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仁问他为什么跑去参加那种聚会,他也支支吾吾地不肯好好解释,惹得谢淼在他肩膀上好好锤了几下。
秋仁叹了口气,又问他:“那个救你的同学呢?”“啊?”“报纸上不是写,你的同学浑身浴血把你救出来了吗?人家人呢?”秋词隐隐约约记得当时他们从宁盏回的房子里出来,外面似乎是围着一些记者,报纸上这么写的吗?季虞浑身浴血把他救出来?听起来很对,又有一丝丝的不对。
“他,”他谨慎地回答说:“他在医院。”
“儿子,我是问你哪个医院。”
秋仁说:“人家救了你,咱们起码得买点东西去看看他吧?这是基本的礼貌。”
秋词舔了舔唇,咽了口口水。
“嗯?”谢淼说:“问你话呢小词。”
“第四……第四军区附属医院。”
秋词苦着脸回答。
“你这孩子。”
谢淼笑着拍拍他的背。
秋词领着他的父母去看望季虞的时候,紧张的都快吐出来了。
他不知道周茗惠还在不在病房里,如果她说话还那样不客气,如果她……病房门近在眼前,来不及想这么多了。
大不了我带他们离开,反正以后也没有机会再见面。
他这样想着,推开了1203的门。
屋子里很安静,窗帘随着风飘起又落下,季虞躺在床上,他抬起眼睛看到秋词,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秋词。”
他坐起身,视线落在谢淼挽着秋词胳膊的手上。
秋词低着头,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脸色,倒是谢淼不自在地松开了手,脸色古怪地和秋仁对视了一眼。
“这,这是我爸妈。”
秋词紧张地捏着衣角,话说完了,视线飘到了窗户上。
周茗惠不在,他舒了半口气,剩下半口依旧吊在胸腔里,时刻提防着季虞口不择言说出什么奇怪的话。
“季同学是吗?”儿子不争气,秋仁只好上前活跃气氛,把买好的补品水果都提到桌子上。
季虞的腰杆挺得更直了,礼貌地叫人:“叔叔好,阿姨好,我叫季虞。”
“哎呀,季虞同学,我们真是太感谢你了。”
秋仁诚恳地说:“小词这孩子,成天乱跑,不着调!要不是你把他救出来,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季虞看了一眼站在墙边的秋词,他正低着头看脚尖,不知道在想什么。
“应该的。”
季虞回道。
“你们怎么就遇到了这种事?”谢淼说着又擦了擦眼泪:“小词这孩子,什么都不跟家里说,我们还是看了报纸才知道的。
Omega集体发情,多少年都没有的恶性事件,怎么就叫你们撞上了!我看报纸上的照片,你流了满身的血,怎么样,伤的重不重?“”还好,“季虞乖乖地回答:”都是皮外伤,修养几天就好了。”
秋仁环视了一周:“怎么这房间里就你一个人,没有其他人照顾你吗?你家里人没来吗?”“她走了。”
季虞淡淡地说。
“呀。”
谢淼有些心疼地说:“这可不行啊,你躺着动不了,得有人照顾啊。”
“小词。”
秋仁叫了一声,秋词装没听到。
“小词!”他又叫了一声。
秋词慢吞吞地走到了床边。
“人家救了你,于情于理我们得报答人家是不是?”秋仁说:“再说了,你们是同学,照顾同学不应该吗?”秋词垂着头,没说话。
他就站在季虞的床边,冷不防地,季虞突然伸手够到了他的手指,轻轻晃了晃。
“秋词。”
他叫了他一声,那声音低低的,仿佛从心上发出的音。
秋仁和谢淼还在呢!秋词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一抽胳膊,甩开了他的手。
屋里瞬间安静了。
季虞微微睁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秋词心里一痛,转开了头。
气氛变得尴尬,谢淼捅了捅秋仁,后者摸摸后脖子,叹了口气:“小词,跟爸爸出去,我们谈谈。”
谢淼也打圆场笑着说:“季虞,你喜欢吃苹果吗?阿姨给你削一个?”季虞垂着眼睛,睫毛下一片小小的忧郁的阴影。
“谢谢您,不用了。”
他轻声说。
第30章
秋词跟着秋仁出去了,谢淼坐到床边的椅子上。
“要喝水吗?”她是个细心的人,见季虞嘴唇有点干,就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
季虞有点受宠若惊地接下了:“谢谢阿姨。”
“不客气。”
谢淼温柔地笑笑:“你多大了?”“成年了。”
