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别喝牛肉汤! ————司堂墨谪

所以最重要的是......我不想被压在下面啊！
我前前後後想了无数遍，在这里，看小契的形象就该知道在下面的那个是谁了。可是那皇帝......我可从没听说有哪个皇帝愿意让别人压在下面的，况且他要的男妃，单看那个妃字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怎麽办怎麽办？
在脑海中挣扎了许久，终於还是较长远的利益占据了上峰。
男妃就男妃吧，等我吃了牛肉赢了赌约再来欺负那个该死的牛头──

待续──

四

"哒哒哒哒。"
马车不断的行驶了三天四夜方才从泥泞的山间小路转进青石板铺就的官道，原本因为颠簸不定而无法入睡的我在马车踏上青石板路後便立刻跌进了与周公的棋局之中──
唔......我抱著大大的锦被，舒服的窝在被窝中。虽然在青石板路上行车已较之先前的山路平稳许多，但那哒哒哒哒马蹄敲在青石板上的声音仍让我感觉还是自家的床和被窝要睡得舒服。

"牛公子、牛公子......"
在我睡得正甜的时候，一个不识相的声音将我从美梦中吵了起来。我揉揉眼睛，看见的却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圆脸少年──其实说他是少年也很牵强，看他那张脸至多也不过十四岁吧？但他那身特别的衣服却让我立刻明白了他的身份──
我，不知什麽时候，或者在我先前的睡梦过程中，已经被马车带到了那无数人削尖脑袋也想往里挤，而对於我来说却有如地狱一般的皇宫──当然，其实我後面的一个比喻也应该是对的。反正那皇帝就是阴间鬼使之一的牛头，有这麽一个牛头皇帝在，这皇宫被称做地狱自然也就没什麽可以辩驳的了。
"牛公子、牛公子......您先快些起来吧......"小太监满脸焦急的神色却又不知该拿我如何是好。
看来是个刚进宫的小太监吧？
不理会那小太监急成这样的原因，反正再急也急不过我去找牛肉这件事了吧？
我都没急你成那样干嘛？
我慢悠悠的穿著衣服，间或逗弄一下这个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的小太监。只是......刚开始时小太监还是如之前那般著急，但这种焦急却不知在什麽时候突的停了下来。
唔，好象是我在穿外衣之前吧？
"恩，那个、小太监，给我一杯茶！"穿好衣服後，我对著车窗外的小太监一阵招呼，隐约间听见什麽动静，我只当他是倒茶去了──
我一直都有这个习惯的，每日午睡起来要喝上一杯香浓的绿茶。
但这几日来的赶路让我不得不暂时收起了这个习惯，难得今天到达了目的地，这皇宫里的茶叶怎麽可以不好好享受一番呢？

"茶来了？"我虽早早的就闻见茶香，但仍窝在车厢里懒得移动一步，只等著小太监将茶水送进车来。
果然，我话声刚落那杯茶就被递了进来，但跟著进来的却不是之前的那个可爱的小太监，而是一个身穿黄袍的俊美青年。
..................
身穿黄袍？！
脑子里闪过这几个字，我立即便反应过来为何之前小太监会急得满脸滴汗了，原来是这个牛头皇帝......
呃，真想不到那牛头皇帝竟然长得这麽好看。而且浑身上下除了那威严霸道的帝王之气外，还隐隐藏著一股书生身上才有的书卷气。
唔，为什麽我的胸口会扑通扑通的跳不停？见到皇帝的惊讶应该过去了才是......
但，向来懒得思考这类问题的我直接将之归为这虽有书卷气却生生的高了我大半个脑袋的皇帝抢走了这车中本属於我的空气的原因，害得哦不仅心跳加快连带的脸也红了几分。
"牛、呃、呵呵......皇上。"我始终谨记著他是牛头这个事实，虽然我完全无法想象他这麽一个俊美的人物变成牛头会是哪般模样但还是差点将之前叫顺口的牛头皇帝给喊了出来。
牛头皇帝在听见我的招呼後并不答话，只是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著我，我也莫名其妙的回视他。
在我们互瞪了一刻锺後他才微微笑的说了句让我摸不著头脑的话："我听说离州契家选进宫的是一个姓牛的少年，就过来看看，没想到竟真的是你。"
我闻言愣愣的看著他，不知他说的究竟是什麽事。
但我至少听懂了几点──他是听说契送我过来才来看的，他知道我姓牛，他看到从没见过的我却说真的是我。
想罢以上这几点，我终於可以肯定──这牛头皇帝果然就是阴间的牛头！否则他怎麽会特别关注离州契家的事？否则他怎麽会说我真的是我？
想至此，我的心脏抖了抖──我当真当真，很想知道这牛头皇帝这麽俊美的脸孔变成牛头之後究竟会是怎般模样？
我想，少不得也能迷到一片......呃、那个、母牛吧？

