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寒,我什么时候用过这词啦?
"这是我兄弟老三。"
"哦,原来是手足情深啊。"同人女的表情又莫名其妙的呈现出妄想状,"呵呵,调教一下会成为很有希望的小攻二号!既然攻1是典型攻啦,那么有个看上去呆呆的攻2也不错,偶尔走走这种路线说不定很受欢迎呢。"
在她越说越过分之前,我拼命大吼一声:
"老三--!!!!!!!!!!!!!!!!!!"
这声音事后由老三形容,如晴天一声霹雳,平地一颗导弹,轰的就炸开了。这下不仅老三停下了动作,就连其他人也不再说话,齐刷刷的转头看我,就连同人女也假装惊恐的直朝我眨眼。
哭,我的形象啊......
老三屁颠颠的跑出来,我交待了几句就赶快溜之大吉。我们老祖宗教训的是,女人是祸水,而这同人女根本就是祸湖祸江祸海,若是不避开,迟早会有性命之忧。
好容易摆脱了同人女,我一个人走在校园里,毫无目的的乱逛。
没有旁人在身边的时候,我会对自己比较坦诚。我知道自己的心底正孕育着一片荒芜,看样子我又一次圆满完成了报复活动,成功的让那个某人受到了打击,然而自己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如果说我不在乎那一定是骗人的,但一切都是那个某人的错,如果他不是这么快就另结新欢,我也不至于这样。仇恨真的是一把双忍剑,我在否定了对方的同时,也否定了这么多时间以来自己的付出。
寝室是不能回了,我一看到那电脑就会想起这些日子的虚情假意,食堂也不准备去,要不是在那里看到某人嚣张的样子,现在又怎么会弄到这般田地,图书馆是某人的根据地,更加万万去不得,思来想去,只有操场和自修教室这两个去处了。
两处地方又各有利弊。
操场那地方本来我忒不屑,这学校其他不怎么样,但湖光秀丽风景宜人得好似疗养院,好像不培养出点什么才子佳人风流韵事就对不起这景色似的,结果所有学生积极响应,一到黄昏就齐刷刷出动。而每当学校的垂柳岸堤大小草坪林荫道楼层暗角只角旮旯人满为患,操场就承担了艰巨的分洪任务。所以没事我还真不愿意上那里去,免得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长了针眼。
至于自修教室,虽然进大学两年多了,但自修教室我只在刚入学时光临过一次。
只那一次,还让我留下点不愉快的回忆。
本来嘛,我那么聪明一人,哪有什么必要和别人挤一起用功?我那次不过是觉得新鲜,没见识过大学里用功读书的学生们,所以特地跑来看看,和节假日跑博物馆动物园也就属一种心态。
从小到大我没参加过自习,高中里自修等于我到外面网吧自动修炼等级去,所以第一次和老三坐在自修教室时,我一点都不了解自修的规矩。那时正在听歌,一高兴就跟着哼起来,老三赶忙拽我,把我的耳机拉下来,说这会影响别人读书。等过会儿他如厕去了,我便故态重萌,电台里正播放着《阿兰古斯协奏曲》,用木吉他演奏的这个版本音质清澈而纯净,像极了当年堂兄弹奏时的样子。
那是我第一次上他的大学去玩,第一次看见那个后来陪他走过生命最后时光的同学。
堂兄的同学听说是个很优秀的人,但我记住他的却是因为那双眼睛,带些冷漠带些自嘲,却依然澄澈晴朗。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我看见了他书桌上的东西,两片薄薄的玻璃里,夹着各色的沙,三边用木条密封,上边却敞开着,角落里赫然刻着"景煜"两个字,歪歪斜斜的痕迹。
这是什么东西啊?我寻思着,想拿近点一看究竟。
--别动那个!
堂兄很罕见的喝止了我,他说那东西对他同学很重要。
我问,是他女朋友送的吗?
