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聊聊幽怨地看着他,“怎么了?你又饿了?前辈说了,你已经吃过晚饭了,所以不用在我面前装了,我不会相信的。”
孙聊聊进桑拿室前调节了温度,这时候的桑拿室温度下降,雾气减少,吴耀看着扎着个双马尾年轻万岁的孙聊聊,倒吸一口水汽,“聊聊,你怎么年轻这么多了!”
孙聊聊:“......说好话也没用哦。”
吴耀环顾自己除了腰间系着浴巾遮挡住的身体之外,没有哪处不光洁白皙的皮肤。
他再次失神道:“我怎么这么年轻呢?!”
孙聊聊转过头,偷偷翻了个白眼,态度很坚决:“臭美没有用。装饿得说胡话,更没用!少给大家添点麻烦行吗?”
“拜托,启耀,你清醒一点!”
☆、第 3 章
启耀讷讷地问:“今年是什么年?”
孙聊聊瞧着不大对劲,好像启耀的脑子真出了什么问题似的。她小心翼翼地瞅着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想要看出他脸上的作秀痕迹。
“你本命年啊,启耀,你怎么回事?”
本命年。死时他三十六岁,正是他这短暂一生中第三个本命年,那他现在是回到了二十四那年吗?
这可真是......
启耀咬着牙,低头思索着,忽视了孙聊聊略微惊恐的探究眼光,他被蒸气熏红的眼眶、雾水迷蒙的眼睫有着被泪水打湿过一般的湿润,人看起来像是欲哭无泪或是嚎啕后的脆弱。
孙聊聊:“你怎么回事啊?快说话。”
孙聊聊心中越发不安,她可从没见过这个大活宝有掉过一滴眼泪呢。这要哭不哭的样子,到底咋了?
启耀并不搭理她,他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要作何反应,这是在拼命回味他身处何时何地,又将会发生什么。
孙聊聊一咬嘴唇,使出杀手锏,“你再不说话,我给前辈打电话了。”
她掏出手机,启耀用余光发现这似乎是那台陪了他五六年最长寿的手机,等她快速拨了第一位紧急联系人的号码时,启耀才回味起来,孙聊聊果然是在对他实施有效威胁。
启耀:“等等等!快挂掉!”他十分着急,不仅这么说,手里还急哄哄地抢走了手机,在嘟声前,取消了呼叫。
孙聊聊任他挂电话,不忘实施下马威:“前辈五分钟前才出的门,我说你想好好清净一下,乖乖的,他才没撞见你在这里睡觉的。大哥,你要是不让我好过,我就只能喊前辈自己来接收你了。我现在跑出去,往窗户外面喊一声,保证他就会转身回来。”
启耀:“......”
他这时好歹也是他个人工作室的老板吧。怎么这时的孙聊聊这么狂的,要说之后,不说十年后,没个三年,孙聊聊就会被自己这个名正言顺的上司治得服服帖帖。
他瞧着孙聊聊的眼神,带着一些怜悯,心中唏嘘:“果然都得患难与共,才能知道彼此有多难得。”
孙聊聊被半裸的启耀看得浑身发麻,再也受不了,只能转身往客厅窗户奔。
启耀:“!”
他妈的。
启耀怂了。
什么话不好商量,非要把他往胥泺这杆枪上摁,还是脑袋正对着枪口的摁法。
“妈的。孙聊聊你当年还真的唯胥泺马首是瞻。现在你狂,到时候,在胥泺的真面目公之于众后,有咱俩哭的。”
启耀一脸便秘状地在窗户前拉住了孙聊聊的围裙,以一副壁咚的模样,拦住了对方的去路。
孙聊聊看着一个高大裸男这个样子,视线躲躲闪闪,生怕被对方白花花的□□脏了眼睛。
就算是此时,两人也结识了三四年了,孙聊聊到也不至于觉得启耀会潜自己。
启耀单手在手机上一顿操作,短短数秒后,听见孙聊聊兜里的手机悦耳的钱币咣当声,启耀长舒一口气,瞅着她没有聚焦的眼,“赏你的,别打小报告了。”
孙聊聊一看手机,上面居然跳出一行:到账三千元……
这差不多是她大半个月的工资了。
她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一激动,一些不能明说的话,脱口而出:“你怎么变得这么识相了?”