牛头皇帝见我发呆，也没有过来吵我。只是在我清醒过来之後对我说了一句让我想直接撞墙好一死了之的话──
朕念你今日初进皇宫，不宜过度劳累。明晚即由你来侍寝。
说罢，最後还在我耳边说了一个让我心动的条件──明晚你若乖乖来侍寝的话，也许朕会赐你一份御膳哦。

在听到那御膳两字时，家里那块被供在供桌上的牛肉不断的在我眼前闪现，但那也许两字却又让我多了一份戒心。
契说这个牛头很是奸诈的，御膳......呜，这宫里的哪样菜不是御膳啊？
想到这里，我又不由得一阵失望。

待续──

五

次日！皇宫
我昏昏欲睡的听著派给我的贴身小太监讲授在皇宫生活的哲学，但当我三个时辰前得知牛肉制品只有圣上钦点的妃子和皇後可以自由取用外，余下的嫔妃只能等待皇帝恩赐後，我就对他所说的一切完全的失去了兴趣。
开玩笑！等圣上恩赐？！
那牛头巴不得我离那牛肉离得远远的，又怎麽可能会那麽好心的赏赐牛肉给我？昨天他说的那所谓御膳也肯定不是与牛肉有关之物......哼，竟然想拿这个骗我上当！

唉......其实如果他肯输掉这个赌约的话，我宁可放弃成为地仙之後找他报仇的念头。
但自我昨日面见过武帝後我就彻底抛弃了这个念头──那是一副俊美飘逸得能让人联想到天神的相貌。只要他坚持到底赢了赌约那他就可以抛掉牛头的模样从此顶著这麽一张脸蛋以鬼仙的身份自由逍遥了。他怎麽可能放得下如此诱人的前景？
想想也是，即便是一个丑陋至极的人也不愿变成那麽一个牛头人身的怪物，更何况那般俊美的人物竟然因为我一句话而凄惨的当了近千年的牛头。
我开始可以理解他对我二十世的报复了。
只是理解归理解，我还没有伟大到牺牲自己以解救他人的地步。

终於，我睁著怨念般的大眼第十次瞪向小太监後，他终於明白了我该休息的这个事实。
虽然这所谓休息也只是在去侍寝前稍稍的休息一下，但也足够完成我的计划了──我从昨天确认了牛头皇帝的身份後就已开始考虑，反正那牛头皇帝也不可能自打自的嘴巴子将那唾手可得的胜利交予我手中。那我自然就只有自己争取──
想起我包袱里的那件‘睡衣'，我就忍不住得想要微笑。
望著小太监熄灯离去的背影，我原本怨念般的大眼瞬间眯成了月牙一般。
太好了！罗嗦的家夥，终於走了。
我拍拍胸口，抚慰了之前被虐待了整整三个时辰的耳朵一番便迅速的站起身来掏出了那件被伪装成睡衣的夜行衣来──这是契临行前塞到我包袱之中的，他说进宫之後变数太多，带上一套夜行衣好用来以防万一。
呵呵，看来契很有算命先生的资质啊！这套夜行衣进宫第二天就用上了。
一切准备就绪後，我合掌默默向牛家列祖列宗祈祷：列祖列宗啊，不肖子孙牛小楼这就要去干偷盗的行当了。不过这不怪我，要怪就怪那个死牛头！
列祖列宗啊，反正祖训里也没有不准偷盗这一项，你们在天有灵，保佑孙儿我顺利偷到牛肉完成赌约吧......拜托拜托！
祈祷罢，我小心翼翼的往外移动。
这里毕竟是皇宫，不比其他地方。
我不时的左看看右看看，待我终於走到御膳房时，终於明白了为什麽那麽多人喜欢作贼而又欲罢不能了──这种努力不被人发现而到达目标的方法实在太有成就感了。特别是在越危险的地方成功，这种成就感就会越发的膨胀。
我发现，我居然在这皇宫中找到了我除了牛外的第二个弱点──偷盗。
悄悄的闪进御膳房，借著穿透纸窗的月光我望向了御膳房中摆放得有如小山般的食材煮具。
天哪！我要找的牛肉到底在哪里啊？！
我头疼的看著小山般的食材，这才第一次认识到这皇宫的与众不同。
恩？什麽味道？
我吸吸鼻子，发现某个仍旧温著火的灶上传来了一种亲切而又熟悉的味道......
唔。
我用力的闻了闻，开心得差点没跳起三尺高。
果然不错！是我这在契身边时总是会闻到的──牛的味道！

