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替他说,”皇后逼近到永昌身边,俯视着他,“他们勾结赵平松,将染了疫病的帕子送给贤儿,你们若敢拿起这张帕子,那我就是在一派胡言。”
皇帝怒火攻心,站起来,来回指着永昌和裕王,没想到,为了一个储位,不仅勾结营党,竟然残害至亲,人性何在!胸口怒气上涌,喷出一口黑血,李庆皇后急忙上前搀扶。
“快传太医!”慌乱中,甚至有几个臣子提着袍子往太医院跑。
皇上推开二人,继续道,“把永昌和裕王给朕关起来!”
侍卫上殿压人,永昌和裕王不敢反抗,只有熹妃跪着爬过去,想拉永昌,被侍卫掀开了。
放杏儿走了,皇后也算是仁至义尽,文鸢助纣为虐,跟着熹妃残害永贤,日日来揭她伤疤,这笔账一定要算,“皇上,臣妾还有事要奏。”
☆、赐死
因为裕王一党,皇后痛失永贤,皇上也心里难受,现下能给皇后一个交待,他是愿意的,颔首应允。
“这封信您一看便知。”李庆拿了信,皇后还交给他一粒药丸,李庆一并递上。这一时刻,相同的书信内容和药,也正好送到了安怀宫里。
这封是徐册的绝笔信,昨日,皇后找了徐册,“明日我要用你那封信,事情了解后,我许你徐子尧毫发无损的回家。”皇后走后,徐册畏罪自缢。
‘罪臣徐册,贪慕钱财,私自给荣贵人避子药,罪臣而后得知,避子药辗转是到了安怀。罪臣扰乱朝纲,残害两国皇嗣,无颜面对昭烈,无颜面对圣上,唯有一死,望能谢罪。
罪臣徐册”
徐册二字上还按着他的指印。
皇上看着文鸢,文鸢还不知杏儿早将她卖了,“传徐册。”皇上要通传徐册,文鸢恍然大悟,信上的内容猜的七七八八。
“皇上,他昨晚自缢了,他夫人早朝前找我,说徐册嘱咐她要将这封信亲手交给我。”皇后又重新跪下,“臣妾有罪,管理后宫不力,请皇上降罪。”
“赵文鸢!”皇上一声怒吼,文鸢整个人打了颤,“滚回你的偏巷。”等永昌等人罪定下来处置完后,就该轮到她了。
安怀宫内,玉阳与文鸢的来往信件被悉数放在大殿中,自她嫁到安怀,每月按时服用避子药,她瞧不上这穷苦之地,也不愿为这低等的贱民生儿育女,只想等着永昌上位,文鸢能借着势将她接回去。
安怀皇帝大怒,昭烈如此低看他们,太过侮辱,又不好发作,为了泄愤,挑断玉阳的手脚筋,用铁链锁在暗室,让她苟活,永世不得翻身。
午时刚过,宋玉小跑进了殿,随行侍卫手中拿着野兽枯骨和一只箭,宋玉将箭呈上,箭头已锈坏,箭尾的字却清晰无比,‘愉’,是郑愉的箭,如此一来,箭的数目确实有问题了。
郑愉从头至尾没有说话,此刻,他出列跪下,呈上另一支箭,“父皇,儿臣有罪,春猎那日有所隐瞒,但也实在身不由己,儿臣在捕猎时被箭射中,好在凌九出手相救,儿臣未曾受伤。”宋玉接过郑愉手中的箭,箭尾也是‘愉’。
“那杏儿呢?”
