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鹤来之前应该也是了解过的,所以没有特地去阻拦。
他的心率在酒精和紧张双重作用下微微加快。
这是难得的机会,下一次可能不会再有了——这只有他们二人,没有其他人干扰的空间,他要在这里,和柏生说自己的真心话,他想要让二人的距离再拉近一点,他想要化解二人心中的芥蒂。
终于,闻鹤深呼吸一次,微微抬眼,启唇:“柏生,我……”
他其实有想象过微醺的柏生是什么样子。
红着耳朵和脸颊,白皙的脖颈也薄红一片,脸上的表情虽然对他还是挺凶的,但那双眼却泛着水光,看起来像一只在水族馆里被众人围观的害羞小水獭,浑身的毛都立起来,又可怜又可爱……
“啥?”柏生大着舌头:“你说什么?”
闻鹤:“?”
他一抬头,才发现自己对面坐了个西红柿,脸都红到发亮了。
闻鹤瞬间瞳孔地震:“这……”
什么时候——
没等他反应过来,“砰”一声,柏生拍案而起!
全场悠扬的钢琴声都停了一瞬,他红着脸,在众人惊恐.jpg的眼神下开始在桌旁歪歪扭扭走獭步,甚至开始吟诗:“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这实在太突然,众人齐齐懵逼:“???!!”
闻鹤眨了眨眼,迅速起身试图将人按下,怎料被一个反手擒拿,自己反被摁到了椅子上,他方想侧身躲开,就感到自己的脸颊两侧被一双手给拍住了,牢牢固定着他的头。
柏生的脸距离他很近,两人的鼻尖甚至都快挨到了一起,对方唇角的浅淡香味传来,闻鹤心跳剧烈跳动,鼓噪声在耳膜中作响。
闻母差点把闻萧的腿掐紫。
柏生就这样醉醺醺地抵着闻鹤的鼻尖,半晌后,突然高声:“提问!”
闻鹤:“什……”
柏生:“一曲红绡不知数的下半句什么,五秒内回答。”
闻鹤木然片刻,在柏生越来越生气.jpg的眼神中,默默答:“……钿头银篦击节碎。”
柏生瞬间乐了:“对啦!”
他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中,一个獭步成功躲过了闻鹤的手,又拎起旁边那桌人中幸运观众的脑袋:“都护铁衣冷难着的下一句什么,五秒内回答。”
那位幸运观众噎了一下,被迫露出那双紫色的眼睛,很无奈,“小少爷,你醉了。”
闻母:“?”
闻萧:“?”
??管家??你为什么在这里??
“谁是你小少爷!”柏生毫不留情:“回答。”
管家顿了顿,面无表情:“瀚海阑干百丈冰。”
柏生又乐了:“对啦!”
现在有管家和闻鹤同时逮他,但柏生喝醉之后宛如加了马达的游鱼,又欢乐地游到了第三桌无辜观众的身边,进行一个拎:“告诉我,俄顷风定云墨色的下一句是什么,五秒内。”
被拎的人露出一张姣好的脸,和柏生有三分相似。
闻母:“???”
闻萧:“???”
??柏冉??你又为什么也在这里啊!!
柏冉真的差点窒息:“小弟,你干什么?”
“谁是你小弟!”柏生物理意义上的六亲不认,直接霸道:“回答我。”
柏冉无奈:“……秋天漠漠向昏黑。”
柏生满意了。
柏生又走了,现在逮他的人上升到了三个,压力来到了闻家这边。
闻母久违地感受到了几十年前被老师上课抽背的压力感,冷汗都差点出来了。
闻萧倒是还好,他虽然脑子不好,背的还是蛮熟的,这不都是九年义务教育里面的内容吗?
果然,柏生游走过来,直接精准地开始掰中龙傲天的脑袋:“你——”
闻萧直接自信:“随便问咯!”
柏生在看清他的脸后,打了个酒嗝,然后缓缓道:“告诉我,渔阳鼙鼓动地来的上一句是什么,五秒内。”
闻萧:“………………”
这他妈什么啊!!!
柏生手指用力:“不会?”
闻萧破罐子破摔:“不会怎么了?要你教了?”
现在这么多人呢,他能拿自己怎么样?
“你不会。”柏生又打了个酒嗝,仔细思考了三秒,随后,居高临下地宣布:“该打!看拳!”
闻萧:“嘎啊!!!”
闻母:“小柏别啊——手会疼啊!!”
