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
"老是学不会信任,你哪里都好,就是这点要好好改改。"
律点了点头。
"不要光点头啊,"格里佩特苦恼的皱了皱眉,"不管别人说什么话,叫你做什么事你都一声不吭的照着做,这样会被人欺负的。"
有你在,被再多的人欺负也无所谓。
律在心里想,微微的笑起来。
好了,现在罗兰不是唯一说过喜欢自己的人了,格里佩特也说过。
太好了。
"以后再有什么事都告诉我,我也没有瞒你什么吧。"格里佩特轻声道。
律想了想:"那我问你什么你都会老实回答吗?"
"当然了。"
"......那......你和罗兰以前认识吗?"
怀里的温度忽然急速下降,格里佩特的表情冷下来,僵硬的甩开手,站了起来。
"你怎么突然想起他了?"
律觉得奇怪,又隐隐的害怕起来,格里佩特好象又生气了。
但是这个疑问一直盘绕在他的心头,从被文学社俘虏的时候,罗兰口中对格里佩特几乎贬低般的口气里,他就有点觉得不对劲,而后来两人会面时那种过分冰冻的气氛,更是加深了他的疑问,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说出来。
"不是突然想起的,我一直有疑问......"
"都跟那家伙永别了你怎么还想他?!他有什么好?!!!!"格里佩特突然大吼起来,律吓的抖了一下,他一直很害怕格里佩特生气的样子。
而同时,他也更确定这两个人一定彼此相识,绝不仅仅是敌人的关系。
"要是你不想说就算了,我只是随便问问......"律喃喃道,而格里佩特依然站在床边,赌气一般的沉默着。
"格里佩特............你生气了?......对不起......"律见他还不说话,慌张的爬起来,伸手拽他。
"律......"
"恩?"
格里佩特突然俯下身,抱住他,而后紧紧的压住他,和平时完全不同的感觉,压的律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要再在我面前提他......好吗?"
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好象在忍耐着什么。
......或者是害怕?激动?律迷茫着胡乱点头:"我不提就是了。"
"不要再提他......把他忘记......我害怕......你会被他抢走............"
"不会的,我一直在这里......"
"他已经抢走我很多,还会继续抢的......我所有喜欢的......爱着的......他都会抢走......"
"不要紧,你再抢回来就好了。"律笑了笑,以为他在撒娇,拍了拍他的肩膀。
格里佩特不再说话,只是一直抱着他,一动不动的像睡着了一般,但是律知道他很清醒。
这算幸运还是不幸?旁人面前那个高贵威严的王,到了自己面前时,总是这么的脆弱,像个孩子,以至于回想起第一眼看见他时那种心跳停止的感觉,好象在做梦一样。
剥去王的外衣,他也只是一个平凡的,被故乡所抛弃的独自生活的年轻人,没有同伴。
这种孤独不是跟自己一样么?
律突然后悔提了罗兰,让格里佩特这么难过,只能紧紧的回抱着他。
他们认识或者不认识,又怎样呢?都已经过去了。
26
尽管蕾雅帝国四季如春,律还是能感受到天气在一点一点的转暖,这也就意味着缇桑新一轮的战争又要开始了,赫琪已经发来好几封信催促格里佩特回国,他在整理纸篓的时候,总能在里面发现信的碎片。
"怎么不回信?这可不像你,"律笑格里佩特,"难道你也有玩物丧志的一天?"
"跟你在一起太愉快了,不想回去看那些大臣的老脸。"格里佩特也笑,自从上次的事情过后,他找准了律的弱点,经常说一些夸奖他的话。
"长痛不如短痛,赶快把该解决的事解决了,以后才能随心所欲的玩。"
格里佩特依旧懒洋洋的窝在树间的吊床里,把律的话当作耳边风。
律叹了口气,只能继续坐在树下看书。
这时远处传来马车的声音,律远远看见车门上刻着缇桑王室的徽章,看来赫琪百般催促没有效果,干脆自己派人来接了。
格里佩特厌恶的皱了皱眉,一副不愿意看到马车的样子,懒散的站起来。
车稳稳的停在两个人的面前,正装的卫兵毕恭毕敬的走下来,鞠了一躬。
律赶紧迎上去,刚想开口说话,却发生了他意想不到的一幕。
卫兵突然伸出手,把他拽到马车跟前,从背后伸来另一只手,箍住了他的脖子。
"两位玩的开心吗?"耳边传来令他毛骨悚然的声音,他分明看见格里佩特从吊床上跳下来时,脸都青了。
是......罗兰的声音。
在周遍隐蔽着保护格里佩特的士兵发现情况不对劲,立刻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把马车包围的严严实实,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你们选的地方还真够隐秘,害我找了好久,幸好没有白费工夫,我是来接小律的。"罗兰说话的时候一直淡淡的微笑着,好象就同他自己所说的一般,来"接"人,因为有律在手里,他完全无视包围着自己的那些士兵。
"接?那你真是错估了自己的身份。"格里佩特冷笑一声,"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囚禁俘虏玩上瘾了?"
