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书拉著我一步步走向灯光微弱的门窗,透过半开的窗,我和宇书望了进去,一名短发男子伫立在屋里,灯火微弱...只是我似乎看见...他眉头深锁,微微叹息,他就是阿邦!不知如何地我就是肯定...他就是阿邦!!
宇书看了几眼,一个箭步,快速地由窗边的木门,破门而入。一点也不夸张,他一脚踹开了老朽的木门,巨大的声响著实吓著了我和屋内的男子。只听宇书公式化的口气,就像是电视里警匪片中的口气:「不要动!」,男子本来愕了一下,马上恢复自信的眼神道:「警察呀!有啥代志( 闽南语 ) 」,宇书手里得枪指著他,缓缓道:「我怀疑近来几件的偷窃案与你有关,再加上你在这里公然吸毒,我们必须带你回分局走达走达。」我不解了...吸毒?
我带著疑问踏进屋里,适才他有吸毒吗?男子仍一脸不拘,宇书似乎看见我的疑问,对著他道:「满地的小灯泡,都可以当成你吸食安非他命的证物!你还有话说吗?」小灯泡?安非他命?这下我更是不解了?虽然我常在PUB流连,但对於毒品、摇头丸,我是绝对不碰,当下听到这些话,我楞在当场。
男子不屑道:「你怎麽知道这是我在用的!」随後一脚踩碎脚旁的灯泡,一副理所当然样子,宇书厉声道:「别装蒜了!你既然没用,为什麽要到这里来!」,「我来找朋友」简短有力,当下两人僵持不下。宇书还没告诉我他是不是阿邦呢!我仔细观察那我认为是阿邦的男子,他不是挺高,视线望去...大约和我一般高,只是他的眼中满是豪迈不拘的率性,有时又带点坏坏的神情,短发蓄胡,颇为帅气,但有点潦倒悲苦的双眉,显是有很大的伤心事。
「请问......你是阿邦吗?」我吞吐地问,男子对於我发言有点意外,点头道:「是呀!你干啥这样问?」,我慢了几秒,吞了几口口水,终於说了:「你认识阿南吗?」果然...他浑身一震,是呀...他就是阿邦了!因为他眼眸里凄绝的神情是掩饰不了的。
自 由 自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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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见到他,是在高中的棒球社的时候,因为国中也打棒球的关系,所以在上了高中後,我就理所当然地进入棒社里了。以前是投手的我,在进入校队後,竟被教练指定担任捕手,我当然非常不服气,於是我在当天便找了教练理论。没想到他给我的答案,竟然是队中已经有了最好的投手了,他就是...阿南。
到现在我记得那时候的景象,在一个黄昏...我们练球结束时,我找高三的队长,要他见证...我对他的挑战,我要亲手击败他,让教练知道我比他还行。但也因此...他快速的直球、急速下墬的指叉球,才在我脑中建档。是呀...他的基本动作果然比我纯熟,先天的体型、球速,後天的努力,的确是最好的投手。於是...我黯然退社了。
比不上他,让我放纵自己,在高一、高二时,我度过最堕落的日子,从香烟到槟榔,从槟榔到安公子,我可以说是碰个彻底了。只是唯一不变的是我...我对他的痛恨,我痛恨他改变了我的一生,他一定不知道...当一个投手被替换下......永远不能在投球的感觉。我恨他......
