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请问您是…?”林三千有点疑惑。
女生松了口气的同时,脸上的期待又多了一层欣喜:“我也是在福利院长大的,七年前听过您的讲座,印象非常深刻,之后也一直关注您的信息,刚才在舞池看到您,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呢。”
林三千露出一贯温和又谦虚的笑容:“谢谢。”
女生名叫柯媛,她又热情的表达了一番对林三千的仰慕,并告诉林三千因为他当年的启发和鼓舞,自己一直在努力,毕业后回到福利院工作,现在已经成为福利院主要负责人之一。
彼此聊了几句后,柯媛对林三千发出邀请:“林教授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呢?找到今晚住宿的地方了吗?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到福利院住上几晚,就当是重温一下以前的时光,看一看福利院的变化,也给现在的孩子们分享一些知识和见识怎么样?”
“经过大规模的翻修,现在福利院已经和以前很不一样了呢,相信林教授看到后也会这么感觉的…”柯媛感慨道。
“可以吗?那就打扰了。”
若是放在平日,林三千一定会拒绝回到福利院的邀请。
一来他不喜欢麻烦别人,二来福利院给他留下的记忆大多是灰蒙蒙的。
可那张写着「槐林路621号,来找我」的字条还在他兜里。
他没有理由拒绝柯媛的邀请。
今晚发生了一系列巧合的事,更巧合的是,林三千被安排入住的宿舍,刚好是七年前那一间,屋内布置几乎没有改变。
就连从窗户看出去,花圃里的绣球花盛开得都一样热烈。
“林教授有什么需求尽管提好了,您是我们福利院的贵客呢。”
一切安排妥当后柯媛才离开,林三千坐在熟悉的房间床铺边上,视线正巧和屋子北面的大衣橱相对。
他知道衣橱内侧有一面巨大的穿衣镜,这也是「蓝」诞生的地方。
林三千拿好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具后,行李箱被严严实实锁好直接塞到床铺底下。
他简单洗了个热水澡后躺在福利院的床上,想着今晚发生的种种。
车祸、爆炸、《Blue》、字条。
这些离奇又巧合的元素杂糅在一起,让整个夜晚过于荒唐显得不真实。
「来找我」字条上这么写的。
所以,我该怎么找你呢,蓝?
林三千望着有点泛黄的天花板,知道今晚更难自然入睡了,于是吞了比平时剂量多一倍的助眠药,耳机里是循环重复的《Blue》,不到二十分钟困意上涌。
林三千入睡困难,但他一旦睡着夜里很少醒来。
这天夜里,他毫无征兆的睁开眼,屋里漆黑一片。
空气闷热异常,只有偶尔从天边滚过的闪电,短暂的照亮屋子。
林三千确认自己还在福利院的房间内。
沉闷的雷声间隙,他听到一阵极轻的哼唱声音。
断断续续的,从屋子北面的方向传来。
林三千并不害怕,反而竖起耳朵认真的听。
哼唱并无歌词,但他认出是酒吧里那首《Blue》的旋律。
说起来,耳机里的《Blue》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有了上次的经验,他开始有点怀疑现在是不是身处梦境,但这似乎不重要。
就算是梦境,他也想去看一看「蓝」。
林三千坐起身,光着脚踩在地板上,朝屋子北面的衣柜走去。
他知道衣柜里有一面很大很大的穿衣镜。
老房子的地板很凉,还有些微潮气。
林三千踮着脚,可当他逐渐靠近衣柜,哼唱的声音像是感知到他的动作般,截然而止。
林三千站在衣柜前,抬起的手陡然停在半空中,他到底有点犹豫。
要不要打开…
他喉结滑动,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可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突然“咯吱”一声,柜子兀自敞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蓝:强行出柜。
三千:…塞回去。
……
某咕:每次小剧场一出来,都很破坏氛围呢,要不要开除他呢?
