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st kiss自 由 自 在
简直要哭了。强撑着自己的表情不变,在有礼用力的挣扎中松开手。
走到玄关,于波回头望望这个空荡荡的房间和有礼,低声问道:"两个月到底是什么意思?"
等了很久,他叹了口气,拉开门。这时,才传来有礼硬邦邦的声音:
"我答应了家里,两个月以后去相亲。"
门关上的声音并不大,可有礼却觉得这声音一直在耳边挥之不去。维持着一个姿势躺在沙发上,不知过了多久,才觉得周身都麻了,仿佛有无数小针细密地刺着皮肤。
睡一觉吧,睡一觉就好了。
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回卧室,顺便把《布拉格精神》也带回了床边。
这本老友,陪伴了他多少个日夜,只要看到它,就觉得一点安心。
想要入眠,身体很疲惫,精神却空洞而不肯妥协。也罢,再读一两页吧。
翻开熟悉的书本,读着熟悉的语句,慢慢放松下来。在于波手里这几天,书上添了一点新的小折痕,让有礼有点心疼。当时怎么会任由他把书带走的呢?
翻过一页,突然一行明显不属于自己的铅笔字迹出现在页面的边角空白处--
"夏天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布拉格"
合上书的时候,有礼合上了眼。一线细细的泪水顺着脸颊流过。
33end
于波穿了一身黑色的长袖T恤,深灰蓝的牛仔裤,少年修长的体魄完全显露出来。小心地梳了梳头发,对着镜子仔细照了一会,满意地出门去。
裤袋里装着的东西,随着脚步轻轻敲打着大腿,那是一把折叠的水果刀。
听了有礼的话以后,他一直想把卡夫卡找出来。本来还害怕这家伙对有礼做了那种事会换个名字,那就难找了。没想到才第二天,就在聊天室里遇到了这个名字。于波赶紧换了个"小帅"的名字重新登陆。
也许这个卡夫卡不是那个卡夫卡,可一想到那天有礼回来时的样子,于波就咬牙切齿。总之,先把这家伙骗出来再说!
假装自己在找一份考研的复习资料,卡夫卡果然在没几句话之后就说:"那份卷子我有,你住哪啊?我可以拿给你。"
做出很激动很感激的样子,于波和他约在市中心绿地的小亭子里。
晚上7点,城市里崭新的一排绿地灯打出昏黄的光线,把周围的小草也染黄了些。整个绿地有水有山,高低起伏。于波不禁想,如果在高空中俯视这里的话,这些小灯一定就像星星一样好看吧。
坐在凉亭里等待着。绿地里三三两两走过的都是刚吃过饭的老人。偶而有年轻的家长带着小孩一起来散步,孩子尖锐的笑声回荡在周围。
一会儿,一个穿着铁灰色西装的人走了进来。虽然穿着很正式,可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就职人员,有一种流气。
他直直往于波走来。"卡夫卡。"声音倒是意外地低沉好听。
于波点点头,问:"卷子呢?"
卡夫卡四处张望了一下,说道:"我把它放在车里了,你跟我去拿吧。"
于波笑起来......果然!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绿地,慢慢往人烟稀少的小巷走去。再往前就是一个新楼盘的建筑工地。为了保持城市的美观,工地周围造起了一堵墙,只留下一个进出的小门。
"你的车停在这里吗?"
"呵呵,小朋友,跟进来说话吧。"
摸了摸口袋,于波跟着走了进去。
一片杂乱,到处都是麻袋、水泥、黄沙和碎石,坑坑挖挖地非常难走。视野里根本没有"车"的踪迹--哪怕是辆自行车都没有。于波嘲弄地看看卡夫卡,卡夫卡则笑着倚着内墙。
"小朋友,把你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吧。我们都不是来谈什么复习考卷的。"
于波一下紧张,护住口袋问:"你怎么知道?"
