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时无意间看见苏知云另一只手放在桌子下,叫顾泽欢的纹付羽织掩盖了一部分,像是被对方压制着,微微一愣。
他在卫生间里洗了脸,才觉得脑子清醒一些,忽然发觉刚刚苏知云的情态模样有些奇怪,好像脸太红了些。
但陆英也没有细想,依旧深一只脚浅一只脚地回去了。
开门又是一愣。
苏知云已经跟他先前出去的时候状态截然不同了,原本还能算得上是端正地坐着,现在背对着陆英,整个人没骨头似的瘫软在顾的怀里,耳朵很红。
他看不见苏知云的表情和模样,进门的时候还有一瞬间的眼花——顾泽欢的手仿佛刚刚从苏知云的袖口里撤出来。
“小苏这是喝醉了吗……”陆英迟疑了一会儿,实在不愿意看见苏知云窝在顾泽欢的怀里,起身就要拉他:“要不然让我叫人送他回去。”
他揪住了苏知云的衣袖,反倒叫苏知云更往顾泽欢怀里缩了,紧紧搂着,怎么也不放开,一时气结,手上更用力了一些,扯得苏知云袖子变形,露出手臂。
不管他怎么拉,苏知云就是不愿意理他,陆英也无可奈何了。
“阿顾,你这也……也太惯着他了,哪有人喝醉了这么占便宜的,你好歹也说说他。”
他话音刚落,就见苏知云好似听见了似的,忽然仰起头来在顾泽欢的脖子上飞快地亲了一一口。
“苏知云你做什么!”
陆英这下真是勃然大怒了,哪里见得对方这么轻佻,直接就硬生生把苏知云扯出来了。
他原本还以为会看见一张神情清明的脸,却见那张脸叫有些蓬乱的头发掩盖了,眼睛盈亮,脸颊彤红。
他没精神地与陆英对视了一会儿,又倒在顾泽欢怀里了。
“我要回去。”
直到二人走远了,陆英才回过神,气得将手里的酒杯都砸碎了。
他哪里知道自己遥不可及,连手指头也不舍不得碰一下的心上人,走出这院落没几米就让苏知云就叫推到墙上按着肩胛肆意蹂躏。
苏知云仰起脸,他没打伞,雾气氤氲间脸颊叫细小水珠浸湿了,哪有先前一点彬彬有礼,叫人如沐春风的样子,而是目光湿亮,口气甜腻。
“顾泽欢,我想亲亲你。”
待顾泽欢点头首肯了,苏知云彩伏过身急不可耐地吻他,然后攥住顾泽欢的手,让他顺着和服的间隙摸自己潮热湿润的肌肤。
他对顾泽欢的嘴唇又舔又咬,尝到一些芬芳甘冽的酒气,犹嫌不够,哭似的小声说:“你抱我吧。”
刚刚他与陆英喝酒的时候,顾泽欢就在桌下暗自把手伸进他袖口里,在手臂与手指间缓慢而狎昵地抚摸。
“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很乖。”
那细小的瘙痒简直好似万虫噬心,在骨子里发痒。苏知云受不住他的撩拨,原本板正的身姿塌软了一半,耳根子也彤红了。
只是还要强撑着做若无其事的样子。
后来顾泽欢变本加厉,因他原本就对顾泽欢触碰敏感,加之酒意上头,浑身颤抖得厉害。
也不知什么时候起,苏知云愈发离不开顾泽欢,没有他的气味无法入睡,焦躁不安。
他总免不要在房间升腾而起的湿润雨雾之中揪紧了顾泽欢的肩胛,一遍又一遍地反复铭记对方的触摸与温度,久而久之,那气味与触摸都刻入骨髓,铭刻肺腑。
顾泽欢揽住他,分开他的和服,亲吻他颤动的眉睫。
“是,很乖。”
……
溃散的神智愈发朦胧,待万籁俱寂了才从昏黑中倏然睁开了眼睛,外头长夜难明。
顾泽欢手机响起来,他推开门,赤脚走在木地板上,寒气顺着裸露的肌肤往骨头缝里钻。
乌啼月落,外头夜樱雪白,随着风簌簌颤动,抖落下许多花瓣。
他刚接了电话,就听见身后的门紧接着给人拉开了,苏知云从里头钻出来,自廊檐另一头走过来,大敞着衣领,和服也乱了。
青年走过来,大概是看见他在打电话,慢慢揪住他一个衣角,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很礼貌地不打扰。
顾天启在那边絮絮叨叨地交代一些事项:“顾屿过段时间就要回来了,我要给他办个洗尘宴,如果你有时间就来参加一下。”
顾泽欢“嗯”了声,站在廊檐下抽烟,淡淡的雾气缭绕着眉睫往上飞,一直飘远。
苏知云眼睛越眨越慢,像好困了。
但是又不舍得睡。
先前的苏知云当然没有这么乖,这么听话,他有很多东西都不懂。
尤其是在外头容易对谁都龇牙咧嘴,恶声恶气。
顾泽欢不喜欢他这样,觉得他把原本在疗养院里学的东西忘了,于是他花了很多时间去回想起之前高考跟大学那会儿的样子,披一张利利索索的人皮装正常人。
其实因着顾泽欢这伪装还是时常容易露馅,就像一只兜不住底的破盆子,补东墙塌西墙,顶多骗骗不熟的人。
有很多刚跟苏知云认识或者交涉不深的人竟觉得他还温柔,好脾气,对谁都笑。
当然在不涉及到顾泽欢的时候他也的确是如此,穿白衬衫,黑长裤,总是很妥帖的打扮,彬彬有礼,古里古怪的温柔。
一点儿也不像个疯子。
苏知云不在意其他人怎么想,现下只觉得脑子晕,却又不想睡,于是摇了摇头,从口袋里同样摸出一包烟,借着顾泽欢唇齿间的火光点燃了。
他狠嘬一口,吐出半截雾气,干涩的味道驱走一点睡意,静静地望着眼前流水潺潺。
顾泽欢打完电话的时候苏知云已经困得不行了,身子都摇摇欲坠,小声打哈欠。
“打完了么?”