blue童谣什么的纯属瞎编,并没有这种东西存在。
月底了,可以喝到白色液体吗(不是
日常表白大大大天使们^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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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吻我
衣柜敞开的瞬间,闪电刚好从窗外划过,照亮镜子里的林三千。
或者说,是镜子里的「蓝」。
镜面将林三千和镜像割裂了。
此刻林三千像被钉在原地般,站在镜子前心脏兀自扑通扑通,而他的镜像似乎正忙着女装。
「蓝」拉起滑落手臂的蓝色吊带,手臂绕到后腰拉上裙子的拉链,他穿着丝袜赤脚站在衣柜的镜子前,一头齐肩长的黑发柔软慵懒的垂下。
他嘴里咬着一支细长的烟,微微仰头露出喉结,正对着镜子系上choker。
燃烧的烟头火光闪烁,映着他左眼眼角烟灰一样的泪痣。
而「蓝」身后是完全一样的房间,没铺地毯的木地板、正指向凌晨2点半的时钟、对着衣柜的窗户同样有闪电一道道划过。
「蓝」在闪电的白光中时隐时现。
蓝似乎看不见镜子对面的林三千,他抬手取下烟,对着镜面将烟头摁灭。
和七年前林三千做的举动一模一样,林三千有一瞬间怀疑他来到了平行空间。
可很快他就否定了平行空间的猜测。
因为他注意到,蓝的脚踝上缠着类似铁锁链的东西,爬满锈斑的褐色链条将他的脚踝衬得越发冷白,时不时随着蓝的动作发出刺耳的声响。
而蓝裸I露在外的皮肤上隐约可见成片的淤青和或深或浅的伤口,就好像刚遭遇残忍的虐待一样。
林三千眉头紧拧,心口狠狠的揪了一下。
就在他神思震荡的瞬间,镜像里的蓝突然抬起眼皮,静静凝视他。
在镜子里和自己视线相撞是很寻常的事,可此时此刻却充满戏剧性。
林三千被他看得无法动弹,甚至连思考都停止了。
蓝似笑了笑,拿起口红对着镜子把嘴唇涂成蓝色:“好看吗?”
“…啊。”
蓝能看到他吗?所以其实蓝刚才只是假装不知道…
只一瞬间,林三千似乎又变回十五年前衣柜里的小男孩子,在对方的注视下无法顺畅发出声音。
“林老师,我好看吗?”
还未及林三千做出反应,某种冰冷的触感缠绕上他的后颈,在突然且强烈的拉力下,林三千跟随惯性猝不及防往镜子撞去。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他毫无挣扎的余地。
林三千下意识紧紧闭上眼睛,可就在他撞上镜子的瞬间,本该坚硬的玻璃突然融化,变得像透明液体一样柔软缠绕而来,将他的身体、感官密不透风包裹其中,好像沉入水底那样。
有一双手像捉迷藏那样蒙住他的眼睛。
“嘘。”是他熟悉的声音,也是他自己的声音。
捂在他眼皮上的手指很凉很凉,这个温度和他十五年前的记忆重叠了,对方仿佛在暴风雪里赶了很远的路才来到这里。
“进来后就不要睁开眼睛,这是规则。”蓝的气息缠绕而来。
林三千的睫毛簌簌挠着蓝的掌心:“谁定的规则。”
他好像总算找回了些许冷静。
“我存在的规则。”蓝说。
“你是谁?”
“三千,你知道我是谁。”
林三千沉默一瞬:“可我想听你亲自告诉我。”
有时候他是有些倔强的,这一点蓝比任何人都清楚。
于是蓝笑了笑,声音更低了:“你的蓝。”
听到回答的瞬间,林三千身子细细的抖了一下。
他好像等这个答案等了好久好久。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出了一点小意外。”
蓝似乎对自己的伤不大在意,但林三千的固执劲儿又来了。
“什么小意外?”
“交通事故。”
蓝简短的回答,林三千却在电光火石间捋清了来龙去脉。
今晚爆炸事故前,蓝为了阻止他的计程车行驶到爆炸区,自己撞了过来。
所以蓝也是会受伤的…
林三千的睫毛颤得更厉害了,挠得蓝掌心越发痒痒。
“疼吗?”他说。
“我暂时没有感知痛觉的神经。”
“那…脚上的链条呢?”
“因为我犯了错,被罚的。”
林三千沉默了一瞬,他没追问蓝犯了什么错。
他预感他们没太多的时间。
“我可以帮你解开吗?”
“你可以,也只有你可以。”蓝肯定的回答。
“告诉我该怎么做。”
“你愿意吗?”
