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圣诞三部曲————童语

前言：
下雪了。
操场上的一片纯白，是一种等待着被玷污的美。
走在湿滑的薄薄冰泥覆盖着的水泥地面上，
我所想到的，竟然仅只于此。

早两天已经收到关于有小雪的天气预报，
所以对于这场似乎来得有些唐突的雪，我并不感到惊讶。
似乎是，该来的，终于来了，
只是这样觉得。
我已经过了为雪而兴奋的年龄了吧。

第二天出门，已经全然没有了雪的痕迹。
南京的雪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该走的，就这么走了，
而且消失得如此彻底，
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只是它所带来的那股寒意，
连续几天也不曾散去。

迪蓝 2003-12-10

为雪而写，为圣诞而写--
白色圣诞三部曲：

第一部： 初雪
（一）
下了课，拿起我的课本，出了教室，在走廊上的时候，望着窗外的雪景，不经意间开始发呆。猛然与迎面而来的另一个人相撞，哗啦啦，书散了一地--不是我的书。我望着一地狼籍，有些愕然。
对方也显得有些无奈，尴尬地笑了一下。
"不好意思，书堆得太高，看不见前面的路......"他蹲下来开始收拾散落在地上的书。他的声音很清澈，我有些好奇，因为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我一眼。
他一直低着头，细碎的刘海遮住了眼睛。

我决定帮他一下，毕竟撞到他我也有责任。于是我也开始帮他捡。手向面前的一本书伸去，竟然触到的是他的手。我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我愣住了，因为我从来不曾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白皙如雪的肌肤，清澈如冰的眼眸，精巧细致的五官......我觉得他就像清晨的雪景，纯洁无暇。

............
"对不起......你可以......松开我的手了吗？"他说。一片红霞在他白净的脸上迅速蔓延。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乱得撤开握着他的手，我的手心还残留着凉凉的温度。我想对他说‘你的手好冷。'但我只是继续捡着书。
我并不是一个善于表达自己的人。
......终于，所有的书都被捡起来了。我把手上的那一摞书放在他怀里的那一摞之上，不自觉又盯住他的脸看。
"谢谢你。那么我走了，再见。"他轻轻欠了一下身，匆匆忙忙与我擦身而过，略过一阵冷冷的风。我想问他‘你叫什么名字？'但我没有开口。机会刹那间与我失之交臂。

回到宿舍，坐在写字台前看着窗外的一片银白，我的脑子里竟然满满的全部是他......那个如雪一般纯美的男孩子，我想我大概是着了魔。室友笑我被鬼上了身--"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像你讲的那么完美的人？"他们对我说的话不以为然。
我并不后悔当时没有追问他更多，我唯一后悔的是，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二）
......奇迹却再一次出现了。
两天后的一个课间，他出现在我的教室门口。当时我正对着窗外的雪景发呆，脑子里想着他。
"喂，夏炎，有人找你，快去快去！"头被敲了一下，我刚要发作，一转头呆住了--站在门口的，竟然是他。

"你上次说的那个人该不会就是他吧？果然不错哦。"我被同桌，也是我的室友推了一把，于是恍恍惚惚地向门口走去。来到他面前，我竟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你的书......"他双手递上我的课本，封面上是我那大大的"初三（2）班 夏炎"的字样。我却盯着他那洁白修长的手指发呆。

"上一次，你帮我捡书的时候，你的课本混在我的书里了......"他解释到。
"哦，谢谢你啊。"我说，却迟迟忘记接回我的书。
我们就这样站着，不停的有人在我们身边进进出出，我都没有知觉。我只是看着他，他则低着头，我只能看见他那柔顺的黑色头发和红红的耳朵。但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

上课的铃声却刺耳地响起。
"还给你了。再见。"他把书往我身上一放，转身跑了。我看着他匆匆奔跑的身影，傻傻地笑了。
他真可爱。我想。
对了，要问他的名字！--"你叫什么名字？"我大声问。
他刚要消失在转角，又退了回来。
"初雪。"他那清澈的声音顺着走廊飘了过来。

于是，二班的夏炎和八班的初雪关系暧昧的消息，很快在整个初三年级传开来。

（三）
我承认与否根本不重要了，单凭那个课间的事情，就足以让一些好事的同学充分发挥他们的"想象"力，我不想辩驳--事实上，反而有些窃喜。
我想借着这个机会，也许可以和初雪有更多的接触，但是我错了。初雪是一个如冰一样冷漠的男孩子。
雪是美丽纯洁的，也同样是冰冷的。
这是我从朋友那里得到的消息，初雪从来不和别人说话，总是独来独往。他所在的那个八班是学校特设的艺术班，听说他的成绩很好，而且画着一手好画，还得过奖。这些事实让我觉得有些退缩，因为他的优秀与冷漠。

