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动作麻利,没一会两碗热腾腾的牛肉面就端了上来,汤浓肉香,面条筋道,莫成宇尝了两口后就放弃了换地方的打算,“凑合吧。”
他六点钟在学校里吃的晚饭,史小慧就读的那所艺校极为一般,食堂更是马马虎虎,没有一个菜是莫成宇能看上眼的,只凑合着扒了点白米饭,他早就饿了,于是埋下头开始大口大口吃面。
速度虽然快,仪态却很好,一看就是自小家境优渥的人,哪怕没有刻意想要保持什么良好仪容,吃相也差不到哪里去。
史小慧则是吃了方姨的爱心晚餐才出来的,这会儿还不太饿,低头用筷子拨弄了一会儿面条后低声说道,“我没见过我的亲生父母,我能记事的时候就已经在儿童福利院里了。”
莫成宇吃面的速度慢下来,在心里过了一下史小慧的生平大事纪要,想起她在福利院的时候应该是三岁左右,抬头看她一眼,“你三岁就记事了?”
史小慧点点头,叹息说道,“记事了,但是还不懂事。那时候福利院条件不太好,一个工作人员要照看好几十个孩子,不少孩子还是有残疾的,工作人员根本顾不过来,就有大孩子会背地里欺负小的,打人抢吃的。我记得每周才发一次的饼干我从来没有尝到过是什么味道,每次都是一发下来就被人抢走了。”
莫成宇露出一个不知是嫌弃还是同情的表情,“所以说你从三岁起就开始经常被人欺负了?别跟我说你现在这样是已经被欺负得习惯了,我可没那么好脾气替你继续当包子。”
史小慧不理他,自顾自继续说道,“有个叫阿章的六岁女孩,抢东西的时候特别凶,我记得她有点斜视,不过没其它大毛病,就是一直没有人领养。”
莫成宇听得直撇嘴,心想斜眼加暴躁这还叫没其它大毛病!一般人肯定不愿意领养这样的。
想起史小慧那谁惹她谁就会倒霉的谬论,顺口问道,“后来呢,她抢了你东西之后就倒霉了吗?”
“恩,她瞎了!”史小慧轻柔的语气中透出一丝寒意。
莫成宇已经吃完面条和牛肉,正在大口大口地喝汤,听了这话一口面汤差点喷出来,抬起头地不可思议地看着史小慧,“瞎了?!你背后推她,她磕到了头?”
史小慧大概那个时候受到那件事情的刺激太大,现在提起来声音都还有点颤抖,“不是,我没碰她,都说了是她倒霉。只不过之前她抢我东西时重重推了我一把,我从台阶上滚下去,把腿摔破了,所以特别生气,她倒霉也就倒得特别严重。”
莫成宇只觉得自己对这种荒谬的说法无言以对。
史小慧继续轻声说,“阿章瞎了眼之后可怜极了,白天都一个人缩在墙角,以前她打过的小孩子还会去打她,我每天晚上都听见她躲在被子里偷偷的哭,心里真是后悔死了。我腿擦破点皮,过几天就能长好,她却是看不见了,以后该怎么办!”
莫成宇张张嘴,要是那小女孩受了别的伤,他这会儿肯定会骂史小慧包子圣母,可失明的确是件大事,不能不让人同情,只能长长出口气,问道,“后来呢,她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
史小慧答道,“我被我养父母领养之后又打听过她的消息,她后来运气还算好,有个专家团去义诊,帮她免费做了手术,她的视力又恢复了。”
莫成宇耸耸肩,低下头继续喝汤。
却听史小慧又幽幽地说道,“那次以后我就知道了,强者一定要懂得控制自己,因为在我来说也许只是闹了下小脾气,但是反应到别人身上搞不好就是不可以挽回的伤害,所以我和别人相处时都是尽量以和为贵,不发生争执。”
嗤——咳咳咳——
莫成宇嘴里的汤这回真是喷出来了,别开头,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史小慧忙探身过来给他拍后背,柔声细气的埋怨,“你急什么,慢点喝啊。”
他们这边动静闹得有点大,引得旁边不少食客看过来。
史小慧担心,“你要不要紧?”
莫成宇咳了半天才缓过劲来,没好气地说,“你别乱说话我就不要紧。”
弄半天眼前这个在家妹妹欺负,上课同学欺负,打工流氓欺负的超级包子竟然还自认为是个强者来着!
就因为别人碰巧遇到的那么两件倒霉事,她就能自动脑补成这样,硬把自己懦弱的包子行径脑补成了强者的理性隐忍。
她这是心态太好啊还是心态太好!