堂兄想了想,复杂的笑了,小鬼头,这么点大就想这个,羞不羞啊。
你不知道什么叫人小鬼大吗?
我没有继续和他争论下去,因为堂兄拿起了他的吉他,我就这么坐在他的寝室里,看那修长的手指慢慢拨动琴弦,听那温柔的声音吟诵着windflower的诗句。堂兄谦虚的说他弹得不好,要听就听他同学弹的,他都是跟他学的。
但我不在乎,在我心里,没有人可以代替我的堂兄。
就我深陷在回忆中禁不住跟着广播哼唱起来的时候,突见一不认识的男生气势汹汹跑来,似乎很激动的说着什么,虽然我带着耳机听不清楚,但想也知道他定是控诉我影响他念书了。
我站起来没好气的告诉他,不用说了,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要不乐意我走就是了。
他呆住了,大概是没想到我这么干脆,我则冷笑着扬长而去。
关于自修教室的回忆就到此为止了。
我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环顾四周,几乎所有人都在低头,或奋笔疾书,或是温习笔记,大概是期中考试要到,都开始收心了。我坐在这些忙碌的人中间,只是希望自己也能够充实一些,然而心上却有一道缺口,突兀的伫立,仿佛不时提醒自己--我很空虚,很空虚。
一个人空虚到一定程度总会干些奇怪的事情,对于我这种聪明人,这种症状就表现在观察别人分析别人盘算着该怎么演戏怎么报复别人上。
比如旁边的眼镜男,这种类型最欺软怕硬,对阵的一定要耍流氓的威风,瞎扯些"A哥""B哥"的名号;对付左边叽叽喳喳的两傻女,就应该假装贵公子,露出一个淡淡的优雅的微笑,低声告诉她们,你们继续好了,不必介意我的,保证立马鸦雀无声;对于正在把头枕在高高一摞笔记上睡意正酣的某蠢男,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他耳边大喊一声"开考啦!",等他吓醒再若无其事的问他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再比如前排窗边那个男生,只看背影就知道正是落魄时候......嗯......落魄的......这个有点难度,再想想......落魄的......
等我想起对落魄的人根本用不着出手时,那男生已经把头转向窗外了。
我一看见他的侧脸,便如同被踩痛了尾巴般,差点嗷的哀号起来。
头痛啊,学校这么大,我他妈好死不死上这儿来干嘛!
不错,这个坐在前排的破落的男生,正是之前被我下狠手报复的某人是也。
唉,当真是冤家路窄,该来的怎么躲都躲不掉,这大概便是人们所说的"孽缘"吧。
12
某人坐的位置距离我所在的最后一排大概有五六排之隔,他在前,我在后,他在明,我在暗,所以我看得见他,他却不知道教室里还有个我。可惜的是,这些都是在我心虚的往课桌下缩了一阵后才想起来的。
我偷偷看他,他正望着窗外,不知神游何处。
其实除去心理因素,客观的来讲,这个某人长得还真是不错,所以这么受女生欢迎也是有原因的,尤其是他现在这么落魄的样子,不要说那些傻女,就连我看得久了也未免动容。
弄到今天这种地步原本我也不想,但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
空气中孕育着湿润的沉闷,大雨将至,天空如同他的脸色一般阴郁,教室后排的荧光灯坏了,断断续续的闪着光。他发了会儿呆,忽然在窗玻璃上哈了口气,握拳在蒙上水汽的玻璃上轻轻印了一下,又展开手指按了上去。玻璃窗上清晰的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脚印,坐在左边的两傻女看见了,都偷偷的抿嘴笑,大概是觉得他做了和自己形象不符的事情。
若换作别人,我只怕也会耻笑这种幼稚的举动了,但现在我却笑不出来,不仅如此,胸口还有些发堵。
这个小脚印的做法是安安告诉千帆过尽的,心里有个念头反反复复的搅动。
......他或许是真的喜欢安安......