启耀:“……”
启耀有点后悔,他好像打赏太多了。
启耀:“给我做个小馄饨。”
孙聊聊刚刚收获了这么一笔“巨款”,大佬的话,岂敢不从,屁颠屁颠地打开冰箱,挑出他最喜欢的食材,开始现做启耀独家定制版的绉纱馄饨。
启耀看见沙发上一件浴衣,自己站在窗帘前,上半身不得不有些发冷。等他套上这件浴衣,才从衣服上的气味发觉,这并不是他的。
他扯着衣服的带子,脱也不是,胸口和寒风来了个亲密见面礼,他浑身一抖,不脱……也不是不可以。
不知道被哪里吹来的一股邪凤冻了个激灵,启耀这才明白浑身的一股违和感源自于哪。
应该是自己的身体的问题。现在这个身板的机能虽然比十余年后的他好得多,但是,记忆、阅历,都是无法和三十六岁的他的灵魂相契合的。
这副身体是远不如三十六岁的灵魂那么沧桑的,人的行动更多是依靠身材这个载体的潜意识和条件反射,在这些方面,就算是三十六岁的灵魂,终究也是要受控于载体的。
他现在就该是那个矫情的年纪。没有做过的事情,没有经历过的伤痛,这副身体毫无技艺,所以下意识的反应,总是让三十六岁的启耀觉得,幼稚得可怕。
启耀:“……咳咳。”
有了正经的理由,启耀清了清嗓子,裹紧了浴袍的启耀,理所应当地想,这么冷的天气,就应该穿牢实一点,没问题。
额...哪怕这是哪个谁的浴袍。
风将白纱窗帘吹开一条缝,启耀望见窗户正对的楼下,有一个男人站在路灯下,穿着风衣带着围巾和墨镜,一身黑色。
启耀眯着眼,看着他像是把鹅黄的灯光烧了个虚无的洞。
是胥泺。他不会认错。
胥泺低着头,启耀只能看见他梳得一丝不苟的寸发、宽阔不折的肩背,以及手里举着一个工作用的平板电脑,电脑亮着光,点亮了他的胸口,手指在各种文件上来回穿梭,阴影跟着他的手指,形成静止的夜晚的婆娑。
人是十二年未见的人,景是启耀阔别十二年的景。
“胥……”
启耀背脊一阵颤抖,嘴唇哆嗦,内心深处的恐慌将这副身体最本能的反应囫囵了下去,难以言说的喜悦被慌张吞噬。
他不该喊他,也不能喊他。
启耀拼命回忆着这之后两人之间的种种瓜葛,最后回忆起了那一口漆黑的棺材,和恍如隔世的爆炸声仍留在他灵魂处的轰鸣声。
他努力想将这一切深深记住,紧紧握着窗框,他努力想要控制住自己的身体,至少,至少不要在他这个灵魂的支配下,还做出那些幼稚可笑的反射了。
楼下传来汽车微弱的轰鸣声,启耀振奋精神,再往下一看,底下哪还见胥泺的身影,他的车倒还安安稳稳地停在原地。
启耀乜着眼,果不其然,看见漆黑的小区里,一辆红色的豪车,消失在视线所及的拐角处。很快,连影子和一丝灯光都没有留下。
他将窗户重重地关上,拉紧窗帘,背靠着一层轻柔的纱,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的表情肯定不好看,但在孙聊聊面前,也不需要太多掩饰,他十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如今也没必要改。所以当孙聊聊走过来问他要吃几个馄饨的时候,看见启耀一脸冰霜,活吞吞像个陌生人的时候,他还是甩着难看的脸。
启耀在孙聊聊摸着电话为难时,率先开口:“我知道你知道。”
孙聊聊表情微妙,脸上闪过的狐疑纳闷,到最后的警惕,简直快当他是神经病犯病。
启耀弯着膝盖,做在皮质沙发的扶手上,视线与孙聊聊齐平,孙聊聊被他整个人的不对劲和眼神中的陌生感,也快要被逼成神经病了。
启耀慢悠悠地,像是说着一件与他毫不相干的事:“胥泺和方馨的事情,不仅你知道,我也知道。”
孙聊聊反应出乎意料,她站在原地思索一会儿,抬起的消瘦的脸颊带着倔强的弧度,她话里的怨念,却是给启耀的。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既然你知道,你为什么不拦着前辈。”
启耀最开始见她,她是个刚从家政服务学校毕业的乡下女孩,外显的性格和真实性格有这山路十八弯的差距,但她到底没有表现过崩溃的负面情绪。
今日,孙聊聊对他的逼视和指责,却让他看到了她身上从来没有看到过痕迹的歇斯底里。
启耀原想着趁胥泺不在,能够将孙聊聊这个跟屁虫借着捅出胥泺和方馨关系不纯的事情,将她直接拉拢过来。他却没有想到,信仰并没有那么简单,简单到孙聊聊轻易就对自己人生导师一般的胥泺失望,绕开好几年的磨难,就让孙聊聊选择他的阵营。
启耀心里还难受着呢,一阵一阵地泛着酸,此刻带着头也疼起来,他顺着孙聊聊的话真诚地说着事实:“我知道,启耀做这些,都是为了让方馨继续捧我,让我们不会因为接不到工作,喝西北风。我知道的,他都是为了我们好,所以我更不能在他牺牲后,对他的牺牲指手画脚。我们要尊重他的选择。”
孙聊聊更激动了,“亏你说得这么光冕堂皇,你明明就是在利用他!你个渣男!”