想到这心态太好的家伙害自己差点没呛死,莫成宇忍不住又瞪了史小慧一眼。
史小慧脾气好,加上已经被他瞪过很多次,已经习惯,于是只无辜地眨眨眼,很大度地不予计较。
旁边烤肉摊上的一个圆脸女孩瞅了他们这边几眼后忽然跳过来,“慧慧啊,真巧,你也来吃饭!”
来人是史小慧的中学好友刘巧思,史小慧中学毕业上了艺校后她们就不太能经常见面了,经常是两三个月才抽时间相约聚一次。
史小慧见到是刘巧思,不由高兴,正想招呼,忽然想起自己现在身份是莫成宇,连忙闭上嘴。
刘巧思果然冲顶着她壳子的莫成宇扑过去,亲亲热热搂住莫成宇的脖子,“慧慧,咱们又好久没见了,你怎么样?我还打算这周末要是有空就去找你呢。”
莫成宇已经吃饱了,正好有闲心,看看刘巧思,发现是个脸色红润的可爱少女,就顺势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坏坏笑,“苹果脸。”
史小慧看得郁闷,气得在桌下轻轻踢他。
刘巧思果然不知道自己被人沾了便宜,还在莫成宇怀里扭了扭,娇声娇气,“慧慧,你不够意思,我已经在减肥了,你还笑我!”
莫成宇挑起眉毛,毫不客气地揭露道,“减肥还大半夜跑来吃烤肉?”
刘巧思气得跺脚,“喂!”
史小慧眼看莫成宇的【魔爪】又要往刘巧思的脸上伸,连忙站起来,“我们该走了。”
刘巧思看看他,然后和莫成宇咬耳朵,悄声问,“慧慧,这小帅哥是谁啊,难道是你的新男朋友?”
莫成宇对别人说他这具身体是小帅哥没意见,但说他是史小慧这具身体的男朋友,那感觉就实在是太奇怪了,脸色顿时一臭,“不是。”
史小慧只怕自己的朋友再稀里糊涂地被莫成宇沾了便宜,朝刘巧思点点头,“不好意思啊,我们还有点事情,先走了。”说完拉了莫成宇就走。
刘巧思倒挺识趣,朝莫成宇挤挤眼,“没事,没事,你们先走好了,咱们回头再约。”
时间有点晚,史小慧送莫成宇回去,走着走着忽然想起来,惋惜道,“唉,咱们这么一跑在那家店打工的工资和押金还是没了!”
莫成宇却无所谓,“那点钱没了就算了。我先开始主要是气不忿,现在看了彪哥那几个的倒霉样,那点钱就当是观影费。”
说着熟门熟路伸手掏出史小慧口袋里的手机,又给自己转了笔钱过去。
史小慧很担心这位大少爷在她们家住不习惯,“要陪你去买点日用品吗,我们家的东西估计你有好多用不顺手。”
莫成宇摆手,“不用,我没地方放。你们家真是什么隐私都别想有,光你那个妹我就防不住,没事就要把我东西翻一遍。”
史小慧很不好意思,“她是这样,被我爸妈宠坏了,这几天盯着想要我的新手机呢。”
莫成宇耸耸肩,“我已经给她了。”
史小慧惊讶,“你给她了?”
莫成宇一脸嫌弃,“那破手机我才看不上。”
史小慧很纳闷,“知道你看不上,问题是你怎么会这么好说话?”这家伙不是个一点亏都不肯吃的主儿吗。
莫成宇露出个受不了的表情,“你那个妹肉麻死了,为了个破手机亲了我好几口,我受不了就只好给她了。”
史小慧张大嘴,“啊?”
其实是莫成宇和他那些狐朋狗友在外面乱玩的时候玩习惯了,史茗妤眼巴巴地凑上去说,“姐,把你手机给我呗。”
那东西莫成宇反正看不上,于是条件反射就来了一句,“那你亲我一下,亲得好就给你。”
史茗妤以为是她姐被她缠磨不过,这是找个台阶想让步了,立刻跳上前使劲亲了莫成宇几大口,顺便坏心眼地涂了他一脸口水,亲完后笑呵呵问,“够不够,不够我再亲。”
莫成宇自作自受,被亲得直犯恶心,立刻把手机扔过去,“够了,够了,你怎么比阿黄技术还差!”
史茗妤惊险接住手机,心满意足又有点好奇,眨眼凑上前问,“阿黄是谁?”
莫成宇祭出他的瞪人大法,一眼把史茗妤瞪开老远,然后开始满屋子找餐巾纸擦脸,一边没好气答道,“阿黄是一条中华田园犬!”