闻父:“吸溜……嗯我茶翻了?”
柏母:“小宝不要啊!妈妈心疼!”
柏父:“外面谁教你二话不说就打人的??”
柏冉:“我日——怎么拉不动——”
方圆:“摄像机!!摄像机!!摄像机还在啊!!”
管家:“小少爷,我来。”
瞬间,整个大厅成了混乱的海洋。
闻鹤从来没觉得这里有这么多人过,就好像一声令下瞬间从地里钻出一群嚎叫着的土拨鼠般的感受,他不理解。
热闹的混战旁,寂静的角落里,只有白手套站在闻鹤的身边,只有他,感受到了从自家老板身上传来的深深迷茫。
白手套一哽:“老板……”
“他们,”闻鹤打断了他的话,表情仍是平静的:“是打算来拍全家福的吗?”
白手套一愣,随即瞳孔地震。
完了。
看把老板刺激的,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第63章 大鹅开窍
当善良的众人把闻萧从发酒疯的柏生手下拯救出来时,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龙傲天已然出气多进气少了:“…………”
闻母吓得一把抱住柏生:“小柏!快跑!”
柏母懵了:“跑什么?”
闻母:“一会儿别人来抓你怎么办啊!”
柏母:“???”
她开始怀疑闻萧是不是闻母亲生的孩子了,看现在这样,说不定是充话费送的,充100送20免费倒贴个傻儿子。
混乱之中,只有闻父是真的关心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你怎么样了?!”
闻萧整个变成破布娃娃,差点翻白眼:“本来……他就没怎么打到……你们一蜂窝压上来……有没有想过我能不能承受的住五个人以上的重量……”
刚才那一幕真的地狱般恐怖,闻萧甚至怀疑自己要是万一真嗝屁了,下一世绝对会美美转世成为一个千斤顶。
柏生被管家眼疾手快地抓住腕子,不仅没有熄火,还在执著地虚空索敌:“为什么不会!为什么不会!不是教过了吗?高考要考的!你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龙傲天……嗝!”
方圆连忙把人嘴捂住了。
完蛋了,他的内心一片凄风苦雨,愁云惨淡。
就刚才这个突发情况,该不会到时候节目组整个约会能剪出来的分量就是一个预告片吧?打咩啊!!
而且柏生为什么会喝醉?他以前不是号称千杯不倒吗?这也太奇怪了!
随着柏生被物理闭嘴,整个室内瞬间寂静,众人面面相觑,各自的脚底已经准备开始筹建阿房宫了。
这个时候,他们在注意到游离在人群之外的闻鹤和白手套。
闻鹤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们,眼瞳如墨般黑:“…………”
众人:“!”
完了。
好像生气了!
“谁来解释一下,”闻鹤淡淡道:“为什么这里这么多人。”
明明他尚且算是小辈,柏母却打了个哆嗦,怼了一下丈夫的肋骨,柏父愣了一下,开始面不改色地瞎扯淡:“好巧啊,我们今天正好来这里家庭聚餐。”
“聚餐?”闻鹤英挺的眉毛略挑,“三个人?”
“其实,”柏冉灵机一动,立刻钻了个BUG,“刚刚大哥明明还在的,只是现在突然就消失了,哎呀,好奇怪啊,明明刚才还坐在这……”
毕竟她大哥闪现已经是常态,闻鹤必然不能求证柏青松到底在不在,就算发现不对,也不能质疑。
她总不能承认是父母担心柏生欺负别人所以过来看看吧!结果这担心还真是对的!
闻鹤果然也想到了这一层,神色又沉了些,但他还是没有多追究,而是转向了闻母。
“妈,”他瘫着脸问:“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闻母先下手为强,“我们也是来聚……”
闻鹤:“说谎。”
闻父:“咳,闻鹤,你怎么跟你妈说话的?”
闻鹤:“那你来回答。”
闻父:“…………”
二老对视两眼,决定把锅丢给生死不知的闻萧,“他非要来,我们也没有办法。”
其实他们就是担心大儿子人生第一次约会出岔子,所以前来观视……而已。
闻鹤在小本本里记下了。
最后,他转过头,看向白手套、管家、方圆,还有那位被迫见识过多大场面的摄影师,嘴唇翁动几下,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闻鹤还是第一次体会到,和人交往时把事情搞砸,不是因为自己的嘴,而是因为别人的感觉。
有一些难过。
管家一没看好,柏生又开始冲出来打拳,“一个大西瓜,中间切两半……”
“好了!!”方圆真是受不了他了,不是说好了酒品比人品好吗,“你不要再乱动了!!”