也许是我挂在嘴里说多了吧!身边的那群小喽喽私底下为难了他几次,直到被学校记了几次大过後,我不知基於义气?还是私仇?带了大队人马,在他练习後的河堤旁堵他。当时只有他一个人,我们要围殴他当然是易如反掌,只是他只是一个劲的挨打,全然不还手。那时...我不懂了,他人高马大,纵然不能一个打全部,但是至少我们得有惨重付出吧!只是後来我才知道,他的善良......只是也因为他的善良,让他随我坠入无底深渊。
在高二的时候,身为带头的我,作为表率地...(纯粹只是神气吧!)我吸了安公子,全然不知...那是以後总总事的导火线......过渡吸食的我,疯狂似地缺钱,偷抢拐骗样样来,年轻的我...呵呵...曾经自以为那多麽的辉煌,小弟们尊敬从崇拜的眼神,让我一步步涉入更深了。
我们这小流氓帮,在地方上可以说是小霸王了,在每个云遮月的夜里,我们偷遍了整条街的商店,举如五金行、小杂货、电器行,都在我们光顾数次後闹得人心惶惶。就连当时分局的警官童老头,夜里埋伏在电器行车底下,也抓不著我们,那时...我挥霍著青春,自以为充实...让我对棒球的失去渐渐忘怀了。自 由 自 在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吧!是的...偷不够,我开始从黑道里找线...批了许多货,贩卖给学校和临镇高校的学生、瘾鬼,刚开始果然获利良多,就这样...渐地...和黑道挂勾多了,也惹了许多角头不爽,火拼几次後,我的名声也扬了起来,打起架来...靠著中学勤练棒球的臂力,我打起人来...出名的狠。那时...夜里的血拼总是少不了的,每天每天...我带著人擒著棒、棍,找人干架...不见血誓不归。也因此在一次落单时,我惨遭围殴...几乎快死去了,那时脑里...竟有丝丝的後悔...难道...这就是我的一生吗?我的棒球梦...到哪里去了......
我醒来...已经在医院了,初醒来...眼里的护士小姐面无表情地看著我,苦笑一声......恐怕没有人希望我醒来吧!也不知是哪个人救了我,我想大概是哪个外地人不知情吧!如果是本地人......有谁会帮我...。那时...第一次......有时间想起自己的悲哀,难道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我也懒得问究竟是谁帮我,反正看护士那嫌恶的样子,多半也不会回答我吧!「护士小姐...他醒了吗?」很轻的声音,像是深怕吵醒了我。.........这句话至今仍深映在我脑里,好温柔的声音,除了童年离去的母亲外...我似乎未曾听过这般声音。自 由 自 在
出现在我面前竟然是他......阿南,那时不能相信的我,拉起警戒扳起脸孔,深怕他有何企图。他不以为碍,仍然是话不多,在每天他练球完毕後,都会来看我......渐渐地...我从之前的警戒,慢慢地...每天期待他的出现,每当黄昏的阳光洒进窗口时,我总是静静地等待他出现。虽然那时...告诉自己......不能就此轻易原谅他,但每天和他相处...却是我一生中最温暖的时光,也是从此我梦寐难求的时光。
每天每天和他相处,我发现只要时间一晚,他要离去的时候,我的心就会莫名的难过,失落感充满我的心,我究竟是怎麽了,他是害了我一声的人呐!「为什麽要救我?」他话不多,总只是默默陪著我,於是我问了。
他淡淡的回答我:「我觉得我对不起你......让你变成这样......是我的责任。」这句话...在我的心里起了化学作用,当天...我们在有没有交谈了,晚了...他静静离去,徒留内心交集万分的我。因为他......我知道这世界上什麽最美丽......最美丽的是他善良的心,我......当晚就决定了...我要因他而改变。
隔天,我装作若无其事的告诉他,我想脱离那种生活了,虽然他力持稳定,但从他颤抖的虎躯,我知道他莫名感动。当时...我立下誓言...要永远保护他善良的心。只是那时我怎样也料不到...我竟然是害惨他一生的人。
复原後,我遣散了小流氓帮,剪短了头发,在阿南替我哀求下,我重新加入了棒球队,那个时候...我已经高三了。
教练还是让我试试当阿南的拍档「捕手」,这次我不在推辞,反而兴高采烈地答应了,捕手是投手的最佳拍档,也就是只要这样...我和阿南在一起的时间就变多了,只要是能和阿南在一起,我觉得够了...真的就够了。能当个守护他的捕手......我很满足了,只是我不知道...老天总是爱开玩笑的......老爱剥夺我的一切......
