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春桢----vagary[下]

还有什么更不能原谅。
夜一回头看他，笑了笑，又看向莲华。"您觉得，这样够不够？"
葵狠狠一个冷战。瑶二吃惊地看着夜一，眼睛睁大一点。
莲华轻轻呼出一口气，微微一笑，"够不够到我的位置？"
夜一不语。
葵大吼一声，"仓持夜一！"
他忍无可忍，疾步冲上前来。莲华抬头看他一眼，目光与笑意一样温存，葵陡然止步。
他见过这笑容。诡谲妩媚，触目惊心。他怕这笑容。
那是樱组的佟莲华。
莲华轻柔回答，"很好啊。"
他突然抬手掼出什么，啪一声碎在脚下。孩子们纷纷低头。
夜一注视着脚下碎片，破碎白玉零落一地，漆黑丝线萦绕，倏尔飘开。
Inuki缓缓皱眉。

"鬼束葵，杀了他。"
莲华简单地命令，慢慢退开。警卫立刻围到他身前，举枪对准夜一，逼他返回铁笼。
葵愣愣地看莲华，又看夜一。后者对他微微一笑，走上前来。
Shiva轻轻笑了一声，"嗳，这算不算犯规？"
Inuki没有回答。他看着葵，满脸泪水的葵。
夜一一步步走来，葵看着他逐渐接近，突然吼了出来。
"你看看他！"大颗眼泪簌簌滚落，喑哑着喉咙他厉声吼叫，盯着夜一，指着春桢，"你不是爱他的吗......你不是爱他吗！"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为什么。
爱一个人，为什么不能够好好地对他，为什么。
瑶二突然抓住葵向后带去，与此同时夜一飞身抢上，刀光出袖，向葵直逼。瑶二刷地扣住刀柄，葵突然搡开他，狠狠抹一把脸，翻手掣出匕首，迎了上去。
莲华单手扶住笼壁，原本站在附近的孩子们立刻惊惧退开。莲华微笑，掌心中寒意仿佛透进骨髓。他轻轻咳嗽起来，低下头。
刀锋相击，一声凄厉。
那两个孩子本就势均力敌。Inuki皱着眉头，忍不住看了眼Shiva。那家伙又回到座位上，悠闲地喝着冰水，事不关己。
仿佛早料到结局。
瑶二叉手而立，安静观看葵和夜一相斗，缓缓地晃着头。
夜一挡开葵一击。葵凌空侧翻，掠过他头顶，落地迅速转身，反手一刀。
他整个人狠狠一抖，踉跄半步，愕然松开手指。
Inuki嘴唇动了动。Shiva了然地看着他，"GAME OVER？"
匕首贴着身体滑落，一声清脆。
夜一向后退了一步，再一步，他侧过头去凝视近在眼前的春桢，忽然微笑，双膝一软，跪倒在春桢身旁。
瑶二凝固了动作，眼睛一眨不眨。他看到所有。夜一瞬间的松弛，毫无抵抗。他微转过身，任凭葵一刀刺来，略偏了些未及心口，大半段刀刃却都已没入身体。
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
一切。
"......为什么！"
夜一不理睬葵的大叫，一如他丝毫无视伤口。他吃力地移动双膝，靠近春桢，俯身想要抱起他，却几乎已不能。他用一只手揽着春桢的头，让他靠在怀里，默默凝视。
"为什么啊！你......为什么啊！"
葵嘶声大叫。瑶二紧紧盯着他。
除此之外，鸦雀无声。
莲华把另一只手也放在铁笼上，细细地抚摸。他闭上眼睛。
夜一轻微咳嗽起来，血色泡沫细细涌出嘴唇，他用力吸了一口气，抬头回望葵。
那一眼幽暗迷蒙。
葵突然失去了声音。他看着夜一，忽然微笑起来的夜一。血色迅速自脸颊和嘴唇退却。他用另外一只手握住刀柄，看着葵。
"你......肯原谅他么？"
抱紧春桢，他轻声而坚定地问。
泪水滔滔滑落，葵抽噎起来，握紧手指，突然拼命摇头。
不能，无论如何都不能。
夜一了然地垂下头，凝视春桢，低低道，"......他也是。"
你不会原谅他。
他不会原谅你。
而我，无法原谅一个不能守护又不舍伤害的自己。
他猛然抽刀，最后一点力气。血如泉涌，瞬间染透身体。再无力撑持，跌倒之前唯一能做的，是将情人惨白冰冷脸颊轻轻抱紧在怀中，静静偎依。
他放心地闭上眼睛。