启耀:“????”
他怔住了,幸好表情管理得当,不至于管不住自己的下巴,没有张大嘴后哑口无言就喊冤。
姑奶奶,为什么受伤害的是他启耀,孙聊聊却更激动呢?胥泺之前那么整他,他都看在那么多年的恩义,没有对他有过半句怨言和辱骂。他怎么就被骂渣了?!
渣男这种话,不都是只能被渣的受害者骂施加伤害的男方的吗?
他启耀怎么她了?!
这个词,他都没用来骂他那个算得上“人渣”的前男友胥泺好吗?
怎么可以乱用?
启耀越想越气,孙聊聊看着,只见他苍白的脸上波涛汹涌,大约也想通了今晚他的异常是怎么一回事,心也软下来了。
孙聊聊的语气直接,话说得干巴巴,但句句都是深思过的肺腑之言,“算了。你们俩个都是这样!我一个打工的,没什么好说的,算我的错!是我逾越了!只是,您要是真的不想在演艺圈呆了,就早点告诉前辈吧,我不想再看见,他幸幸苦苦为您铺的路,被您浪费掉了。”
这绝对是他听过的最没有心意的“您”字了,启耀心想:浪费什么?
刚刚看了手机,发现现在是十二年前的十一月,看现在还算平静,事业算是正值高峰吧。必定还是他和胥泺告白,他的事业惨遭滑铁卢之前。启耀绞尽脑汁,回忆起告白的事情,是他光棍节前夕拍摄男友广告后应酬发生的事。而这之后的惨事,基本上也都是伴着告白之后,紧随而至的。
他右眼皮随着思索跳得越加起劲,若他刚刚没看错,今天,就是十一月十号啊啊啊——
启耀哪里还管的了什么情感控制,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努力控制才没让自己爆粗口。
“我今天是不是去拍了一个广告?”
孙聊聊抬眼看他,神情中带着清晰可分的鄙夷,像是在用眼神指责他是不是老年痴呆,“是呀,早上我送你去的,下午前辈去接的你,你俩吃了晚饭回来的,你怎么蒸了个澡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这时候,墙上的老式壁钟钟摆一晃,发出悦耳的“铛铛”声,两声响完,原本同时指向十二的三根长短不一的指针,只留时针还停滞不前,分针秒针已经渐行渐远了。
孙聊聊看了一眼钟,回过头,一耸肩,乐于面对自己错误的她,补充道:“不好意思,你刚刚说的拍广告的事情,准确来说,已经是昨天的事了。另外,光棍节快乐。”
启耀一口气憋着,差点没出出来。他…他过个屁的光棍节!
这么说起来,他从桑拿室醒之前,身份就已经是胥泺的男朋友了啊!
他怎么会天真地以为重生这种便宜事情,是最易程度的可存档游戏呢?
☆、第 4 章
启耀是真真实实红过一段时间的,算不得当红巨星,国民度在所有事情不得控制前也是中规中矩,如果不计较那些不顺的事情,十八岁出道,到如今,六年的时间,他在圈里的成就,是很多人羡慕不来的。
粉丝看来,他从一个大学都没读完的学生,通过出道之后顺风顺水、源源不断的机会,两三年就在这个圈子里面立稳了脚步,是多么的好运、本人又是多么的努力。
他年轻时也会感慨自己的好运气,可惜这样的好运气,是别人给的,所以,哪一天悉数收走了,没有这样的气运加持,他从空中掉下来,也没有人会去接着他,只让这个世界上多了一个值得被大家当做笑料的存在而已。另外,这世上从来不缺努力的人,这是一件没有门槛没有上限的事情。
启耀回到的这个节骨眼,并不是他的事业刚起色,也不是事业的高峰期,而是那些风言风语随着栽赃污蔑攻击他的时候。
他是歌手和演员出道,可如今歌舞表演也只能是能躲就躲,外人道他戏路狭窄,新人层出不穷,没有人愿意再优待他。
他是靠着主持和综艺,在各种节目里面,混熟了自己的名号和脸,可是他主持的节目走到了尾声,新的综艺节目,才做了没几期,他就和节目组决裂,还在等法院的传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