宋玉按皇后的意思,找到证物之后,放她走了,“回皇上,她自裁了,老奴自作主张,尸首没有带回来,怕污了您的眼。”
所有的罪证都落到了实处,当日皇帝宣了旨,“明日午时,赐大皇子郑永昌、熹妃陈慕凝全尸,从犯裕王江城革职,及家眷发配祈安世代为奴。”
十月十一,午时,皇后特意叫人把永昌调到熹妃正好能看见的地方。亲自端了毒酒进了永昌的牢房,侍卫护在两侧,“陈慕凝,你以为你赢了?今日该你体会体会,亲眼看着至血至亲死,是什么感觉。”
永昌败了,这场争夺,败了比死更不堪,难得还有些体面,从容接过毒酒,熹妃惊叫着‘不要’牢房的门要叫她抓烂,可她拦不了,这穿肠药没让永昌痛苦太久,倒地时,他是笑的。
侍卫处理着永昌的尸首,熹妃痛哭呐喊,她冲不出这牢房,最后一面见的匆匆,连话别都没有,皇后见着心里无比痛快,“你现在的痛苦,不及我失去贤儿的万分之一,我突然不想让你死了,”皇后将另一杯毒酒倒在地上,“不如我去向皇上求个情,让你就在这牢里安度终生,也好对得起我日夜煎熬的心。”
熹妃万念俱灰,只想快些去陪永昌,这黄泉路上没人伴着,太过凄凉,转身奋力冲,额头与墙重重碰撞,倒地时,也是笑的。
文鸢的性命暂且留下了,若是安怀发难,便将她交出去任由处置。裕王的发配定在半月之后,他的兵权交回到皇帝手中。
该有的处置都处置完了,皇帝破例让郑愉每日上朝听政,拟三月后封太子,朝内朝外由他做主。
终于熬到了今日,郑愉按捺不住想将这好消息告诉凌九,不过这么大的事,他应当早就知道了。
只需要耐心等待些时日,一年最多两年,登上了皇位,什么权势什么富贵通通不要,只要与他做一对闲云野鹤。
熹妃、永昌死后,皇后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本亲手报了仇,是要痛快的,可她清楚,死了的人登了极乐,活着的人还在痛苦,再好的灵丹妙药也治不了她的心结。
郑愉日日来陪伴许久,二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皇后想着永贤,郑愉想着凌九,注定不能互相宽慰。
十月十三,永昌被赐死的消息传到明枭时,容珂正在与内务商议继位仪式的各项流程,她简直像是在做梦,几日前才收到永昌的信,要受封太子,怎么会……当即发狂,掀翻了面前的东西,拔刀落在探子脖颈间,“你再说一次。说错一个字我就砍了你。”
“禀告公主,十月十一,昭烈皇帝赐死了大皇子郑永昌和熹妃陈慕凝,千真万确。”容珂的刀落在地上,她的眼泪成珠,而瞬大怒吼出,“郑明岳!狗皇帝!杀我夫婿,我要你昭烈陪葬!”
隐忍着永昌去世的痛楚,凭借着尚存的理智,叫使臣出使安怀、凌江、阙歌,邀请三国使臣来参加她继位礼。
十月十五,她也不知道自己是靠着怎样的信念,完成这次继位,坐上了王座,这几日,不敢有一刻松懈,不敢去想永昌,只要想到他,浑身都失了力气,什么都没有勇气去做,可她告诉自己这不行,她要为永昌报仇!
除了典礼,其他的流程全部被她撤掉,宣了新皇,她立即屏退闲杂,留了军务众臣和三国使臣,话不啰嗦,霸道不容商量,“明枭匪国各位心知肚明,拐弯抹角,繁文缛节恕我容珂馥琪不会,实情相告,此番请诸位来,与典礼无关。我要昭烈从这方土地上消失,还请各国与我配合一同绞杀。”
☆、围剿
三国使臣有些茫然,明枭要打昭烈,自己是不好插手的,三人你来我往交换眼色,无人想应。容珂接着道,“我明枭虽野蛮,但说一向来不二,”
确实,明枭人粗俗野蛮但性子直爽,不藏心思,只拼刀尖,不屑攻心之术。“此番围剿必然不让三位吃亏,我容珂馥琪以明枭女皇之誉许诺,从此不再犯安怀,阙歌的仗,我明枭替你打,灭了昭烈,土地我们四国平分。有必要强调,我不是在与你们商量,你们可以选择,可要想好,女人不好惹,若我不能合了心意,你们以后也别想痛快!”
安怀这些年来,日日受明枭所扰,头疼不已,与昭烈本交好,可玉阳一事,安怀早就生了嫌隙,使臣思索片刻,“一日后定给您满意的答复。”
凌江经历了水患一事,急需土地安置流民,再有灾时也好有个避身之处,原本永贤、郑愉亲自助他们治水,他们是感激不尽的,可昭烈一日一副嘴脸,将他们数千流民杀的一个不剩,都只是些老弱妇孺,找个栖身之所,并未有过分的举动,“我凌江也必定叫您满意。”
阙歌内战已近一年,始终没能分出胜负,双方都有些耗不起了,“女皇,昭烈与阙歌是百年交好……”
容珂伸手打断他的话,“废话少说,临安王曾在昭烈吃了闭门羹我一清二楚,我帮他上位,礼仪之邦我不为难,我们围剿时你们不要碍事。”
正如了使臣的意,“如此甚好。”
三使臣即刻启程回国,不约而同,开始整顿兵力。明枭人勇猛善战,替临安王拿下阙歌,只花了五日,十月廿一,明枭撤兵整顿,阙歌宣布闭国休整,五年内不再参与各国纷争。
明岳廿三年,十月廿四,明枭下起了薄雪,火红的战衣格外刺眼,吹号擂鼓,女皇执兵符亲自率兵由天井山攻下。
声势浩荡,来势凶猛,众将领士兵只需谨记,此战不为城池,不为钱财,只要昭烈一个不留。
容珂馥琪昂立于战马,身着与永昌初见时的火红戎装,左手执鞭右手执短刀,口沸赤目,浑厚战令震天响,“给我杀!”