"叔叔我比你大多了。看你那个神情就知道你想干什么。"
心里挣扎了一下,于波掏出那把水果刀,看到对面男人一瞬惊讶的表情,于波却没有把它打开,而是把它仍到一边。本来就不是想靠这种东西做什么,会不会犯罪自己还是清楚的,拿出来只是想壮壮胆而已。既然被看穿了,反而有种豁出去的意思,有没有刀更无所谓了。
"有礼你认识吧。"
"哦哦,帮爱人寻仇来的。不过我看他也不是对你死心塌地嘛,考虑清楚哦。"
"你那天到底最他做了什么?"
男人笑起来。 自 由 自 在
"就是你想的那样啊,他没有告诉你吗?"
定定地看着对方,于波一步一步走近他。卡夫卡没有后退,笑嘻嘻地站在原地。
"混蛋!"于波猛地挥出右拳,击打在男人的面颊上,沉重的触感让手骨一阵紧缩,男人抚着脸踉跄了几步,脸上却还是带着诡异的微笑。
"呦呦,力气还蛮大的嘛。"
被这种态度激怒,于波三步并作两步,揪起男人的衣领,靠着冲力把他摁在墙上,表情狰狞。
"警告你,以后不要去惹他。"
"惹都惹过了你,你要怎么样?杀了我?看你虽然一副学生样,不过也成年了吧。要是你不在了,你亲爱的有礼要怎么办?还是你想像个野蛮人一样跟我打一架?不是我看不起你,不过你也没多少胜算。"
一边说着,一边使出一股巨力反扯住于波的领子把他按在墙上。
"混蛋!!"于波用力挣扎着,可那双手却如石铸般纹丝不动。第一次感受到力量上无可逾越的差距,只是更加激起了胸中的怒火,甚至真的有杀掉他的念头。
视线里出现了一个闪光点,那是刚刚被扔掉的小刀。
怒吼了一声,他突然发力,靠整个身体的重量,把男人撞倒在地上。
地上突起的碎石叫男人不敢掉以轻心,连忙放开于波,缩起身子滚开。
于波趁此机会,扑到离他几步远的小刀边,握着打开的折刀与卡夫卡对峙。
"小孩子不要玩这种东西哦。"
回过头来的卡夫卡看到于波手里的东西,神色虽然紧张起来,说出来的话却仿佛仍是不在意。
两人都微俯下身子,张开手臂,双脚微曲,死死地互看着。
于波知道他没多少次机会,如果被男人巨大的力量抓住手腕,那小刀一定是拿捏不住的。
示威性地在身前挥了两下,男人稍稍后退。
慢慢挪动脚步,观察着对方的缝隙,务必要一击即中!
蓦地,于波大吼一声,向前突刺,卡夫卡连忙跳开,于波跟进,一刀横挥画了一个圆弧,刀尖触到了什么,有一瞬间的阻碍,卡夫卡跌坐在地上。
西装被划开一道口子,翻出里面同样被划开的衬衫,也许是伤到了表皮,渗出一点血来。
从没有用刀和人比划过,那种尖锐地划过物体的触感让于波心中升起一种恐惧,本能的恐惧。
卡夫卡毫无抵抗力地坐倒在地,可于波却没办法踏前一步,真的把他给杀了。
他还没有狂妄到觉得自己可以决定他人的生死,那一时的意气一过,心思渐渐沉静下来。
"不打了不打了。你不是想知道我对有礼做了什么吗?"