他问。
“打完了。”
顾泽欢讲。
苏知云已经困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了,但还记得顾泽欢,就伸手拉了他两下,还仰起头。
“你刚刚没有提前跟我说就自己出来了,我醒了之后找不到你。”
其实他也不太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了,思维已经跟一团浆糊没有区别,只是下意识把想要讲的话说出口。
顾泽欢就“嗯”一声。
苏知云抿紧唇,眼睫毛小蒲扇似的,凝成一线颤动。
下一刻。
顾泽欢伸手过去,将他的烟掐灭,苏知云的睫毛仿佛被经过春风吹拂似的,眼前的光亮叫人用手遮住了,骤然一黑。
“睡了。”
他说。
作者有话说:
谣传的“女朋友”是高中时期的崔晴晴啦
第108章 接尘宴
等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了,离接尘宴开始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
宿醉让脑子昏沉,苏知云从床上爬起来,站定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忘了带正装。
顾泽欢早醒了,在开视频会议。
“去我衣柜里挑一件。”
苏知云与顾泽欢生得差不多高,骨架子却要略微纤细些,因此穿顾泽欢的衣服也不违和,他挑了件跟顾泽欢相似的款式,银灰色。
只是穿到一半的时候门被人敲响了。
顾泽欢要开会,没起身。
苏知云就只穿了松垮的衬衫和裤子去开门,嘴唇还是红的,一身的印,他自己没什么反应,倒叫外头那个西装革履的小职员尴尬得满脸通红,觉得不好意思。
“我……”
他刚说了一个字,苏知云就将门打开了。
“我想起来了,顾泽欢跟我说过,你是来拿资料的,对吗?”
他的嗓子听起来沙沙哑哑的,像是一晚没睡好,只是口吻却很平和,称得上轻言细语了。
小职员不敢多想这人为什么跟自己老板住在一块,穿了鞋套就进来,转身看见苏知云在一边目若无人地穿裤子,手指细细长长的,扣在皮带上,衣领两颗没系,一线伶仃的锁骨,还有密密麻麻的吻痕、咬痕。
他将自己垂下来的一缕头发拨到耳后去,露出耳垂上的银色耳钉。
似乎察觉到了小职员的目光,苏知云抬了眼。
一双有些狭长的眼睛,眼睫细密,水波潋滟。
“我走了。”
职员飞快地找到资料落荒而逃,临行前看见顾泽欢开完视频会议从房里走出来,手里还点了烟,一副很清醒的样子。
苏知云见他来了,穿了一半的衣服也不穿了,顺着他的掌心里摸走了烟,吸了一口,然后仰起头去舔顾泽欢下巴上的伤口。
顾泽欢蓬乱的头发、略有些冷感的眼睛。
在苏知云眼里像一条拢在手心里的白鱼。
他看了一会儿,又亲了亲。
“要迟到了。”
顾泽欢提醒他。
苏知云懒洋洋“嗯”了一声,依旧不急,将西服披上了,慢慢扣好。
宴会主人公顾屿是个长相比看上去还要年纪小的青年,头发自然卷,蓬乱还向上翘起,嘴唇饱满,大眼睛,个子意外不矮,穿一件宽松白T恤和牛仔裤,看样子是飞机刚落地就赶来了,风尘仆仆。
接尘宴上的名流人士看了都觉得震惊,狼窝里还能出这么只纯血小白兔,别是报错了孩子搞错物种了。
顾屿很有礼貌,乖巧得不得了,遇见人就打招呼,只是话不多,总一个人待着,偶尔有人搭讪他会很客套地笑。
只有那点客气又疏离的样子才有那么点顾家的味道。
他见不远处有骚动,就寻着声音来了,一看见顾泽欢的脸就认出来了,主动搭话,喊道:“三哥。”
从人群中看见有个小绵羊似的脑袋挤出来,跟之前看过的照片一样。
顾泽欢微微点头,跟他碰杯。
“第一天回国,好好休息。”
顾屿抿了一点酒,眼睛扑闪,笑得很不好意思。
“麻烦三哥你大老远跑一趟了。”
那些人见他能跟顾泽欢搭上话,等到顾泽欢走了之后也跟着上前攀谈,态度比之前热络不少。
只是来是来人了,话却不怎么好听,讲着讲着从顾泽欢谈到了苏知云,言语间还诸多贬义,似醋坛子般夹枪带棒。
无非是讲苏知云怎么怎么倒贴,怎么怎么不要脸,怎么怎么自甘堕落。
顾屿不搭腔也不反驳,听了好一会儿,才眨眨那双大眼睛:“如果三哥不希望苏知云接近自己,他为什么不拒绝?”
