安敛纵容。
秦木泱拧紧眉:“他们家的人欺负你了?”
在护着安敛的时候,他好像又大胆起来,语气陡然变冷了。
安敛没说话。
“你放心,我已经在……”秦木泱眸色沉了沉,下意识便想说什么,但说一半又顿住了。
“什么。”安敛轻闭着眼睛,感受着秦木泱的体温,心底才慢慢踏实下来。
“……没什么。”秦木泱吸了口气。
差点说漏嘴。他是打算等全部弄完,再告诉安敛的。
安敛情绪很差,注意力也不怎么集中,闻言不疑有他,没再询问。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站着,大概有五分钟,安敛才缓缓放开了手臂。
秦木泱这才敢正常呼吸,他缓缓舒出一口气。
还没呼完,安敛冰凉的手掌就覆在了他的额头。
继而,他听对方关切地问:“不舒服?”
秦木泱又快哭了。
以前的安敛,哪会这么自然又亲昵地触碰他。
生病,真的太幸福了。
“没,没有。”秦木泱吸了一下鼻子,下意识别过视线。
安敛拧拧眉,神色严肃了几分:“你……是不是恢复了?”
秦木泱心里一紧,继而和安敛对视。
那一瞬间,脑子里像是纠结了上百遍,他最后眨了下眼睛:“没有啊。”
掌心确实不烫,安敛也极少会质疑秦木泱说的话,闻言没再多想:“如果恢复,一定要告诉我,还需要再去医院做一遍检查。”
他说着俯身,帮他把衣服捡起来。
“……嗯,记住了。”秦木泱小声说。
安敛把衣服拍拍,递过去:“拿衣服做什么。”
“没什么,”秦木泱接过后略过他,把衣服扔在客厅沙发,“我……先去做饭,你可能需要等一会儿。”
说完人就径直进了厨房。
安敛站在原地,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
之前每次做饭,秦木泱都会找各种各样的借口让自己进去打下手,怎么今天还连厨房门也关上了?
厨房里,秦木泱再次徘徊在崩溃边缘。
他看着自己熟练开火的手,突然意识到,之前托张姐帮忙做饭的事,安敛全知道了。
想起当时,他为了能和安敛坐在一起吃饭,骗人说自己厨艺好,骗人说那些菜都是自己做的,一点也不麻烦……
然后,刚生病就露馅,还做了那么难吃的菜给安敛。
秦木泱看着旁边的菜刀,眯眼。
要不剁了自己算了。
他自己都觉得过分。
安敛没有生他的气,肯定是因为顾忌他撞坏了脑子。
秦木泱缓缓深吸了口气,更加坚定了先不告诉安敛的决定。
……
前几个月里,秦木泱的厨艺已经练得足够熟练,他按照记忆中的步骤一步步去做,像是有条件反射一样。
最后顺利完成时,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
两人像往常一样,面对面坐在餐桌旁,秦木泱眼底隐约有紧张。
看着安敛动作自然地吃了一口菜,没什么其他反应,他忍不住问:……怎么样,味道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