"如果你这样认为的话,我也不否认。"
听着罗兰的声音,律只觉得自己身上一阵阵的起鸡皮,他挣了几下,发觉力气都莫名其妙的跑光了。
他根本没有想到居然会这样轻易的再次和他面对面,罗兰总是在自己刚刚平静下来的时候又突然出现!就像第一次和他见面时一样,他总会毫无征兆的突然出现,而后带来各种律所害怕的后果!过去是,现在又是!
"快把他放了,这样我还能让你死的舒服点。"格里佩特是真的生气了,狠狠的咬着牙,露出困兽一般的表情,好象随时都会扑上来。
"放了他?"罗兰冰冷的手指缓缓扫过律的脸颊,"你没有听见我说的话吗?我是来接他的,而不是抓他。"
格里佩特的眉梢轻轻抽动了一下。
律使劲给他使眼色,还寻找着能逃脱的机会,可他根本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罗兰身上。
"你把话说清楚。"如同牙缝里挤出来一般的声音。
"小律的后背上有一颗红痔,上一次跟你见面的时候我不是已经说过了,你那么聪明,不可能不明白我的意思,"罗兰眯起眼。
"他嘛......早就是我的人了。"
27
律的脑袋"轰"的一下大了,眼前顿时一阵阵的发黑,那个昏暗的房间里,罗兰冷酷而现实的语气,被掀开的衣服,临近崩溃的脆弱......没有发生到最后的暴力,还有那句"我喜欢你............"
难道他早就安排好了?!
他根本没有喜欢过,也根本不是想占有,他只不过是想看这具身体,以便能说出让格里佩特误会的话?!
"格里佩特......"律轻声叫,却看见他的双眼像失去了焦点一般的茫然,完全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
"我放他走不过是想让你最后跟他告个别,否则我怎么会如此慷慨只跟你交换这么点的东西?看来你是太信任他,所以不相信我的话?"
"那......他身上的伤............"格里佩特喃喃道。
罗兰"哦"了一声:"自然也是我弄的,当然,在床上弄的。"
律猛的回过身一拳揍上去,身边的士兵眼疾手快,捏住他的胳膊反扭到身后,律喊叫出声,抬起脸看着罗兰,他的眼睛里充满愤怒的血丝,而罗兰依然是那副云淡风清的样子。
"格里佩特!不是的!"律对着那个怔怔的人大声喊叫,"他在说谎!我根本没有跟他做过那种事!是他陷害我的!我身上的伤不是他弄的!是宫殿里那些看我不顺眼的人!你可以去问赫琪,他全知道啊!"
"我是说了一部分谎,你一开始确实坚强的很,所以受了不少伤,不过到最后还是被我降伏了,至于怎么降伏的,就不用我在这里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了吧?你也不好意思的。"罗兰跟在他后面依然用着那种暧昧的语气。
"住口!!"格里佩特的脸色越来越可怕,紧握的双拳微微发抖,"律,我只要听你一句话,你到底是跟他走,还是跟我走?!"
"我怎么可能跟他走?我讨厌他!!"
"嘘,你再考虑一下比较好哦......"罗兰忽然轻声凑到律的耳边,"看到你的王身后那些士兵了吗?其中有一个可是我的手下。"
"......!"
"也就是所谓的卧底,间谍,要是你说了不该说的话,那个人马上会......喀嚓--不过我相信你亲爱的格里佩特一定能躲开的吧?"
律瞪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那群容貌毫无特色的侍卫警惕的站在格里佩特身后,从他们脸上,他分辨不出任何异样。
"怎么样?"罗兰轻轻咬了一下律的耳垂,伴随着酥痒的还有从格里佩特那里传来的寒气,两个人在他的面前竟然如此的亲昵,他简直要疯了。
"律!!"格里佩特又叫,语气里已隐隐有些绝望的沙哑,罗兰此时的动作,从他的角度看来全是暧昧。
"你好好考虑,跟他走,还是跟我走?"罗兰继续低声的威胁,"我的手下可就举着剑在他身边哦。"
"律!你到底要跟谁走?!"