十万战士齐声响应,“杀啊!”火红的浪潮直冲而下,昭烈无暇反应,拿下淳安只用了半日不到,整座城死的死跑的跑,成了空城。
同一时间,安怀兵力不足,由西向东需与凌江配合由南向北,一同攻打长权。两国兵力薄弱,长权府尹尚能应付。
消息传到宫里的时候,不容皇帝多做思虑,立即召回裕王,在战场上,他才是枭雄。万幸,距离裕王发配,尚有一日。大敌当前,裕王即着战袍复命于朝堂。
“不耻明枭!不仁安怀!不义凌江!狼狈为奸,觊觎我昭烈,江城!朕命你,守稳朕的江山,把那些不轨之徒尽数斩杀!”
兵符交还于裕王,花鬓白须,跨坐于战马,回眸的神采是定不辱命的决心,身后是两万精兵、三万骑兵、三万步兵。皇帝携前朝后宫相送,这是一场困兽之战,前虎后狼,并没有优势。
只要应战,就不可能再活着回来,此时,私仇旧恨都云霄眼外,只愿昭烈能度过难关。临行前一刻,国舅叫住裕王,一人行至马前,“老东西,我与你的账还没算完,你可要活着回来。”
裕王失笑,“哈哈哈哈!国舅说笑了,我绝不死在你前头。”
“众将士听令!誓死守卫昭烈!架!”裕王一声怒喝,率八万将士迎北直上,尘烟经久不散。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争,实力悬殊,四面楚歌,厮杀变为虐杀,与明枭对峙实在力不从心,裕王全力御北,凌江、安怀奋力一击,一举拿下长权、赤城,一路攻至乐清。
在逸都被包夹之前,皇帝携前朝后宫撤出皇宫,想跨宾遥渡木都求助于阙歌。这是千万将士的血肉之躯堆出的一条血路。
郑愉去找凌九时,他还守在宫口城楼。宫内侍卫无暇过问,都乱作一团准备逃生,宫门大开,奴才侍女跑的跑,留的留。
郑愉逆着人群三两步跨上城楼,凌九还是那个样子,从容不迫,这个世界好像从来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修长的身影转过,凌九见了郑愉,眯眼抿唇,微微含笑,郑愉眼眶湿润,再等不得,大步流星上前,将人拥在怀里,他们在这兵荒马乱里,才能肆意拥有彼此。
“凌九…”
“愉儿,我很想你。”
“是我不好。”非要招惹你。是我不好,总是将我所想强加于你,从未问过你是否愿意。也是我不好,我根本不配爱你,还妄想让你做我的皇妃。从始至终,除了苦楚,我什么都没给你。
“凌九,逸都就要失守,许你的皇妃要失言了。”
“不与你计较,后半句话可要算数。”
郑愉哑然失笑,“定不负你。”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二人直奔懿宁宫,皇后仍然坐定在前殿,芸香捏肩,兰心烹茶,末琴在院中浇花,一如往常,骄阳下惬意品茶,只不过是个稀松平常的午后。只有丁宛跪在殿中含泪。
皇后见他和凌九一起来了,这次欣然微笑,‘郑愉之意’,快乐无忧,出了这座宫巍,他便自由了,从此遵从本心,无需再为人左右。真是好极了。
“母后?”
“愉儿,快与你九哥哥走吧,母后今日不留你喝茶了,”皇后拍了拍芸香的手,“你去给宛儿收拾收拾,她在这耍孩子性,这次我可不惯着了。”
芸香笑笑,转身进了内殿,将皇后的细软,还有她们几个姑姑们平日里攒下的钱财,全数包好了。回到前殿时,丁宛还在哭,“娘娘,我不走,不要赶我。”
皇后的鼻子也酸的很,端起杯子咽了口茶,才忍下泪水,浓重的鼻音却掩饰不住,“愉儿,带她走,照顾好她。”
“母后,你什么意思?不走吗?父皇已经随亲卫撤离了皇宫。”
“愉儿,母后自私,你有凌九,可你哥哥孤苦无依,我陪着他。”
郑愉还想说什么,兰心嫣然,“小殿下,娘娘有我们陪着,你快走把,别再耽误了。”从容提着铜壶,给皇后的杯子里添了热茶,二人相视一笑。
芸香、兰心、末琴,与皇后一起长大,一起入宫,早就不分了彼此,总是要在一处的。
皇后叫了芸香送他们,要看着他们安全离开再回来复命。郑愉还立在远处,不肯挪步,凌九心中也毫无畏惧,郑愉在哪儿他就在哪儿。皇后见着有些头疼,“愉儿,我当你有多喜欢这凌九,还杵在这,要他给你陪葬?”
郑愉依旧岿然不动,皇后叹气,看了芸香一眼,芸香哽噎意会,端上三个精致的小银杯,”愉儿,遗憾是人,总会有弱点。”不等郑愉做反应,皇后、兰心、末琴三人的动作一气呵成,拿起的酒杯没有一丝犹豫,酒过穿肠,歪倒在地,芸香泣不成声。“母后无需你再挂心,望你往后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