"你说。"
"那天我们约在一个酒吧里,他说路不熟,要找学校附近的,我就告诉他地址。我只不过逗逗他,他就吓跑了。就这样,露天里我能干什么啊。"
持着刀,居高临下地看着卡夫卡,似乎在估量这话的真实性。
"那他脸上怎么会有伤的?" 自 由 自 在
"哦,拉扯的时候不小心撞在树上的。对了,衣服领子大概也被我扯坏了。"
说着,露出一个可说是厚颜无耻的微笑,于波差点又想挥刀砍上去。
"如果我知道他有伴,也不会约他出来。聊天室里的人都有点......嘿,你知道的嘛。"
"有礼不一样。还有,我不是‘伴'。"于波哼了一声,收起了小刀。
"怎么?小两口吵架啦?怪不得他那时候面色不好哦。"
见于波对他说的话没反应,卡夫卡又嬉皮笑脸地自夸道:"你别看我这样,经验可是很丰富的哦,好歹我也做过大公司的经理,恋爱嘛,也有好几次。"
于波懒得跟他说话,斜眼看了看,转身就走。
"喂!干吗不听人家说话啊,真没礼貌!"
前面的人仿佛根本没听见一样,继续迈着步子,少年修长的背影晃过那一扇小门,失去了踪迹。
卡夫卡夸张地叹了口气拉了拉坏掉的衣服,盘着腿仰起头看着天空。
一条月牙在云雾里掩进掩出,城市的光亮却永久不熄。
"小孩子,趁着能做梦的时候好好做个美梦吧......"
难道所有失恋的人,都会有这么一段仿佛行尸走肉一样的日子吗?做什么事都不来劲,可如果什么都不做,却会被那种空虚和无聊逼得想发疯。总从见过卡夫卡后,于波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觉得无边的失落......终于,最后一件能为有礼做的事也没有了......
不知有礼会不会再被类似的事情骗出去呢?既然有了卡夫卡这个前车之鉴,应该不会了吧......真是的,年纪一大把却还要让自己的学生来操心。不过,以后,会有另外的人为他操心,为他忧喜了吧......
想到这,呼吸一窒。心脏猛地紧缩,浑身一阵无力。
恨他吗?恨这个软弱的男人吗?
于波苦笑着。
对他根本没有办法涌起那种激烈的感情。有礼是一点一点渗透到他生活里来的,甚至渗透到他的思想里去。半个学期的哲学课,和有礼的短暂的交往,已经大大改变了于波的心理。不自觉地会用有礼的眼光去观察事物,不自觉地用上课听到的思想来思考问题,他根本无法摆脱有礼给他的影响。
如果世界上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就好了。那我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把他留在身边。
可是,他们没有如此幸运。
这个拥挤的人海里,能遇上和自己灵魂相契的人是多么不易,可两人却还是没有办法泅泳到一起。
茫茫人海,潮起潮落。
将他带到你身边,又将他带走。
全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去打扰有礼。现在他的生活,已经完全与己无关。于波不由地想起小叔叔,克制着自己呆在喜欢的人身边,也是,到了该自己品尝的时候了。
混乱的思绪飘渺飞扬,缠绕在一起,他只希望,因为自己的牺牲,有礼今后,能过得幸福。
也许就这样,有一天,他能忘记这个既是师长又是爱人的男人,重新去爱......
六月,一定是一个最不受学子欢迎的月份。为了之后两个月快乐的暑假,现在就必须呆在炼狱里接受考试和复习的折磨。
于波戒了网,专心复习功课。 自 由 自 在
有礼的哲学课也要考试,他查了查学校的日期安排,是放在倒数第二个礼拜二。最后那几堂课都没有去听,只能祈祷有礼出的考卷不要刁难他了。
一天, 寝室里卖力地和普通物理搏斗,手机嗡嗡地响起来了。
瞥了一眼电话号码,于波的手不由颤抖起来。
是有礼!
任凭手机在掌中震了五六下,他才如梦初醒地按了通话键,眼前像开了花似地五颜六色。
"喂......"
"是于波同学吧。我是秦老师。"
手脚一下子冰凉,仿佛才涨起的潮水哗一声落下。
"哦,老师有什么事吗?"
用公事化的口气淡淡地说。
对方沉静了一秒。
"你最近没有来上课,所以我来通知你一下考试的时间和地点。"
"不用了,我已经查到了。"
又沉默了一下。
"哦哦,我不知道你可以查到......"
