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已经看了我整晚了,真的没有事吗?"翦翼看向身旁的新伙伴,这已经是他今晚第四次这么问了。
"咳,"切森假意咳嗽了一声。"你还没有满十八岁吧,未成年是不能喝酒的。"
"可我却已经活了近三十八年。"翦翼顽皮的笑笑。
莱恩暗自翻翻白眼,他这样哪像三十八岁的中年欧巴桑啊?!明明就是个狡黠、又有点耍赖的十七岁少年,怎么看都不像传说中的[翼]。在他的印象中,即使[翼]不过十七岁就被冷冻,但因本身拥有人人垂涎的强大战斗能力,好歹应该老练成熟世故,要么像冈原彦一样呆板不知变通,要么就像他的同类伽昂*南兹一样冷峻无情,哪知他显得比他还稚嫩。
也难怪嘛,毕竟他从十七岁一直睡到现在,都已经和这个变化飞速的世界脱节二十年了。
冈原彦让酒保再为翦翼添了杯马提尼红,"听裘诺少将说,你是人造人里唯一一名在进军事学院前就拥有名字的?"人造人在未进军事学院前都有各自的代号,并在军联局的研究部生活、接受训练,直到进入军事学院时才由军联局为他们起名字。
"那是因为我也是唯一一个被普通人类收养的人造人,我的养母叫翦怜舞,美籍华人,是研究部的研究人员。"
"有个和蔼的母亲,对你的人生产生很大的影响吧?" 自 由 自 在
"哦,不 ,她并不算和蔼,"翦翼小啜一口,笑道:"与其说她是母亲,倒不如说她像个姐姐,我在五岁被收养,当时她也只不过十七岁。"
"那你被冰冻了二十年,醒来后不去见见她吗?"切森问。
"见不到。她二十二年前已经离开人世了。"白净的手指绕着酒杯慢慢滑动,冰绿色的眼眸泛起回忆的眸光。
"啊......对不起。"切森道歉道。
翦翼轻笑的摇摇头,示意酒保再倒一杯。
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西餐厅门口,扫视着大厅,看到酒吧台上的人后,俊美的脸上扬起俊朗的笑容。
"裘诺少将来了。"切森悄声道。 自 由 自 在
裘诺走了过来,一一打过招呼后,拉开翦翼旁的高脚椅坐下,并向为他叫了杯酒的冈原彦道谢。
"刚才收到消息,后天伽昂*南兹会到英国的云德米尔,可能是在那进行购买武器的交易,伍杰元帅命令我们明天下午出发到云德米尔。"
"啊!今晚又要准备行装了!"莱恩叹着,不禁又自怜自哀一次,就知道这么高的薪金和福利不是这么好赚的,不单自己的性命朝不保夕,连下班后的娱乐几乎都是一种奢侈。
"不急,明天下午出发,今晚先睡个好觉。"
四人起身,一同走向大厅,搭乘电梯到达地下停车场。
待其他三人都搭着车离开后,裘诺才看向翦翼。
"这是你公寓的钥匙,十五区第三大道十三栋A座九楼,"将钥匙交到翦翼的手中。"是你以前的家。"
翦翼接过钥匙,放在手掌中把弄,轻轻笑着,"是我与怜舞的家。"
"我送你回家吧?" 灰色的眼眸一直停留在他俊秀的脸上。
"不了,我还有一个地方想去,如果可以,你愿意载我一程吗?"
笑着点点头,裘诺打开车门,将翦翼迎进车里后,坐上驾驶座。车子开出停车场后,裘诺按下按钮,车子立刻启动自主行进程式,在拥挤的道路上缓慢的前行着,路边是鳞次栉比的高楼,身旁流火交错、车灯呼啸,上方,警察正驾驶着飞行器巡逻。
这个世界早已不是二十年前的模样了。 自 由 自 在
裘诺看着望向窗外的翦翼,脸上浮现着温柔的表情,"是不是觉得变化很大?"