季虞回。
“季虞,阿姨真的很感谢你。”
她说:“不止是这次你救了小词。
我们这次过来,看到小词,他,他整个人的状态……“她说不下去了,抽出张纸巾擦了擦脸,哽咽着说:”我能感觉到,他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我想着,他肯定在这里遇到了很好的人,阿姨真的谢谢你,愿意跟他做朋友。”
“我们……”季虞想说什么,犹豫了一下,借着喝水的动作咽了回去。
谢淼把眼泪擦干净,又笑了:“你们闹别扭了是不是?”季虞点头:“我……惹他生气了。”
“没关系的。”
谢淼说:“小词啊,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过一会儿他就消气了。
以前他和崔映楼吵架,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什么‘气死我了我要跟你绝交’都喊出来了,第二天崔映楼来找他道歉,两个人又亲亲热热和好一起去上学了。”
季虞的关注点立马跑偏了:“崔映楼是谁?”“哦,”谢淼脸上的笑淡了一些:“是小词以前的朋友。
唉,他搬走了,两个人应该有一两年没见过面了。”
“是Alpha?”季虞问。
谢淼点点头:“是的,那孩子是Alpha,自从小词得了 Alpha信息素过敏症,他们再也不来往了。
本来我和他爸都以为,小词在大学也交不到什么朋友的。”
她感慨地说:“人与人之间的缘分说不准的,还好他遇到了你。”
“我也是Alpha。”
季虞直直地看着她:“阿姨,你闻不到我的信息素,因为我有信息素狂躁症,注射了特殊抑制剂。”
谢淼诧异地掩住了嘴。
季虞还在看她,那眼神直勾勾的,好像在研究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反应。
这个孩子一直表现的温和又有礼貌,谢淼却一直觉得哪里有些违和。
现在想想,从进门时他盯着谢淼挽着秋词的手的那一瞬间,谢淼的本能已经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Alpha就是Alpha,即使他表现得再无害,甚至连信息素都没有散发出来,他们身上也有着独特的气质,那是Beta和Omega都不具有的像野兽一样的侵略性。
“你……”谢淼作为一个Omega,当然清楚Alpha狂躁症的含义,她惊魂不定想了又想,最后缓缓地问:“秋词,小词知道吗?”“他知道。”
季虞说。
他这样面无表情的时候,看起来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谢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有点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对不起。”
她说:“阿姨现在脑子有点乱,你让我想想。”
季虞坐在床上,好像在发呆。
他习惯了单刀直入的说话方式,很少有怀疑自己判断的时候。
可谢淼毕竟是不同的,她是秋词的母亲。
秋词,一想到这个名字,他的思绪就被扰乱了。
谢淼拿着手机,有点想给秋仁打个电话。
犹豫了再三,她一咬牙,重新又坐回了椅子上:“孩子,你老实和阿姨讲,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季虞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我和他爸都知道,小词喜欢Alpha。”
她直接了当地说:“你们相处的那个状态骗不过我们。”
季虞老实道:“我们在一起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谢淼顿了一下,有些急切地说:“哪天万一你情绪激动的时候,会不会伤害到他?对不起,阿姨知道不该这么说,可是请你理解一下,我是当妈的,我肯定会担心孩子的安全问题。”
她眼里的关心已经满到快要溢出来了,这才是一个母亲遇到关乎孩子身体健康的事该有的状态。
不是愤怒,不是疯狂,更不是怨恨。
季虞缓慢地说:“不会的阿姨。
我不会失控的。”
“你怎么保证呢?”“我的基因等级是3S+,”季虞弯了一下眼睛,那笑意太浅,像水面上的涟漪稍纵即逝:“基因等级过高的Alpha,失控的时候也是清醒的。”