我抑制住内心激动的心情，一步一步的走向那个燃火的炉灶。
小心翼翼的揭开锅，我顿时感动得眼泛泪光。
牛肉汤！
这是一碗热腾腾的牛肉汤！
激动的捧起那实际分量还不够我吃个半饱的牛肉汤，我仿佛看见了光明在对我招手──
深吸一口气，我控制著颤抖的双手将它送到了我的嘴边......
呜......我可爱的牛肉汤，我终於要......

"放手！不准喝！"
在我捧著牛肉汤将喝未喝之际，御膳房外一声暴喝响起。
我被暴喝声惊得双手一抖，几滴牛肉汤贴著我的唇。像是吃到了，又像是没有。
接著，一个巨大的身影向我扑来。我被那身影压得往後倒了去，後脑勺恰好撞到了那该死的灶台。
顿时我只觉一阵巨痛，生生的昏了过去。但隐约间记得昏迷前似乎有个人在骂我呆子。
只是......究竟是谁呢？
那声音给了我好熟悉的感觉──

待续──

六

 

迷迷糊糊的不知过了多久，待我睁开眼後看见的不是皇宫中金碧辉煌的宫殿吊顶，而是一块立在一座破桥头前的石碑──
..................
我昏迷後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块立在桥边的石碑？！
想到这句话，我不由的对自己翻了个白眼──有哪个躺倒昏迷而醒来後的人会第一眼看到这种直立著的东西的？难不成我还是躺著昏倒站著醒来的？
我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正想自嘲一番。却在眼角瞥见那石碑上的字眼後再也笑不出口──
惶恐城中人惶恐
奈何桥上鬼奈何
我呆楞的望著右前方的那块石碑，完全无法相信此刻正发生的事实──
我死了？！
我就这麽死了？！
怎麽可能？！
难道......这、这一座破桥一块石碑再加上明显不如人间的照明就是传说中的阴间？！
我真想怀疑那阎王是不是资金不足才想要从人间抢牛头的了。
望著奈何桥对边那黑漆漆的一片，我真想仰天狂啸，只可惜在我的记忆里这地府的上空也只是人们脚下踩踏的土地而已。
我是上天无门呀！！