"是的,不单是环境,人类也有了许多的转变。"
"我希望你能尽快的适应这一切,毕竟你现在双脚站在了地面上。"
"我知道,"翦翼转回头看着他。"伍杰派你来照顾我,你要尽职,我也不会让你为难。"
"不,不是的!"裘诺快速的辩解道:"我并不是因为伍杰元帅的命令才这么说的。我是真心的希望,你能过得愉快,这是我自己的愿望。"
翦翼看了他一会,冰绿色的眼眸仿佛能直达人的内心深处,一览无遗。
"谢谢你,你是个很好的上司。"
"我并不希望你只把我当成上司,我希望我们能是更亲近的关系。"裘诺诚恳道。
翦翼笑笑,"有何不可,我们现在就能是朋友了。"
车子驶到了翦翼要求的地点,翦翼道了谢后,打开车门走了出去,裘诺目视着他渐渐远离的背影,依旧无法平息心中的悸动。
从见到被冷冻在强化金属水晶罩里的他、得知[MARS]计划、慢慢了解关于[翼]的事情后,他的心,就仿佛受到醉人心弦的震动一般在意起[翼]的存在。不得不承认,他首先是被他完美无暇的容貌所震撼,如同其他男子一般,终究乍遇的第一眼,便是取决于外表美好与否,决定心湖波涌的程度,如果翦翼不出众,甚至不是正值青春年华,他不可能会为一名男生丢心,并且一丢就是两年。
他说他们已经成为朋友了......他不知道该为这点欢喜还是忧愁。朋友啊......他能让这份纯纯的友谊维持多久呢?
苦笑半晌,任心去纷乱,不知从何理起。 自 由 自 在
而现在,只能小心翼翼的,将他的飘逸的笑容收纳在记忆中,细细珍藏。
翦翼沿着十三区第六大道宽敞的林荫道向前走着,在这个世界走向死亡的过程中,城市里的植被大片大片被焚烧、被砍伐,只剩少许的地方拥有怡人的翠绿,只是,这几许的绿荫何时不知还能保持多久。
走到林荫道的尽头,就到了格陵兰湖畔,夜晚的湖面正在冷清的明月下,泛着青烟似的薄雾,夜风轻扫着岸上的草梗,发出阵阵悉悉索索的声响。
湖畔边,立着一块小墓坟,白色的十字架矗立在坟前。这是他的养母翦怜舞的墓,一个在二十八岁盛年,以美丽姿态离开人世的女子,而这格陵兰湖,是她生前最喜爱的场所。在这里,母亲安静的沉睡着,与外面浓艳的世界格格不入,过不了多久,外面的世界又会发生变化,可母亲会一直在这,迎来一季季生机昂然的春天,又送走一年年绚丽多彩的秋季。
现在的世界,城越大,越拥挤,人越多,越冷漠,来来往往穿梭间,有人记得别人的面孔、有人忘记别人的容颜,还有的人,在流失的时间里,给予别人无条件的给予,就像母亲一样。
--翼,你看看这个天空,我们的宇宙无边无际、无声无息。在上面、更上面,银河系有多大,宇宙有多大,黑洞有多大,还有没有更漫长的时间,或者更遥远的地方?直到现在,人类依然没有不孤独的证据,宇宙依旧毫无生气的继续寂寞着。可是,我的身边有你,你的身边有我,我们一起吃饭、一起玩耍、一起生活,一起打破了那种只剩呼吸和心跳的沉默。所以,你要记住,无论何时,我都会在你身边。
没错,母亲在他身边,一直都没离开过。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
一名两鬓微白,神态威严睿智的中年人走了过来,虽然身着休闲服,但健硕的身形一看就知道是军人出身。
翦翼再度泛起轻逸的笑容。
"好久不见,伍杰。" 自 由 自 在
伍杰*甘德利走上前,拥抱了一下翦翼,然后细细看着他,白净的脸上没有时间的痕迹,只有十七岁那样无可形容的神采,以三百六十度的全景舒展每一分美丽,凝结成一个奇迹,在灯光的折射下仿佛化身成永恒的水晶。
"我下午回到军联局,才知道你已经离开了。现在才来与你打招呼,真是抱歉。"
"你一直能见到我的不是吗?"作为军联局的最高领导人,他应该可以到任何一个部门才对。
"但与醒着的你见面,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你其实一直有来见怜舞吧?"翦翼一针见血道,双眸灵光闪黠。
"是啊!"伍杰大方举手承认。"想忘了她,太难。"翦怜舞 ,一个让人永远缅怀的、奇特的东方女子。
"谢谢你同意让她安睡在这里,以你当时的职位,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蹲下身子捻着墓前的小草。"连这里的植被你也布置得很好。"
伍杰只是摇摇头,为了这个美丽的女子,他曾经愿意做任何事,包括冒着生命危险,夺取军联局的权力,实现她的愿望。
"你也不可能忘了她吧?"