他拉起裤脚,示意谢淼看他脚腕上的电子环:“我身上的伤没什么大碍,不能离开医院是因为这个。
医生判断我失控了,需要控制。”
“秋词当时就在我身边。”
他解释说:“我认得出他,我不会伤害他。”
谢淼愣愣地看着他,3S+等级的Alpha,那是她听都没听过的级别。
季虞伸手按了呼叫铃:“您如果不信的话,我让医生把病历带过来。”
……秋仁带着秋词,在医院楼底下找了个咖啡厅,特意要了个卡座。
“啪”的一声,他把烟点上了,有点忧愁地吸了一口。
秋词垂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他有点怕秋仁。
秋仁待他和气温柔的时候更多,但该教育的时候也毫不手软,是个严慈相济的父亲。
“说说吧,儿子。”
他叹了口气:“你们俩怎么回事?”秋词闭紧嘴巴,像个河蚌。
“你不是喜欢Alpha吗?”秋仁语出惊人,秋词吓了一跳。
“什……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说我喜欢Alpha了?”“急什么?”秋仁说:“我和你妈早就知道了。
我们也没说反对啊。”
当初邻居都在传秋词交了很多Alpha男友,秋仁也曾经和谢淼烦恼地整夜睡不着。
后来秋词得了病,他们也看开了,别人长着嘴,说就说去吧。
别说喜欢Alpha,就是喜欢外星人,也没有孩子的健康重要。
“这个小伙子我看很不错的,有担当,有血性。”
秋仁说:“他一个Beta,那种情况还能护着你跑出来,不容易。”
秋词支支吾吾地说:“他……他是Alpha。”
“啊?”秋仁的烟掉在了地上,他弯腰捡起来丢进垃圾桶里:“那我怎么没有闻到他的信息素?”秋词只说:“他……打了抑制剂。”
“我说呢。”
秋仁恍然:“你对Alpha信息素过敏,怎么还能和他在一块。”
秋仁误会了,秋词也没有解释的想法,含含糊糊唔了一声。
下意识地,他想在秋仁面前掩盖住季虞的病。
“不错的,这个小伙子不错。”
秋仁又夸了一遍:“你和他闹什么别扭呢?人家受伤了也不肯照顾一下。
他家里人又不在,怪可怜的。”
“长得这么精神,人又好,错过这个你还想再找什么样的?”“他……他太好了,”秋词沮丧地说:“我……是我配不上他。”
“啧。”
秋仁沉默了一会儿,在他垂着的头上按了两下:“儿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爸,”秋词说:“我这种情况……他,他基因等级很高的,他妈也不喜欢我,想……让我们分开。”
他语无伦次地说:“他是Alpha,我是Beta,我们本来……本来就不可能的。”
“你喜欢他吧,小词?”秋仁又点了一根烟,靠在椅背上慢慢地抽:“喜欢一个人才想着以后。
不然你想这么多干嘛呢?你们就是谈个恋爱,说不定哪天就分手了,哪有那么远的事要考虑?“秋词心口一痛。
是啊,是他想得太多,太自作多情了。
也许季虞也从来没想过以后,周女士喜不喜欢他,根本一点也不重要。
“唉。”
秋仁又叹了口气:“儿子,我跟你说个故事。
不过呢,你可不要到你妈面前去瞎说啊。”
秋词点点头。
秋仁吐出一圈烟,眯起眼睛回忆道:“那是我遇见你妈之前的事了。
当时我跟着你爷爷出海捕鱼,有一次偶然救了个姑娘。
那个姑娘从那以后就天天来找我,她人长得漂亮,性格也好,唯一的不好呢,是她老爸太厉害了。
我那时候就是个渔民,什么也没有,她老爸跟我说,想娶他女儿,要一船的黄金来换。
没办法,为了赚钱,我就去跑船队,成天在海上飘着,一走就是大半年。
过了两年,船老大器重我,给了我个职位,我也差不多攒够了钱,去她家里提亲。”
“唉,”秋仁叹了口气:“结果人家告诉我,我天天不在家,她已经移情别恋了。”
秋词没忍住,抿嘴笑了一下。
秋仁继续说:“我当时是真的伤心,在家里喝得烂醉如泥。
我跑船队,赚卖命钱,都是为了她,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时候你爷爷就开导我,他说仁啊,你天天跟着我出海打渔,难不成每一次都有收获吗?“秋仁问道:”儿子啊,这一趟注定了没收获,你就不出海了吗?“”世事难料,“秋仁笑着说:”谁又敢说自己能完全预测到这次出海有没有收成?你害怕抓不到鱼,要撤网了,说不准就有条鱼在底下抓着你的网不肯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