高三的一年,是我最快乐的时光,每天每天...我和阿南形影不离,练球结束後,我和他仍会留下来调整默契,他一球球地投,让我能熟悉他的球路。在两年後,我重新体会他的球...更纯熟了,他没有白费两年时光。当时我知道...如果我要能跟上阿南的脚步,一定要下苦工了,我......我想阿南永远的捕手。
那天练球完後,天上的星星已经不要命地闪了,周围黑漆漆一片,我和阿南并肩坐在投手丘,吹著凉风...我有点醉了,觉得自己竟是如此幸福...忘情间,我倾在阿南的怀中,而他...似有所感地吻了我,那年...我们偷偷地爱著。
高中棒球赛已经开锣了,金龙旗是全台湾每个高校想得的镖标,我们当然是立志夺标罗。果不然地,阿南一场场杰出的表现,再加上今年加入优异的一年级打击王,我们过关斩将地进入四强,在四强赛中,我察觉阿南当天的状况有异,苦守到九局,最後单局被敲出两支安打,眼见危机四伏,我一个眼尖,瞧见垒上的跑者见阿南疲累可欺,准备发动双盗垒。我一股气涌起,竟敢小勘阿南,於是我策动双杀,在垒前封杀两位跑者,顺利晋级决赛。
比赛结束,队员们疯狂地涌向我,抱住我丢向天际...原来捕手也可一这般风光呀!我瞧见了教练满意的眼神,阿南裂嘴的笑,我高兴极了。我终於能跟著阿南的脚步了,自此...就算步入职棒我也能当阿南的专属捕手了。嗯......我阿邦同天发誓,我会当个永远守护阿南的最佳捕手。
那时...我天真的以为真的能这麽顺利,只是梦碎了...阿南也因为我无法进入职业棒球......自 由 自 在
猎男计画(十四)血斗街角
阿邦像是要倾吐出所有往事,期望能让自己好过些,全然不顾我已经接受不了...我挣开宇书的搀扶,缓缓蹲下...一个不小心,还压破瘫在地上的小灯泡。
宇书见我难过流泪,怒声道:「你不要说了!有什麽事回到警局再说!!」阿邦闭起眼,又重重叹气,像是回顾以往的难过与甜蜜。我定定神,但却止不住眼泪,道:「你继续说吧......我想知道...阿南......」
阿邦眼睛没有张开,像是睡著了,但低沈的声音又从喉咙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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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晚上,月亮初出奇的亮,诡谲的气氛像是伏在云间,我为了贪快,走进田里,打算穿过阿土伯的田里,这样能比较快到家,但等我到了田中央时,却看到家门前站了两人影,一高一矮,屋里又像是人影重重,直觉反应...内情不简单。
果然,我偷偷趴在田边偷偷一望,哼!是以前得罪的仇家找上门了,就以门前的七爷八爷来看,来的一定是也黄鼠狼之称的老宾。去年我才因为分货不彰,率著一群小弟和他们干了一场,结果我一棒将他干倒在地,在场除了七爷八爷两护卫外,全部的罗罗都做鸟兽散,只留他们三个,被我们一群人围殴毒打一顿,听说养了快一年才康复,看来今天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本来我想,我可以落跑,他们找不到我,顶多待晚一点吧!他们总不会通宵不睡,就为了抓我吧!点回头一想,糟糕!阿南说他今晚要拿作业给我抄,会在晚间来。这下我可急了,阿南这麽一来不就是自投罗网了,马上偷溜到隔壁的大婶家,打了一通电话给他,要他今晚绝对不能来。但我怎样也料不到...他放心不下我,最後还是来了。
我看见阿南靠近我家,果然马上引起七爷八爷的注意,一时情急,我拿起隔壁昌库里施工用的铁条,走了出去「阿南!快跑!!」
果然我的出现,引来屋里人的注意,一群人跑了出来,我拉著阿南拔腿就跑,但他们一群人在後面穷追不舍,我於是将铁条交给阿南,要他从田里跑回家,他们这边让我来应付就好了!再怎样说,我是绝对不能把阿南拖下水的。
接著,我将他们引入叉角的小路,虽然知道那里是条死路,但我已经是慌不择路了,总不能跟著阿南跑,把人全部给引过去吧!只是...我後来才知道......阿南他没走。自 由 自 在
为了不想让阿南受伤,我打红了眼,拿起一旁的家伙,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全部都往阿宾打去,因为我知道一旦他们的带头倒了,这样一群人就会散了。.........就这样我失手打死了阿宾,果然没错...他的小弟们是都跑走了,连七爷八爷也被我打的躺在血泊里。最後我举起沾满双手的血,想要擦去阿南额头上的血,但我办不到了,我昏过去了。
额角沾上血的阿南,对我的眼神依旧那样疼惜,我好痛...我心痛他脸上的伤,我说过要保护他的,怎麽能让纯洁的他沾上鲜血......於是我想用最後一口气,擦去他脸上的血......我要保护他呀!阿南......是我一辈子最想保护的人呀!就算牺牲了我的生命.........我也在所不惜。
只是那晚的阿南,竟是我最後一眼的阿南,判决很快就下来了。由於是他们主动寻仇,我是基於保护自己,再加上我未成年(只差一个月),於是我被判了我十年,其间我到过了少年监狱,又转到成人监狱,最後假释出狱,前前後後我做了六年的牢。自 由 自 在
出狱後,我听起朋友说,阿南在当完兵後,马上就结婚了,去年还生了一个小孩,我想去找他......但是我还是忍了下来。因为...我是他一生的恶魔,我摧毁了他的一生,我阻断了他的职业棒球之路,我已经没有资格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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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站不稳了,全靠宇书搀扶著我,宇书一手扶著我,另一手擒著枪指著阿邦。我泪流满面...这就是我的阿南呀!
