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周卓璟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想要离他远一点。
“小璟,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祁言瞪着眼,就好像蓄谋已久的猎人紧紧盯着猎物,一步步靠近。
“我,我不想听。”周卓璟直觉不会是好事儿,连忙摆了摆手,“我要先进去了。”
“你真的不想听吗?”祁言一把拉过他,拽到自己跟前,“我昨晚看到你大哥和徐泽生在对面的茶室聊天。”
他大哥和徐泽生?
周卓璟晃了神,昨晚徐泽生不是说要回教室拿书,怎么又和他大哥扯上了关系。
“原来他才是周家的小少爷。”祁言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着话,吐出的热气吹得人全身起鸡皮疙瘩,“他当初接近你,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回到周家吧?”
祁言还当周卓璟不知情,故意说着挑拨离间的话,想让他以为自己是被徐泽生所利用。
“你不要胡说。”周卓璟却是厉声打断他,“徐泽生,他不是因为周家才接近我!”
明明是他先主动接近的徐泽生,而徐泽生根本就不知情。
祁言有一瞬愣怔,反应过来时,周卓璟已经挣脱他的桎梏,快步跑进了学校。
徐泽生早早就坐在了教室,见周卓璟急急忙忙地冲进来,不由有些纳闷。
“发生了什么?”
“呼呼——”周卓璟大喘着气,“祁言,在后面。”
“他又缠着你?”徐泽生眸色一沉,握着笔的手也跟着暗自用力。
“他来找我说关于你的事情。”周卓璟顿了顿,凑近了他几分,“你昨天和我哥见面啦?”
徐泽生一怔,不动声色地反问道:“你听谁说的?”
“祁言说他昨晚看见了你和我大哥。”周卓璟鼓起了腮帮,有些愤愤,“你还骗我说是回来拿书。”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一掌。
周卓璟的脸颊因为刚刚跑了步还泛着绯红,圆嘟嘟的很可爱。
徐泽生控制不住,伸手戳了一下。
脸蛋瞬时漏了气,漫出一股子奶味儿。
“周卓璟。”徐泽生突然开口问道,“你早上喝了牛奶吗?”
“对啊。”周卓璟不明所以地点点头,而后又皱起了眉,“徐泽生,我还在生气,你怎么能戳我脸呢!”
简直是漠视他生气的尊严!
“你喜欢喝牛奶。”徐泽生咽了咽口水,“睡觉前会喝吗?”
周卓璟歪了歪脑袋,不懂他问话的用意。
“你晚上说梦话的时候,不会也是一股奶味儿吧?”徐泽生自说自话地点点头,“今晚就知道了。”
周卓璟恍然,脸又红了个透,他拿起书,恼羞成怒地拍了徐泽生好几下。
“我会刷牙!你不许想!你不许想!”
徐泽生任他打了两下,又偷偷薅了一把小卷毛。
几句话就被他带跑了话题。
他的小少爷果然很好骗。
第18章
转眼就到了放学。
坐在回家的车里,周卓璟有些局促,手不安分地到处乱摸,不知该往哪里放。
反观徐泽生却是镇定自若,完全没有看出一丝情绪变化。
“你……”周卓璟偷偷看了他一眼,“你不紧张吗?”
“紧张什么?”徐泽生侧过头,对上他的目光。
就在这时,车行驶进隧道,视野暗了下来。
周卓璟呆呆地望着徐泽生明亮的眼,半天没有说话。
他想,徐泽生长得实在好看。
即便是身处黑暗,对方也像是自带亮光,吸引着所有人的注目。
两人对视了半晌。
趁着路灯黯淡,徐泽生倾身,靠近周卓璟的耳边,低低笑了一声,问他:“我好看吗?”
周卓璟一瞬感觉整个人都烫了起来。
他忙不迭扭过头,生怕司机发现他俩逾越的举动,手也慌张地想要把人推开。
“怎么不回答我?”徐泽生又问了一遍,坏心眼地咬了一口泛着粉红的耳根。
随后,他就被周卓璟的小拳头砸了一路。
“你怎么可以这样!”周卓璟恼羞成怒地锤着对方的大腿,“兄弟之间不可以这样!”