柏生还在艰难前行:“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
管家瘫着脸往他手上塞了个果盘,他终于不动了,开始安安静静坐下来往嘴里塞西瓜吃。
现在看起来又很乖了。
闻鹤俯下身问他,“你醉了吗?”
柏生老实巴交:“我醉了。”
闻鹤再问:“难受?”
柏生回味了一下刚才揍闻萧的感觉,然后迟钝地说:“爽!”
闻父和柏父脸都紫了:“…………”
闻鹤站起身,环顾四周,众人的视线都聚在他身上,闻鹤仍是平静地问那个摄影师,“节目组怎么说?”
摄影师把临到喉头的“staff”吞回去,心惊胆战地复述节目组的指示,“她们说,尽量拍点能播的……”
众人:“……”
什么叫拍点能播的。
节目组已经惨到了这个地步吗。
寂静当中,柏生吃完果盘,把盘一放,又开始了:“我想出去散散步。”
闻鹤:“嗯?”
“这里太热了。”柏生振振有词:“我吃饱了,我要出门了。”
闻鹤:“好。”
他最后将视线投向后头不敢说话.jpg的众人,对视三秒后,柏冉带着柏家圆润地离开了,“大哥,你去哪里了大哥?你在通风管道里吗?大哥你说句话啊!”
五秒后,闻母也开始了:“嘶,我突然想起来家里开水壶的插头忘记插了,赶紧回去……”
最后,方圆那强大的母性让他在闻鹤的凝视下足足坚持了十五秒,“我去看看节目组准备怎么剪……”
一行人瞬间作鸟兽散,只有敬业的摄影师,不得不继续跟在二人身后。
闻鹤跟着柏生的脚步,走出了门外。
临走时,还不忘将衣角上那点水迹抹掉,整理了一下自己纹丝不动的衣领。
不管怎样。
造型还是要保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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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生一路出了酒店,又走到了来时的路上。
时间渐晚,周围的建筑纷纷亮起灯火,水面被照的透亮一片,远处偶尔有烟花在半空中绽放,火星燃烧引线的炸响,红绿紫蓝,把人注视它的瞳孔不由分说染成异色。
这条道路上只有零星几个人,都在步伐匆匆地行走,只有柏生,还在前头歪七扭八地走獭步。
他喝醉后的行走方式比较独特,就,你不能说他没有在走直线,他的确走了,但每一步的脚都能落在一个你意想不到的位置,一时半会儿远着看,就特别像新开业酒店重金购置的那种迎风摇摆气球人,搞笑中带着一丝蠢萌。
闻鹤看他贴着栅栏走,心头一紧,上去谨慎地牵住了他的衣袖,“慢慢来。”
柏生是真喝的有点迷糊了。
他上辈子滴酒不沾,这辈子想说穿书了,那这个角色的设定就该是酒量很好,所以他刚刚那么豪迈地把白兰地当酒精饮料喝,多少有点暴发户般的豪横——反正我不会醉!
但柏生忘了,但凡他有一点继承到原书的设定,他的真人CS和保龄球赛事都不会变成描边大师。
很惨。
他现在有点飘飘然,走路像踩在云端,“哦……”
喝醉了的柏生眼神有点迷茫,在闻鹤不抱希望地伸出自己的手时,一把揽住了他的臂弯:“借我,扶一下。”
闻鹤见状,放慢了速度。
两个人,一醉一清醒,以极舒适的速度在长长的桥道上行走着。
夜风拂面,稍微带走了一些脸颊上蒸腾的热度,流水声潺潺,远方传来遥遥热闹的人声,闻鹤听着身边慢吞吞在数地砖的声音,抿起了唇。
“其实……”他有些艰涩的开口,“我也不明白自己有时在想什么。”
柏生甚至连头都没抬,看上去对他的话并不很感兴趣:“唔?”
“……从那次,我看到你在阳光下的那一幕,可能就开始变了吧。”闻鹤很少有这么说话的时刻,每说一句话都要斟酌好久,在唇齿间推敲好多次,如何合适,如何得体,过了十八道关卡,最后才能出口,“我开始改变想法。我突然莫名地想去剧组多视察——但后来发现,其实只是想多看看你。”
柏生还是没什么反应,模糊的应了声“嗯”,权当表示自己已经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