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要向梁远星证明自己的温柔和诚意,就不能吝啬于赞美。
他对自己洗脑:梁远星做什么都是对的。
“挺有礼貌,乖孩子。”
“……赵老师你别这样笑。”
“为什么?”
对面迟疑了很久,才艰难地说:“你强行假笑的时候演技太浮夸了。”
“……”
说完,又一个录节目的嘉宾拽了梁远星一下,着急地说:“敢这么跟赵导说话?你不要命啦?”
声音不大,但一阵风刮过,赵伯礼碰巧就听到了。
“没事,我惯的。”
那人的表情凝固了片刻,梁远星的脸迅速蹿红了。
发布完任务之后,所有人都得徒步去走山间的石梯。他们两人一起走,可是梁远星中间和他隔着半个人的距离。防风衣的口袋里鼓鼓的,不知道装了什么,看形状像之前见过的药瓶。
赵伯礼对身后的摄影师做了个手势,他们立刻就不拍了。
“被镜头拍到失眠药不好。”
“我会收到酒店柜子里的。”
手伸进口袋里攥着药瓶,梁远星冻得脸发白,嘴唇发紫,但皮肤依然晶莹剔透的。朔风吹过之后,他轻轻颤抖的样子,透着让人怜惜的美好。
赵伯礼知道他睡不好,精神也不足,扶着他生怕他在石梯上摔倒,梁远星一直想甩开他,但是隔着厚厚的衣料,绵软的力气所剩无几,最后也只能由他去了。
晚上分配房间,赵伯礼抢在所有人之前,主动说要和他住一间,当着镜头,梁远星根本来不及反驳。
进屋之前,梁远星反复向工作人员确认屋子里没有摄像机了,一关门就对赵伯礼发火:“赵老师,我忍了你一天了。”
“怎么了?”
“就算你想当海王,我也不会当你海里的鱼。”
赵伯礼懵了。
为了梁远星他已经努力冲浪,奈何平常实在没有刷微博的习惯,能了解到的新鲜词汇少之又少。
什么海王?什么鱼?
海拔这么高的地方,哪里来的海?哪里去抓鱼?
看着梁远星一脸严肃,他又实在问不出口。
赵伯礼低头搜索“海王是什么意思”。
“暧昧关系众多”“渣男”之类的字眼刺得他脑壳疼。
“海王跟我有什么关系……?”
可惜,沉默的间隙,梁远星已经抓起行李箱里换洗的衣服,直接去浴室冲了澡。
一晚上都没有跟他说一句话。
第73章 谁还没失恋过
梁远星把药瓶放在枕头边, 藏在被子里握着,却还是半睁着眼,清醒地熬过了整晚。
玫瑰袖扣本来是他的“药”, 现在也失效了。
明明拒绝了他,可是赵伯礼对他的暧昧一刻都没有停下过。
崖边牵起的手,深情注视的眼, 温声细语的嘴唇,明明真切而滚烫, 梁远星却要告诉自己, 那都是假的。
赵伯礼就在身边, 他的心思愈加杂乱。
天还没亮就要录制。
闹钟响了,立刻就被他关上。赵伯礼也一起醒了,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消气了没有?”
“没生过气。”
梁远星闷闷地去卫生间洗漱换衣服, 一句话也不说,做准备都比赵伯礼快一步,没等对方戴好围巾,就捡起自己的钥匙飞奔到门口。
小臂忽然被人从后面牵住,落在门上的手还是垂了下来。
“不是什么海王, 我是认真的。”
梁远星连夜失眠, 把自己熬得形销骨立, 而眼前这个拒绝了他的人轻轻松松地说着谎。
“你轻飘飘地说一句认真, 我就要信吗?你倒是把以前拿来伤害我的话, 都解释清楚啊。”
“说你只是失个恋是我不对。”
所以拒绝了他, 转眼又说在乎他,是什么意思?
梁远星轻轻一歪头,思维已经彻底断线。好像海水倒灌进来压迫着耳膜,眼前的画面无限地拉长。幸好还能靠在门后, 冰冷的扶手让他清醒了片刻,不至于昏过去。
被一段感情折磨至此,还要再继续吗?
他找不到答案,只听到自己不受控的自嘲。
“我已经想通了,失恋没什么大不了。谁还没失过恋?我累了,不想玩了。”
可惜,他从赵伯礼的眼睛里看不到痛悔和失望,反而看到目光里渐渐流露出匪夷所思的惊喜。
“你想通了,就能接受我了吧?”