八班与二班相隔甚远，我也很少能见到他。难怪我们虽在同一个年级，却极少见面。也许我们曾经擦身而过无数次，我却没有注意到过他？--他总是低着头，静默得几乎不存在。

喜欢的感觉是强烈而唐突的，却也是暧昧而模糊的。我知道我的确非常在意他，但我又无法确定那是否是爱。我根本不了解他，更不知道从何接近他。我不懂得如何制造浪漫，而且有些神经大条，对于感情，对于神秘的初雪，我都知之甚少。

难道一切都要这样不了了之了吗？

在思考了几个星期以后，我终于鼓起勇气，约初雪在圣诞节那天出去。
"......可以吗？"我问。答应吧答应吧，我在心里祈祷着。
......"嗯，好的。"他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对我微微笑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那就说定了，不见不散。"我乐得心都快要飞了出来。
"嗯，不见不散。"

（四）
圣诞节到了。
我早早来到我们约定的地点。心里如揣着兔子一般忐忑不安，毕竟这是我第一次和别人约会--如果这能够称为约会的话。

初雪很快出现了，他也比约定的时间早了许多。他穿着一件纯白的呢子大衣，表情有些羞涩。
我又一次呆住了。......好漂亮，就好像雪的天使。

我们没有说话，只是在路上漫步目的地走着，像两个迷路的孩子。圣诞节的夜晚格外的美丽，各家店铺门口都挂着五颜六色的灯，用各种包装精美的小礼物装饰圣诞树。初雪时不时停下来，摆弄一下树上的礼物，然后开心地微笑--那是他在学校里不曾露出过的表情。我看着他的笑脸，心里觉得好幸福。

从一家小小的却布置得很温馨的礼品店出来，天空开始飘雪。耳边传来圣诞歌，初雪抬起头来看着天空，白色的雪花落在他的黑发上，一点一点，像一朵朵绒的花。

"我喜欢雪，你呢？"他脱下手套，任小小的雪花融化在他冻得发红的掌心。我看着他在雪中的身影，有一种想紧紧抱住他的冲动。
"喜欢。我也喜欢雪。"我说。
我想对他说‘我喜欢你。'但我没有说。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把湿湿的手向我的脸上一抹，笑着跑开了。我抹了一下脸，冷的，那是雪溶化后的泪。

（五）
不久以后，初雪真的消失了。他不再来学校上课，八班的教室里始终空着一张座位。
后来才知道，原来他出国了。他的父母一直在国外，他的出国，是早在计划之内的事情。
他没有向我道别，什么也没说就这样离开了。我的这段还没正式开始的恋情便也无疾而终。

坐在窗口，望着窗外发呆，却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看的风景。雪早已消失了，消失得如此彻底，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后来想想，圣诞那夜初雪的那句话也许是一个暗示，如果我当时向他表白，不知道结局是不是会有一些不同呢？
............

雪就是这样，一遇到温暖就会溶化，但雪一旦化了，就不再是雪了。

[完]

后记：
最近看了好几篇文章，几乎都是描写学生时代的恋爱故事。也许，十几岁时的"喜欢"很多都是无疾而终的，甚至连是否真的"开始"了都不甚明了。大学以来我写了太多的同人文章，几乎全是黑的，也许是我的文字天生的黑暗使然，也许在我的心里是不存在甜美幸福的爱情的，无非是彼此牵制，彼此折磨。有朋友问我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完美的爱情，我说："存在吧。"说存在是因为我相信存在，说吧是因为我无法确定，因为我没有亲见。
因为这场为期一天的雪，和即将到来的圣诞节，我写了这篇文章，完全写的是一个正常的故事，也许带有很少一些的不可思议，因为那个叫做初雪的女孩子。不过总体来说这个故事还是老套的，从情节到设定都很老套，只是每个人用不同的文字来诠释和演绎罢了，我用我的文字描写了这个故事，语调是平淡的，一贯的平淡。
初雪那样的女孩子，在现实生活中是存在的，虽然为数不多，但的确存在着。为自己存在的雪，刻意回避与他人的接触，但其实还是会希望被温暖，被溶化的吧。我不了解。
我故事里的第一人称主人公的性格总是有些似我，对感情不甚了解，又不知（或者说没有勇气）去表达，却又淡然的错过，甚至变得不屑。但我也许永远不会变得疯狂。

迪蓝
2003-12-10

 

第二部： 巧克力
姐姐总喜欢在我的裤子口袋里放上一颗巧克力。
"杰米，总有一天，巧克力会帮到你。"姐姐亲亲我的脸蛋，说。
她的笑容又温暖又明亮，就像午后的阳光一样灿烂。

姐姐给我的巧克力，我总是小心翼翼地放上好几天，直到它快要溶化了，我才会剥开糖纸含进嘴里。每一颗糖都那么好吃，又浓又甜，够我回味好长时间。吃完以后我就跑去找姐姐，告诉她巧克力吃掉了，每一次姐姐都会变戏法似的变出一颗巧克力，放进我的口袋里，然后摸摸我的头。

于是我的裤子口袋里总放着一颗巧克力。但是，后来，姐姐离开了家，她说她要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杰米，姐姐要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姐姐蹲下来整理着我的衣领，我觉得她好象快要哭了。临走之前，她又在我的口袋里放进了一颗巧克力，然后亲亲我的脸蛋。我目送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握住了那颗巧克力。