“这样是怎样?”徐泽生无辜地眨了眨眼,大手接住周卓璟的拳头,“轻点轻点,别弄痛了手。”
他刚说完,周卓璟动作就更凶了几分。
临到车开进周家,周卓璟还在揪着徐泽生碎碎念叨。
“小少爷,到家了。”司机停车,出声提醒了一句。
周卓璟立刻放开徐泽生,做贼心虚地弹回自己的座位。
车库就在大门左边,几步的距离,周卓璟先才的不安再次浮上心头。
他这个假冒的少爷都忐忑成这样,初次登门的徐泽生肯定也不好过吧。
想到这里,他拽了拽徐泽生,另一边手伸进书包侧袋,掏出两颗糖。
徐泽生怔了怔,不明白他的意思。
“小时候,我害怕的时候就会吃糖。”周卓璟撕开糖纸,递向徐泽生,轻声安慰道,“你不要害怕,大家都很喜欢你。”
徐泽生低下头,就着他的手吃了糖。
“大家包括你吗?”
酸酸甜甜的口感蔓延整个口腔,他微微抬起眼,笑着看了周卓璟一眼。
周卓璟感觉自己心跳都漏了半拍,许久以后才恍惚道:“徐泽生,你今天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徐泽生挑了挑眉,示意他接着说。
“就好像……”周卓璟寻思了半天,作出评价,“开屏的公孔雀,到处招摇。”
任是徐泽生能言善辩,此刻都出现了一刹那的语塞。
许是听到两人的动静,大门被人打开,周卓澜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一身浅灰色的家居服,略长的头发在后脑扎了个小揪揪,前额落着几缕垂顺的碎发,高挺的鼻梁上架了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就像个年轻的学生。
“二哥。”周卓璟叫了他一声,推着身边的人主动介绍道,“他是你二哥,周卓澜,目前在钢琴界是小有名气的新秀。”
周卓澜听他说到“你二哥”时,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凝固。
“他是徐泽生。”周卓璟却没发现周卓澜的异常,继续说着,“他成绩很好,平时……”
“小璟。”周卓澜及时打断了他,“不要让爸妈在里面久等。”
徐泽生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周卓澜一眼,总觉得这位周家的二哥,对他有所敌意。
周卓璟则是恍然,拉起身边人的手,几步迈上了台阶。
两人牵手的姿势自然又亲昵。
周卓澜收起笑意,在他们经过的时候,一把揽过周卓璟。
“小璟,今天累不累啊?”他嘴里说着关心的话,手却不着痕迹地挡开徐泽生,“你早上都没吃什么东西,二哥担心了一整天。”
徐泽生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再望向周卓澜,心道果然不是他的错觉。
周家父母已经在客厅等待了许久。
乍一看到徐泽生的模样,就连向来严肃的周坤辉都红了眼。
“你,你就是小徐吧?”温清拘谨地站起身,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真是,一表人才。”
“好孩子。”周坤辉叹了口气,“是我们对不起你。”
“没有什么对不对不得起。”徐泽生接过他的话,声音里没有太多情感波动,“我这些年过得很好,有东西吃有衣服穿,还有书读,没有什么不满足。”
“但是你……”温清想到徐家的情况,眼泪就止不住地落。
徐泽生心情有些复杂,说话的人是他的亲生母亲,但他却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即使这个人正因为他而流泪。
“过去啊。”
周卓璟见他迟迟没有反应,忍不住戳了他一下,手也顺势塞给他一包餐巾纸。
徐泽生捏紧手里的纸巾,又回头看了一眼周卓璟,犹豫了片刻,终于走向了哭泣的女人。
温清看见儿子走近,情绪再没忍住,紧紧地抱住了他。徐泽生迟疑地抬起手,许久后才将将落在对方肩头。
望着相拥的两人,周卓璟欣慰地耸了耸肩,不顾周卓澜的挽留,转身就小跑上了楼。
想哭的人又何止温清一个。
周卓璟伸手抹着眼泪,无奈越擦越多。
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难过。
失落和惭愧,负面情绪紧紧包裹着他,叫他难以呼吸。
他有些无力地蹲下身,抱住膝盖,像个失去了安全感的小孩。
脚步声由远至近传来。
顷刻后,周卓璟感觉眼前一黑,有人蹲在了自己面前。
“周卓璟,我可以抱抱你吗?”