律直直的看着格里佩特脸上从未见过的愤怒和悲伤,突然希望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面。
"格里佩特......"他轻声开口。
格里佩特立刻全身僵硬,等着他说下一句话。
"格里佩特......对不起............你不要管我,把罗兰杀了吧............"律说完之后,闭着眼睛低下了头。
他不知道罗兰的话是真是假,但是他赌不起。
格里佩特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律拒绝了他。
"好了,结果已经很明显了,我们走吧亲爱的。"罗兰又毫不遮掩的在律的脸上亲了一下,把他往马车上拖。
"格里佩特!你站着干什么!快动手啊!!连我一起杀死也不要紧!!!!!!!"律一边挣扎一边对着格里佩特喊叫。
"不要再说了!你滚!我不要再见到你!!!"格里佩特铁青着脸,颤抖着说出最后一句话,转身就走。
"格里佩特!格里佩特!!"律向着他离开的方向喊叫,可对方头也不回的向两个人曾经的住出走去,留下一群茫然的卫兵,不知该拿文学社的人怎么办才好。
"再见了。"罗兰把律拉上了车,又对着卫兵们笑了笑,拉下窗帘。
贴在车门上的徽章被文学社的人撕下来扔在地上,没有任何记号的马车快速驶走了。
律发了疯似的扑到窗前撕扯开窗帘,往小木屋的方向看,隔着薄薄的帘子,屋子里有一个人影正在发狂的乱砸东西,从房间的一角走到另一角,把手边所有的东西都砸的粉碎,还在胡乱吼着什么。
每一下的暴力和喊叫,都好象一支支尖刃扎在律的身上。
"你看他的时候,最好先把眼泪和鼻涕擦干净哦。"罗兰从背后伸过手来,用丝绢在他脸上温柔的抹了几下,随即按住他的鼻子。
律想挣扎,却使不出力气,只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在木屋里格里佩特的身影,渐渐看不清楚了。
他最后一次往罗兰身上打去,却只轻轻擦过他的胸口,手就无力的垂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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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和格里佩特最初的相遇是什么时候?5年前?还是7年?10年?
不记得了,只知道时间不长,也不短。
律生来喜欢接受而不是反抗,他最大的愿望不过是能够平静的生活,如果可以的话,有自己的家庭;要是不能,也不强求,他很容易满足,所以能够做一个国家的君主的替身,他很高兴。
不过这种高兴不会很明显的表现出来,这也是长久被人鄙视所造成的自我保护意识,刚住进宫殿时,曾经有人在背后说他眼神冷漠,一定很难伺候。
当时他很害怕,怕格里佩特和赫琪会因为这个理由不要他,把他赶出去,赫琪听他这样说的时候居然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律很不高兴的问。
"笑陛下幸运,遇到了你,"赫琪收起笑容,认真道,"你知道吗?陛下还没有成为王的时候,性格很像你,看起来脾气很臭,却是很温柔好相处的人,只不过现在,不像以前这么单纯了。"
律仔细回想着和格里佩特仅有的几次见面,试图把那个年轻却充满气魄的缇桑之王和自己联系起来,却觉得很难。
赫琪又笑了:"想事情的时候表情就变个不停,连这点也像。"
律一下子红了脸。
"容易害羞倒是不像。"赫琪皱起眉。
"你耍我?!"律不高兴的推了他一下,却记住了他的话。
后来看见格里佩特时,他总忍不住偷偷看着他,与自己做比较。
格里佩特一开始装做没看见,时间久了就有些不高兴。
"你有话就说,不要用这种眼神偷看别人,这样很不礼貌。"
律害怕的抖了一下,不敢分辨,格里佩特在任何时候都完美无缺,律觉得自卑。
"来这里都有一个月了,你学的怎么样?"格里佩特重新低下头看书,漫不经心的问。
"......还......还可以............"
"那我问你,如果今天晚上你要代替我去看歌剧,应该注意些什么?"
"恩............"律深吸了一口气,照着赫琪教过的东西回答他,格里佩特听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也没有离开过书,好象全然不在意,等律全部答完,才微微点了点头。
"好,那就照你刚才说的,明天吃过晚饭代替我去歌剧院。"
"啊?!"律一下子没有明白过来。
"有什么问题吗?"格里佩特奇怪的问。
"没......没有............"律连忙摇头,背后却渗出阵阵冷汗,没想到这么快就要遇到实战了。
那天晚上的歌剧到底是什么内容,他根本记不起来,只记得自己一直不停的冒冷汗,幸好包厢里只有他一个人,否则别人一定会起疑。
后来想想,实战其实真的没什么恐怖的,只是装着格里佩特的模样,穿他的衣服,坐他的马车,他们本来就很像,再说也没有人敢嚣张的直视缇桑之王,谁都不会发现,自己迎接的是假王。他甚至连话也不用说一句,只要等着别人伺候。
有了第一次,之后的工作就很容易了,律很聪明,模仿一个人的言行举止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渐渐的,赫琪已经没有东西再教他,而格里佩特看他的眼神,也比刚开始的时候要温和的多,有时候还会特地来和他说说话。在宫殿里,律是最特殊的人,他没有任何官职,却能够直接站在格里佩特身边。
嫉恨就是从那个时候出现的。别人费尽精力都不能接近那个高傲的王,律却能如此轻易的和他面对面,好事者在愤愤之余就暗中调查他的过去,很容易就得知了他的身份。
博尔斯图的亡国奴。那个总和卑微,下贱等词语联系在一起的国家的臣民。
律不在乎别人知道他的身份,因为他不是那种有能力隐瞒过去的人,而赫琪和格里佩特,同样也没有义务帮他到这种地步。
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格里佩特对这件事的态度,当那些企图把他赶走的贵族递上自己的调查报告时,那个一向表情冷淡的男人居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