若干年过去了，我工作了，却依然保持着那个习惯，总在口袋里放上一颗巧克力。我相信，这样做会给我带来好运。虽然这些年来一直平淡无奇，我似乎从来不曾交过好运，但姐姐的话总在我心里回响着："杰米，总有一天，巧克力会帮到你。"

圣诞节很快到了，我加班到很晚，下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走在满是积雪的路上，我忽然又想起了姐姐。她现在好吗？找到幸福了吗？......
正在莫名的感伤，忽然有一种类似于呜咽的声音夹在风声里传进我的耳朵。我循着声音来到墙角处的一堆垃圾旁边，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我弯着腰在黑暗中仔细寻找着......是这里，一个小小的纸箱。我小心地打开箱子，里面蜷缩着一只淡棕色的小狗。它因为寒冷而瑟瑟发抖，不断地呜咽着，尽自己的一切力量让别人发现它。察觉到一点亮光，它努力地睁开眼睛，一双乌黑的眼睛望着我，眼神是楚楚可怜的。我不禁伸出手，想给它一些温暖。

单手就覆住了它那小小的颤抖着的身体，它伸出舌头来舔着我的手指，想必一定是饿了，可是，我又没有可吃的东西给它......把手伸进裤子口袋，触到一块硬的东西......对了，巧克力！

我掏出巧克力，剥掉糖纸，放到它嘴边。它舔了舔，然后感激地呜了一声，看来它已经虚弱到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我看着它努力而专注地舔着那块巧克力，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

可是我无法把它带回去照顾，因为我的房东是个非常严厉而且极端讨厌小动物的人，如果被她发现我带狗回去，就意味着我得另找住处；但在这个城市里，要找到便宜地段又好的房子非常困难。

看到它精神恢复了一些，我必须离开了......
"对不起，我得走了，我没法再帮到你......再见。"我脱下自己的围巾裹在它身上，把合盖盖好。合上盖子的一瞬间我看到它恋恋不舍的黑眼睛。

回到租住的房子里，冷冷清清的毫无节日气氛。我望着窗外被白雪覆盖的世界，心里挂念着那只可爱又可怜的小狗。它是被抛弃的吧，在这圣诞的夜晚。这么寒冷的夜晚，它能撑得住吗？......半夜里我辗转反侧，始终睡不安稳。隐约中听到麋鹿拉着雪橇从窗外滑过，铃铛叮当脆响。

第二天天刚一亮，我就早早出门，奔去昨晚的那个墙角。纸盒还在，但是打开着，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层薄薄的积雪。是它被别人发现抱走了吗--那就好，我最怕见到的，就是它的尸体。既然连围巾一同不见了，可见并不是它自己冲破盒子爬出来--它那小小的身体根本拖不动那条又厚又长的围巾。

我不觉松了一口气，慢慢走回了公寓。今天休假，街上没有什么人，倒是落下了不少昨晚幻庆活动剩下的彩纸飘带。我在沙发上坐下来随意地看着今天的报纸，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咚......"不紧不慢的。......谁会来找我呢？在这样的清晨。我疑惑地打开门，看到一个棕色头发的小男孩抬头用那双黑亮亮的大眼睛望着我，他的脖子上围着一条和我昨晚戴的一模一样的长围巾，长得拖到了膝盖。

"你是......"觉得他好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到底是谁，我呆住了。
"昨天凌晨，圣诞老公公来到我的身旁。"他仰着脸对我露出甜甜的笑容。"他问我‘孩子，你想要什么礼物？'我说，‘我想变成人，这样我就可以和救我的哥哥住在一起了。'"他看着我，说。

当我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扑到了我的怀里。

姐姐果然是对的，随身带着的巧克力给我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幸福。
Marry Christmas!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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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这个真是"短篇"了，只有三面而已。
其实一开始写只是因为突然想吃巧克力，所以写了一面就写不下去了。本来想过是不是就丢下不写了，可是又觉得不太好，正好想到"圣诞"这个主题，就写了现在这样的故事......（所以开头和后来毫无关联的感觉......）
之前写过NEKO猫猫的故事，所以这一篇就写狗了。其实小小的狗狗也还是满可爱的呀！而且写的是喜剧，毕竟圣诞节是个节日嘛，难得写写喜剧也是好的。（这么说来我还是脱不了"恋童"的嫌疑......汗）
这篇故事真是太短了，短到我连后记都写不长......只希望我认识的所有朋友们都能得到让自己幸福的圣诞礼物。

迪蓝
2003-12-11

"In the middle night of yesterday, Father Christmas came to my side, and asked me, And I said,"

My sister was right, a piece of chocolate brings a happiness to my life.

End.

 

第三部： 圣诞愿望
妈妈爱我们家的狗剩于爱我。
她无数次对我说过："如果我只能选择留下一个，我会选择‘他' 而不会选你。"
妈妈总是对我爱理不理，从来不管我的死活。

"自己泡面吧。"我放学进门，就听到她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