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周卓璟仓皇地抬起头,本该享受天伦之乐的人,这时却出现在自己眼前。
“你……”他小声地开口,话还没说完,就见徐泽生张开手,一把将他抱了个严实,手也在他背后轻轻地拍。
“不要哭啦。”徐泽生小声地说着,好似在哄小孩,“哭了会不好看。”
周卓璟窝在他颈窝,闷声说道:“本来就不好看。”
“胡说。”徐泽生低头亲了亲他的发顶,“很好看。”
“你上来做什么?”周卓璟抽了抽鼻子,又问他,“刚刚不是还在说话吗?”
“阿姨让我上来看看你。”徐泽生顿了顿,“没想到有人偷偷在哭。”
“没有偷偷在哭!”
“嗯,是没有。”
“是……光明正大在哭!”
徐泽生失笑着点点头,顺着他的话说:“好,光明正大在哭。”
第19章
平复好情绪,周卓璟跟着徐泽生下了楼。
即便是提前洗了脸,他的眼睛仍有些泛红,脑袋上的小卷毛乱糟糟,看起来就像只迷茫的红眼兔子,全程窝在徐泽生身后。
周卓霆不知何时到了家,此刻正坐在客厅,和周家父母说着话。
看到两人下来,他骤然噤了声,抬头望着周卓璟,眸色一沉。
“小璟,你刚刚哭过?”
他刚说完,温清就顺着瞧了过来,一旁的周坤辉也是皱起了眉。
“没……没有啊。”周卓璟小心翼翼地捏着徐泽生的衣角,不想让周家人看出他的窘迫。
徐泽生不动声色地替他挡了挡,目光对上周卓霆,微微颔首道:“再次见面,徐泽生。”
“周卓霆,或许你应该叫我一声,大哥?”周卓霆挑了挑眉,倒是没有逼迫的意思,“今天我在城西的赌场,见到了你的养父。”
“徐毅?”徐泽生握紧周卓璟的手,径直走向客厅,“你和他谈了什么?”
“我们正好说到这个。”周卓霆顿了顿,又看向周家父母,“我提出让徐泽生回家,他没有异议,但是要求我们支付他的抚养费,共计……三百万。”
“三百万?”徐泽生不怒反笑,“他也真敢要。”
“没事儿。”温清却是不在意地摇头,“只要你能回来,多少钱都不是问题。”
“至于小璟。”周卓霆神色复杂地扭过头,看见徐泽生身后默默探出了半个小脑袋,话语里也有所保留地说道,“他说我们想要小璟也可以,只是有一点小条件。”
“什么条件都可以,只要他同意。”温清眼睛一亮,在她看来,最重要的就是两个孩子都留在周家。
“明天就把钱给他。”周坤辉同样是松了口气,“尽快处理好徐家的事情。”
周卓霆点点头,他也有打算明天就把事情办妥。
“不行!”周卓璟却是反对地摇摇头,他可不傻,徐毅敢狮子大开口要三百万,就敢要更多的钱,所谓小条件肯定不是个小数目,“我到时候回去就好,不要浪费这个钱。”
反正他就没有打算留在周家。
“小璟,你在说什么?”温清不敢置信地蹙起眉,“难道你要离开我们吗?”
“不是。”周卓璟想要解释,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总不能直接告诉他们,自己留在周家就会变成剧情里的大反派吧。
“小璟,你不要胡思乱想。”周卓霆想到自家傻弟弟昨晚的可怜模样,说话的语气都轻了几分,“乖,你先上去休息,好好睡一觉,明天就没事了。”
徐泽生安抚地捏了捏周卓璟的掌心,侧过头问他:“要不要去睡觉?”
周卓璟望望周家父母,又看了眼周卓霆,犹豫再三,最后还是点了头。
两人起身回房,转头才看到一直站在远处的周卓澜。
周卓澜靠在墙边,前额的碎发遮住了脸,看不清他这时的表情。
“小璟。”他突然开了口,情绪有点儿低落,“这个家就没什么值得你所留恋的吗?”
“二哥。”周卓璟愣怔,想到自己刚才坚定要走的态度,显然伤害到了一直照顾他的周卓澜。
“看来是我太自信了。”周卓澜苦笑两声,“我还以为,起码你会因为我,想要留在周家。”
周卓璟睁大了眼,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晚安。”周卓澜没再多说,转身回了房间。
周卓璟望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缓过神。
*
管家提前给徐泽生准备了合适的睡衣。
时间不早,两人洗漱后,便钻进了被窝。
周卓璟脑袋里还想着周卓澜刚刚说的话,辗转几次,仍旧没有睡意。
徐泽生感受到枕边人的焦躁,索性大手一伸,将人揽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