第8章
史小慧晚上回去时发现莫成宇的大哥温勤思已经回家了,并且看那样子像是正在等他。
连忙上前叫人,“大哥,你回来了。”
温勤思坐在那间宽敞到总让史小慧错觉占了半层楼的客厅里用笔记本发邮件,眼也不抬,只淡淡道,“坐下等会儿。”
史小慧老实在旁边的座位上坐下来,大气也不敢乱喘。
她刚回来之前在莫成宇那里又得到了一些他大哥温勤思的信息。
莫成宇那样桀骜不驯的家伙,却对温勤思十分敬畏,只因为他大哥是个实干派人物,不爱废话,做事只挑最便捷有效的方法,要是觉得莫成宇闹得太出格了,需要被好好教育,真的会动手揍他。
莫成宇从小到大,因为太过淘气胡闹,委实是被大哥收拾过好几次,几乎要对温勤思产生心理阴影。
这次要不是事情闹得太棘手,得罪了邵阳不好收场,莫成宇也不会让史小慧找他大哥帮忙。
史小慧乖乖坐等了十几分钟后温勤思才处理完手中的事务。
抬起头来,发现自己那个常年处于叛逆期的糟心弟弟难得的乖巧,正老老实实坐在旁边,双手放在膝盖上,见他抬眼看过去马上又挺挺腰,坐得更直了一些,两眼眨巴眨巴,好似犯了错在等老师训话的小学生。
莫成宇要是平常能在他面前做出这样一副乖相,温勤思倒是愿意对他好点,但这次莫成宇干的那混账事儿实在太让人头疼,温勤思最近公司里又有两个项目到了关键时刻,正忙得脚不沾地,还得在百忙中硬抽/出时间来处理这些熊少爷吃饱了没事打架斗殴闹出来的矛盾,实在是没法给出好脸色。
好在他性子沉稳,即便对莫成宇这次闯出来的祸事十分不满,也只是面色淡淡,不苟言笑,先问,“你这次又是发什么疯,要和欧阳小伟去把邵阳打了?你以前不是和邵阳那小子关系不错吗?”
史小慧有点紧张,只怕温勤思会认为这次她惹的祸太大,已经达到了需要被【好好教育】的标准,被那清冷犀利的目光一扫,顿时背上寒毛直竖,还真有点上小学时犯了错被班主任叫去训话的感觉,不自觉得把背挺得更直,努力让自己的坐姿更端正些,小声解释道,“是误会啦,我和小伟一开始没认出来那个人是邵阳。他撬了小伟的女朋友,小伟太生气,上去就给了他两拳……”
温勤思微一皱眉,“你和我说话就不要乱找这些借口了,就你和小伟这样的,一个月换一个女人,哪儿来的正经女朋友!更不可能为了这个和邵阳闹翻,到底是怎么回事?”
史小慧只好老实交代,“是小伟这段时间有点无聊,找着个理由就想去打个架散散心,不过真的不是故意要打邵阳,我们一开始确实是没有认出来。”
温勤思还是不信,“我和邵阳家里沟通过了,邵阳说你之前和他才通过视频,不可能认不出来。”
史小慧擦汗,努力解释,“因为我头天晚上骑摩托车摔了一下,那个——摔得有点重,然后又是修车,又是处理伤口的,折腾了好久,没有睡好,所以当时精神很差,糊里糊涂的,而且我是负责收拾那女孩,小伟负责收拾男的,我当时直接就冲那女孩去了,没注意小伟打的人长什么样。”
见温勤思不是很信任地审视着他,连忙又补充,“真的,我的摩托车现在还在修理厂呢,还有那天晚上的拖车记录也可以做证明。”
说着挽起袖子来,胳膊肘上的一大块擦伤还没好。
温勤思皱眉问,“你怎么骑车摔着了?”
史小慧低头呐呐,“速度太快了。”
温勤思揉揉额角,不打算再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和精力对此继续深究下去。
飙车,打架,抢女人……这弟弟可真够有出息的,要不是看在逝去父母的面子上,他真是连话都懒得和莫成宇多说。
莫成宇虽然不是他父母亲生的孩子,但温勤思记得自己父母在世时对莫成宇是真心的疼爱,因为觉得他身世可怜,所以总要对他特别宠着一些,没想到就给宠成了这个鬼样子。
温勤思摆摆手,不打算再大晚上浪费唾沫去探究莫成宇和他那两个狐朋狗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而是直接给出了解决方案。
“邵家不是能随便得罪的,况且你们这次做得有点过份,邵阳脸上的伤连远在国外的邵老爷子都打电话来过问了。现在只有一个解决办法,就是我带你去邵家一趟,你老实给邵阳道歉,到时把你那臭脾气收敛着点,邵阳要怎么样你都忍着,只要他松口就没事了。”
史小慧很担心,“那邵阳要是不肯松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