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上,一辆银色面包车开在路上,随后在一个红绿灯的路口停了下来。
这是个十字路口。在和它相交的左手边的路口上,一辆警车也停了下来。
两方都在最前排。
几秒后,面包车所在的路口亮了绿灯,它连忙往前驶去,速度有些稍快。
警车在原地呆了半秒,突然,两边的车纷纷一顿。监控没有声音,但想来应该是警车按了喇叭。
它一脚油门,直接闯了红灯,闪着头顶的警灯就跟着冲了上去,两辆车很快消失在了监控里。
随后,有人点了几下页面,换了一个监控画面。
画面也得以延续。
两辆车很快出现在了监控画面里。警车全速前进,一个原地漂移,整个车转了一百八十度,一个高难度的操作,直接横到了面包车跟前。
面包车始料未及,撞了上去。
警车被怼着往前行进了七八米,才逼停了面包车。
陈述厌惊呆了。
可这还没完,面包车赶紧往后倒车,想跑。
与此同时,警车上也下来了一个人,举着手.枪,对着面包车就是一枪。
开完这一枪,这人就肉眼可见地胳膊一哆嗦,枪差点没掉。
面包车也一下子停住了。
开枪的人身残志坚,硬撑着换了手拿枪,歪着身子就朝着面包车快步跑了过来,急匆匆地。
陈述厌定睛一看,发现这人开枪时用的是右手。
而这个人自不必多说……是徐凉云。
陈述厌想起他那时不知为什么缠了绷带的右手手腕,这才终于明白其中缘由。
陈述厌一时心绪复杂,忍不住捂了捂脸,在手心里缓缓长出了一口气。
他想了片刻,默默伸手点了保存。
保存完毕,他退出来。
钟糖又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钟糖:《刑警队长英雄救美》
钟糖:陈老师,猥琐发育别浪,这是我背着他给你录的。
陈述厌给他比了个OK。
“钟老师,”他说,“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以后有事就说。”
钟糖给他来了句“妥”。
时间一晃到了四月,日子小桥流水一般平平稳稳地过。
和他们说好的一样,两个人在一起好好地往前走。
画画是个不太容易的工作,陈述厌坐着画久了就有点烦躁。有次画得腰酸背痛,他就出去接了杯水回来,在画室里来回走了走,算是休息。
他在画室里一边走一边喝水,徐凉云坐在自己的懒人沙发上看手机。
陈述厌端着水,盯着徐凉云看了会儿后,便放下了手里的水杯,走了上去,扑到了他身上。
他来得突然,徐凉云一怔,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陈述厌就两手捧住他的脸,随后一番蹂.躏,撸狗一样捧着他的脸摇头晃脑,还祸害他的头发,最后居然就自己把自己逗乐了,笑着松开了他,捂着肚子乐得不行。
徐凉云人都快晕了,被他闹得无语,又忍不住笑起来,随后低声骂了一句,起来扑他,把他按到地上,礼尚往来地也去撸他脑袋,后来就咬他脖子,再后来闹嗨了,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就开始胡乱亲他。
狗在一旁都跟着兴奋,不停乱叫。
陈述厌跟他闹着,抬头看到画室里暖黄的灯光,笑得几乎喘不上气时,心里忽然很没头没脑地对自己说了声,傻子,这才叫活着。
“这才叫活着”的日子平稳又安定地过了下去。
陈述厌弄完了所有的作品后,叫了画廊的工作人员来,把所有的画作装箱运了过去。
布置展子要四五天,差不多一个礼拜左右。尤其临近展子的三天里,陈述厌忙得不行,常常失联,一天里基本回不了几条消息,晚上也总是八.九点才着家。
徐凉云就给他现场表演了一个什么叫分离焦虑。
第一天陈述厌回来得有点晚,徐凉云蹲在家门口,缩成一团看他,一双眼睛十分幽怨。
第二天陈述厌回来得有点晚,徐凉云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背对着他,陈述厌一进屋,他就说:“哄我。”
第三天陈述厌回来得有点晚,徐凉云给他打电话,在电话里喊:“你还要不要我了!!!!”