山雨欲来风满楼,窗外的树木被吹得咔咔作响,我突然想起自己没有带伞,刚想发个消息叫老三救急却发现手机没电。但愿这场雨来去都快,能在自修结束之前下完。
正这么想着,坐在前面的某人却站起来,两手空空的出了教室。
原来他和我一样什么都没带来,只是为了找个地方冷静一下才到了这里。但是现在这时候出去未免太傻B了,眼看着就要下大雨,怎么着也应该在这儿躲了雨再说。
切,怎么样都不关我的事,反正都是你自作自受咎由自取!
窗外狂风大作,乌云蔽日,说不出的诡异。我想起某人离开时的样子,莫名的烦躁起来。
妈的,闹失恋玩受伤到别处去啊,好死不死让我看到,你故意的是不是!
现在这算什么,博取众人的同情心?你还想当新世纪情圣?就凭你那两下子还差得远呢!有本事你倒是殉情去啊,为爱而死,真光荣啊!
"砰!"的一声,玻璃窗撞在了窗框上,我却是被自己的想法惊醒了,不会那么夸张吧,才失恋一次而已,不会真的想不开吧......
不过依照他平日里受欢迎的程度,应该很少有人会拒绝他吧。
心里"咯登"一声响,想起千帆过尽曾经跟我说过的故事。
"轰隆--!"这次是远方的闷雷。
我吓了一跳,整个人弹了起来,脑海中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跑出大楼很远了。
那家伙到底上哪儿啦!明明他前脚走,我后脚就跟出来了,怎么没了影呢,我环顾四周,突然发现有个熟悉的身影正朝操场方向跑去。
我刚要叫他,雨点唰的就下来了,大得打在身上都疼,风狂乱的翻卷,雨从四面八方袭来,在这样的暴雨下,有伞没伞其实都一样。我开口叫他,怎奈何风雨声太大,只能企图先追上他,可惜四肢不勤,就算我这么豁出命来跑,两人之间的距离只能勉强保持不再增加而已。
妈的,这种天里那家伙不带伞是做给谁看啊,要是不小心被雨水打死,被雷电劈死,溯其因果我不就是罪魁祸首了吗?"我不杀伯人,伯人因我而死",不要吧,这种事情,不应该只是电视里虚构的吗?
路上转眼间几乎没有人了,只有他和我在拼命的奔跑。
他跑,我追,靠!那么多人嚷嚷着女生难追,我就不相信追女生会比追他困难。我再靠!我这是什么比喻啊,居然还有空想这个!
一直以来我都是个自由自在的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很少顾忌到什么,我生平最痛恨别人管着我,束缚我的手脚。演戏也好,故意改错题目也好,甚至不惜为了克星之说大动干戈都是因为这个。
我告诉自己我要活得率性,执著,肆无忌惮,我要代替那个人看尽世间的风光。
永远自由的,永远。
任何人,任何事情,都不能撼动我半分。
然而,什么时候开始,千帆过尽的身影在我心里扎了根,我为了他烦恼不已,为了他心神不宁。凭什么我骗他就惴惴不安,他骗我就泰然坦然,不公平!真他妈不公平!
我心里那个郁闷啊,就差化身为土狼在月光下嘶嚎个一宿半宿的了。
我就这么一边跑,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一边骂,一边还是继续跑。大雨模糊了视线,疲惫迟钝了理智,我只是跟着雨中那个模糊的身影跑,心里隐约有个念头,绝对不能放他一个人,绝对不能!
那个身影终于停在了操场上,我却不敢懈怠,用尽最后的力气跌跌撞撞的跑过去,然而......
妈的该死的学校!我老早就说情侣太多不是好事情了,那么多对轮番在草坪上压马路,这草怎么可能长得出来啊!草地没草这大雨一下不都成烂泥了吗!
要不是这样,我怎么会脚下一滑摔在某人身上,连同他一起摔个满身泥呢!