“想通了明明是拒绝的意思,你不觉得你前言不搭后语吗……”
眼前一片黑,好像看到了老旧电视机里的雪花。
手臂一紧,一双手扶着他的肩膀把他撑了起来。
“没睡觉?”
对方的体温永远滚烫,冷的只有自己。
梁远星笑着说:“以前我只要听听你的歌声就能睡个好觉,现在就算你在身边,也会通宵失眠。我分不清你是同情我还是真心,所以别再折磨我啦。”
“我去帮你请假。”
“约好的五点集合,怎么能放节目组的鸽子?”
越困话越多,积压许久的心事,会在精神懈怠的片刻之中突然涌出,掀起惊涛骇浪。
“哦,不对,你可以放鸽子,我不行。再怎么努力学唱歌跳舞演戏,我也一辈子都爬不到你的高度,站不到你身边。”
梁远星很暴力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和扇巴掌差不多,两声惊骇的回音之后,赵伯礼立刻抓住了他的手腕。
“回去睡。”
梁远星摇摇头,目光瞥过衣帽架上一条缎带般的银河纹路,伸了伸手把围巾抓过来。
思维已经停滞了,行动全凭本能。
“外面冷。”
他把围巾小心地铺展开,抬起头凑上去为赵伯礼戴上,意识模糊得忘了距离感,没注意到两个人鼻尖都快要贴在一起。
“不生气了?”
“不是生气,是伤心。但是,伤心也舍不得冻着你。”
……
缆车上,梁远星终究还是撑不住睡了几分钟,视线慢慢恢复清明,却发现自己倒在赵伯礼怀里,胳膊被他抱着,脸颊贴着防风衣外的面料,又滑又冷。
缆车对面的人望着他们暧昧的姿势,在窃窃私语。
空间太小,“啧啧”声听得很清楚。
他赶紧起来,发现自己另一边坐着的人也笑着看他:“小梁睡醒了?正好有事找你说。”
“嗯?方导你说。”
这是圈子里小有名气的导演,叫方越。三十七八岁的年纪,气质很好,温柔稳重,只是眼睛一直在转,像是有很多算计。
“一直想跟你谈合作,但看你昨天精神不太好,就没提。”
“合作?”
梁远星一个激灵想打起精神来,然而赵伯礼手上的力气没松,还没来得及坐直,他就被怀抱勾了回去,又被迫趴到对方肩头。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缆车单程半个多小时,接着睡。”
“……睡觉也不用在你怀里睡!”
梁远星用灵活又刁钻的方式,从赵伯礼的怀抱里逃了出来。
再去看方越,对方忍着笑,却还是拘谨地向赵伯礼低了低头,问:“我找小梁谈合作,赵导不介意吧?”
“你不用问他的意见,真的,他又不是我经纪人,管不了我。”
“管得了。”赵伯礼把他揪了回来,“不许说话了,接着睡。”
梁远星:“……”
这人就是仗着在镜头前他不敢发火才这么嚣张的。
还好方越替他解围:“你睡吧,到山顶再聊。”
真人秀综艺,还在室外,每录完一个环节工作人员就要做准备架机位。
梁远星随口问道:“方导想拍的戏是什么样的?”
他和方越说笑,赵伯礼脸色越是不好看,孤零零站在一边,周围随着冷风飘起遗世独立的被抛弃感。
梁远星想起,方越问赵伯礼介不介意,他没答。
恶作剧的心思在他心里升起,分两人一组完成任务的时候,梁远星主动和方越一起行动。
果然一转头,收到了赵伯礼冷冰冰的一瞥。不知怎么地有种微妙的快意,好像报了什么仇。
镜头扫不到的地方,梁远星凑过去,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怎么?我只能拍赵老师的戏啊?”