沉默。
"老师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后面几章的内容你自己看书复习就好,我不会出得很难的。不过有些概念还是要记得。比如‘存在'......"
"我知道了,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按下断线。
突然好象身体里的力气也都被抽掉了。
这几天来,多么希望能再听到有礼的声音,再看到他的样子!可希望却是如此残酷地实现。
又是好老师的样子!可那种关怀的口气,只让人觉得疏远。
连自己,也只能叫他"秦老师",而不是"有礼"。
有礼有礼有礼有礼......
喃喃地,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身体里渐渐产生奇妙的共鸣,心脏震颤着,仿佛要碎去的样子。
于波想,我完了。
监考的时候,有礼没有来。
那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之后就是漫长的暑假。
骄阳似火,烤得路面滋滋作响。这当然是夸张的比喻啦,不过对于波来说,还是呆在空调房间里来得好一点。
徐漫和他MM经常约会,似乎连双方的家长都见过面了,整一个要开始过家庭生活的样子,当然顾不上好兄弟。其他的同学,虽然在寝室里打打闹闹的,但一半人回了老家,另一半人和于波的关系也不是那么铁。
无奈,只好关在家里打打游戏了。 自 由 自 在
实在无聊到不行,于波只好上网聊天,不过那纯粹是打发时间,谈话的内容就好象白开水一样淡而无味让人提不起精神。
说不清因为什么心理,他还是用布拉格这个名字去聊天。
现在,布拉格对他有一种特殊的意义。
虽然他从来没有去过那里,可他的爱情却仿佛是从那里开始生长的。
也许吧,他希望能在那个最初的地方再遇上有礼。如果命运给他这个机会,那他或者会试着相信他的努力还是有用的......
可上天,没有给他这样的启示。
倒是常常能碰到卡夫卡。
与其和其他面目模糊,无法预料的人聊天,于波反而觉得卡夫卡比较亲切。
在火爆味十足的第一次见面后,两人在聊天室里碰上,于波主动用私语跟他坦白说:"我就是那个小帅"。
"原来是你啊。"
就这么简单两句话,之后,就开始天南海北地瞎聊。
于波问他:"你不是说你是大公司的经理吗?怎么这么有空?"
卡夫卡用私语回道:"我还以为你上次没听进去呢。"
几次聊下来,据卡夫卡说,他原来确实是在一个公司里当经理,手下一个办公室主任(当然是男的)长得十分清秀,卡夫卡一直对他很有好感,而那个人似乎也有点意思,有时陪着卡夫卡一起加班。终于有一天,卡夫卡跟他表白,而对方却把他是同性恋的事宣扬得整个公司都知道了。因为是比较保守的国营企业,所以最后卡夫卡在压力下自动辞职了。
"后来呢?见过那个人吗?"
"小笨蛋,你当真吗?"
于是,卡夫卡又告诉他,自己其实是一个富商的私生子,因为掌握着人家的隐私,所以可以不用工作而不愁吃穿,还养了一个小白脸。
之后,他还陆续出了好几个版本,什么"男公关版"啊,"黑道老大版"啊,甚至还有"杀手版"和"穿越时空版"。每个版本他都能讲得活灵活现,于波不由地揶揄他是一流小说家。对方当然顺着杆子往上爬,打出一个吃惊的符号问:"你怎么知道?"
虽然都是在胡扯,不过卡夫卡人很幽默,于波也觉得和他聊天很开心。
不知为什么,于波心里还是相信第一种说法多一点,不由地对卡夫卡也存了点同情的好感。
谈到熟了,于波问他干吗老用借口把人家骗出来。
卡夫卡说:"来这里的,多少都寂寞呢,用个借口,对有些人来说是矜持嘛。其实我都不用强的,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强求,我就喜欢看别人被戳破伪装内心挣扎的样子,而且表面越清高我越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