翦翼笑笑,"我是那种会将自己喜欢的人、事物离去的忧伤模糊、淡化以至消失的人,我不拒绝她离开我的生命,我只是忘了她已经离开了而已。"
"你越来越像怜舞了。"伍杰笑道,眼中有一抹发现的欣喜。
翦翼只是一径的笑,没有回答,迎面拂来的夜风里夹满了木芙蓉的香气,是股饱涨得将要把所有喜悦爆裂开来的香气,这种富足的味道,吸引人想奔跑前行,连一向警觉的意志也在着温柔中渐渐松懈下来。
"对了,你对裘诺*维还满意吗?"伍杰问道。
翦翼浮想起方才裘诺眼中掩饰不住的真情流露,含蓄道:"他是不错的战友。"
"他是名年轻有为的军人,以后很有可能接替我的位置,派他来保护你,我很放心。"
"谢了。" 自 由 自 在
翦翼随意摆摆手,他的处世态度一向随和恣性,没有对什么东西在意过,别人的百般守护也不会招致他特别的感激。
伍杰看看表,道:"很晚了,你明天还要到云德米尔去,那儿是个度假天堂,你可以好好玩玩,现在先回家休息吧。"
"伍杰大叔,我明天是为了执行任务才去的。"翦翼拍拍他的脑袋,完全无视他已经是军联局的元首。
伍杰哈哈大笑,"我允许你顺便度假,度假费由军联局出。"
两人一同走向林荫道,沿路洒下欢快的笑声。
3
刚下飞机,翦翼一行五人便搭上湖水线磁浮列车,踏上了云德米尔略带潮湿的土地。这是个远离污浊的城市,湖光山色、乡间小路,爬着常青藤的雪白小屋,翠绿青葱的大草原,让人在这美景中,得到了真正的心灵除尘。除了温文的裘诺和永远一副表情的冈原彦外,其余三个人一踏出脚步,方才在飞机上七歪八倒的样子简直换了人,像出柙猛虎般的精力旺盛。
到了伍杰元帅为他们预订的旅店,五人住进集体房间后,莱恩丢下行李,即刻倒向柔软的床褥中。
"伽昂*南兹真是会挑,挑了这么幽静美丽的地方进行那些肮脏的交易。"
"裘诺少将,你确定这个旅店安全吗?我们是不是该到军队驻扎地去?"冈原彦问。
裘诺放下手中的电话,笑道:"不必担心,我们这次的行动必须是隐秘的,以旅客的身份暗中帮助这里军联局的同事,伍杰元帅自有他的安排。我叫了晚餐,吃了以后就出去勘测一下情况,从现在起,我们就只称呼彼此的名字。"
不过十分钟,旅店的侍应即送来了晚餐,餐车上,是全套的英式食物,土司、腌肉、香肠、烤番茄,还有一条长长的格拉斯米尔的姜汁面包,配上一樽苏格兰威士忌,非常的丰盛。
"伍杰元帅真舍得花钱,我不太确定我们是来执行任务的。"
吃完晚餐,莱恩抚摸着饱涨的肚子叹道。
"喜欢就好。"裘诺打电话请侍应来取走餐车后,拿出行李里的地图,放在床上,展开。"从这里开车大概半个小时就会到云德米尔湖,过了湖后再行十来分钟会有一家玻璃厂,玻璃厂后面的石桥屋,就是伽昂*南兹名下的住所,但我们并不能确定他是否就住在里面。"
"那要怎么做?"切森问。 自 由 自 在
"除了莱恩与翼,我们三个都来过这里,那么,我与莱恩就去那里勘测,冈原与切森,你们带着翼到市集附近看一下,伽昂*南兹选择市区交易的可能性比较大,那里人口密集,很好掩护。"
分配好任务后,五人立刻换上衣服,坐上租来的车子,往各自的地点开去。
坐在车上,莱恩看着正在驾驶车子的裘诺,这里毕竟不是大城市,车子的装备还不算先进。
"我以为你会与翼一起行动,毕竟你的任务里包括要保护他。"
