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里的小吃也可以这样好吃。"展玉风眉开眼笑。
秦凡说:"也许,定居在这里也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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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时候,两人打车到淮海路,并不是特意来购物,只是秦凡说想看看上海有名的商业街是什么样的。
站在十字路口的时候,展玉风忍不住抱怨:"怎么一下子人那么多?"
他几乎要怀疑是不是所有的上海人都在假日到这条路上逛街。街道小路上到处有人群在移动。
百盛门口的石阶上,坐着三三两两的老外,手里满不在乎地拿着麦当劳的甜筒。展玉风低下头看看几乎裹成一个粽子的自己。
世上的百货商场大抵都一样,相似的商品,周到的服务。展玉风兴致缺缺,而秦凡也一路并没有找到什么好的风景。于是两人就沿着茂名路往下走。
"凡凡,我觉得上海的女孩子都很有意思。"
展玉风忽然看着结伴走过的两三个女人,摇头晃脑说。
"看起人来不懂遮掩,大大方方。但也没什么挑逗的意思,大概只是把我们当花瓶看。"
秦凡说:"她们看得多了。"
"原本没怎么觉得,现在被这么一看,倒有点对自己的长相自豪起来。"
秦凡不再搭话,只淡淡向前走。
转到一条稍稍僻静的小路,两人看见一家木门店面,看样子是酒吧,招牌上写着:森木。
展玉风好奇地拉着秦凡推开门,似乎是刚营业的样子。店里并无几个客人。
深色木纹的吧台,一小张一小张原木的桌子,铺着些微粗糙手感的麻质台布。
店堂里不知名的意大利歌剧在静静流淌,舒缓随意。
展玉风坐到吧台前:"两杯水。"
正在细细擦着玻璃的男人,放下手里的活,去倒水。递过去之后,仍旧擦着他的杯子。
秦凡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眼前的男人,高挑结实的身架,纯白的麻质衬衫,干净的灰色长裤,也许是个在精神上有些许洁癖的人。
他半边侧脸看去很平静,柔和的五官说不上十分英俊,但却让人心头舒坦,如三月拂面而过的春风一般,细细柔柔却安定踏实。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如此洁净的男人让他联想到那天在孤儿院里看见的那个不知名的男孩。
而这边,展玉风也同样兴致勃勃地在打量他。他一面露出玩味的笑容,一面用手轻轻击打着台面。
男人继续做他的事,丝毫不在意太前两人的目光。
"凡凡,你知道我想起了什么?"
秦凡说:"那个男孩。"
展玉风大笑起来:"正是正是,看来你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一直觉得他和圣婴里的那个孩子有很相似的气质。"
"哐。"
展玉风的话音刚落,就见台后正在摆弄酒杯的男人一失手,杯子径直落到地上砸地粉碎。
两人循声望去,男人的脸色有些苍白,但他很快镇定下来,弯腰扫去地上的碎片。
展玉风和秦凡对望一眼。
男人处理完碎玻璃,回到吧台后,犹豫再三,开口问道:"你们是香港人?"
秦凡点头。
"你们说的圣婴是孤儿院?"
"当然。"展玉风颇有兴致地等着他发问。
"刚才你们说到的那个男孩,是怎样?"
秦凡转身从包里拿出一台数码相机,调了一张照片放到男人面前。
男人看着,忽然有些激动起来,眼神不停闪烁。半晌,他闭了闭眼,把相机递还给秦凡。
"谢谢你。"
"你会吹草笛?"秦凡忽然问。
男人似乎吃了一惊,但很快又点点头。
"既然想他,为什么不去见他,很难吗?"展玉风悠悠喝完杯里的最后一口水。
男人的脸上顿时露出复杂的神色,他苦笑了一下。
"大概是还没有做好一起生活的准备。"
又坐了一会儿,秦凡和展玉风起身离去。
跨出门前,秦凡忽然回头淡淡说:"勇气,障碍,我不懂,我只知道,这绝不会比你永远失去他来得痛。"
第八章
当两人再次回到香港的时候,谁也没有料到,展家已经起了惊天动地的变化。
展氏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被人低价收购,又在拍卖会上以高价卖出。
展玉风和秦凡乍听到这消息的时候,都吃了一惊,他们以为展渊的精明,还有他几十年的历练,可以说已经是天下无敌了,未料到这次竟会被一只幕后黑手摆了一道。
展玉风被秦凡劝说着,回到展氏大楼去探望展渊。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四五个股东神色凝重地商量着。展渊眉头紧锁地坐在桌后,神情满是疲惫。
展玉风和秦凡敲了敲门,走进去。
他无言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大风大浪经历过的男人,这两年一直都过得风调雨顺,满以为可以一直这样到老的,却没想到在这个有史以来最好的商业时代,风云变幻是最不讲人情的。
"来了。"展渊挥挥手,让他们坐下。
"怎么可能一下子收购那么多?"展玉风问。要收购展氏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一定会有一个庞大的资金流向,那么大的动作事先总会有些预兆,他父亲也是吃不是吃素的,又怎会一点没察觉。
"不是一下子,是慢慢收购的,其实这两年我也感觉到,但总以为是不成气候的小动作,从来没在意过,谁知道,唉,"他叹气:"一失足成千古恨。"
旁边有有人插话:"这也不能全怪你,要不是姓李的这小子把公司资料偷卖出去,今天也不至于落得那么惨。"
展玉风吃了一惊,姓李的他是知道的,父亲身边的贴身秘书,为人低调,待人随和,实在是没想到会做出这样的事。
"是谁收购的?"