我在阿邦的回忆里哭泣,他淳淳道来,时而闭眼时而叹息,原来...大家都这般坚强地活著呀!脑中混乱一遍...或许...阿邦才是阿南最好的匹配吧!
那......我算什麽呢?......或许...我从不曾对阿南付出过吧!如果能就此撮合他们在一起...我...我不会对阿南有愧於心吧!但是...
我......我为何泪流满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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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男计画(十五)阿力来了!
阿邦说的动听,我听的心惊动魄,经历了这麽多事...他仍努力的活著...努力地...用著他的方式去爱著阿南......反观自己之前的所有一切,突然惊觉自己什麽也没给予阿南,相对於阿邦的深情,自己是多麽微不足道......原来...最後是自己最没有资格谈爱......
突然之间,我想起了阿力......那个被我拒绝的黯然神情。明明自己还爱著他,却害怕受伤,勉强自己再去伤害别人。卑鄙......
阿邦此刻似乎很脆弱,不再有适才的豪迈霸气,取代凶腾腾的是他眉梢更加悲苦的神情。他是多麽的想爱阿南......而我...是吗?对於阿南我的问号又浮了出来,本来以为自己其实是爱他的,但......是吗?我真的不知道......
空气里弥漫著奇异的气氛,宇书缓缓放下了枪,与刚才肃杀满身的他不同,回复书生警察的他,蹲下我身旁,搓揉我的发,像是再安慰我一般。阿邦一口气说完,也似用完全身的力气,不在说话了。三人登时沈默了下来...
喀~~!窗边传来促碰声,三人惊觉似地回头,浑然一巨大的人影伫立窗前。那人神情忧郁,五官端正,是阿南......他禀著我从不曾促碰到的忧郁脸容。我知道...这是为了阿邦而来的忧心,因阿邦而起的温柔,细光弱火下,他默不言语,只是看著我与...阿邦。
那神情......曾经只对著我,那时我天真以为......这...只是我一人拥有,但现在我更知晓了...阿邦...他更有资格拥有......拥有阿南...一思及此,眼泪不争气地滴落,我到底是爱阿南的......我为这个男人哭泣...就表示他掳获了我,只是...我知道......阿邦才是他的最爱。
我起身,拉了宇书转身打算离去,但过於难过...险险跌倒,宇书双手拉住我。他见情况已渐渐混乱了,说道:「好了!既然大家都到了,要讲什麽...先回到局里再说吧!」
原先呆滞於阿南出现的阿邦,拉回神智,放开嗓子道:「这些都不是我的!我老早就没有碰这些东西了!」宇书哪会听他辩解,人赃俱获,要解释也先回局里再说吧!宇书轻轻放下我,复掏出枪,道:「是不是你的,先回到局里在说吧!你前科累累,我们也正怀疑连日来的窃盗案与你有关,要你到局说明!」阿邦道:「我说不是就不是!你们警察最会给人嫁祸了!跟你们回警察局,哪还能出的来。」阿邦明显不相信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