裘诺惊讶的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我要保护他。"
"很好猜啊,取缔[DANCE]的确是军联局的目的,但是以往采取行动都没有派像你这么高级的少将下来,所以我认为你的任务里,保护翼比瓦解[DANCE]更重要。"
"没错,我的首要任务的确是要保护翼,"裘诺点点头。"但是,以翼的能力,现在这种情况他游刃有余。你是第一次执行这么大的任务,所以,培训好你,也是为了不让你在关键时刻犯错。况且......"他也需要与翼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毕竟,翼在完成任务后还必须回去沉睡,他不会为任何人选择停留在这一个时空。
莱恩见裘诺陷入了沉默中,便也不再开口打扰他开车,只是悄悄打量着这名显得有些忧郁的男子。这是张非常优雅俊气的脸,加之其温柔的个性,与其说是个威严的上级领导,倒不如说是邻家斯文和善的大哥哥,也难怪近日在军联局的休息时间里,不少女子捧着美味的食物找上门,企图将自己精心烹调出来的成品塞进他的嘴里,看能不能抓住他的胃之后,也得来一场美妙的恋情。
如果说红颜注定是祸水,那俊男的下场也不会差得了多少。
不过裘诺看起来非常的清心寡欲,二十九岁,依旧没有恋爱、结婚,当然,忙碌的工作也是其中一个原因。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他对翼似乎有着一份超越友谊的在乎,但他在面对翼时,仍然不会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搞不好他是龟毛中的龟毛,花好几年的时间去爱上一个人,再用一辈子思念心上人的奇男子呢。
车子驶到了玻璃厂房前方一百来米处的树林里,两人下了车,在树林里摸索着前进。
"天很黑了,我们不能用照明器,你第一次来,小心点。"裘诺小声道。
"不怕不怕,我毕竟是[玄斗]的成员,"莱恩先他一步走在前面。"哪里有小沟、哪里有大石头我都能呜--"
刚想逸口而出的惨叫声反射性的用手捂住硬是咽下了喉咙,号称很能适应环境的莱恩被突起的石块绊住了脚踝。
"还好吧?"裘诺上前问道。 自 由 自 在
"没事。"有事的是他的自尊心,那儿被戳破了一张牛皮,正痛着呢!
裘诺蹲在他身前,仔细检查他的脚腿,轻轻的按捏,确定没有任何扭伤或擦伤后,才放心地扶起他。
"你该嘲笑我的。"
"为什么?"他不解。
"我说了大话,并且马上得到报应,正常人都会小小嘲弄一下呀。因为很可笑嘛。"像他就从来不放过这种值得一笑的场面,人的劣根性不过如此。
裘诺微笑着,"这路本来就不好走,何况没路灯照明,你小心些。"他没受伤才是值得庆幸,怎么会认为借机嘲笑很重要?
两人绕到了玻璃厂后面,前面的石桥屋里透出明亮的灯光,屋外有两架车子,但并没有人把守。
裘诺快速移身至窗外,稍探出头望屋里搜寻,屋内有三个男人,但并不见伽昂*南兹,他们坐在沙发上,似乎在商谈着什么。
两人才刚想绕到后门去侦探,忽然,一股异样的感觉瞬间袭来,让两人全身倏的紧绷。
"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