“要要要要要。”陈述厌哭笑不得地哄他,“我回来了啊,我马上到家。乖啊不生气了,明天带你看画展好不好?”
徐凉云跟布丁似的呜呜嘤嘤:“你带我去啊?”
“嗯,我带你去,”陈述厌说,“不收你钱,你是画家家属。”
徐凉云哼哼唧唧:“那我去。”
陈述厌笑:“好好好,你也太好哄了。”
徐凉云又不乐意了:“我不好哄!!你回来给我做蛋炒饭!!!我要吃蛋炒饭!!!!”
陈述厌无可奈何地笑。
第二天展子和计划中一样顺利开启。陈述厌和周灯舟两个人名声都在外,来的人不少。
展子在响灯巷的画廊里。这画廊很大,一进去先是周灯舟的雕塑,一棵枯萎的树有一人半那么高,是个大工程。
上头有深色墨绿的光打下来,暗喻着春。
徐凉云仰头看它,忍不住叹了一声。
“这好难的吧。”他说,“这得费多少功夫啊。”
“是挺难的,”陈述厌说,“他也很厉害的。”
徐凉云点点头,很认同地说是挺厉害,又转头问他:“你的在哪?”
陈述厌笑了起来,拉起他的手往旁边走:“这边。”
徐凉云跟着他去了。
陈述厌的画是在一个长廊里,画作一幅幅挂在上面,一路通向长廊尽头。
第一幅是一个在深渊里将近枯萎的花。画面里一片黑压压,没有任何光源——它快要枯萎了,它快要死了,却没有任何光来看它。
徐凉云轻轻一顿,拉着他停了下来。
陈述厌停了下来,循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这个是我一年前画的。”陈述厌说。
“……嗯,”徐凉云看着那朵花,说话有些干巴巴的,“查案的时候,我是听他们说过……你变过风格。”
陈述厌笑了起来:“但没想到会变得这么阴间吧?”
徐凉云皱皱眉,道:“别这么说自己。”
陈述厌笑了声,没反驳他,只说:“往里看吧。”
徐凉云就被他拉着,一步步慢慢往里走。
画作一幅一幅,前半部分都是或黑压压或满片枯萎败落的画面,从画里透出的绝望感近乎让人喘不过气。
但到了后面,画里忽然慢慢亮起了光。
慢慢地,远处有光刺破黑暗,花朵盛开,树木枝繁叶茂,春阳触手可及,温柔的光芒倾盆而下——
徐凉云慢慢被陈述厌牵着走。
最后,他们终于要走到尽头了。
陈述厌却在和他一同走到倒数第二张前停了下来。
他松开牵着徐凉云的手,往后退了两步。
徐凉云被他松开,当即一怔,回头看他,一脸茫然无辜。
陈述厌看了眼挂在画廊最里面的画,说:“你自己去看。”
徐凉云眨了眨眼。
他明白了什么,于是手插着兜,慢慢一步一步走到了最后一张画前。
最后一张画,是一个撑着黑伞的青年。
周遭是夜晚。画里的青年撑着黑伞,被伞挡去了大半张脸,手插着兜,一声不吭,伞下和背后尽是一片阴森森的暗。
有一只手朝他伸了过去。
在伞前,在大半张画面里,在那只手上,都有光。
那光并不是烈阳的光,那是月光。
近处枝繁叶茂,远处寸草不生,夜光温柔至极。
徐凉云一时心止。对着画愣了好半天后,他才看到画作之下还挂了一个银色的长牌子。
他凑过去,看到牌子上有一句话。
【我曾被烈阳爱过,所以我成为了月光。】
徐凉云哑然,“月光”二字一瞬直射心底,铺成一片光芒。
他回头,他看到陈述厌在向他笑。
他眼前一晃,他有些头晕目眩。
我曾被烈阳爱过……所以我成为了月光。
徐凉云心里念。
然后,这一句话便开始在他心中千回百转。
我曾被烈阳爱过啊,所以我成为了月光。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