我愣愣的坐在石碑旁，看著奈何桥下滚滚流逝的忘川水等著契的到来。
我记得他同我说过的，只要我死後一刻锺，他的寿命也就结束了。这是他向阎罗王要来了另一个承诺。
"小楼！"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在我的背後响起。我呆呆的回头，不想看到的确是那个牛头皇帝。
我吓得飞快站起身来往旁退了退，将和他的距离拉到了十步开外这才安心的站直了身。
牛头皇帝看到我的动作不由皱了皱眉头，抬手向我招了招："小楼，过来。"
我狠狠的摇头："不干，你现在又不是皇帝，凭什麽叫我过去？！"
"凭什麽？"牛头皇帝听到我这句话，不知怎的，那脸色顿时青了几分："凭什麽？！你居然对我说这句话？！你忘了我是谁吗？！"
你是谁？！
你不就是个牛头吗？
虽然碰到我嘴唇的牛肉汤只有几滴，但也许我已经吃到了呢？！
这赌约我是输是赢还不知道呢！你是牛头又嚣张个什麽劲？等你变成永远的牛头後再来张牙舞爪也不迟。
但看他铁青著的脸，我还是很给面子的点了点头。
见我点头，他的脸色又缓和了几分。再度向我招了招手："过来。"
过去？
还过去？
我都说我知道他是牛头了还叫我过去？
我会那麽笨的过去送死麽？
答案当然是不会！
所以我理所当然的再度坚决的摇头拒绝。
没想到那牛头皇帝居然火了，眉毛一挑袖子一撂就直直向我走了过来。
我自然明白该要躲开，可是那牛头皇帝毕竟是当过皇帝的人物，汹汹的气势压得我挪不动腿。
怎麽办怎麽办？
我直到被他抱到怀里都想不出逃开的办法，只好认命的被他抱进了怀里。
唔，没想到牛头皇帝的怀里还挺舒服的，如果他不是牛头的话我也许会喜欢上他吧？
我舒服的眯著眼睛想。

抱了我一小会，还没等我舒服够，牛头皇帝就放开了怀抱。将我放到他面前，沈著张脸问道："说，那混帐牛头都跟你说了些什麽？你居然看见我还想逃跑？！"
耶？
我眨了眨眼睛，困惑道："混帐牛头？你骂自己干嘛？"难道你有自虐癖麽？
当然，最後一句话我没敢说出口。
"我骂自己？！"那牛头皇帝一脸仿佛听到什麽天大笑话的表情，接著又是想到什麽，最後终於垮下了一张脸，无奈的看著我道："小呆子啊，你又上了那牛头的当了。我不是牛头，我是契，你的契啊！"
呃？契？！
他说什麽？！他是契？！他的意思是他就是我的契？！
我呆愣愣的看著英俊潇洒怎麽看也不像被压在下面的，怎麽看怎麽觉得比原来的小契奸诈的家夥。怎麽也不愿意相信他就是我的契。
脑子里浆糊一般混乱，只是怎麽也不愿意承认他就是我的契──
要是他是我的契，那原来的契就是牛头了不是？
那他当初笑眯眯的看著我进宫又送了我那套夜行衣莫非就是算准了我会去御膳房偷牛肉吃？
要是他是我的契，单看他比我高上半个的个头和曾经当过皇帝的经历......那被压在下面的不就一定是我了麽？！
我不要被压在下面啊！更何况是存在著以後一直会被压在下面的可能！
我挣开牛头皇帝的怀抱，死死的摇头。
"我不信我不要我不要，那个小家夥看著不像是会骗人的！你看著才更像邪恶的奸角。"
看到我的行动，牛头皇帝似乎头疼般抚了抚额头，无奈道："会咬人的狗是不会叫的。你也不想想能以十四岁稚龄接掌契家直至今日并将之发展壮大的契家家主会是纯真善良的无辜样子吗？况且我要是牛头的话回到这阴间就该重新恢复牛头的模样了，你看我现在不还是好好的人身麽？"
牛头皇帝的话一句一句的打击著我，我的脸垮得更厉害了。
我居然被一个看著那麽纯真可爱的小家夥给骗得如此彻底！我、我......
看著我一脸苦闷的样子，契一把将我揽回了怀里。拍著我的背安慰道："没关系，反正这一世我总算及时拦到了没让你喝下牛肉汤。这二十世的赌约总算是破了。"说著，还深深的吐了口气。
牛肉汤......
听到这句话，我的身子不由得一僵。刚想开口说些什麽，却有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用一种戏谑的语气替我说出了想说的那句话──
"嘻嘻，他未必就没喝到那碗牛肉汤哦！"
我推开将我揽住的契，转头看向站在奈何桥上满脸灿烂笑容的小牛头──该死的，那是从前小契的声音，那身材也如从前一般，只是顶著一个该死的牛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