"不知道,暂时还没查出来,我也是偶尔才发现李平偷卖资料的事,买主还没查到。"
"应该是对公司内部运作很有些了解的人。"
"没错,这几年展氏的每一个小动作大动作都被他摸得清清楚楚。"
"而且查他这几年的纪录,每次收购完都了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马脚。"
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事到如今,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比较稳妥的补救办法。"
"都被抛到拍卖会上高价挂牌了,暂时是先压下来,媒体那里也没有公布,不过谁知道还能瞒多久。"
展渊思索着,又递给展玉风一张磁片。
"你拿着这个,回头我书房的保险箱里还有一些资料,都带上,按这张纸上的地址去找我一个故人,叫宫原一崎,你把东西给他,他自然会明白。"
展玉风点点头。
走出会议室的时候,秦凡忽然淡淡叹道:"家贼难防啊。"
"你也是这么想的?"展玉风摩挲着手里的磁片,眼神清冷起来:"我原不愿意这么猜的。"
低下头,有些沉默起来。
秦凡看了他一眼,伸手揽住他的肩,又道:"你无需自责,本不是你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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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展家,两人在走廊上意外地遇见了林思渊。多日不见,他长得倒是与展渊更为相像起来,眉眼之间早已没有当日的青涩,留下的只有一种叫狡诈的东西。
展玉风头也不回地从他身边经过,于是林思渊有些恼火。
"出了国,架子也变大了,哥哥。"
展玉风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他说:"我开门见山,问你一句话,股份是不是你收购的?"
林思渊肆无忌惮地笑起来:"看样子你比你爹聪明多了,是又如何?成王败寇,这个道理你总该懂吧?"
展玉风沉默了一会儿,离开。
林思渊叫住秦凡。
"没想到你还像条狗一样跟在他身边。"
秦凡并不理会他的挑衅。
"林思渊,这件事,你实在有些过头了。"
"笑话,我凭我本事,又不杀人放火,你管得着?"
"原本,你不用急着争,展氏的股份最后还是你的。小风他从没想过要继承家业。"
林思渊一怔。
"毁了展氏的团结和名誉,这是你做错的第一件事。第二件,对小风来说,不管你对他做过什么,他始终把你看成自己重要的弟弟,包容你,迁就你,现在,你已经亲手毁了他对你付出的感情。"
第二天,两人按地址去见父亲口中的故人。
车开到山脚的时候,秦凡仰头望了一下,不高的一座山,外表大抵也就是寻常的样子。
但隐隐间,他又觉得与平常的普通住宅区有所不同。初春时节开出的各色野花,冒着嫩绿的大片树木,热热闹闹地从山脚一路向上攀沿,放眼望去,见不到一栋别墅,倒像是一个隐居的好地方。
秦凡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男人不禁起了几分好奇心。
正杂乱地想着,身边的展玉风碰了碰他的手。
"凡凡,我们把车停在山下,我想走着上去。"
秦凡微微笑起来,他说:"好。"z
小雨过后的山道,薄雾缭绕,空气里充满了植物与泥土的芳香。两旁的野草野花长得茂盛,郁郁葱葱, 漫山一路延伸的梨树,开出一朵朵洁白粉嫩的花,沾了雨后微微的露珠,在枝头轻轻颤抖。翠绿的叶子也在雨露之下呈现出深浅不一的颜色。
"我猜你在后悔没带相机。"y
展玉风用手肘撞撞看得有些入神的秦凡。
秦凡收回目光,看了他一眼。他突然觉得心情愉悦起来,雨后难的一见的美景,身边还有与自己心意如此相通的爱人。他觉得此生便可以再无遗憾。
走了很久,直到两人都快精疲力尽的时候。一户典型的日式大宅院出现在面前。
展玉风与秦凡好奇地对望一眼。b
门上没有门铃。展玉风伸手推推大门,门锁着。
他大叫起来:"宫原先生,宫原先生。"g
秦凡心底里暗暗好笑起来,不管经过什么打击,他果然还是一心急,管他是良辰还是美景,统统抛诸脑后。
大门被打开,一个身着和服,面色淡然的女人领着他们进屋。
展玉风暗自猜想也许是户主的夫人,果然是传统的大和抚子,温柔贤淑,这男人倒也是好福气。
女人带着他们来到正屋,告诉他们稍候片刻。
"宫原先生。"
宫原的神情有些恍惚,展玉风的一声叫唤才把他的思绪稍稍拉回一些,担仍掩不去一脸的复杂。
秦凡微微皱起眉头,他介意的不是宫原一崎紧盯着展玉风的目光,而是似乎要透过展玉风来找寻什么,这种感觉一晃而过,却让秦凡起了疑心。
也许,他与展家的关系并不如展渊说的那么简单。
"你的事,那天你父亲电话里都告诉我了。"
展玉风点点头,从文件袋里拿出一摞文件和一张磁盘,摊在桌上。
"大部分重要的资料都在这里。"
宫原一崎并没有看那些文件,他问一脸毫无顾忌的展玉风:"你不怕我对你父亲的产业别有居心?"