某人一脸震惊的看着压在他身上的我,雨就这样顺着我的头发滴在他的脸上,害他又不得不把因为震惊而睁大的眼睛重新眯缝起来。
我则尴尬的朝他笑笑,心里想着,妈的,这真是有生以来最烂的照面形式了!
13
"其实那天我只是碰巧在自修教室看到你。"
"嗯。"
"你脸色不太好,又没有带伞。"
"嗯嗯。"
"而且之前刚被安安,就是我女朋友给甩了。"
"然后呢?"
"我怕你有个万一,再怎么说你弄成这样安安也是有责任的,身为她男朋友,我自然要注意点,免得你真出事她太自责。"
"接着你就这么跟出去了?"
"对对。"
"所以?"
"所以你完全没有必要觉得欠我什么,快点回去吧!"
某人不理睬我,只是低着头继续削他的苹果,苹果皮长长的垂下来。妈的,居然敢无视老子!我恨得牙痒痒的,顿时产生一种想要立刻拉断的冲动。
"喂喂,你听见我说的话了没?"
"听见了。"
"那你还在这里干嘛!"
某人站起身,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我,一脸白痴的笑容:"照顾你。"
我头痛:"所以我都说没这个必要了......"
"如果有人因为担心你出事不顾大雨在后面追,最后还因为天雨路滑而扭伤了脚,你能像没事发生一样对他不闻不问吗?"
我无力,没法儿反驳,话都让他说尽了,说到底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我那天干嘛神经兮兮追他来着,摔在烂泥地里不说,好容易爬起来却发现把脚给扭了,被某人搀扶着去找校医才知道严重,被勒令静养一周。我身为一寝之首自然有兄弟们照应,然而那个某人说这都是他害的,硬要过来,否则良心不安。本来我还指望拿一干兄弟当挡箭牌,没想到老三此人的脱线较以往有增无减,竟然一口答应下来,被我在心里骂了一百遍傻B。
某人就这样成了我们寝的编外成员,每天往返几次,买饭打水,不亦乐乎。这下可好,他心里是舒坦了,我却坐立难安,本来嘛,想方设法躲着藏着,现在居然变成了不得不见的局面。
老三他们少了被我颐指气使的苦差自然乐得逍遥,我有苦难言,只能整天僵着一张脸。其实我心里也郁闷,像我这么聪明一人,演技如此高超,怎么到了这某人面前就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了呢。
"对了,你受伤这几天怎么没见你女朋友来看你啊?"
一不留神,就被他将了一君。我强自镇定,露出没什么大不了的神情:"马上要期中考试了,怕影响她学习就没告诉她。"
"这就好,我还以为她知道我在照顾你,所以不敢来了呢。"某人轻轻笑了一下。
我就说他怎么那么好心自告奋勇的来照顾我,原来是为了见"安安",妈的,最讨厌别人在我面前玩花样,得了便宜还卖乖。
越想越气,当下决定小惩大戒,用力咬了一口手里的苹果,咔咔的嚼起来:"不过,就算她知道也难讲,女孩家的心思谁知道啊......"
这种既不否认也不承认的含糊回答果然起到了误导作用,某人周围的气压明显的低落了下来。
喂喂,不会这么经不起打击吧。我大汗,赶忙改口:"我的意思是就算知道她说不定也会懒得过来,你还不知道吧,她这个人其实特懒,除此以外还有很多缺点,我是没办法,认命了。可你条件这么好,多少女生趋之若骛呢,不愁找不到好的。"
"你觉得我条件好?"
"啊?是啊,当然当然,你看,这个......你看就凭你这相貌,这身材,这风度,这气质,你认第二我就不相信学校里有谁还敢称第一,公子你可当真是面如冠玉剑眉星目气宇轩昂冰雪抟成琼瑶琢就天生丽质秀外慧中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把古今话本里的说词一口气套完,我心想你要再不振作起来,我可要恶心得趴下了。他却扑哧一声笑出来了,一时间我竟然觉得有些晃眼,仿佛某人的身后藏着一个光芒万丈的大太阳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