“你知道我愿意。”
这一点上,他们拥有同样的默契,蓝用下巴蹭了蹭他的肩膀。
林三千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香水味道。
那是他为蓝选的香水,很廉价,在地下街夜市挑的。
选择它,是因为香水的名字叫「蓝色黎明」。
“那我可以吻你吗?”
蓝敛起笑,很认真的说。
林三千:“……”
虽然看不见,但他知道自己脸红了,一股热浪从他胸口直烧上脸颊。
“三千,我可以吻你吗?我必须征求你的同意。”
林三千下意识舔了舔越发干燥的嘴唇。
“可以。”他说。
捂在眼睛上的手指移开了,蓝转到了他的正面:“不要睁开眼睛,很快,一下子就好。”
林三千又沉默了一下。
“不那么快也没关系。”他说。
蓝笑,气息压了过来,他的嘴唇同样很凉,鼻息也是。
像是夏天打开冰箱喷出的凉气。
蓝色口红从蓝的唇蹭到林三千的唇上。
是很轻很温柔的触碰,嘴里的血腥味却越发浓烈。
林三千睫毛簌簌抖动,他不敢睁开眼,他一向是个遵守规则的好孩子。
他没有感觉到疼痛,所以是蓝流血了吗?
林三千暂时没办法得到答案。
“三千,”蓝的鼻息有了轻微变化,“在你的世界等我。”
他只是动了动嘴唇,林三千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你可以醒过来了。”蓝又说。
话音落下的瞬间,嘴唇上的触碰感消失了。
林三千再次听到湿漉漉的脚步声、还有类似冰面裂开的声音,就和十五年前初雪夜晚在衣柜里听到的一样。
与此同时,冰面碎裂的声音迅速蔓延。
林三千刚睁开眼睛,突然“砰”的一声巨响传来。
此刻南面的窗户敞开着,狂风涌入屋中,接连不断的闪电照亮黑沉沉的房间。
衣橱的门不知什么时候敞开了,原本睡在床上的他站在衣橱前,裂开的镜面映出他支离破碎的镜像。
地上散落了很多碎玻璃,他光着脚踩在地板上,脚上却没半点被划破的痕迹。
是梦游吗?可他从来不会梦游。
林三千站在碎玻璃中央突然有些手足无措,碎裂的镜面映出无数镜像,他逐一找去,其中并没有“梦境”里的「蓝」。
借着闪电的光,他踮着脚小心翼翼绕过碎玻璃,找到灯的开关按下,可灯并没有亮起。
好像是停电了,这在福利院是经常发生的事,林三千也渐渐冷静下来,在床边找到拖鞋穿上,避免光脚被割伤。
敲门的声音也在这时候响起。
“谁?”林三千下意识绷紧神经。
他望着门的方向,看到从门缝透进些微烛光。
“我听到屋里有东西砸碎的声音,林教授您没事吧?”值夜老师在门外问。
福利院晚间有查房的规定,刚才老师查房回来经过林三千的房间,刚好听到屋里传来玻璃被砸碎的巨大动静,所以留意了一下,在动静消失后敲门确认林三千的安全。
林三千重新稳定情绪,隔着门说:“没事,刚才不小心砸碎了镜子,很抱歉发出这么大的动静。”
“线路故障停电了,夜里走动很不方便,估计得等到天亮才有人来修,”值夜老师说,“您需要一些蜡烛吗?”
“不用了,谢谢。”林三千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沙哑。
“医务室现在是有人通宵值班的,如果您被碎玻璃扎到,可以过去开点药。”
“好的,谢谢。”
“祝您好梦。”
看着门后的烛光渐渐消失,林三千才重新松了口气。
他并不希望有人看到屋内狼藉的景象。
借着手机电筒的光,林三千越过玻璃去关窗户,雷声越来越响,风也越来越狂,花圃里的绣球被吹成一簇簇狂乱的蓝色,林三千视线停留了片刻,才拉好窗帘将一切隔绝在外。
初夏夜晚的暴雨,盛开的绣球花,让他想起六岁时母亲自杀的不详夜晚。
那晚,他看到母亲举起椅子重重砸向梳妆台的镜子,母亲的卧室和这里一样满地狼藉。
同样是那晚,他也看到了两个母亲,其中一个把另一个杀了,然后再自杀。
他的妈妈平时并不疯,是个温柔又感性的善良女性。
那晚她究竟在镜子里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