葵抬起头，对上莲华目光。他吃力地抬起脚，一步步走向夜一和春桢，俯身拾起自己的匕首。他凝视明亮血槽，握紧刀柄。
莲华面无表情，轻声说，"出来。"
瑶二吹出一声长长的口哨。
"本场结束。"
Inuki轻轻念了句，"真是造孽。"
Shiva笑着说，"喂。"
他摇了摇头，眼看着Inuki转身走开。Shiva轻轻抱怨，"冲动是魔鬼啊。"然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莲华说完便转身，留下警卫监督一众少年依次走出铁笼。依序樱与莲两人一组，每组四名警卫陪同，戒备森严，将他们慢慢带出场外。
葵抬起头，看到面前的Inuki。他不知Inuki几时来到，此时此刻，那双漆黑明净的柳叶眼注视着他，仿佛无所不知，无限怜悯。他突然想哭，也着实无法遏制。
肩头狠狠耸动，他咬着嘴唇，忍得半张脸都在颤抖。眼泪泉水般洗过脸庞。Inuki看着他，微微叹了口气，伸出手，"过来。"
葵上前一步，Inuki便给了他一个温和柔韧的拥抱。
轻拍少年后背，让湿透的年轻轮廓恣意贴近自己胸口，Inuki用脸颊碰了碰他的头发。
"葵，还没有结束。知道么？"
葵点头，一下两下。微弱啜泣埋在教官怀抱深处，不想任何人听到看到。
还没有结束。
但，不会再哭了。
他呼出一口气，挣开，对Inuki微微一礼，转身奔向出口。
Inuki的目光自他身上收回，看向瑶二，后者侧头对他一笑，打个响指。
"The best is yet to come."
Inuki怔了怔，忍不住低头苦笑。半晌，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结束的，已经结束。
最好的，尚未来临。
让我们如此相信。
　
尾声 The Best

三个月后的毕业式，照例只有四个班级参加。
梅，兰，竹，菊。
仪式结束后，男孩离开场地，走到樱树下，仰头凝视绿叶。日光绚烂，穿透枝叶，在精致脸孔上投下深浅斑驳。
女孩声音清浅，叫他，"南南。"
玉置南转过头，对她微笑，"佳奈。"
"你决定好了？"
"决定什么？"南南笑。
佳奈慢慢走到他身边。女孩已经略高出他一点。南南不露痕迹地耸了耸肩。
"你说，他们会在哪里？"
"我不知道。"
佳奈回答，也抬头凝视无花的枝头，绿叶葱茏。十四岁少女容颜精巧，眼神清静。南南注视她，某些时候，他会觉得佳奈变了。
他不知自己在别人眼中是否也一样。
毕竟，曾经陪伴过那些异样的花朵，呼吸过他们绝望而动人的芳香。

"他会回来的。"佳奈说，安稳而坚决地。
我知道，他会回来。
南南轻轻打了个呵欠，顺势眨动睫毛，风干一点泪水的痕迹。
他们会回来。只是回来的还是不是我们熟悉的他们。
从Inuki那里，他们知道结果。终究他是比较心软的那一个。
四分之三淘汰率的决战，这一届因意外发生，规则临时改变。四人出局之后，余下五十四人直接进入下一局，结对决斗。胜出者在接受检查医治之后，第一时间被秘密转移。
等待他们的，是接下来的晋级培训。在成为新一代樱组之前，他们要走的路，还有很长一段。
四人组中，葵和瑶二的胜出简直毫无悬念。而双胞胎中的哥哥，鹳，则未能走到终点。
听到这个消息时佳奈用双手捂住脸孔。南南安慰地抱住她肩头。
"鹤很坚强。"
Inuki扔下一句，匆匆离开。他不愿面对孩子的眼泪和伤悲。太纯粹也太洁净，让人心寒。南南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望着Inuki背影，始终未能出口。
佳奈把脸庞靠在他肩上，南南轻轻拍着她，眼泪突然无声滑落。
有很多事情，不愿猜测，也无法知道。
譬如吻。
譬如拥抱。
譬如花开有时，聚散有时。而曾经的你，我还能否见到。

To hug someone.
To kiss someone.
The best is yet to co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