赵伯礼反问他:“你想当个好演员,也就要找认真拍戏的导演。”
方越显然不是什么追求品质的导演,从作品就能看出来。
梁远星贴近了一步,走到镜头拍不到的地方,两人把世界隔绝在外。
可是越走近,越坚定了疏远的决心。
“赵老师,我其实没什么远大的理想,只是追着你才来的娱乐圈,想变得和你一样优秀。但是现在,我只想睡个好觉。”
他没说出口的话是:想睡得好,就只能忘了你。
“明白了。”
赵伯礼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不再跟着梁远星走,反而去打了很久的电话,言语焦急地嘱咐了什么。低沉的嗓音被一阵寒风带走,化开在破晓前无边的黑暗里,谁也没有听清。
梁远星以为他真明白了自己划清界限的决心,胸口漫开沉沉的钝痛,顺着风后退两步,站得离他远远的。
“谢谢你以前帮过我,我会报答你的。”
赵伯礼:“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但是中场休息本来就短暂,没时间让他们把话说清楚。
录完节目,方越拉着他聊合作,赵伯礼不在旁边,这位导演聊天就完全放开了,眉飞色舞,侃侃而谈。
梁远星想着赵伯礼找他谈合作时说过的话,轻轻皱眉:“有剧本吗?”
“没啊,现写。”
“那为什么选中我?”
方越好像听到了什么新鲜事似的挑了挑眉:“这不是很明显吗?流量大粉丝多,上镜,演技又好的,也挑不出第二个了啊。”
“万一剧本写出来我不符合角色气质呢?”
“只要剧本过得去,营销做好了,谁还管那么多?”
见梁远星沉默,方越打量着他,随后才轻声一笑:“我记得你一出道就是跟赵导演戏的?”
“嗯,怎么?”
“跟赵导待久了容易不知人间疾苦,谁能像他似的为了追求什么质量,天天闭着眼撒钱?他要不是有个有钱的爹,谁会买他的帐?”
方越说得起劲,忽然闭了嘴,好像终于注意到了梁远星脸色不好。
“方导,我已经有好几部戏在谈合作了,档期空不开的。”
“哎不瞒你说,我们团队真的很看好你……”
“我看不到你谈合作的诚意。”
“怎么没有诚意?片酬都好说,你和你经纪人开个价……”
“谈合作之前,至少要先了解一下我吧?赵老师是我偶像,我喜欢他很多年了。”
方越脸色巨变,跟被雷劈了差不多。
“对不起对不起小梁我错了我不乱说话了,你再听我讲讲行吗!!!”
他礼貌又敷衍地笑了笑:“我今天累了。”
梁远星一直以为,自己是因为喜欢赵伯礼,才会全盘接受他的理想与追求。
可其实,他们灵魂相似,趣味相投,都讨厌浑水摸鱼的人,粗制滥造的作品。
否则,从一开始就不会爱得这么深。
刚想着要与赵伯礼彻底断开,却又发现他那么特别。
像一处立在污泥浊水中的桃源乡。
可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撑着困顿的脑袋回到房间,开门的时候,梁远星犹豫了一下。白天的冷漠和客气,已经把他的态度表明清楚。现在再单独相处,会不会很尴尬?
他硬着头皮进去,却发现赵伯礼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小瓶子在床单和枕套上到处喷。
“赵老师你在我床单上喷什么呢……?”
赵伯礼拧上瓶盖,一本正经地说:“从今天开始我哄你睡觉。”
“我白天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你不是也明白了吗?”
“明白,你想解决失眠,没空谈情说爱。”赵伯礼对他招招手,“来,我派家里人送过来的,专治失眠的香水,试试。”
梁远星:“…………”
第74章 让你吃醋
梁远星洗完澡, 吹干头发出来,又看到脾气怪得名声在外的大导演赵伯礼,忙里忙外地替他整好了床单, 调小了房间里各处的灯光。
“赵老师……熏香和灯光如果有用,就不需要处方药了……”
赵伯礼根本无视他的抗议:“过来。”
他无奈躺平,四周弥漫着沁入感官的清香, 柔软的床垫托着身体轻轻下陷。
“不要动,什么都不要想。”
赵伯礼一看就是做了功课, 体贴得严谨认真, 宛如教条。一本正经地给梁远星盖好被子, 手掌还贴到眉间轻轻擦了两下。
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想?
“不要白费力气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梁远星无法放松,甚至停不住心动。刚拉开抽屉想去吃药, 瞥见两个一模一样的药瓶,才忽然清醒,把抽屉一推。
“躺好,我帮你拿药。”
赵伯礼已经拉开抽屉,手伸到了那个更旧的药瓶上, 标签边缘早就被手指磨掉了直角。
里面装着玫瑰袖扣。
被人拒绝了还用这种方式珍藏着他的礼物, 多么可笑的秘密?
梁远星一把按住药瓶:“我……我不吃药, 昨天吃了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