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觉得和我上街很丢人,对不起,是我不好......"一瞬间,他的表情又兴奋变得暗淡下来。低下头,认认真真的向我道了歉。他为什么道歉?因为他爱上我,让我和他成了情侣,从而让我烦恼吗?
"不是的,我喜欢你、我爱你。但是......"事情要真地说出来,我又不知从何说起。
"但是,安安还是抛不开那些无聊的道德观,还是会在乎别人的眼光。对吗?"他缓缓替我接口。
"对不起......"的确,就是这样,我怕被人指指点点,又想和阿文在一起,永远无法坦然。如果不是阿文向我告白,我一辈子都不会说出自己的心意;如果没有小真的事,我和阿文发生亲密关系的可能小之又小。我是胆小的,也是卑鄙的;害怕被伤害,也害怕失去。禁锢自己在自己的世界中,不肯多迈出一步。
"哎,不要道歉嘛。认真到呆呆的,是我的恋人的独特指出,也是我喜欢你的地方呢!"他揉乱了我的头发,把我搂在怀里,"我说了过分的话,应该是我道歉。安安不喜欢的事,阿文不会做。其实,我只是太高兴了,想让全世界都知道:‘安安是我的恋人'。没考虑到安安的感受,对不起啦!"
鼻子突然酸酸的,上天对我真的太厚爱了,给了我一个这样的好恋人,一个让我想要一生一世爱着的人。我一定会努力的,虽然现在还不行,但总有一天,我会让阿文也有我这样的幸福感。
(五)
生活甜蜜而平静的继续着,每一分、每一秒的共同分享,默契的眼神、会心的微笑,都让我心中充满欢愉与幸福。
店里的生意不忙,趁这个机会阿文去采购,留我一个人看店。他刚才出门的时候,还傻兮兮的说:"要分开了,不要向我喔!"好傻、好可爱,想着他的样子,我不禁笑了出来。自己也好傻,果然,恋爱中的男人最傻了。
"叮当"!又有客人来了。
"欢迎光临!"我笑着招呼。
"小安。"这个声音,会这样叫我的人......?
"妈。"我绕过吧台,走到那个五十多岁仍只像四十岁出头的女性面前,很没气势的低下头。
"真是的,自己说说,多就没和妈妈联系了!"说着,她坐在桌旁,"对亲爱的妈妈只用电话敷衍,这几个月连电话都没有,我还以为你消失了呢!来这儿之前,到你公寓去了一趟,没想到小安你退租了?"我妈用手托着下巴,像蛇盯着青蛙一样盯着我,"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都不能对妈妈说吗?"
"不......不是啦,没什么的......"不知为何,我一见到妈妈,总是无法说谎。
"连店面都整修过了,看来你有很多事要告诉妈妈。"
"我...我和朋友合了资,整修了一下店。因为嫌费钱,就干脆合租了一间公寓。新住处比原来的要好,两个人合租,租金也比较便宜。"避重就轻地说着,自觉应该没有什么漏洞。
"朋友是男的?"
"是。"说到这里,手心不禁出了汗。
"两个大男人住一起,我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我吓得舌头都硬了。
"当然是不放心你们的家务事了!哎,小安,你怎么了?很热?"妈妈拿手帕为我擦去满头的汗,"对了,一会儿带我去你们家,我帮你收拾一下。"
"不用了!"我差点跳起来,"家务我们分着做,太麻烦的就请钟点工。您去的话,他会不好意思麻烦您的!"
"嗯......有困难的话就告诉妈妈。"看了我一眼,妈妈不放心的说:"你这孩子从小就费事,我真不放心。现在这么大个人,本来不应该妈妈来照顾了,可你连个能照顾你的女朋友都没有,能让我放心吗?"
一听这话,我就知道老套子又来了。
"你呀,也该交个女朋友了。"
我"唔唔"的应着。对不起,妈。我大概不会交女朋友了,因为我已经有了一个相爱的男朋友了。
"我说你也不听,给!"说着,递过来一个大档案袋。
"这是什么?"我满腹狐疑的瞪着手里的纸袋。
"你王伯伯女儿的照片,今年23岁,大学毕业,是小学教员。人漂亮又温柔,和你很相配。我去你王伯伯家串门时,看见了她就喜欢。"妈妈说了半天,看我连反应都没有,"这个月底我约了王伯母,让你们见上一面。"
看来这次是逃不掉了,我刚要点下头,门就"叮当"一声开了。
"安安!我回来了!"拿着一大堆东西,满脸笑容的恋人在最要命的节骨眼上回来了。我陈妈妈和阿文都没注意的当口,把纸袋塞到一堆杂志里,起身迎上去:
"阿文,辛苦你了!"
"小安,这位是?"