“当然是因为阿顾脾气好了,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拒绝别人?”那人说得信誓旦旦,一副恨不能以身代之的样子,咬牙切齿:“一定是苏知云挟恩图报,阿顾真是太可怜了。”
也不知道听进去没,顾屿扇子似的长睫毛扑簌两下,“哦”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苏知云远远地看着他,半晌,从口袋里摸了烟出来,摸到一半才想起这里不让抽烟,又收回去了,做出结论:“你的堂弟跟你长得不像。”
“别人都说他比较像伯母。”
顾泽欢答道。
有不长眼的服务员拿着香槟往苏知云身上撞,弄湿了他的衣服。
水淋淋的一块黏在身上并不好受,苏知云舌尖扫过牙齿。
他烟瘾犯了。
有两个女孩分别上前搭讪,分开了苏知云与顾泽欢。
苏知云没留意旁边女孩讲什么,只专注着远处。
顾泽欢身边的女孩看起来那样漂亮、年轻,水嫩娇弱得像用温水细养出的百合,流水似的涟漪裙摆与不堪一折的纤细腰肢让人轻而易举生出狠狠摧折的欲望,柔软的恋慕写在眼睛与每一根发丝里。
好似你什么都能做。
好烦。
苏知云不能抽烟,也不想喝酒,目光还盯着那女孩,唇齿间尝到了腥气,独占欲在蚕食吞噬他的心脏。
小狗也会嫉妒,讨厌主人跟其他狗狗玩。
顾泽欢如有所察,望过去一眼。
但是不行,在这里发脾气,顾泽欢会不高兴。
于是苏知云像早被教导过千百遍那样收敛了目光,对旁边讲话的女人笑了笑:“抱歉,我去换一下衣服。”
他知道自己要忍不住了。
顾泽欢对身边的女孩点点头,好似漠不关心。
……
三楼的门没关着,顾泽欢推门进去了,看见苏知云就坐在桌子上,屋子里还没开灯,有一股子浓郁的烟味,草莓蛋糕吃了一半放在桌子上。
西装被苏知云丢到一边,他扔了手里的烟,见了顾泽欢就热切地贴上去,揽着他的脖子,轻轻蹭他,讨赏。
那层利利索索的人皮又被他丢弃了,没有一点儿外头的端正和气,他心甘情愿化成了一滩水,给顾泽欢看自己因为忍耐掐出血的掌心,软声道:“我刚刚很乖,没有吵,也没有闹,对不对?”
他需要顾泽欢给予他肯定、赞美、奖赏、抚慰,才能借此平和心中火烧火燎的不安与燥郁。
这时候苏知云与平常又有很大的区别了,眼角是红的,声音也腻,又甜,像是他先前进来的时候顺手带进来的草莓奶油蛋糕。
顾泽欢将他颓靡绯红的情态收入眼底,解下了自己的领带捆住苏知云的双手。
“你现在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个性.瘾患者。”
苏知云轻轻颤了一下,仿佛觉得有些羞耻,呜咽几声,依旧紧紧地揽着顾泽欢的脖子。
顾泽欢弯下腰去亲他湿漉漉的脸、伤痕累累的肩胛。
苏知云的手很漂亮,像钢琴家的手,也像艺术家的手,叫黑色领带捆住了,勒出了一圈圈的红痕,艳得很。
顾泽欢把苏知云的手指含在嘴里,像吃糖一样细细地舔上面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