展玉风奇怪地瞟了他一眼,挥挥手,笑说:"我没必要怀疑,那老头子这点眼光还是有的。"
于是宫原也低低笑开了:"你和你父亲真得很不一样。"
言语之中,除了些许的怀旧还参杂了一些微妙的东西。
"听我父亲说,你和他是几十年的朋友?"
"是吗,他是这么说的。"宫原顿了顿,垂下目光:"我在高中的时候认识你父亲,他那时候是学生会主席,而我刚从日本转学来。本来是没有关系的。但我是个好胜心很强的人,和你父亲同班,常常以他为目标。一年之后成了学生会副主席。"
宫原扭头去看庭院里花开繁盛的景致,侧脸望去,一片平静,看不出半点情绪起伏。
"你认为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沉默了一会儿,宫原忽然开口问展玉风。
"我父亲?他么......"展玉风瞥了一眼不知在想什么的秦凡:"我从小和父亲就不怎么交流,他应该是那种惯于发号施令,自尊心和斗争心理都很强的男人。"
宫原低低笑起来,浑厚中带着清澈的嗓音像一把上好的古琴,在诺大的日式宅院里蔓延开来。
"你父亲,原来几十年一直都是这样。"虽然神色坦然,言语之中却一些露出一丝微妙的落寞。
"不管怎么说,既然是你父亲交给我的,我一定会做到让他满意为止,他辛苦打下的大半江山不能就这么毁了。"
"宫原先生,你对展先生倒是有诸多忍让。"
秦凡一声不吭地坐了很久,并不插话,只是低着头。就在展玉风忍不住开口唤他时,他终于抬起,敛去眼里一闪而过的精光,貌似随意地问道。
宫原一崎的脸色变了变,,他向眼前的年轻人看去,一脸白净,瘦削俊美的脸上有一双明净如水的眼睛。
眼睛若能明净如水,此人如不是心地纯净到不容一丝杂质,就是早已看破世间大多的纷争。
秦凡呷了一口桌上的茶,好整以暇地看着宫原一崎。
"忍让是应该的,我亏欠过他很多。"
秦凡轻轻勾起嘴角:"是嘛,如此我会向展先生如实禀报的。"
他在如实上加重了音量,空气里顿时多了许多短兵相接,硝烟四起的味道。
宫原一愣,继而有些不自然地说:"其实不用,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宫原先生过于自谦了,展先生愿意把这么大个摊子交给你,想来是知道你的过人之处的。我们会替你美言几句也是理所当然。"
宫原尴尬起来,一径说着:"真的不用,真的不用说。"
"既然宫原先生有保留的权利,我们为何没有开口的权利?"秦凡继续优哉优哉地说,问题一反手,原先到还是蒙着面纱的,现在倒有些锋芒毕露起来。
展玉风也不插嘴,只是静静地看着宫原一崎的反应。宫原原想把为难的目光抛向展玉风,但眼见他也一幅洗耳恭听的样子,无奈之下,只能苦笑。
"你的父亲,原本和我算是情人。"
语出,把展玉风惊得差点跳起来。他按耐下起伏不定的心跳,偷偷看了一眼神色平静的秦凡,只见他眼里尽是了然的光芒。
"高中的时候,我和你父亲原本是两个性格很相近的人,年轻嘛,你们知道,比起现在终归要气盛一些,外加天生不服输的个性,我们两个在工作上,学习上,体育上甚至人际关系上,一直都明争暗斗。时间久了,就变成一种很微妙的心理,与其说是争,倒不如说站在高处不胜寒的两个人有点惺惺相惜起来。"
宫原一崎敛下双目,慢慢陷入沉思里。
"渊是那种非常独特的人,我作为一名转学生,起初的时候自然会受到各方面的议论和怀疑。即便有些人对我不反感,也多半是抱着一些新奇,讨好的态度。而他不一样,他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当然也包括我,对于我的身份,他丝毫不感兴趣。在我被他钦点继续连任第二届的副会长时,他只说,我承认他有资格做我的帮手。"
"就是这样,在亦敌亦友的状态下,过了两年,我并没有觉察到自己的目光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跟着他打转。直到第三年春天的情人节,渊照例收到数不清的巧克力和情书,我那时候突然就爆发出一种强烈的不满,以至于在那天掉头就走。"
展玉风笑道:"我父亲没有以为你在嫉妒自己的巧克力比不过他?"
宫原摇摇头:"我们从来不为这些小事计较,他是知道的。"
"之后的几天,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我们还是照常工作,照常上课。到了三月十四日,白色情人节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