"这、这时我的合资人,也是房子的合租人:程一文。阿文,这位是我妈。"
"程先生,平时犬子劳您照顾了。"
"哪里,我才使平时受店长照顾。"
此时,又有客人进来了,我妈妈对我笑笑,"小案,你们先忙,我走了。别忘了就行。"
"知道了,妈慢走。"一提到那件事,我就打不起精神。
"岳母长得好漂亮!"一回到家,阿文就欠揍似的说。
"你在叫一句,我就揍你!"白他一眼,我打开冰箱拿饮料出来。
"对不起,那我叫‘婆婆'好了。"
"我揍你!"又白他一眼,他笑得更欠揍。
"还是叫‘妈'吧!"
连白他的力气都没有了,一边瞪着电视机,一边想着要怎么退掉相亲的事。
"对了,‘妈'临走时说什么事让你别忘了?"猜他一定会问,我连谎话都编好了。我告诉他,我妈是让我月底回家一趟。
"就这些事?"
"看我总不回家,不放心来看看而已。"这又是避重就轻的说法,妈妈的主要来意,可能全在那个档案袋里了。为了防止阿文多心,我又补充道:"我可没说,他的宝贝儿子正在被一个男人奴役,每天充当煮夫、洗衣工和清扫工。"
"喂喂,"他不满的嚷嚷,"我有说请计时工的!"
"我们才赚多少钱?还要供贷款。"
"人家怕你累嘛,晚上的sex就让安安喘粗气了。"
他无神经的发言又一次让我脸上喷火,一拳打在他下巴上,大声地向他喉着:"程一文,今天晚上我要是让你碰我,我就姓你的‘程'!"
"结了婚冠夫姓很正常。‘程何安',好听!"揉着下巴,他奸笑着,"又不能接受现实了,对不对?"
"要你管!"没设防,又被他搂在怀里。
"没关系,适应了就习惯了!"一下子就被他抱了起来,天知道他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放我下来!不许你碰我!"事到如今,喊叫只是徒劳。又被他算计了,可恶!
(六)
离月底那个可怕的约会只剩不到半个月了。我不想去,即使是敷衍了事我也不想去。但我似乎又不能不去。人生总是这样,面对着如许的两难选择,让我笑不出来。
强者在面对危机时,仍然能从容的笑着。所以,我是弱者。我笑不出来。而且我也不勉强自己要笑。可是,我还是要笑,要笑给阿文看。就如同看到他微笑时的我会感到幸福一样,看到我的笑,他也会开心。
我想要守护他,想要让他永远开心的笑着。
张开眼睛,四周还是漆黑一片。身边的恋人发出沉稳而均匀的呼吸,唉,又失眠了。双眼渐渐习惯于黑夜,深睇一眼恋人熟睡的脸,俊朗的容颜此时却如一个孩子一样毫无防备。我曾经笑话他太没有戒备心,他却说:"身边睡的是家人,防备什么?"对喔,我已经从"恋人"升格到"家人"了!可家人应该是毫无隐瞒的,而我却对阿文隐瞒了要相亲的事,对父母隐瞒和阿文在一起的事。
这两件事压在我心头,让我感到窒息。以至于一想起来就会头疼。轻轻起身,我到客厅去喝水。
唉!好累!如果遇到这件事的是阿文,他会怎么办?
"你在干嘛?"说着话,他打开了小壁灯。橙黄色的灯光,包围了我们。
"补充水分。"被他小小的吓了一跳,我淡淡的说:"你呢?"
"因为安安没在睡。"他向我走过来,站在桌边--我椅子的前面,"已经好几天晚上你都睡不好。"
我没有说话,心里盘算着怎么应付过去。
"你有心事?"
"没有。"我站起身,向卧室走去,"睡吧,不早了,明天还要开店。"
"能在旧杂志里看见一叠美人的照片令我很意外。"听到这句话,我向被施了定身法一样的动不了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就在这几天,你还要和这位美人见面。对吧?"没有感情的声音,我能听出,他生气了。
回过头,看见他在翻着那一叠照片。
"你干什么动我的东西?"不知该用什么办法掩饰的我,一把将照片抢了过来。
"不就是一堆破照片么?和我发这么大的火。"声音依旧冷淡,这冷淡激怒了原本心绪不佳的我。我又有什么错?被迫相亲的是我,心烦意乱的是我,受到指责的还是我。
的确是我瞒着他不对,算了,他不高兴也是应该的。
"什么都不告诉我,是不是打算找个女人结婚了呢?你也是正常男人么,看见美人自然是会心动的。"他似笑非笑的继续说着,我原本极力控制的怒火,又一下子被他挑了起来。
"住口!"我忍无可忍的叫着。
"被说中了?第一次看见你这么不冷静。"
"浑蛋!你明白什么!"想都没想,抓起桌上的杂志向他砸去,当脱手时的一刹那,我后悔了--那可是厚厚的一碟。"砰"!砸到了他身上。他没有动,愣愣的看着我,没有说话。
一瞬间,我只觉得很多感觉混在一起,同时涌上我的头。无力中,我抱着头,坐在椅子上。
"对不起,我很抱歉。"轻轻的,他把我搂在了怀里,喃喃的说着,"我没想到你会那么生气。"
"是我不好。我道歉。我正在反省。"拍拍他的背,我尽可能用轻松的语调说话。
"不要反省了!"他又弹了我的额头,"本来就爱胡思乱想,在反省还得了?肯定又想了一通有的没有的,弄的精神疲惫不堪,所以才沾火就着吧!"
虽然他的口气多少是在损我,可说的依旧是事实。我点了点头。
"安安这种磨磨唧唧的样子,想破头都不会想出结果的。还犟着性子,不肯和我这个唯一可以商量的人说。看见安安自寻烦恼的样子,身为恋人的我就忍不住火大!"
看着他两腮鼓鼓装作生气的样子,我觉得他搞不好会从哪里捡个青筋符号挂在头上。这样想着,不自觉笑了出来。
"笑了就没事了。对吗?"他快快的在我嘴上吻了一下。
"阿文和我在一起的事...你爸妈不知道吧?"他父母都在美国,会不知道很正常。
"谁说的?他们知道。"
"那他们是不是不要你了?"难道,为了我,他抛下了父母?
"不是的,安安你听我慢慢说。"拉过椅子,他坐在我面前,"我爸妈在美国,我本来不是也要去的吗。又突然不去了,他们肯定会问的嘛。"
"你怎么说的?说重点啊!"
"我说,又喜欢的人了,不去了。"
"啊?"
"我妈说:‘有空就带她到这里来看看我们。'我说:‘你儿子爱上男人了耶!'"
"是我?因为我,你才......"
"你以为我真的为了梦想才不去美国?当然,我的梦想就是和安安在一起,其他的,怎样都好啦。"说着,他就要靠过来。
"你快说重点!你爸妈说了什么?"推开他,我急急的问。
"我妈说:‘男人也要让妈妈看的。'我说:‘你儿子还在单恋。'我爸爸就鼓励我:‘自己的男人自己追,追不到就别回来了。连男人都追不上,老爸嫌你丢人!'就是这样!"
天啊!真的是"青蛙的儿子还是青蛙",竟然有这样的父母。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看来我和阿文的生活没落得个鸡同鸭讲的下场,我也很不正常了。
"看过伯母,也不是不能理解安安的性格为什么会呆呆的了。"他难得认真地说,可内容还是让我想揍他。"呆呆的"?谁呆了?
"对,我就是这样。不好意思喔。"和他商量?我宁可和镜子里的自己商量。
"安安一定是从小就被教育‘要听父母的话,不可以闯祸',然后还被保护过度那种。"
"是的,我是独生子,我妈生完我就不能再有小孩子了,所以特宝贝我。现在也一样,连我自己住都不放心。哎?你怎么知道?"
"安安长了一张让人又保护欲的脸嘛。第一次看见你,我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要把你搂过来,揉揉你的头发。哇!安安!不要用杯子砸!会出人命的!"
放下杯子,有气无力的问:"你的父母呢?生你这么个没神经的儿子,一定很辛苦吧?"
"哼!我父母?为了在美国定居,就坐飞机去那边生小孩。托他们宝贝儿子的福,绿卡早就在手了。"
"啊?那儿子是你哥哥?"
"是我!我有美国国籍!Nice to see you !Honey ! "说着,送了个美式热吻给我,"我告诉他们追到你了,我妈妈说:‘把那个可爱的男孩带来玩!'我说:‘我们要住五星级的蜜月套房。还要你们包来回的机票。'我妈妈又说:‘还是我们去看你们吧,多少还能捞回本。'Honey,我爸妈快来看你了耶!"
看着他的笑脸,我突然觉得:比起他的父母在不远的将来的到来,我父母比我相亲的事不算什么。但麻烦依旧是麻烦,就算比起来很小,但它却就在眼前。
天啊!我该怎么办?
(七)
事情并没有解决,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日子还在一天天过着。我不可能离开阿文,也不可伤害我的父母。对于这件事,我不希望伤害任何人,但可能吗?我没有自信。
"叮当"!
"欢迎光临!"我面带笑容,但当看到来人时,整个人呆立在那里。
"Hello !店长!"好看的脸、好看的笑--小真!
"小真小姐,很久不见呢。"讷讷的笑着,我真的不擅长应付突发事件。
"是很久了。麻烦人物在哪?该不会辞职了吧?"她东张西望着。
"在准备料理。午休时间很少有客人,他可以慢慢准备。"
"那可以和店长好好谈谈了吧?"
是啊,我有预感:一大堆事情肯定会积在一起向我砸来。这就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吧?罢了,福兮、祸兮,都逃不掉,一样要面对。
"也好,我们去旁边坐吧。"
弯弯的眉、杏核状的眼睛、形状姣好的唇,眼前的女性无疑是美丽的。如果我带她回家并当成我的恋人介绍给父母,那么我大概就不会烦恼了。可是,这是不可能的。如果她在我26岁前向我告白,我或许会很高兴的答应,但这也是不可能的--那时的她,是阿文的恋人。